陆莹蹙了蹙眉,“病情不是暂时稳住了?”
    她匆匆去了慈宁宫,殿内正一阵兵荒马乱,林嬷嬷和李嬷嬷等人都围在太皇太后身侧,太医也赶了过来,正在替她施针。
    陆莹低声问了一句,“皇祖母怎么又晕倒了?”
    不等李嬷嬷回答,林嬷嬷就哭诉道:“求娘娘为太皇太后出口恶气,都怪靖康公主,若非她行事乖张,也不会将太皇太后气病,太皇太后若有个好歹,她死不足惜。”
    陆莹拧眉,靖康公主杀到睿王府的事,她也算有所耳闻,她行事虽肆无忌惮,仔细论起来,也没多大过错。
    陆莹蹙了蹙眉,道:“林嬷嬷这是何意?靖康公主究竟做了什么?你起来回话,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她平日一贯温和,甚少摆皇后的架子,最后一句话,分明有些不耐,林嬷嬷心中一紧,赶忙站了起来。
    第96章 沐浴
    林嬷嬷稳了稳心神, 道:“靖康公主当真是不孝,丝毫不将太皇太后放在眼中,前脚太皇太后刚将东西,赏赐给睿王的长子, 后脚她竟是杀到了睿王府, 害得太皇太后成了全京城的笑柄,皇后娘娘可得为太皇太后做主!”
    陆莹冷冷扫了她一眼, 林嬷嬷心中无端抖了抖, 不由闭了嘴。
    陆莹没再看她,对李嬷嬷道:“李嬷嬷你来说,太皇太后如何得知的此事, 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本宫。”
    李嬷嬷跪了下来。
    陆莹不喜欢她们动辄下跪, 道:“你也起来回话,若胆敢隐瞒, 本宫绝不轻饶。”
    李嬷嬷坦诚道:“昨个慈宁宫恰逢彩静轮休,她便出了宫,她听说靖康公主去了睿王府,便将这事告诉给了林嬷嬷,林嬷嬷今早告诉给了太皇太后。”
    “哦, 这么说, 靖康公主并未入宫,皇祖母是听了林嬷嬷的话,才晕倒的?林嬷嬷都说了什么?”
    林嬷嬷腿一软,跪了下来,讷讷道:“老奴、老奴……”
    莎草冷声道:“娘娘在问李嬷嬷, 你插什么嘴?”
    林嬷嬷止不住地有些抖, 她祈求地看了李嬷嬷一眼。
    太后入宫时, 身边就带着林嬷嬷,她念旧情,最倚重的便是林嬷嬷,这些年,林嬷嬷仗着身份,没少在慈宁宫作威作福,也没少给李嬷嬷下绊子,亏得李嬷嬷有头脑、有手段,才能在慈宁宫站稳脚。
    李嬷嬷多少有些厌恶她,碍于太皇太后对她格外信任,才不好说什么,她并未帮她隐瞒,也不曾添油加醋,只坦诚地叙述了一遍,“今个儿伺候完娘娘用完早膳,林嬷嬷就将长公主前往睿王府的事说了说。”
    林嬷嬷的原话说得多少有些难听。晨哥儿的东西被抢走后,李侧妃心中十分不悦,靖康公主丝毫没给她留面子,见她不肯归还东西,还将她冷嘲热讽了一通。
    如今府里的侍妾都在看她笑话,李侧妃哪里甘心受此屈辱,她就让宫女给林嬷嬷传了话,还让她给林嬷嬷塞了五十两银子,这也是林嬷嬷为何帮李侧妃说话的原因。
    她直接对太后道:“靖康公主得知您赏赐晨哥儿后,竟是直接杀到了睿王府,从府里抢走十几件东西!您养了她近五年,没成想她竟丝毫不顾您的颜面,为了那么几件东西,闹这么一出,如今整个京城都在看笑话,这不是明晃晃打您的脸么,也不知外面传成了什么样子!”
