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知道楼下有客人,由衣特意放轻了脚步。她不知道那个叫做理查德的人是做什么的,甚至连他的具体长相都记不起来了。
    不过这里装潢考究、细腻,肯定是某种高雅的生意。
    她在洗手间洗了把脸,梳理了头发。抬起头时,镜中的女孩面容浮肿,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她对着镜子静默了许久,觉得自己这样很没必要。
    她又放开水龙头,让冰凉的水不断冲刷着面孔。很痛,也很爽。
    磨蹭了半天,从洗手间出来时,面前正站着一个人。
    就是她「见色起意」去搭讪的金发帅哥。
    昨天的事很抱歉,我实在喝太多了。她讪讪地说,希望对方不要记住她的糗态。
    男人波澜不惊地摇摇头,表情冷淡,这种冷淡并不会令人觉得失礼,很符合他的气质。
    您就是理查德吧?她问道。
    嗯男人点头,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就像是在用心钻研什么。
    由衣被他这种纯粹的,不含个人情感的机械盯视搞得莫名其妙,就在她要开口询问时,理查德轻轻笑了。
    请跟我来,我有一件礼物,觉得配您十分合适。说罢,朝着客厅一侧半敞开的房间走去,由衣一脸疑惑地跟了上去。
    那是一间舒服的工作室,理查德示意她请坐,转身去里侧的凹室,取来一个带着锁的小铁盒。
    铁盒呈青绿色,有几分像中国的古董。理查德将盒子放在桌上,用钥匙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由红蓝条纹绸缎包裹着的物件。
    那东西很小、很小,似乎是
    理查德戴上质地柔软的白色手套,将绸缎层层掀开,露出一枚戒指。
    铂金色底座的珍珠戒指,典型的维多利亚后期风格,乍看之下就十分惹眼。
    最令人惊叹的,是那颗硕大的钻石。它的颜色和由衣的眼睛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明艳,因为年代久远而沉淀着一股醇厚的优雅。
    是绿松石?她对珠宝完全没有研究。
    看见你的眼睛时,我就决定将它送给你。确切地说,是物归原主。理查德说,表情清冷,但声音却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期待。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虽然这样说,由衣已经感觉到了这颗钻石对自己的吸引力,不只来自外表,更主要的是一种宿命的契合。
    冥冥之中,它们就是一体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
    正义端过来两杯咖啡,还有两块小巧的奶油蛋糕。
    哇,好巧啊,我超喜欢蛋糕和咖啡。由衣拍起手来,感激地望着正义。
    哈哈,哪里哪里,理查德喜欢甜食,所以家里就常备着,都是我亲手做的,欢迎品尝。正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听见正义对陌生人宣称自己喜欢吃甜食,理查德不太高兴似的轻咳了一声。就好像蛋糕与他清俊的外表以及所从事的行业格格不入。
    由衣掩口轻笑,觉得他们是很有趣的一对。
    自从家里出过一对「男男组合」,她对这样的cp很有感知力。
    既然甜点已经上来了,那么,想听我说说这枚戒指的故事吗?
    由衣立刻正襟危坐,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父亲是一个圈内颇有名气的宝石商人,十年前,他接待了一个男人。理查德徐徐道来,就是那个男人拿来了这枚戒指。当天我恰好在场。他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主要因为他的眼睛和戒指上的钻石十分像。没错,他的眼睛和你是一模一样的,甚至连性别的界限都没有。
    由衣心头似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她哆嗦着,端起咖啡猛喝了一口,算是压惊。
    他没有透露姓名,只是说,如果以后遇到一个有着同样眼眸的女孩,就把戒指交给她。
    编故事也要有个限度吧。由衣的声音忽然细若蚊呐,整个人的神态也有些怪异,似乎在抗拒,谁能保证你一定会遇到我呢?万一一辈子遇不到,岂不是要将它永远束之高阁了?
