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秋节凭着这口氧一直坚持着翻过了垭口,翻越之后,天地辽阔,山河壮美。
    蓝天如洗,好像伸手就能触碰到白云。
    风景治愈了所有的疲惫。
    晚上八点抵达营地,走了22公里。
    众人围着篝火,一起在海拔3900米的地方笑着吃泡面。
    一起经历过疲惫的人聚在一起聊天说笑,好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很近。
    向导拍拍手,笑道:行了,大家都别聊了,这一路也走累了,早点休息睡觉,明天早起赶路。
    好。众人应一声。
    然后又有人问:向导,明天几点起床啊?
    六点半都要起了,七点吃早饭,烧点水然后赶路。向导说,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的,我刚才看了看,这几天会下雨,明天有个路段比较危险,经常发生碎石滑落,要在下雨之前走完那个地方。
    一个男人打趣道:向导,可是今天天气挺好的,我们这一路都晴空万里,你看星星,这么亮。
    向导说:你们当然不懂山里天气多变,我在这儿几十年,我还能不了解,都别聊天了,早点休息。
    谢秋节在篝火旁烤了会儿火,便钻进帐篷。
    宝贝,累不累,我给你按按脚。夏犹清在被子里摸谢秋节的脚。
    谢秋节任由他按摩,还好。
    其实爬坡缺氧的时候,三步一喘,让他怀疑人生。
    夏犹清从他小腿捏到脚,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没锻炼了?
    谢秋节:
    那时候开店太忙,夏犹清跑去旅行,谢秋节压根没想过锻炼这回事,恨不得整个人直接住店里,没那么忙之后,他慢慢也就忘了。
    我就知道得看着你,上次就感觉你体力没以前好。夏犹清说,今天突然暴走,你明天肯定不舒服。
    谢秋节心虚:其实也有锻炼。
    只是都是手臂。
    他扛面粉,扛白砂糖,各种搅拌,只是手部的锻炼稍微多一点。
    夏犹清:你要实在不喜欢户外运动,咱们以后就床上锻炼吧。
    谢秋节:
    受不了,狗男人战斗力过于强大了。
    谢秋节赶紧说,下次,等回家了我就出去跑步。
    夏犹清在按摩中看他一眼。
    谢秋节心虚岔开话题道:你觉得这几天会下雨吗?
    夏犹清被他忽然岔开话题的举动弄得有点好笑,会啊。
    谢秋节:可是你刚才拍星星还说很多很亮。
    夏犹清:山里天气善变,刚才起风了。
    谢秋节不懂气象,不知道起风和天气变化有什么联系,也没多问,夏犹清说会,他就相信会。
    第二天一早,起床吃了早餐,然后纷纷赶路。
    从冬才营地到喀拉克垭口。
    穿过草地,在陡峭的山腰间横穿而过,路过溪流,越过海拔4200米的垭口。
    凌晨下了一会儿下雨,帐篷潮湿。
    第三天早上,他们正走在路上时,本来还挺好的天气。
    穿过草原和森林后,忽然下起小雨,不一会儿,雨越下越大。
    虽然带了雨衣,走着泥泞路时,众人身上也又湿又脏。
    向导大喊道:再坚持走一会,走快一点,等会到了牧民营地我们就扎营。
    有人在雨声里大喊:向导!这雨得下多久啊?
    向导说:不会很久,都是断断续续的,赶紧到营地,然后找个地方歇息。
    谢秋节穿着雨衣,裤脚全湿了,有些不舒服。
    他现在只想赶紧走,到营地扎营。
    到营地时,雨差不多停了,众人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干柴火生火,谢秋节帮忙料理食物。
    终于吃上肉和米饭,众人简直高兴坏了。
    吃完后,谢秋节换了条裤子,然后去溪流旁稍微洗了洗脏裤脚。
    夏犹清把两人的鞋子清理一下,宝贝,洗一洗裤脚就行,其他脏地方我们出去了再洗。
    只洗一半很不舒服。
    但这种情况,没那么多洁癖。
    谢秋节:知道,我把泥搓掉。
    他把夏犹清裤子也搓干净,轻声问:明天也会下雨吧。
    嗯,但明天就出去了,夏犹清说,到时候我带你到酒店泡个澡放松放松,这几天累了这么久。
    只有第一天累到怀疑人生,其他几天,不下雨就还挺舒服。
    第四天,他们终于在暴雨声中抵达大峪沟,出了山。
    哪怕身上全部湿透,谢秋节却忽然觉得一身轻松,他回头看身后的山,好像重返人间,又好像才入尘世。
    在深山行走四天,54公里徒步完美结束。
    坐在车上时,谢秋节想起路上各种数不胜数的风景奇形怪状的石头山、野花盛开的花海、潺潺溪流、乱石和越过垭口后看见的秀美峡谷。
    走在峡谷里,时常感叹大自然的壮观宏伟,也发觉人类的渺小。
    景色美到极致,虔诚涌上心头,好像放下所有的尘世缭绕。
    第82章 深山里
    温泉酒店。
    谢秋节身穿着简单的白色浴衣, 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湿漉漉的头发被他往后撩起来, 额头饱满白净, 眼睛也仿佛沾了水一样。
    他漂亮得让夏犹清挪不开眼,现在的谢秋节身上多了点更吸引人的气质。