    太皇太后得知此事后,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晕厥了过去,她确实是被气晕的不假,与林嬷嬷的话却脱不了干系。
    太皇太后活了大半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脸面,哪里受得了旁人看她笑话。
    听完李嬷嬷的转述,陆莹才扫向林嬷嬷,道:“你这刁奴,分明清楚太皇太后身体不适,还搬弄是非,拿这些糟心事烦她,你究竟安的什么心?将这刁奴关押起来,仔细审问一下,她究竟有何居心。”
    林嬷嬷直接瘫在了地上,哭哭啼啼道:“皇后娘娘,老奴冤枉啊!”
    陆莹蹙了蹙眉,“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也不怕吵吵嚷嚷扰到太皇太后,拖下去。”
    她话音落下后,室内两个小太监便捂住她的唇,将她拖了下去,林嬷嬷吓得两股战战,一直哆嗦个不停,眼泪鼻子一大把,滴得衣襟上都是,模样好不狼狈。
    李嬷嬷耳观鼻鼻观心,从始至终,都很沉稳,不曾露出半分幸灾乐祸之色,这份涵养,连陆莹都不得不佩服。
    陆莹在慈宁宫侍疾时,对几人的性情便有了简单的了解,太皇太后身体不适时,李嬷嬷几乎是衣不解带地照料着她,林嬷嬷则时常偷懒,总有理由溜出去。
    明明太皇太后更重用林嬷嬷,李嬷嬷却没什么怨言,她行事稳妥,始终一丝不苟,头脑这般清醒的人,在后宫里虽然有不少,像她这样处事公道,不落井下石的却并不多,陆莹很欣赏她,一时都想将她挖到宜春宫,由她来照顾圆圆。
    圆圆这丫头,年龄这么小都快成了精,再大些定然不好管教,有个脑子拎得清的,也能潜移默化的影响她,不过这事也急不得,陆莹并未表露出什么,转身入了里间。
    太皇太后仍未醒来,太医才刚给她扎完针,他一直皱着眉,显然太皇太后的情况并不乐观。
    陆莹一颗心也不自觉提了起来,她倒是好命,被刺激成这样,半个时辰后,还是幽幽醒了过来,她一醒就颤声道:“将、将那孽障、给、给哀家喊来。”
    她气得呼吸都有些不畅,一句话说完便有些喘,陆莹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道:“皇祖母勿要动怒,您如今的身体,可气不得,林嬷嬷那番话分明添油加醋了一番,您先缓缓,勿要动气。”
    李嬷嬷也赶忙上前了一步,劝道:“是呀,娘娘要以凤体为重。”
    两人好说歹说,才将她劝好。
    她睡下后,敬事房才来了人,原来是审问林嬷嬷出了结果,她一大把年龄,自然不禁吓,只挨了几板子,就什么都招了,已经将李侧妃供了出来。
    陆莹揉了揉眉心,只觉得糟心,她温声道:“李嬷嬷往睿王府走一趟吧,明知太皇太后身体不适,李侧妃竟还是勾结刁奴,扰太后清净,罚她禁足三个月,日日为太皇太后祈福。”
    李嬷嬷应了一声,陆莹罚完李侧妃,才道:“至于靖康公主,其所作所为虽是为了收回生母的物品,终究是损了皇家颜面,也罚她为太后祈福三个月。”
    陆莹只提了祈福,并未说禁足,算是额外开恩,实际上,这事换成她,她也会生气,自己献上去的东西,全被赏赐给了旁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本就是太皇太后太过偏心,靖康公主在她身边陪伴了五年,好歹是她亲孙女,她却只惦记着睿王和宁国公府那一大家子,对亲生孙女多少有些无情。
