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见琛点头嗯了声,说:秋秋,我们回去。
    啊?裴冬宜不禁错愕,不是说
    不是说要玩到下午,中午在这里吃饭么,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我想回去,秋秋。温见琛打断她的话,加重语气重复道。
    裴冬宜又一愣,紧接着就见温致礼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连忙应好,从马上爬下来,问道:我先给大家打电话,我们在停车场汇合?
    不用,让他们继续玩,我们先回去。温见琛摇头道。
    裴冬宜不敢多问,又应了声好,被他拉着往前走,只来得及回头匆匆对温致礼道别,爸爸再见,过几天再回去看您。
    温致礼都没来得及答应,她就被温见琛拉着大步走远了。
    他看着温见琛的背影,忍不住重重叹口气,他就知道会这样,这个儿子太聪明了,只要给他一个线头,他就能抽丝剥茧扯出全部真相来的。
    这样的儿子会让父母骄傲,但也让父母头疼,因为这种人完全哄不住,要做什么只能等他自己愿意。
    中秋节后原本很开心的一次骑马放风之行,明明有一个兴高采烈的开头,最终却虎头蛇尾地结束。
    回去的路上裴冬宜坐在副驾上有些摸不着头脑,时不时就扭头看正开车的男人一眼,几次故意欲言又止,想让他主动向自己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平时很有眼色的男人这会儿跟瞎了似的,明明看到了却装没看见,一副关上耳朵拒绝交谈的模样,她不禁有些泄气。
    走得太着急,她只来得及换回衣服,然后在群里跟大家说了一声,就被温见琛塞进车里,一踩油门就以最高车速冲出了俱乐部大门。
    当时大家还在等他们一起吃午餐,突然收到这个消息,都愣了,纷纷问发生了什么事。
    裴冬宜:【没什么大事,就是温见琛不太舒服,你们吃好玩好,晚上别墅见。】
    嗯,心里不舒服,也是不舒服嘛。
    大部分人都对她的解释深信不疑,说不定是温见琛吃错了东西还是怎么的,突然就不舒服了呢?很正常的。
    问候两句也就过去了。
    只有宁涛觉得哪里有古怪,温见琛和裴冬宜自从被叫去开会以后,就跟他们分开了,后来他们练习骑马,还听教练说温总和他儿子在赛马场跑马。
    当时他甚至还跑去看了一眼,远远看见他们确实在赛马,而且早上出门时还好端端的,这不舒服来得也太突然了。
    宁涛想得多,心里留了个心眼,私聊裴冬宜问她温见琛到底为什么不舒服。
    裴冬宜正好坐车无聊,旁边又是个活的低气压制造机,她心里既无奈又紧张,再想到宁涛毕竟是温见琛的师兄,又都是男人,说不定可以劝劝他?
    于是她就说:【他好像跟爸爸闹了点不愉快,具体什么原因我还不清楚。】
    宁涛看完回复眉头一挑,果然不是什么肚子疼之类身体上的不舒服。
    温见琛的车速提到允许范围内的最高,在马路上横冲直撞,遇到红绿灯时用力一踩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裴冬宜重重往前一冲,又被安全带箍着摔回座椅里。
    她心头重重一跳,伸手就要开门,结果发现车门被锁了。
    于是她使劲拍了拍车窗,生气地骂道:温见琛你开门,我要下去,我就是走回去也不坐你的车了,我怕撞死!你要疯你自己去,不要带上我啊!
    她的嚎叫让温见琛终于回过神来,他微微一愣,抱歉。
    你真是疯了。裴冬宜双手紧紧抓着安全带,扭头又骂了一句,脸上表情迅速变成担忧,你到底怎么了,跟爸爸聊什么了?怎么回事啊?
    她很着急,接连问了几遍,但温见琛就是不吭声。
    见状,裴冬宜只好放弃,恰好绿灯亮起,她便只得叮嘱道:开慢点呐,像刚才那样会出事的!
    温见琛有些讪讪地勾了勾嘴唇,嗯了声。
    车子再启动,果然车速变回了正常,裴冬宜松了口气,终于没那么紧张了。
    回到别墅是下午两点钟左右,推开扑过来亲热的裴鸳鸯和迪克,裴冬宜一面往厨房走,一边问道:你想吃什么,面怎么样,汤面还是拌面?
    身后无人回应,她扭头一看,这人正站在客厅里抱着裴鸳鸯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只好又问了一遍。
    这次温见琛出声了,但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充满了一股精神涣散的颓丧劲,啊?哦,我不饿,你吃吧。
    说完把怀里的猫放下来,抬腿就上楼。
    裴冬宜从愣神里反应过来,急忙一边喊你等等,一边向他跑过去。
    你怎么啦?真不舒服啊?她一面问,一面伸手去摸他额头,肚子疼不疼啊?有没有发热,让我摸摸?