    只是一个简单没有任何修饰的画面,都让夏犹清想记录下来,将他放心里一辈子。
    谢秋节偏了偏头, 对夏犹清说:帮我把耳钉摘了吧。
    夏犹清说:其实戴着也没事。
    我怕掉了。
    夏犹清摸了摸他的耳骨, 掉了我再给你买。
    谢秋节瞥他一眼, 你买的耳钉够多了。
    而且有一些还是定制款, 谢秋节每次戴都觉得自己耳朵镶钻一样,生怕一不小心就丢了, 那简直就是撒钱。
    虽然现在他们不缺钱, 但他从小习惯了节俭。
    夏犹清帮他把耳钉摘下来,放进盒子里,然后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宝贝,现在可以去泡温泉了吧。
    谢秋节:嗯。
    温泉氤氲着热气,很暖和,浸在肌肤上很舒服。
    夏犹清靠在温泉池边缘, 手在水里轻轻揉着谢秋节胳膊,宝贝, 这几天辛苦了,感觉你瘦了。
    谢秋节靠着他,很喜欢这种贴在他身边的感觉, 懒洋洋道:没有吧。
    夏犹清手往下,捏了捏他的腰, 肯定瘦了,抱一下就感觉你轻了不少,你怎么一点也不长肉。
    就这几斤细微的变化他也能察觉,谢秋节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几天实在太累了,而温泉水太舒服,谢秋节靠在他怀里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我以前可能真的一个人自由自在太久了,在哪里都能住,哪里也不会久留。夏犹清按摩着他的腰,宝贝,下个月我就不到处走了,在家陪你一会儿,每天就跟在你身边转,监督你锻炼,接你下班,带你去吃顿夜宵,不累的时候床上多做一会儿
    夏犹清对于家的概念其实很浅,他喜欢广阔的天地,不喜欢被谁牵制。
    但如果是谢秋节,一切他都心甘情愿。
    他说着,察觉怀里的人似乎没有一点反应,才发现谢秋节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夏犹清有点好笑。
    这么累啊,这也能睡着,不怕到时候淹死了。
    夏犹清将他抱起来,用浴巾裹好,带进酒店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去拉窗帘时,看见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一群人急匆匆往酒店里跑,雨越下越大,一瞬间演变成倾盆大雨。
    这几天外面一直在下暴雨,两人差不多就是被困在酒店。
    雨势停歇,阴天。
    夏犹清在山里,这种天气在深山里其实很危险,但他拿着相机说必须要来看一看,拍暴雨后的大山深处。
    谢秋节跟在他身后,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山脉深处,拍完照片,然后出山。
    谢秋节再次甩了甩手机,还是没信号。
    嗯,正常,这地方太偏了,信号弱。
    谢秋节环顾四周陌生的树木,这路好像不是我们进来时候的?
    夏犹清:换路线了。
    话音落下,忽然一阵风刮来,带着呼啸而来的冷意,树林间的枝叶摇晃地厉害,鸟儿飞散。
    山雨欲来。
    夏犹清脊背挺直,望向前方,风从林间穿过,扑面而来的风带着阴森森的凉意。
    他伸手抓住谢秋节,皱着眉严肃道:宝贝,我们得走快点,又要下雨了,暴雨。
    不止是暴雨这么简单。
    我们得快点下山。夏犹清抓着谢秋节的手,我带你走小路,小路快一点,但崎岖不平,小心一点。
    怎么了。谢秋节跟着他跑。
    夏犹清三两步从一旁蹿上山坡,递给谢秋节一只手,快上来,宝贝,前几天雨下得太多了,可能会有小型山体滑坡。
    明明是夏天,谢秋节却觉得升起一股冷意,他裹紧冲锋衣跟着夏犹清跑,山路陡峭又崎岖,他跑得磕磕绊绊。
    忽然之间,暴雨倾盆。
    谢秋节被雨淋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头发湿答答黏在额头,泥土和鞋子黏糊糊地越跑越重。
    天像是黑了,阴沉沉的,黑云翻滚,风雨肆虐。
    脚下的地震动了一下,谢秋节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喊:是滑坡了吗?!
    山上发出轰隆的响声,巨大的声响振聋,好像整座山要崩塌一般。
    这个滑坡比夏犹清想的似乎要更大。
    对!夏犹清也不管他看没看见了,拉着谢秋节的手,在雨中分辨着方向。
    响声距离他们有一定距离,但他们脚下的土壤似乎也受不了一般地开始松动,碎石、泥沙滚动。
    雨太大了,泥沙好像要带着他们沦陷。
    谢秋节额头冒着冷汗,冷汗被暴雨洗刷,整个脸苍白得没有血色。
    一路磕磕绊绊,看不清听不见,脚下被流动的碎石滑了一下,一瞬间不受控制地摔了跤。
    不可控的力气直接带着谢秋节滚了下去,仿佛他也是这山里泥沙的一种,大自然强悍的力量,根本不是人为可以抵抗。
    谢秋节!夏犹清手里空了,被带着摔了一跤又赶紧稳住身形站起来,下意识大喊:抓住旁边的树,找点东西稳住!
