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受伤了。
    灰色的衬衫因为卷起大半条袖子,之前让她没看出来,现在靠近了,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晕开的血迹。
    衣衫皱皱巴巴,脸上划破了很细一条,右手小臂上也有一道十厘米左右的伤口,像是刀械造成的。
    好在,划得不算深。
    不知道是不是裴简有意避开的缘故。
    桑怀柔按着性子,沉声问他:谁伤的你?
    她甚至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焦躁。
    裴简显然没料到她会来,愣神片刻,将伞撑至她头顶,笑话道:你撑着伞就不会走路吗,非得淋雨走这两步。
    桑怀柔眼神微冷:保镖呢?
    裴简把买回来的医药品袋子交到她手上:今天只是临时出去,给桑羽买退烧药和感冒药的,那小孩儿好像只认这一种。
    桑怀柔听到是桑羽发烧的缘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件事本来就没裴简什么事。
    他是在替她受着。
    裴简一眼就看出桑怀柔在想什么。
    他颇有些无奈的叹口气,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揉了桑怀柔头顶一把,又龇牙咧嘴的放下手臂:你要不想让我难受,就赶紧开门进去,给我上个药吧。
    桑怀柔难得乖巧的点头应下。
    裴简手里撑着的伞也被桑怀柔接下,一边照顾着他有没有淋到,一边问:密码多少?
    裴简扯着嘴角:上次你果然没记。
    桑怀柔白他:我要是记住了,至于站在这儿等你?
    裴简扯着嘴角轻笑,报了一串数字,又偏着头点点车上的老刘:要不要让司机一起进去?
    桑怀柔摇头,按密码开门,把裴简连人带东西先送进玄关,又撑着自己的伞小跑两步出来,拍了拍车玻璃。
    老刘瞪着眼围观了老半天了,连忙打开车窗:小姐,是要回去了吗?
    桑怀柔摇头:你自己回去吧,我今晚住裴简家。
    老刘傻眼了:啊?这怕是不太好吧。
    他家空房间多的是,原因我明天回去会跟老爷子细说的,你帮我带个话就行了,路上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桑怀柔一口气吩咐完,脚下退了两步,像拍马一样拍了拍车身,示意老刘离开。
    老刘被一股强大的威压逼着,缓缓启动车子,蜗牛一样爬走了。
    救命。
    老爷子要是知道了小姐夜不归宿,会不会当场把他打成螺旋升天的老刘啊。
    老刘的恐惧桑怀柔不懂。
    她回到屋里,裴简已经不在玄关了。
    桑怀柔有些担心他的状况,生怕人给昏迷在哪个不知名小角落,一觉再也醒不来了。
    她循着声音一间间找过去,动作迅猛,等到裴简所在的衣帽间木门猛地撞在墙上时,桑怀柔和屋里正换衣服的人都愣了。
    裴简刚脱掉带血的衬衫,他□□的上身肤色偏冷白,有一些肉眼可见的健身痕迹,但或许是曾经在医院躺了几年的缘故,并不是很壮实的肌肉男的感觉。
    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欲感,顺着流畅的倒三角收拢进西装裤内。
    他手上拿着一件新的家居睡衣,见桑怀柔急吼吼赶来,索性转过身来,歪着头调侃道:怎么,不盯着我换衣服不放心?
    桑怀柔倒是确实被这躯体的线条和流畅迷惑了两秒钟。
    不过也仅仅只是两秒。
    她皱眉走进来:怎么腹部也有伤?
    裴简笑了笑,穿上睡衣,没扣扣子,从医药箱里找出酒精药棉纱布,递给桑怀柔道:既然来了,帮个忙?
    桑怀柔没好气的看着他的伤口,把人推着坐在衣帽间中心的岛台上。
    裴简身长腿长,倒是轻而易举坐了上去。
    桑怀柔去洗了个手,又用酒精消过毒,这才开始认真查看伤口。
    他们都是行军打仗的人,上一世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对这东西很熟悉了。
    桑怀柔只看了两眼就蹙着眉头道:你这不行,我帮你把手臂和脸上的伤口消毒简单处理一下,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裴简挑眉,想起上一世中箭,桑怀柔一声不吭斩断箭羽,叫军医给他处理伤口的样子。
    她似乎变了不少。
    他摆摆手:不必了
    薛秘书已经通知过私人医生,待会就能到。
    桑怀柔还以为这人不爱惜性命,气得不行。
    她开始磕磕巴巴背自己这几天被赵泽西灌输的医疗概念:你有没有常识啊!伤口划的这么深,得有1520厘米,刀具有没有生锈也不确定,必须得让医生进行缝针,再打一针破伤风!
    裴简被彻底逗笑,一边笑,一边因为牵扯到腹部的伤口倒吸冷气。
    桑怀柔冷冷戳他:还笑呢,有你哭的时候。
    裴简终于良心发现,不忍再逗她,开口道:放心吧,已经通知过薛秘书,医生待会儿就到了。
    桑怀柔冷哼,把纱布药棉重重放在岛台上:耍我呢?