    那人说一定会的。你们之间有一种磁场,绝对会在某一天,被命运粘合在一起。理查德泛起苦笑,开始我父亲也完全不信,但这宝石实在珍贵,是维多利亚时代的稀有材质,应该是某个家族的所有物,因此他同意了。
    男人说他在大学主修的就是天体物理学,对玄学也颇有研究。反正他跟父亲说了很多深奥的东西,父亲被他身上的特质所吸引,完全没觉得是天方夜谭。
    理查德顿了顿,也呷了一口咖啡。
    由衣低下头,声音闷闷道:那个人,是我的父亲
    父亲是剑桥大学天体物理系的高材生,和威廉一样,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教授,但却因为某些不可言喻的原因,被辞退了。
    所以说,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也不负他支付的高额委托费。理查德终于又展露微笑,用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放入口中。
    于是,由衣心情复杂地揣着那颗价值连城的钻石戒指,吃饱喝足后,神情恍惚地告别了理查德和正义。
    感受着戒指在口袋里的重量,她抬起脸,仰望着夜幕上的星星点点。那些小钻石勾勒出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对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父亲,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再度垂下头时,她已是泪水涟涟。
    第108章 最后的告白
    我爱你,夏洛特。
    装修复古的仿欧式公馆内,由衣端坐在长方形餐桌的一端,脸上挂着柔媚的微笑,望着桌对面至少有一百八十斤的中年胖子。
    她的姿态端庄、优雅,很符合此刻的人设,大公司社长家的千金。
    而那个胖子,就是今天要解决的对象。
    他手头有一份合同,里面涉及到了组织,而他好死不死居然以此为要挟,希望组织能够付巨款给他用于公司的资金周转。
    由衣看他一脸奸猾猥琐的模样,一面觉得恶心,一面又觉得可怜。
    他肯定想不到,被他威胁的那家企业背后,是一个庞大可怕的组织。为绝后患,组织决定将文件夺回。
    她是被派来牵扯住这个男人的,依靠的自然是美色。组织派出的其他人,早已潜入他的公司调查好了一切。今天就是下手之日,只需要几个小时,便可以将一切销毁。
    那是一名搜集信息的好手,不在波本之下,具体代号她不清楚,只听闻是个重度甜品控,曾在一次聚集交换情报的时候,因为缺乏甜食而满地打滚,撒泼耍赖。
    最后还是伏特加在琴酒鄙夷的目光下,从后备箱掏出自己私下储备的甜甜圈,才让他满血复活。
    真是个卧虎藏龙的组织,由衣不止一次地想。
    不过那人似乎还有什么特殊能力,总之是组织很宝贝的一号人物。
    坂本小姐你比照片上还漂亮十倍呢。胖子几乎就要流出口水,自打由衣坐下,眼睛就一瞬不瞬地黏在了她身上。
    化名为坂本小姐的由衣,暧昧地撩了撩头发。自从跟贝尔摩德频繁接触,她的撩汉技巧直线蹿升,各种小手段信手拈来。
    当然,这也是被安室透拒绝后,激发出的一种报复性天分。
    就在胖男人色眯眯地对她送秋波的时候,一个高大的影子罩了过来,从他身边稳步走到由衣座位旁,笔直站好。
    胖子惊讶地望着男人,问询的目光转向由衣:这位是?
    由衣笑笑:他是我家的执事,叫赛巴斯。
    莫兰拉着脸冲男人点了一下头,他的样子与其说是执事,更像是脾气不好的保镖。
    就在胖子诧异这家伙是从哪里进来时,由衣仰头跟莫兰交换了一个眼神。
    难得相见,我敬您一杯吧。她举起面前的酒,甜甜地说。
    胖子被她的笑容搅得色迷心窍,立刻将疑惑抛之脑后,也拿起面前的高脚杯,两人隔空碰了杯。
    由衣将杯口凑到嘴边,装出喝的样子,目光从下方向上扫,看见男人杯里的液面缓缓倾斜至他的唇边时,她笑了,放下杯子。
    虽说是个商人,可防备心却不怎么强。传闻他十分好色,尤其喜欢身材饱满的白人少女,属于见色失智的典型。
    如果他稍稍有点脑子,就会注意到,她自从进了屋,就没有摘下过手套。
    不过她的手套是紫红色蕾丝边的,和她身上的蕾丝紧身长裙十分相搭,不摘下来似乎也无可厚非。
    就在这样想时,胖子已经捂着脖子倒地抽搐了。他的挣扎十分短促,不到半分钟就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由衣起身,失望地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用手扒拉扒拉他。
    死得很透。
    可是
    不是,不是氰化#物。她抿起嘴,喃喃自语。
    警方告诉她,父亲是死于氰化#物中毒,可后续她也查找过资料。甚至在一些不可见光的网站付费下载了一些被毒死的人的死亡过程录像。
    虽然这些录像背后都是残忍的杀戮,但她管不了那么多,至始至终,总有个隐约的念头缠绕着她。
    父亲也许并非死于氰化#物。
    录像也并非完全真实,她需要亲眼目睹。今天,这个男人就是个很好的实验材料。
    组织下达任务时,她简直是跳着脚将它从琴酒手中抢了过来。这个死去的胖子,是个臭名昭著的人#贩子,专门倒卖东欧贫穷国家的未成年女孩到日本。
    虽说日本的某些行业十分发达,但也有一定限度,太逾越尺度的部分也是违法的,而被他拐卖来的女孩,从事的就是这一部分。不少女孩,甚至死在了拍摄现场,或者某个富商的隐秘别墅里。
    因此他死有余辜,不过死之前能被用来做实验素材,也算是他的福气。
    死得太快了,看来氰化#物中毒撑不了两分钟以上。她歪着头,认真思考着,也就是说,父亲真正的死因不是氰化#物,而是在喝下我给他的茶之前就中毒了。
    她感到心碎和委屈。
    莫兰拉了拉白色手套,麻利地布置现场。
    赶紧离开吧,预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熟练收拾一通之后,他提醒道。
    由衣满脑子还是和父亲最后一天见面时的情景。她悲哀地发现,因为强行压制了太久,导致这部分记忆越来越模糊,甚至都成了一场幻觉。
    很多细节完全记不起来了,那些栩栩如生的片段,经过一次次挤压、排斥,最终越来越淡薄,宛如曝光过度的照片,模糊成一团。
    甚至父亲临死前,那种解脱了似的笑容,都变成了蒙娜丽莎的微笑,每一次都能窥探出不同的含义。
    她甩甩头,不去想了。
    好的,我们走吧,塞巴斯酱。她站起来,打了个响指。
    莫兰翻了个白眼:谁是赛巴斯酱?