    她这么一病,陆莹又在她身侧伺候了两日,因她情况有些凶险,陆莹晚上也没回去,好在几位太医医术高超,稳住了她的情况。
    第三日晚上,陆莹才回到宜春宫,她多少有些累,沐浴时,便多泡了一会儿,室内热气氤氲,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很是解乏,她竟是直接睡着了。
    她之前就喜欢泡澡,莎草也没进去打扰,收拾好殿内的东西,她就将陆莹的脏衣物拿了下去,她出去时,沈翌正好回来,莎草连忙福了福身,“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翌只略一颔首,余光扫到了她手中的衣服,这些衣物布料柔软,皆是陆莹的。
    沈翌直接入了室内,本以为她已沐浴好,见她不在室内,沈翌才挑了下眉。
    许是为了避嫌,她总是赶在他回来前,沐浴完毕,沈翌只当她是回来得有些晚,也没多想,他在床头坐了下来,随意拿起她床头的书籍看了看。
    她喜好广泛,阅读的书籍涉及到的知识面很广,床头摆的书籍也一直在变,有时是有关少数民族风土民情的书籍,有时则是各朝简使,沈翌还瞧见过品茗一类的书,这次床前摆的竟是一本《告状与判案》,他随意拿起翻了翻。
    本以为她很快就能出来,等了一刻钟,却仍旧没瞧见她的身影。沈翌拧了拧眉,这才意识到,从他归来,他竟不曾听到一点动静。
    他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直接放下书籍起身站了起来。
    他起身时,莎草恰好进来。
    沈翌道:“你们主子进去多久了?”
    莎草道:“半个时辰了。”
    沈翌闻言,眉头不由一蹙,抬脚就入了内室,莎草本想说,主子以前在府里时就爱泡澡,陛下不必担心,这话临到嘴边时,却又咽了回去。她本想进去伺候,见陛下走了进去,她又退了出来。
    沈翌步伐很快,一颗心也不自觉提了起来,进来后,才瞧见她双眸紧闭,脑袋靠在池壁上,他呼吸不由一乱,走过去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莹儿?”
    陆莹迷迷糊糊“唔”了一声,睁开了眼眸。她睡了一觉,眼神略有些茫然,一时分不清身在何处。
    见她只是睡着了,沈翌方松口气,放松下来后,他才瞥了她一眼。汤池里温度较高,她瓷白的小脸被水汽蒸得有些发红,此刻正静静靠在池壁上,只露出香肩和精致的锁骨,其他的美景,则掩藏在水下。
    清澈见底的池水,根本挡不住多少风景,他甚至能瞧见山峦的起伏弧度,能瞧见“她笔直修长的小腿。
    进来前,本是担心她,此刻,他却满心悸动,一股热血也直冲而下,几乎是瞬间就有了感觉。
    陆莹清醒后,才意识到自己尚在浴池中,她本欲起身站起来,想起那声“莹儿”,她湿漉漉的眼睫不由一颤,身体彻底僵住了。
    她没敢再动,贝齿轻咬粉唇,语气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陛下怎地进来了?”
