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皇帝的脸色难看,底下众臣皆不敢言语。裴珏与萧恒对视一眼,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神。
    裴珏的指尖在腿上轻敲,装作不经意一般往赵王的方向看了一眼。
    赵王虽无异色,但眼底泄露出的得意,却没瞒过裴珏的眼睛。
    他翘了翘唇角,看来赵王是要在今晚动手了,还真是急不可耐啊。
    想必京城这会儿因着那几处爆炸和走水的事,已经乱成了一团,在不清楚爆炸的原因之前,众人也会闭门不出。
    京城乱了,赵王的人便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进城。
    之前裴珏还在想,这皇宫守卫森严,赵王的人即便进了京城,那如何能抵挡住羽林卫的重重围堵,到这皇宫里来?
    前些时日,萧恒给他解了惑。
    宫中有一处废弃的宫室,从前是失了宠的嫔妃所居之地,后来因那处太过破败,哪怕是失了宠的人,也没再让她们去住那处。
    因久未住人、年久失修,加之那处又偏僻,宫人们也不往那处去。
    但久而久之,不知为何竟然传出去那处宫室闹鬼的事。
    那会儿萧恒刚失了母亲,整日阴郁。赵王便来寻他,说要带他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萧恒知道赵王没安好心,却也想看看赵王到底要把他带去哪里。
    赵王最后带他去的,便是那处废弃的宫室。赵王原想把萧恒留在那里,可两人进去后,赵王不知为何竟然也出不去了。
    萧恒在那昏暗破败的地方,倒是怡然自得,甚至讥讽了赵王一番,二皇兄要带我来的就是这里?啧,也没什么好玩儿的,皇兄自己玩儿吧。
    赵王没戏弄到萧恒,反而自个儿怕得不行,一时怒火中烧,仗着自己年长、个高,便推了萧恒一把。
    萧恒一个不察,被他推了个倒仰,径直撞到了身后的木门上。
    谁知那木门竟然坍塌了下去,萧恒还没来得及查看那木门的异样,赵王便又过来与他扭打起来。
    两人扭打间,竟又不知触碰到了何处,一条幽深的暗道就那么露了出来。
    赵王以为萧恒没看到,迅速给遮挡住了,恰在这时有宫人寻了过来,两人被带了出去。
    事后萧恒被皇帝痛斥了一顿,而生事的赵王,却被皇帝安慰了一通,还赏赐了好些奇珍异宝给他压惊
    前些时日,萧恒与裴珏谋划着逼赵王起事时,也曾想过赵王兵少将寡,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的人送进宫。
    后来,他便想起了那条密道。
    当年,萧恒与赵王出去后,难得默契地对皇帝隐瞒了此事。
    随着萧恒年纪渐长,那条密道的事,他也查实了一二。
    大齐的皇宫是在前朝宫殿的基础上休憩的,那座宫室底下的密道也是前朝修建的,是他与赵王误打误撞给打开了。
    这样的好事,萧恒作为兄友弟恭的储君,当然不能藏着掖着。
    想法子把这消息递到了赵王跟前。
    赵王也在犯愁如何送人进宫,偶然得了这消息,便觉得是打瞌睡来了枕头,火速派人去查看了那密道,得知确实可以通往宫外后,他便放了心。
    殊不知,这刚好落入了萧恒的陷阱里。
    眼下在这思政殿中,赵王正数着时辰,知道京城这会儿还乱着,他的人也已经进了京城,最多再有小半个时辰,便会直逼这思政殿。
    到那时,皇帝要禅位,便只能禅让给他了。
    赵王在暗中盘算,冷不防被皇帝点了名
    老二,去顺德府的事,便交给你了。这差事,你可得办好,别让朕失望。
    自打赵王想明白皇帝不会废太子后,便知道他于皇帝而言,就是一块磨刀石,萧恒便是那块需要打磨成玉的石头。
    往日里对皇帝的孺慕之思尽数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对皇帝的不满,甚至怨恨。
    这会儿又听皇帝要把如此危险的事交给他,赵王不禁在心中连连冷笑。
    若是换作从前,他会以为这是皇帝在给他磨砺的机会,让他积攒威望,以便把太子取而代之。
    可现在赵王明白了,皇帝会作此安排,是因为不在意他的生死。
    皇帝在意的儿子,只有太子一个。
    赵王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然后起身道:儿臣遵旨,儿臣定会为父皇排忧解难。