    温见琛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我先上去躺躺。
    大热的天,他的掌心竟然有些凉,裴冬宜一阵错愕,哦、你、你要是不舒服,记得叫我啊。
    温见琛嗯了声,游魂似的上楼去了。
    她站在楼梯口向上看,看到他的背影,莫名觉得心里慌得很,她很想去问温致礼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怎么才一会儿不到的功夫,就变了一个人啊?!
    一定是很重要的事,而且是坏事,否则他不至于这么失魂落魄。
    难道说,温见琛突然破产了?背债了?
    她倒吸一口冷气,别吧,没理由啊,他又不抽不赌不嫖不投资,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哪里有地方花钱啊?
    如果不是钱,那就是
    裴冬宜在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直接导致面煮过头了,绵烂成一团,一看就很难吃,最后只好秉承着不浪费粮食的选择硬是吃完了。
    刚吃完,宁涛就发信息来问温见琛好点没有,她回道:【不仅没有好,还更差了,午饭都没吃就睡了。】
    过了十来分钟,她刚给裴鸳鸯和迪克喂完冻干,宁涛就又发信息来了。
    说温见善打电话给他,让他找温见琛喝酒,现在他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裴冬宜看完都顾不上怀疑为什么温见琛心情不好他大哥就叫宁涛带他去喝酒,连忙问:【大哥有说是为什么吗?】
    宁涛的答案是温见善也不清楚,只知道是跟他叔叔,也就是温见琛亲爹,聊得不是很愉快,心里可能不痛快,带他去喝酒,让他撒一顿酒疯就舒服了。
    裴冬宜看完这条信息,盯着手机屏幕恨不得把它盯穿。
    大哥,你不觉得你这逻辑简直就是槽多无口吗?!
    什么叫心里不痛快就去喝酒?什么叫撒一顿酒疯就好了?喝酒伤身懂不懂啊!撒酒疯不道德啊懂不懂!不解决根本问题,就是无济于事啊!
    不对,温见琛居然会撒酒疯?认真的吗?!
    不许去!!!
    裴冬宜抓狂地上了楼,看见温见琛躺在床上用手背挡在眼睛上,定定地一动不动。
    温见琛她试探地叫了声。
    床上的人动了动,嗯了声。
    你没睡啊?她惊讶道,又说,宁总回来找你哦,说大哥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让他带你去喝酒。
    说着她顿了顿,继续佯装不在意地道:我听说你喝多了会撒酒疯啊?也不是说不能撒,就是多少有点不道德,要不咱别去了
    刚说到这里,就见床上的人已经一骨碌爬了起来,喝酒是吗?我去!
    裴冬宜:强行选择性失聪啊这是。
    温见琛从床上下来去换衣服,出来以后被裴冬宜一手拉住,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我现在很害怕,温见琛?
    她一手拉着他,一手还把一个抱枕抱在胸前,仰头目光恳切地看着他。
    温见琛抿了抿嘴,脸上露出不情愿的神色,语气委屈地应道:太太,你亲婆婆出现了。
    裴冬宜:???
    什么玩意儿?亲、亲婆婆???
    那岂不就是、是温见琛的亲妈?!
    她被这消息吓了一大跳,狠狠一怔,怀里的抱枕吧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第一百零一章
    温见琛的亲妈出现了。
    这个消息震得裴冬宜一阵恍惚, 她、她来找你了吗?
    千万不要啊!她没有准备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温见琛传染,她现在只要想起他的亲妈,就觉得那是一个大麻烦。
    可是温见琛摇了摇头, 没有。
    裴冬宜眼睛一亮,松了口气, 没有就好, 没有就好
    她的庆幸之言还没说完, 就听温见琛幽幽的声音继续响起, 但你已经和她来往过了,你收了她的礼物,还回送过首饰和特产。
    裴冬宜一愣,是吗?有这回事吗?她怎么不知道?不过最近确实收到礼物
    突然,她脸上的表情从懵逼瞬间变成煞白, 瞠目结舌地瞪着温见琛, 你、你说的是是佘、佘阿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在说出佘阿姨三个字后, 温见琛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不说话的样子,更像是肯定了她的猜测。
    裴冬宜觉得整个人都麻了, 连忙捡起抱枕往沙发上一扔,然后扑到温见琛跟前, 急切地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佘阿姨不是爸爸的女朋友吗,就算他们结婚, 她也只是你后妈不是吗?
    怎么突然就变成亲妈了?这不科学啊!
    温见琛脸色很难看, 但他还是把跟温致礼之间的对话如实向裴冬宜复述了一遍, 然后忿忿地道:我就知道有蹊跷, 什么老同学刚见面就成男女朋友?人家是老情人!
    裴冬宜听得一阵眼冒金星, 不住地直吸凉气, 那、那现在怎么办?
    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她公公跟老情人之间的瓜葛也太复杂了,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剪不断理还乱,他们两个小的,完全就是夹心饼干中间那层夹心饼!
    还得是苦瓜味儿的!
    愣了片刻,她扭头看向温见琛,坚定道:我不管,我是跟着你走的,你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我们要坚持统一战线昂!