    裴简叹气,不由自主伸出没受伤的左手去牵她胳膊,将人带到面前:我这不是牺牲自己,想让你上个药,分散分散注意力?
    桑怀柔无语了。
    她懒得跟这人再瞎扯,直奔主题道:蹲你的是来找桑羽的人?
    裴简倒是没否认。
    桑怀柔一身战场上的煞气,在王都呆得久了,已经压制下来不少,加上最近穿来现代,耳濡目染受到熏陶,知道这个世界不需要她动刀动枪去拼命,气势和处事方式都软合下来了。
    可是今天,裴简这一受伤,她觉得自己有些压不住了。
    裴简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跟她说话的语气都尽量温和放缓。
    桑怀柔这会回聪明了,捂住耳朵不吃他这一套:你自己先呆一会,我去看看桑羽的烧退的怎么样。
    她倒着身子退出去,又折回半个脑袋:等医生来,给你处理过伤口,我们接着聊。
    说完这话,桑怀柔一溜烟跑没了影。
    裴简笑笑,翻开手机给薛秘书去了个电话:你在来的路上?
    薛秘书如临大敌:老板,老板你千万撑住啊!我们马上就到了!
    裴简失笑:别整天没事瞎咒你老板死,我好着呢。
    薛秘书讪笑:我,我还以为
    行了,你待会进来,去隔壁商圈带一套女士的睡衣和换洗衣物。
    薛秘书听着这个劲爆消息,久久没反应过来。
    裴简扬眉:听到了?
    薛秘书连忙点头:好的。老板,我我要买多大的啊?
    裴简看穿了他的小九九:就按上次给桑小姐买衣物的尺寸。
    薛秘书精神为之一振:好嘞老板,您就放心吧。
    裴简虽然觉得这人打鸡血的不正常,碍于伤口扯动,没心思想太多。
    裴家的私人医生很快就登门了,帮裴简处理了伤口,刚打破伤风没多久,薛秘书就带着大包小包进来了。
    桑怀柔也刚让桑羽把药喝了,从房子里出来,见到薛秘书无比兴奋的笑容,皱了皱眉。
    你老板都这样了,你还挺开心?
    薛秘书抱着大包小包,傻愣愣的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裴简在客厅刚打完破伤风,正在扣睡衣扣子,闻言看热闹似的睨了薛秘书一眼。
    薛秘书委屈极了。
    医生有些不放心裴简的状况,又开了几副药,让薛秘书去门口跑一趟。
    大雨天的来回不容易,桑怀柔总算给了个好脸色,叮嘱他:小心些,快去快回。
    薛秘书瞬间就给哄好了。
    解决完了大头,听说屋里还躺着个小病号,医生放不下心,又去看了桑羽的情况。
    确认桑怀柔给喂下的药起了作用,他出来客厅跟裴简打招呼:小孩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好好休息按时喝药。你这个更严重一些,明天我再过来一趟。
    裴简下意识看一眼沙发那头的桑怀柔,无奈笑:好,你可真会给我添堵。
    医生眼神扫向桑怀柔,了然一笑,迅速撤离了别墅。
    空气变得静默。
    裴简现在的伤口被裹得严实,右手小臂也缠起来,扣睡衣扣子有些不方便。
    他只好站起身,主要靠左臂一颗一颗艰难系上扣子。
    大约也就扣上了两颗,沙发另一头的桑怀柔看不下去了,对着裴简招招手:你过来我给你弄。
    裴简勾唇,挪到她身边。
    桑怀柔毫无所觉自己被套路了,只垂着眸一颗一颗扣在一起,指尖时不时划过他□□的肌肤,引得她逐渐有些不自在起来。
    裴简倒是挺怡然自得。
    薛秘书回来得很快,裴简的衣服穿整齐没几分钟,人就呼哧呼哧喘着大气回来了。
    桑怀柔看到薛秘书,才后知后觉,这人为什么不等着薛秘书回来帮他?
    裴简已经提前到好了温白开,就着水吞了今天的药,薛秘书忍不住道:刚才医生叮嘱了,一定要监督老板您早点上床休息。
    桑怀柔也连忙点头:对,那你就赶紧去睡吧。
    裴简挑眉瞪着薛秘书,话却是问桑怀柔的:我还没给你安顿好房间
    桑怀柔摆手:有什么好安顿的,就住你隔壁那屋,还方便照顾。
    裴简似乎对这个自主安排很满意,起身往自己房子走,边走边道:我让薛秘书给你带了睡衣和换洗衣物,你看看合不合身。有哪里不懂或者有需要的,来我房间找我?
    桑怀柔挥手赶人:知道知道,你赶紧睡吧。
    等老板进了屋,薛秘书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光荣完成使命。
    他把买的一堆东西帮桑怀柔搬进屋里,又特意指着唯一粉色的购物袋道:这里面是睡衣,桑小姐您看喜欢哪个。
    桑怀柔嫌他啰嗦,挥手把人赶回家去。
    别墅很快陷入安静。
    桑怀柔去套间浴室看了一眼,东西很齐全,索性洗了个澡,出来一边换睡衣,一边坐在床上,有几个问题翻来覆去想不明白。
    她直接杀到了裴简屋门外,咚咚咚轻轻扣响木门。
    裴简还没睡,屋里传来一声请进。
    门打开,靠在床头的裴简抬眸,瞬间有些失神。
    桑怀柔穿着一身粉白色的法式公主裙睡衣,散着半干的头发走了进来。
    第025章
    裴简垂眸,眼神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落定在电脑屏幕上。
    偏偏他嘴上还没个正形:怎么,是睡不着找我来认领睡前故事吗?