    皇帝对这个儿子还是有些许歉疚的,否则之前也不会让裴珏去找他私铸兵器的地方,不会想再给赵王一个机会,让他能做个富贵闲王。
    思及此,皇帝便叹气,而后对赵王和颜悦色地道:老二啊,朕对你是寄予了厚望的,你的才智不俗,往后安心辅佐太子。
    言罢,皇帝又叫了萧恒,叮嘱他:常言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往后也须得善待你兄长。
    萧恒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颔首道:是,父皇。
    说完,萧恒便看向赵王,冲他笑得更深切了些,格外客气地道:二皇兄,你我可不要让父皇失望才是。
    赵王心中的不虞快要压制不住了,他皮笑肉不笑的,正当他要开口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赵王微微勾唇,来了。
    这大殿中,除了裴珏、萧恒还有赵王三人,其余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皇帝被扰得心烦意乱,正要让内侍出去看看发生了何事,一个羽林卫便被踹了进来。
    随后,约莫二十余人皆涌入了这殿中,而殿外还不知有多少人。
    事已至此,皇帝不可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是有人要逼宫了。
    而这人是谁,皇帝不做他想,径直对着赵王怒目而视。
    这个逆子!
    眼下在这思政殿中的,除了裴家父子几个,还有五位文臣。
    文臣们或许不能提剑而战,却有一身的风骨。见这是有人要逼宫的架势,他们倒也不怵,反而痛骂起那领头的人来。
    而裴崇兖并裴珏、裴玧皆已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外头的羽林卫还在厮杀,可声音却越来越小。看来,是赵王的人先占了上风。
    上头的皇帝冷眼看着这些,随后无甚情绪地对赵王道:这是你做的?
    赵王并不否认,坦然点头承认了。
    父皇,您为何如此惊讶?难不成儿臣不该如此么?
    见他已经如此执迷不悟,皇帝更是怒火中烧。
    他随手拿起桌案上的茶盏,毫不犹豫地朝赵王扔了过去,怒斥道:你这个逆子,朕待你不薄,你就是这般对朕的?!
    那茶盏砸在了赵王的额头上,一时间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赵王却毫不在意那伤,抬手拭了拭那血,而后大声笑了起来。
    他的面目已经有些狰狞,再加上那些血,看上去很是可怖。
    他哂笑着道:父皇,您待我不薄?若是数月之前,我当然相信您是待我不薄的,可实际上呢?儿臣不过是您给太子准备的一块磨刀石!您这些年的恩宠,只怕没有一分是真的吧?十几年了,父皇,您给了儿臣多少希望,儿臣眼下就有多绝望。您若是心里有半点儿臣,也不会如此待儿臣的。您现在说待儿臣不薄,这话,您自己信吗?
    皇帝沉默了。
    半晌后,他问赵王:所以,你想要朕的皇位?
    赵王舔舐了一口流到嘴角的血,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野心。
    他道:是,我想要皇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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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扭转
    赵王话音刚落, 殿中静寂无声。
    皇帝看着赵王沾着血的面容,略带着些凄然地道:朕此生,犯了不少错, 其中一错,便是不该把你当成给太子准备的磨刀石, 既滋长了你的野心, 也让朕与太子有着多年的隔阂。如今看起来,真是得不偿失。
    那时他为了护住没了生母的萧恒, 担心他遭了后宫妇人的毒手,因此表面对他冷淡、转而宠爱赵王。
    再往后, 便是真的想借着赵王, 磨砺萧恒了。
    可到头来, 两个儿子都怨恨他。
    赵王轻哂, 不无讽刺地道:那敢问父皇,您这一错,到底是更后悔与太子生了隔阂, 还是更后悔滋长了儿臣的野心?
