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最窘迫之境下见到了她。
    那是一个严寒的冬季,那年他只有十四。
    他被长房的六小姐,沈怀廷的亲妹妹沈臻柠冤枉偷东西,罚跪于祠堂之前。
    两天两夜,她的母亲不敢为他求情,甚至不敢给他送一件衣服,一块干粮。
    他饿的就要昏沉了。
    是她,像暖阳一样出现,从怀中拿出桂花糕,给他。
    这是给哥哥攒的,你快吃些,我再攒就好。
    他推开她。
    你快走,莫要给人看见。
    我不怕她们,有爹爹在,她们不会把我怎样,你吃了我就走,婢子说你跪了两天两夜了,肯定饿肚子了吧!人不吃饭怎么能成呢?我若一顿不吃,就得饿的哭鼻子。你快吃些,我给你守着,我,我不告诉任何人。婢子说是沈臻柠欺负你,没想到她那么坏!其实,傅瑶姗也坏的很,经常冤枉我,欺负我,不过我有哥哥,哥哥会帮我,没有人帮你么?
    他摇头。
    她仿佛能感同身受,软糯糯地叹息一声,再度劝说。
    许是实在太虚太饿,他终是听了她的话,接过了她递来的糕点。
    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块糕点。
    后来,她慢慢长大,渐渐地好似已经不大记得他。
    不大记得她给过他桂花糕。
    他设计了和她的许多次偶遇,大多数的时候,她只是朝他微微淡笑。
    他很早便看出了,她的心中只有傅湛。
    很早便看出了.......
    后来,她被许配给了沈怀远。
    因为身份,因为沈怀远不愿娶一个义女,和他母亲一起去老夫人房中哭诉,事情方才有了转机。
    他方才得了机会。
    那时,他甚至庆幸,庆幸她只是个义女。
    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
    他心口发烫,浑身尤其是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跪在父亲面前苦苦相求。
    父亲与他明言,她不适合你,她没有真正的依仗,娶她于你而言没有任何利处,反而失去一个机会。你虽娶不了傅家女儿,但想娶其它三家的女儿还是不难的,退一步讲,除去五大家,其它家门你可任意挑选。何不借此机会挑一个厉害的岳父,厉害的家族?
    他坦言已决心意,再度相求许久。
    沈方成终是松了口。
    没人能想到,他也无法与人形容内心之中的那份喜悦。
    然那份喜悦第二日便被沈臻拧浇了冷水。
    她特意寻到他挖苦。
    你和她天生一对,你卑贱,她更贱,你二人结合是贱上加贱,来日生的孩子小名不如就叫贱贱,你说你们是不是绝配,咯咯咯.......
    他攥了拳头,往昔差点被她折断手指都忍了下,但此时此刻却是半丝不能容忍。
    他一把揪起了她的衣衫,把她整个人悬空拎起。
    骂我可以,骂她,你再说一句试试?
    许是那日他眼中现了杀气,沈臻拧当时便被吓哭了。
    后续,若非他母亲恰好出现,拦下了他,他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
    亦是从那日起,他对天发过誓,会用他这双手打下一份尊崇给她,会让那些瞧不起她的人,都跪在她的脚下。
    而后他答应了那个几次三番邀请他的陌生人。
    那人很高,比他略宽,体量上瞧着有些像傅湛。
    他和他在一个封闭的屋中相见。
    他看不清他的脸,只有身影。
    他问他为什么选中他。
    他只笑着说了一句话。
    因为,你和我很像。
    他问他要他干什么?
    他依然只笑着说了一句话。
    我要让傅湛永失所爱。
    他果然和他很像。
    沈怀琅抽动唇角,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文文应该快结束了了,但具体还有多少我也不清楚,后边基本都是剧情,信息量很大。
    剧情很复杂,莫要错过。
    专栏《芙蓉娇》求收藏
    陆执风光月霁,是天子近臣,宁国公独子。
    宁国公挚友战死沙场,爱女无依无靠,被国公爷收为义女。
    国公爷痛哭流涕,对外扬言定会视如己出,好生照顾。
    小姑娘刚来那年乳臭未干,傻乎乎的,还带着稚气,陆执看不上,没瞧她第二眼。
    不想到五年后再见,人出落得清婉脱俗,便好似那天上的仙女一般,灵秀中透着丝丝妩媚,柳夭桃艳,蛊惑人心。
    陆执,越瞧心越痒痒。
    嫡子vs养女
    灵感来源于作者的另一本文《权相贵妾》
    第91章 浮真相(三)
    而后, 他给了他一瓶丹药,并未告诉他做什么,只道:此物名为断情丹, 服者忘情减苦,断情绝爱。服了它,她就再也不会想他了......
    沈怀琅别开视线, 冷声坦言。
    我不会给她服任何药物。
    黑衣人低声发笑,良久良久, 起身慢慢靠近于他, 最后只一言。
    你会用上的,沈都督.......
    他轻轻淡笑,直身离去。
    沈怀琅瞧望桌上的瓷瓶, 良久良久, 最终慢慢收入手中。
    但即便如此, 他也未曾想过真的给她服用此物。
    然, 命运弄人, 他没想到傅湛会反悔.......