    沈翌眸色暗沉,一双眸始终落在她身上,前两日,只因圆圆一句话,他便险些失控,更遑论此刻,他无比庆幸,她没有转身,没有瞧见他的异样。
    沈翌喉咙发紧,嗓子也有些不适,他的声音也似从嗓子深处发出的,又低又哑,“见你迟迟不出来,有些担心,便进来瞧瞧。”
    “现在可瞧完了?”她的语气还算镇定。
    沈翌并不想惹她厌烦,识趣地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他才哑声道:“下次别泡太久,万一睡着时滑入水中,很容易出事。”
    陆莹清楚他是好意,便点了点头,“多谢陛下提醒。”
    沈翌走出去后,陆莹才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着的身躯也放松了下来,她缓了片刻,待心情略平复一些,才站起身。
    陆莹从水中走了出来,湿漉漉的脚印在地上留下一片水渍,莎草已提前将干净衣物,拿了进来,一旁双龙戏珠纹紫檀衣架上挂着干净布巾,陆莹伸手将布巾取了下来,包裹住了湿漉漉的身体。
    外间,莎草一直竖着耳朵听里间的动静,见陛下出来后,她有些失望,她又等了片刻,没瞧见陛下再进去,她才给沈翌请了安,匆匆走了进去。
    她进来时,陆莹才刚擦好身体,她雪肤香腮,身体娇软嫩滑,雪峦美不胜收,身材好的令莎草一个女子瞧了都心动。
    这一刻,莎草都有些佩服陛下的自制力,她们主子这般活色生香,他竟能一直吃素,当真是可怕。她自然不清楚,沈翌此刻才通过清心咒,将心中的火压下去。
    莎草服侍完陆莹穿好衣物,又给她擦了擦头发,才退下,清楚陛下不喜欢她们守夜,莎草径直回了自己的住处。
    陆莹进来时,只着一身宽松的常服,夏季衣服单薄,哪怕衣服宽松,也掩不住她曼妙的身姿。
    沈翌的目光不自觉黏在了她身上。
    她一头乌发垂在腰间,五官娇美,身姿婀娜,缓步走来时,发丝轻轻挥动着,沈翌只觉得她每一步都似踩在了自己心尖上,他又莫名有些口干舌燥,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两下。
    他足足憋了三年半,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对着自己的挚爱,若没有感觉定然有问题,此刻他的问题,早已被她治好,身上的某处,因充血几乎有些不适。
    陆莹只觉得如芒在背,她并未看他,而是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拿木梳梳了梳头发。
    沈翌目光深邃,漆黑的眸始终黏在她身上,根本移不开视线,他又在心中念了一遍清心咒,摒除掉杂念后,才朝她走去,“我帮你梳。”
    沈翌说完,便伸手接住了她手中的木梳,两人的指尖触碰在一起时,他只觉身上一麻,他稳了稳心神,才若无其事地给她梳了一下头发。
    陆莹的身躯绷得很紧,“陛下,妾身自己来就好。”
    她伸手欲要将木梳拿回来,他却没给她,“我来。”
    他一向清冷的嗓音,哑得厉害,像是蒙上一层砂砾,落入耳中,令人无端觉得耳朵酥麻。
    陆莹抿了抿唇,也没再与他抢,任由他帮忙通了通发,他的手很大,动作也略显笨拙,陆莹从镜中,不自觉看了他一眼,他垂眸望着她一头乌发,眸色异常专注,脸上的神情也异常柔和。
    印象中的他,冷漠寡言,排斥任何人的靠近,犹如山巅上的雪莲,令人望之却步,此刻的他,气质虽然还是偏冷,身上却多了一丝人气,甚至有了一丝温柔的模样,像极了她幻想中的那个少年。
    陆莹心尖无端一颤,竟不敢再看。
    沈翌首次帮她通发,也是首次正大光明地触碰她的发丝,她一头乌发又黑又密,犹如绸缎一般,他爱不释手地摸了摸,眸色异常温柔。
    这一刻,两人之间的氛围异常温馨。
    鸿胪寺,裴嫣室内的气氛却截然不同,今日是蛊虫成熟的日子,意味着子母虫已然可以使用。
    晚上,三皇子便带着子母虫悄悄来了裴嫣的住处,子母虫是一对虫子,母虫对子虫有控制作用,此刻,这对几乎透明的虫子被盛放在一个超小的盒子中,盒子的材质并非木料,也不像是铁盒,上面有繁复的花纹。
    三皇子道:“嫣儿,你还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裴嫣紧张得心尖都在发颤,却鼓起勇气摇了摇头,“哥哥,你下吧。”
    她想操控母虫,只能将母虫下到自己身上,届时可以由她操控子虫。三皇子亲自将母虫取了出来,透明的虫子触碰到她的肌肤时,裴嫣的身体打了个激灵。
    “别怕,不是很难受。”
    三皇子的安抚,并未缓解她的紧张,她头皮发麻,本以为会特别疼,谁料并非如此,她就像被什么小东西咬了一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疼。
    直到哥哥说好了,她大脑还有些懵,不由有些失神,“这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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