    皇帝没回答。
    萧恒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在赵王有下一步动作前开了口。
    他道:二皇兄, 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父皇不会怪罪你的。
    赵王闻得此言,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向萧恒, 冷笑着道:太子不觉得你方才那番话甚是可笑吗?做事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况且今时今日, 你们的性命皆握于我手, 你劝我悬崖勒马, 还不如立即跪地求饶来得实际。
    萧恒不为所动, 只道:二皇兄当真以为你胜券在握?你的这些私兵已经尽数在此了吧?等援军一来, 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
    赵王略带讽刺地挑眉,觉得萧恒是在痴人说梦。他需要逃么?即便援军来了,但这殿中可是他说了算,那些人会置他父皇还有萧恒的命不顾?
    他撇下萧恒,负手而立,对上首的皇帝道:父皇,儿臣自认文才武略不输太子,父皇为何就不肯给儿臣一个机会呢?不过不要紧,父皇不肯给,那儿臣自己来拿。
    赵王拿出一道已经拟好的诏书,放到了皇帝面前,笑得得意:父皇,诏书已经拟好了,父皇只需盖上玉玺便是。
    皇帝瞥了眼那诏书,待看到上头写着禅位于赵王萧惟时,忽地笑了起来,你如今都做出逼宫这等事了,还需要诏书?
    面对皇帝的嘲讽,赵王是毫不在意的,他颇为坦荡地道:父皇,儿臣也不想落下个逼宫篡位的罪名,这层遮羞布,还是得有的。
    皇帝冷笑,指了指下面立着的臣工,道:朕盖了玉玺又如何?在场的人,皆知你得位不正,你以为你的皇位坐得稳?
    赵王顺着皇帝的眼神看过去,如看蜉蝣一般看着裴珏等人。
    他冷笑着走下去,轻飘飘地道:若懂得顺势而为的,本王自然不会亏待。若有人一意孤行,那也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赵王话音刚落,便有文臣啐了他一口,怒斥他: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休想让老夫臣服于你!我呸!
    赵王被吐了一脸的唾沫星子,眼神顿时狠厉了起来。
    他平日里最厌恶的便是自视甚高的文臣,尤其是大理寺卿齐清。
    今日齐清不在这里,赵王便把气撒在了敢吐他唾沫的文臣身上。
    他狞笑着拔出一旁的长剑,眼看着就要了结那文臣的命,却被人拦住,他手中的长剑也被击落在地。
    赵王抬眸,见拿剑阻拦他的正是裴珏,脸色愈加难看。
    裴珏仿佛没看到赵王的脸色一般,甚至轻弹了那剑身一下,赞道:赵王殿下,你造出来的兵器,还真不错。
    他们进殿面圣,自然是不能携带任何兵器的。裴珏拿来击落赵王的剑,也还是方才从赵王的人那里夺过来的。
    取之于赵王、亦用之于赵王,甚好。
    因裴珏手中握了剑,赵王的人便齐刷刷地拔出剑,直指裴珏。
    赵王却示意他们放下,而后对裴珏道:裴慎之,本王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裴珏勾了勾嘴唇,轻笑出声:承蒙赵王殿下盛赞,可正因为如此,臣才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他恨不得赵王永世不能翻身才好,又怎会上赵王的那艘破船?
    赵王扯了扯嘴角,恶狠狠地道:当初在平阳府,算你命大,但今日,你怕是没命走出去了。
    裴珏没理会他,反而是上首的皇帝又开口了:老二,平阳府的事果真是你做的,那你便应该知道,朕早就知你私铸兵器、豢养私兵。
    赵王蹙眉:父皇想说什么?