    该死,谢秋节听不见。
    谢秋节摔得头晕眼花,压根不知道夏犹清说了什么,吃了一地的泥沙,有点犯恶心。
    滚了好几圈,最后撞上一棵树,脊椎疼,脑袋还被石头磕到了,生疼,一瞬间压根没有力气爬起来。
    咳咳!咳咳咳!谢秋节下意识想抓点安全的东西,却抓了一手泥。
    也还好被树挡住他继续滚下的路,夏犹清赶紧跑到他身边,扶着他起来,抹掉他脸上的泥沙,哪儿疼,有没有事!
    谢秋节压根看不清他在说什么。
    夏犹清抹了把脸上的水,头发整个往后撩,搭着他胳膊,宝贝,不怕。
    谢秋节撞到了头,脑袋太疼,一时之间没法思考。
    两个人全身湿透了,一身的泥水。
    山顶有泥沙带着雨水滚着向前,他们这儿也开始松动了,不能在这儿下山,要往垂直于泥沙下滑的方向逃离。
    雨太大,树木倒地顺着泥水下滑,碎石、泥沙、枝叶在黑色的雨里混乱着,谢秋节好像还看见了一个黑色的相机,陷在泥沙里。
    谢秋节在混乱中去看夏犹清,没看见他的相机,他喊夏犹清:你的相机!
    别管相机了,快走! 夏犹清一心只有谢秋节的伤势,无暇顾及其他,只大概判断了一个方向使劲跑,他们刚才那个地方果不其然被山洪冲了。
    不知道带着人跑了多久,雨没有停歇,他看见一个山洞。
    夏犹清赶紧带着人跑进山洞。
    谢秋节仿佛终于从头晕眼花中有了点意识,累得气喘吁吁:我没事。
    有没有伤到骨头?夏犹清半跪在他身边,检查他身上,衣服裹得严实倒没有什么皮外伤,然后伸手摸他的脊背。
    谢秋节忍不住小声抽了口气。
    疼?夏犹清把他湿发撩上去,宝贝,看我,是后背疼吗。
    谢秋节:头疼。
    其实背更疼。
    泥沙还算软,只有撞树那一下冲击太大,谢秋节肺都差点吐出来。
    头?夏犹清生怕谢秋节有点事,连忙去看他脑袋,谢秋节脑袋上黑发和泥沙混合不清。
    他轻轻摸了摸,摸到一个凸起的小包,似乎还有点破皮,谢秋节忍不住轻嘶一声。
    没事没事,宝贝,不怕。夏犹清一边安抚他,一边将他往身上抱,咱们暂时在这儿避一下,等雨小一点我带你出去,我们去医院处理,没事啊。
    这是谢秋节第一次直面自然灾害,他只觉得心惊,但此时他和夏犹清靠得很近,他又觉得安全,有种互相取暖相依为命的依赖感。
    夏犹清轻吻了他一下,没事,我在呢。
    雨一直下,能感觉到滑坡依旧未停,外面还是很危险。
    嗯。谢秋节抱紧他,这滑坡会持续多久?
    夏犹清看着外面说:最多半个小时,等雨小一点,这里稳定些我们就走。
    半个多小时后,雨终于停了。
    林间草木湿答答地滴着水,远处还有滑坡的痕迹,整个山体可怖地缺失一块,夏犹清指着下山的方向,宝贝,你一直往这个方向跑,跑大概半小时就到山脚了,找一个空旷的地方等我,山脚下有居民房,这个滑坡程度肯定有救援,遇到有救援的话,和救援队呆在一起
    话还没说完,谢秋节打断他,你呢?
    夏犹清说:我去找一找相机,两个小时,给我两个小时,到时候不管找没找到,我都回去找你,宝贝,现在没下雨,这儿还算安全,你赶紧走。
    别找了。谢秋节拉住他,我给你买新的。
    这个情况太危险了,绝对不能在山里多呆,刚才滑坡,相机早就不知道被卷去哪了,不值得夏犹清冒险去找。
    到底相机重要还是命重要,就为了一个相机,命都不要了?
    我不是在意那个相机,我在意的是里面的照片,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夏犹清着急,扳着谢秋节认真道:宝贝,听话,你下去等我好不好,我肯定会完好地出现在你面前。
    照片以后还可以拍。谢秋节冷声道,面无表情地看着夏犹清,你不能去。
    那是不一样的,每个瞬间都是具有偶然性的,这次能拍到,下次来就不一定能拍出这种感觉了。
    夏犹清知道相机大概率是找不到了,在这么大的林子,找一个不起眼的相机简直是大海捞针,但是他总要试一试吧,万一运气好呢,只要两个小时,找不到他也知道自己尽力了,但是他不可能不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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