    ***********
    视线缓缓清晰, 耳边的语声依旧,清风混着泥土的气息飘入窗中,吹动沈怀琅的衣衫。
    一名婢子打扮的女子从沈老夫人身边儿回来。
    主人, 傅湛派了女暗卫跟在宋姑娘身边,查验宋姑娘饮食。
    沈怀琅听罢微一抬手,让婢女退下了, 冷冷地扯了下唇角。
    五日已到,药已入心, 傅湛便是神也将无力回天。
    ****************
    暴雨如注, 车轮滚滚, 傅湛的马车就近停在了相府。
    几人扶其下车,入了凌霄阁。
    男人坐于暖阁中,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只手攥着胸口处的衣裳,呼吸有异,人看上去极虚弱。
    何太医早下了药方缓解心痛,此时搭上傅湛脉搏,但只刚一碰上,傅湛便抬手挡了开,并未让他瞧看。
    大人......
    傅湛什么都未说。
    这感觉他已经很熟悉。
    何太医担忧道:大人刚刚吐了血......
    傅湛没有二言,只抬手,让他退了下。
    太医前脚走后,赵全德便把傅湛扶到了卧房床上。
    大人休息一下,奴才这就遣人去接夫人来。
    傅湛很虚弱,但仍说了话。
    不用了,雨太大了。
    赵全德一怔,大人?
    傅湛慢慢扯下了衣服,躺了下。
    他便就那样安静地躺着,然脑中根本平静不得,太医的话,那一些字眼不断灌入耳中心中,凄然嗤笑。
    原来,他伤了她.......
    但他想不起来。
    他只觉得心痛难耐,心中憋闷的仿若要窒息了一般,但他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出现在他梦中二十五年。
    但他对他们的前世一无所知。
    当夜,他确是直到最后也未派人接她前来,只听了暗卫报她一切安好的消息.......
    ******************
    镇国公府,承安居
    宋依依与公爹婆母祖母回到傅家时夜幕刚降。
    大雨未停,但小了许多。
    宋依依洗漱后钻进了被窝。
    时辰虽然尚不算晚,然外边天被压得很低,且已经持续许久,便给人一种入夜很久的错觉。
    宋依依一夜也未提及傅湛,倒是婢子兰儿提醒了她。
    大人怎地还没回来?
    宋依依听闻后也只是摇头,再接着便一言没有了。
    时辰还早,瞧着夫人水灵灵的眼睛眨来眨去,精神的很,也无睡意,兰儿与之说了会儿话。
    夫人没有觉得自己对大人变了么?
    宋依依听闻唇瓣嗫喏两下,看着婢子,起先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兰儿问道:为什么?
    宋依依说不上。
    我不知道。
    一夜,傅湛未归,宋依依也是全无感觉,甚至翌日一早听得朝中罢了早朝,她也无知无觉,心中所思所想唯一点。
    他以前不是日日长在朝中的么?
    那么喜欢操劳政务的人,今儿竟然不上朝了。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也没有想着询问一番。
    临近正午,相府那边赵全德过了来。
    夫人,大人生病了,昨晚宿在了相府,人现在亦在床上.......
    宋依依这才知道缘由,听闻后亦没说话,顿了好一会儿。
    那......我去看看他吧.......
    赵全德笑脸相迎,连连点头应声。
    而后,宋依依由着婢子给披了衣裳,抱上了小猫,同赵全德出了府去。
    一路相安。
    宋依依重回相府,走在院中想起了初入之时。
    那会儿也是赵全德领着她一路行着,只是说话的内容略有不同。
    眼下从赵全德口中宋依依得知,府上早已没了旁的女人。
    紫缘琬月及着当初被禁足了的妙芙三人早在他二人成亲后就被傅湛送走了。
    宋依依还有些没想到。
    她一直以为傅湛多少是有些喜欢那三人的,否则也不会留她们在府上一年多。
    如此想,宋依依也便如此说了出来。
    竟然送走了?
    赵全德笑着应声,是呢,不过倒也并不意外,必然是要送走的。
    宋依依奇道:怎么说?
    赵全德道:因为大人找到依依姑娘了啊!
    宋依依不解,朝他看了一眼。
    赵全德笑着唉了一声。
    夫人莫不是从未看出,那紫缘三人长得皆像夫人吧?
    宋依依摇头,她是未看出。
    一旁跟着的兰儿恍然。
    啊,果然如此。
    赵全德笑,是,那位妙芙姑娘啊,是脸型特别像夫人;紫缘姑娘是眉宇之间,琬月姑娘是鼻子........否则夫人以为大人怎么会独独留下她三人。她三人当初还百般刁难夫人,临走那日皆清楚了,清楚了这短暂的福分是借了谁的光,呵呵呵......