    刚因为父亲劝他和佘雨相认而愤怒的温见琛大为感动,一把搂住自家太太柔弱的肩膀,依赖地蹭了蹭她脖子。
    声音委屈极了,秋秋,还是你对我好。
    裴冬宜忙拍拍他的背,哄道:当然了,我会一直对你好,一直站你这边。
    父母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为我们做决定,美名其曰为我们好,但却没想过我们是否需要。
    温致礼那么爱温见琛,不也将佘雨的事瞒了几十年,才又突然告诉他?
    裴冬宜无法评判长辈的对错,毕竟那时候温见琛还是个婴儿,毕竟那时候佘雨还只有二十一岁,只是个年轻的还在读大学的姑娘,而且那是九十年代初,民风远不如现在开放。
    未婚先孕先育,对于她的人生来说,不啻为毁灭性的打击,要是传扬出去,她的前途就全完了。
    特别是她后来还进入中科院这样国家顶级研究所,一旦品行有瑕,进去了也得收拾包袱滚出来。也不是说那里面的人就是圣人,而是进去之前就有这事儿,谁敢要你啊!
    裴冬宜想起大学时有位同学,父母很早离异,父亲将她送回奶奶家养着,另外娶妻生女,对她只有一年给几千块抚养费的情分,后开奶奶要把房子留给亲手养大的孙女,另一个孙女和她妈不服气,闹了一通,她爸把大女儿扔到乡下不管的事就被左邻右舍知道了,小城市人就那么多,一来二去就传到了他爸单位,本来要提拔的事就这么黄了,一直止步于科员。
    裴冬宜至今还记得同学说这事儿时满脸的幸灾乐祸,说:哈哈,这就是体制内的流量家庭咯。
    现在都这样,更何况三十年前,所以从同为女性的角度,裴冬宜是能理解佘雨的。
    但如果从儿女的角度,她就无法理解了,那会儿她要是跟爸爸结婚了多好,大被一盖,什么事都没有。
    至少表面上会被和谐得很好看,说不准她和温致礼还夫妻恩爱,成为他们研究所的神仙夫妻呢。
    温见琛这会儿倒是冷静了,智商也跟着上线,听到她的嘀咕便摇摇头,我猜测她怀孕是为了利用我爸,未必真的愿意嫁给他,而且当时的情况梁彦可能一开始并不知道她和我爸的关系,如果知道,肯定会疯狂反扑,很可能会把整个温家拖下水,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他顿了顿,苦笑一声,否则去找表嫂那晚,梁彦认出我之后,不会说早知当初就杀了我那样的话,他对我爸和应该是恨之入骨。
    裴冬宜深以为然地点头,要是谁把裴家搞垮了,我也会恨,更何况他那样偏执又变态的人,而且梁家怎么说也阔过,烂船还有三斤钉,她跟爸爸在一起确实很容易被发现。
    毕竟当时的温家,还不是什么庞然大物,梁彦想要对付他们虽然有困难,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所以佘雨当年不进温家,连同温家其他人都瞒着,反而是最好的。
    那你会不会裴冬宜吞吞吐吐地想问什么。
    你看你都能理解他们当年为什么不在一起了是吧,那会不会原谅她啊?
    她话没说完,温见琛就摇了摇头,我理智上能理解,但感情上无法苟同,因为困境不需要三十年来解决。
    如果说当年是顾虑梁家会反扑,会对温家不利,会对她的事业造成影响,所以隐瞒了我的身世,那后来呢?
    温氏在千禧年前后达到顶峰,抵抗住国外零售业进军国内的大潮以后,温氏已经再上层楼,爷爷和大伯在很多年里,甚至直到现在,都还是有关部门的座上宾,即便后来在网络经济的冲击下走下坡路,但也不用再惧怕梁家。
    她从九十年代中期就进入中科院,到千禧年怎么都站稳脚跟了,那个时候她大可以跟爸爸光明正大在一起,就说我是养在老家的不就可以了?或者干脆不解释,别人没证据,能奈她何?何必等到今天。
    说完他重重冷笑一声,我怀疑是出什么事了,我爸才急着告诉我这件事,否则不会说什么以后万一我知道真相,会有遗憾这样的鬼话。
    卧槽!
    裴冬宜瞬间瞪大了眼睛,我觉得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分析得很对啊!确实是这样!
    接着她又面露沮丧之色,我觉得我确实是个傻白甜,以后孩子不会遗传到我的智商吧?那可完了呀,男孩子守不住家业,女孩子被狗男人骗,那怎么办啊温见琛?
    温见琛:???
    他沉默片刻,反问道:你重点是不是搞错了?
    而且,都说了,你只是白甜,真的不傻,傻子能读完大学?当然,没有说傻子不好的意思,但道理是这样。
    说完他叹了口气,张了张嘴又忽然停下,眉头皱起来,像是脑子突然短路,忘了想说什么。
    这时温见琛的手机响了,是宁涛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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