    皇帝伸手抚着那道没盖玉玺的诏书,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派人截杀裴珏,想来也是知道了朕当初遣他出京是为何。可你知不知道朕为何要让他去找这些?朕想再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不至于真的做出这等不忠不孝的忤逆之举!
    皇帝说得痛心疾首。
    皇位之争,自古有之。纵观前朝,为了皇位弑父、残害手足的不在少数,最尊贵的天家父子、兄弟,到头来会争得头破血流。
    皇帝明白这些,可作为一个父亲,他也绝不希望自己的后人如此。
    他越想越恼怒,直接抓起那道诏书扔进了火炉里,起身对赵王道:老二,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能迷途知返,朕既往不咎,包括你的母妃,朕也许她出宫荣养。
    皇帝以为这是在给赵王机会,可赵王只觉得皇帝这是在拖延时间。
    火炉里的诏书已经燃烧殆尽,可是那灰烬却彻底点燃了赵王胸中的怒火。
    他抬头看向皇帝,既然这父皇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他不孝了。
    赵王抬起手,正要命人上前挟制住皇帝,外头却又传来了一阵响动。
    听那声音,仿佛是驻守在宫外的羽林卫也赶来了。
    这一点,赵王早就预料到了。
    他不慌不忙地冲他的人抬了抬下巴,一头领模样的人立即发出信号,方才在外拖住思政殿外羽林卫的私兵也尽数涌了进来。
    随后,殿门关闭,与殿外隔绝成了两个天地。
    赵王与皇帝道:父皇,您可别以为宫外的羽林卫到了,您就能安然无恙。我本不想如此的,可谁让您步步紧逼呢?
    他说完,便又让人上前挟制皇帝。
    可殿中,却又响起了短兵相接的声音。
    赵王诧异回头,便看到后面进来的私兵正在与先进来那二十余人拼杀。
    他们人数占优,很快便控制住了局面。
    局势瞬间扭转。
    前一刻还胜券在握的赵王,这会儿忽然涌起了一阵恐惧。
    他色厉内荏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那些人皆沉默,无人回答他。
    正当赵王惊疑不定之时,已旁观了这场闹剧许久的萧恒有了动静。
    萧恒徐徐道:二皇兄,方才父皇与孤都说了,只要你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可以既往不咎的,可谁让你不信?
    赵王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寒意也贯穿了四肢百骸,他怒视着萧恒,咬牙切齿地道:你做了什么?
    不止赵王,这会儿连皇帝也看向了萧恒。
    皇帝方才表面镇定,实则心里是慌张的。他尽量拖延,便是想等到援军来,可援军来了,赵王却让他们尽数入殿。
    他本以为今日免不了有一场恶战,谁知赵王的人转头就倒戈了。
    皇帝当然也想知道,在今日这场荒诞的逼宫闹剧里,萧恒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拧眉问萧恒:太子,究竟怎么回事,你如实说来。
    萧恒立于殿中,不慌不忙地回禀皇帝:回父皇的话。数日前,东宫有人告诉儿臣,听闻宫中那废弃的宫室处,偶有异响,猜测有人秽乱宫闱。因此事涉及皇室颜面,儿臣不敢声张,遂遣了人去查探一二。这不查不要紧,一查竟然把二皇兄给牵扯了进来,儿臣这才知二皇兄是为了那宫室里的一条密道。这好端端的,二皇兄去找密道,儿臣便觉得此事非同凡响,但事情没有查清,儿臣不敢贸然禀告父皇,以免有什么误会,污了二皇兄的清名。可方才李中官来禀,说是城中忽然发生了几处爆炸,儿臣便把两件事给联系起来了,以防万一便先命东宫的属兵去了那废弃宫室守着,让他们见机行事。二皇兄这些私兵,大部分在到思政殿前就已经换成了儿臣的东宫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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