    桑怀柔被这人的奇怪发言搞得没脾气,堂而皇之进门走到床尾,眼神示意裴简挪开脚。
    裴简扬眉照做,桑怀柔则趁机坐在了床边。
    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灯光是暖黄色的,配合着窗外的雨声,有些围炉夜话的氛围感。
    桑怀柔手掌向后拄着床,歪着脑袋看向裴简,笑问:你说,那些盯梢的人是小十七一脉吗?
    裴简唇角挂着浅笑:应该是。已经让人去查了。这事儿我家老爷子很快就会知道,要不了多久,桑老爷子也就知道了,让他们去办吧。
    桑怀柔闻言也不应声,反而怪异的笑着,就那么盯着裴简,不吭声。
    裴简扬眉,很快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桑怀柔称呼了一句小十七一脉。
    这是从前姐弟俩微服私访民间时,桑怀柔对太子的爱称。
    裴简不应该知道这些,对此淡定的只可能是裴源明。
    想清楚这层关系,裴简的表情依然很淡然,反问回去:你是有什么怀疑吗?
    他不接招,桑怀柔也不气馁,换了个坐着的姿势道:只是觉得他们盯梢这么久,想必已经调查过你是谁。
    知道你的身份,还敢这么胡作非为,依我看,这些人是巴不得裴家和桑家都受到牵连。
    桑怀柔没再继续延展这个猜测,反而将身体的重心转移到左手,探着身子前倾,靠近了裴简一些,仔细端详。
    裴简此时半靠着床头,盖一层薄被,睡衣上身扣的松松垮垮,正是桑怀柔的手笔。
    他笑起来比平常少了几分精气神,虚弱道:怎么,不放心?还要检查一下伤口足不足以让我今晚暴毙?
    桑怀柔挑了挑眉,嘴角的弧度陡然扯开更大:也不是不行。
    这回答在裴简意料之外。
    他怔了一瞬,忍不住好笑:那你想怎么检查?
    桑怀柔哪里想过这些事情,被问得卡了一下壳,又收到了裴简的无情嘲笑。
    怎么,还是说,你自己都没想好?
    事实上,在裴家没有人敢跟裴简开这样的玩笑。
    有人是碍于他的身份,更多人是迫于他的气势。
    裴简自己都玩的新鲜。
    眼瞧着自己把桑怀柔吓宕机,裴简也不乘胜追击,反而把关注力重新聚焦到他之前在做的事情上。
    他吩咐人要查的事情才只说到一半。
    桑怀柔这一进来,有些打断了裴简脑内的部署,他草草跟薛秘书嘱咐两句,合上电脑放在床边。
    桑怀柔已经醒神,不打算再被裴简带节奏,几乎是有些强势的坐到他身边更近一些的位置,目光灼灼喊他:裴源明。
    裴简登时顿在原地,既不出声认可,也不反驳。
    桑怀柔心中已经确定了八.九分,却还是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一枚玉佩。
    是那枚獬豸玉佩。
    这东西从桑权手里拿来之后,就一直跟着她,桑老爷子说此物贵重,一定要她亲自保管。而她,自从梦中见过一次叫桑柔的小姑娘之后,似乎再没发现过什么异常。
    今夜,鬼使神差般,她取出玉佩递给裴简,歪头笑得别有深意。
    她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裴源明。你还记得它吗?
    裴简怎么会不记得。
    至正一十三年初,先帝赐长公主府拥有府兵特权,并赏赐此獬豸玉佩。当年,去新落成的长公主府宣旨的就是他。
    他目光下藏满了呼之欲出的情绪,却在撞上桑怀柔探查的目光时,变得只余满目清明和温和笑意:嗯?
    这一回,桑怀柔出乎他意料的有耐心。
    她看他的眼神,莫名像是看到了鱼儿咬钩的老翁,充满了势在必得。
    她不急着去说玉佩的事,反而伸出左手擎着他的下巴,稍稍用力抬起,左右晃了晃道:你这个后人,倒真是跟你从前像极了。
    裴简任许了她这个小动作,默默看着她下一步还有什么打算。
    桑怀柔突然松开了钳制他下巴的手,无意间划过喉结,让裴简越发觉得口渴。
    她半倾着身子,手指隔着睡衣游离在心脏附近,轻声问他:裴源明,你说我现在了结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是吗?
    如果真是如此,他倒愿意向她让步。
    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裴简叹了口气:公主若是开心,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少不了吃官司和审讯了。
    桑怀柔原本还要呛他,猛然止住,不可置信得看他:你这是承认了?
    这么简单就认了?
    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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