    碍事的人被完美解决,文件也销毁了,这个行动大获成功,朗姆十分满意。
    在路过波洛咖啡店时,由衣撇撇嘴,没有进去,反倒是隔壁寿司店的独眼老头,套近似的凑过来。
    哟,不再打工了吗?他好奇地问道,语气很八卦。
    不干了,要开学了,学业为重。她干脆地答,因为知道胁田也是组织成员,她说话多少收敛了点。
    胁田眯起眼睛,望着她的背影,思索起来。
    这女孩还挺不一般,在外面装的普普通通,杀起人来可真是毫不手软。据他调查,她来到日本后至少杀了两人,而这两人死得都挺壮烈。
    她与那位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有些不解,但作为组织成员,她的能力与杀伐手段是绝对够用的,加以培养,说不定会超越琴酒、贝尔摩德成为新的骨干。
    不过,她和波本,大概是彻底没戏了吧?
    他哼笑了一声,原本以为两人若是能成一对,他还想利用她调查调查波本。
    从很早开始,他就隐隐对波本起了怀疑,总觉得他和已死得苏格兰是同一阵营的。
    只是他没有证据,也不好直接摊牌,只能暗中观察。他来到这里,目标不仅是毛利小五郎,还有波本安室透。
    没过一个星期,组织又有了新的困难。一个曾合作过的软件工程师在临死前,将情报隐藏在一个应用程序里。
    这个应用程序,竟然是一个美少女恋爱通关游戏。也就是说,只有打完整个游戏,并通关成功后,才能得到组织急需的这份情报
    于是乎,拥有酒名的诸位成员,均被委派了这项任务,谁能成功通关获得情报,谁就会获得一笔可观的奖励。
    琴酒:
    伏特加:呃
    贝尔摩德:哼哼哼,有趣。
    波本:?!
    由衣:喂,野崎君吗?你之前说的那个Galgame专家叫什么来着?哦,小御御啊,嗯嗯,我现在需要他的帮助。
    两天后,御子柴顶着两只灯泡眼,下眼睑乌青一片,将通关了的游戏还给了她。
    真不愧是王牌专家,设计的游戏很难通关,不过难不倒我,哼哼。
    由衣十分感动,决定奖金拿到手后,分给他一点。
    这个任务,最终的胜利者自然是她。经过接连几次成功,她在组织已经小有名气了,谁都知道有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正在普照危机四伏的组织。
    由衣本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她没有当优秀员工的想法,也没有长久留在组织的意图。
    她沉迷于工作,一方面是为了忘记失败的糟糕表白,另一方面,她有了新的执着。
    她决定调查清楚父亲的真正死因。
    以及,那背后她不愿意承认的,可能存在的黑暗真相。
    她抬起手,凝视食指上的宝石戒指,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
    关于那天,至少有一个片段,她始终记忆犹新,未曾关进过黑匣子。
    她正摆玩着姑姑送的生日礼物,那只半人高的帕丁顿熊。这样做是为了舒缓因为那个男人突然降临而狂乱的心情。
    她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父亲。
    就在她对着小熊说悄悄话时,肩膀忽然被一只有力的胳膊从后面揽住。
    接着,熟悉的气息在颈间环绕,父亲的下巴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胛骨上,然后微微下滑,落进了她的颈窝。
    父亲她正抓着小熊的脚,不解地嘀咕道。想回头,可父亲的头深深埋在她脸侧,使她无法转动头颅
    夏洛特父亲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嘶哑,我是一个糟糕的人,一辈子都很失败。你的出生,是我这一生做的,唯一一件自豪的事
    父
    我爱你,夏洛特。父亲说,声音近乎于呢喃,甚至带了一丝梦幻。
    他将脸埋得更深,绕过前胸揽住她整个肩膀的手臂也更加用力缩紧,似乎是想将她重新嵌入自己的体内,化作自己的血液,再度合二为一。
    在这之后的十分钟后,父亲就死了。
    每每回想起这段,她总会泪流满面。
    我也爱您啊,父亲她垂下头,再度凝眸望着这枚家族戒指,喃喃自语。
    第109章 残酷的真相
    当他拿起那只玩具熊时,他全明白了
    英国,伦敦,清晨。
    这样做真的好吗,liam?
    夏洛克抱着胳膊,斜靠在宾馆房间的墙壁上,看着还在赖床的威廉,忽然问道。
    他刚刚冲过澡,上半身裸着,只在身下围了一条白色浴巾。身上还残留着淡淡水痕,形状优美紧实的肌肉,如同这清早的太阳般蓬勃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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