    哦。
    宋依依是才知道,抱着小猫的双手微微攥了下。
    这般没一会儿她到了凌霄阁。
    进来时,傅湛正睡着。
    宋依依没过去,放下了猫,轻手轻脚地在一旁看了看,坐到了一边等他醒来,恰好挨着他的衣服。
    她转过头去看见,拿起来给他叠了叠,衣上散着一股好闻又熟悉的香气,混合着他身上的气味与龙涎香。
    宋依依喜欢闻这个味道。
    她眼睛缓缓地流转,鬼使神差地便就把他那衣服拿了起来,慢慢地置于脸旁,一寸寸,缓缓地嗅了起来,嗅了好久,都舍不得放下似的。
    这般嗅着嗅着,一张帕子从他的衣中掉落。
    宋依依捡了起来,然在捡起了帕子之后,人突然微微怔住,手也是颤顿了一下。
    地上,还有着一个东西,竟是她的小像。
    宋依依怔怔地瞧着,看了好一会儿,轻轻拾起那小像,拿起来端详。
    那像画的极其细致,是她,确切的说,从发髻上看应该是前世的她。
    她轻轻地抚摸,摸了良久,也记起了前日园中小皇后与她说过的话,脑中想着:他竟然真的一直把她的小像带在身上,且,她留下的女人,原来竟都和她有关。
    她记得她爱他。
    可是现在,瞧着这些东西,听着那些话,她怎么毫无感觉。
    这时,床榻之上有了动静。
    宋依依做贼一般,动作虽从容,但心里略紧张,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小像与帕子放回他的衣中,缓缓地站起了身。
    似乎与此同时,纱幔相隔,那男人睁开了眼睛,朝她这边看来。
    你醒了......
    宋依依走了过去,拉开纱幔,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唇无血色,但眼睛依旧,深邃迷人。
    自从昏迷三天三夜醒来,记起前世与他的种种后,宋依依每次看到他的眼睛都特别想哭,但此时无感,除了觉得他生的好以外,什么特别的感觉都没有。
    傅湛答了话。
    嗯。
    男人微微笑笑,慢慢起了身。
    宋依依小手过去,扶了他一下。
    但他对她来说太重,宋依依快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便差一点没吭哧出来,软软柔柔的身子使劲儿推着他,也没把他推起来。
    傅湛被她弄笑了,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挡住了她。
    没那么严重。
    宋依依哦了一声。
    她记得她每次病了后,都得要他把她抱起来才行。
    傅湛轻轻巧巧地起了身,倚靠到了床榻上,视线又朝她落了下来,看了她好一会儿。
    她的眼睛还是那般纯净,宛若麋鹿一般,无辜又透着天真。
    傅湛伸手,拉了她过来。
    宋依依坐在了床边。
    傅湛开了口。
    此时与你说这些,你大抵是已经听不懂了......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笑。
    你昏迷之前,我还在想,我爱你么?
    你提出和离时,我亦在想,你怎么可能离开?
    即便离开了,离开了便就离开了。
    我好像不愿低下身来,不愿认爱.......
    第92章 浮真相(四)
    ...我好像不愿低下身来, 不愿认爱,亦不愿信爱。
    甚至因为梦到你对我冷漠,还曾有气, 想对你克制,试图抗争,直到昨日, 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我明明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也明明早已对你动心, 却因桀骜, 骄矜迟迟不愿承认,迟迟没能与你明说,总是以为来日方长, 然, 来日又哪里方长?终是前世伤了你, 今生又伤了你。错皆归我。如今, 你再也听不懂情爱之事, 再也不会期盼得到我的回应, 我才幡然醒悟,实乃天罚,只是不该牵扯到你, 终是我没能护好你.......
    他说到这儿微微停顿,看她眼眸纯净,认认真真, 但又懵懵懂懂的模样,仿若重回梦中, 重回她年幼之时。
    傅湛的心口又是紧紧地缩了一下。
    初时不知情何物, 回头已为局外人。
    他太执着于知晓前世而忽略今生, 亦太是骄矜,不可一世,空余悠悠之憾,还没来得及让她知道他爱她。
    他缓缓扶住她的双肩,望着她平静如水的眼睛,与她坦言。
    你我不知因何事卷入阴谋,被人玩于鼓掌,敌暗我明,其意于拆散你我,你可愿与我夫妻同心,一起还原前世真相,可愿再给我机会,予以弥补,余生很长,即便你心中已再无我,我这一生爱的,也唯你一人。
    她微扬着小脸儿怔怔地看他,眸子如同水洗过一般,看他有些泛红了的眼睛,听他一言一言的话语。
    那些话她都听得懂,但她内心之中毫无波澜。
    无喜无悲,也无感怀。
    有的只是,他很温柔,很好看,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许久许久,宋依依方才唇瓣嗫喏,问出了口。
    我怎么了?
    傅湛慢慢拥她入怀,停顿许久,方才再度说出话来。
    你很好,无情则刚,我的依依以后大抵是再也不会为谁难过了。
    宋依依眼睛一动未动,许久后方才眨了一下,口中喃喃重复。
    无情...则刚...
    继而慢慢道:既然你提及,我也不再隐瞒,这几日,尤其是近两日,我对你,有些淡忘之感,时常甚至想不起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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