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海兰沉默了。
    姨妈,你忘了吗?易锦那时候生病,他连看都不来看,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跟他们家没什么关系了。周克云笑了笑,表情隐隐有些嫌恶。
    爸爸是记恨当年景汇危机,我老公不愿意帮衬他。冯海兰叹了口气。
    生意场,我是不喜欢讲情分的。周克云直接地说,如果外公愿意出让股份,那就直接拿出诚意来跟我谈。我和我的父亲不一样,我不会无偿帮忙。
    周克云看了下手表:姨妈,我也不想把这些丑事全部往台面上摆,但是当年的婚事就是一场骗局。如果我的父亲不姓周,你的妹妹,也就是我的母亲,根本不会嫁给他。
    冯海兰叹了口气:其实那时候我劝过她,抱歉,克云,这话不应该我来说,但真的很抱歉。
    话已说尽,周克云站起来,拿起放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和冯海兰告辞。
    克云。冯海兰有点着急地喊住他,听说你结婚了,你妈妈准备了东西要给你的,今天是意外碰到你,所以我没带在身上,什么时候我们再见一下,我把保险箱钥匙给你。
    周克云表情没什么波动:我会把公司地址发给你,麻烦姨妈寄给我吧。
    周克云又补充一句:抱歉,姨妈,我今天说话不算客气,不是冲你。
    冯海兰有点尴尬地笑:姨妈理解的。
    周克云像个急于退场的演员,他没再多说话,径直走了。
    下山走石阶,两边的树木葱茏,今天天气格外好,天蓝得发亮。
    周克云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戒指,重新戴到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他没想到今天会在墓园遇到冯海兰,他不太想让冯海兰知道季星回是他的配偶,他担心冯海兰会从两人相同款式的戒指上看出什么,所以才摘了下来。
    他对冯家人没什么好感,冯海兰虽然人还算不错,但耳根子太软,又对外公唯命是从。
    周克云嫌弃地想,易锦就是随了他妈,耳根子太软,小时候他常担心易锦因此吃亏。
    季星回也是,脾气太软。周克云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置顶的那个对话框没有新消息,他有点不高兴地戳了一下季星回的头像,打字过去:在哪?
    周克云站在台阶上等了一会儿,看他没回消息,估计季星回应该还在和易锦说话。他关了手机,继续往下走。
    读书的时候,他还嫉妒过易锦,他还记得那天他和易锦一起回家,路上说了句,你怎么有这么多话能和季星回讲?
    易锦幸灾乐祸地笑:哥,你不该反省下自己吗?除了我,谁受得了你这脾气啊。
    易锦很少喊他哥,一喊大多是在揶揄他。
    周克云不理他,在脑海里逐一回顾季星回和别人的相处,对比完有点生气,就顺手给了易锦后背一巴掌。
    你干嘛啊!易锦喊起来。
    周克云面无表情地说:背挺直。
    周克云叹了口气,如果现在易锦还在,可能会说,星回怎么受得了你这脾气啊?
    但周克云没有这个机会反驳他。
    在易锦去世后,周克云每年都会回来看他,他也想过,会不会有那么巧,可以在这里碰到易锦最好的朋友。
    周克云当然记恨过季星回,那张钢琴独奏会门票,是易锦的提议,他说既然季星回不会答应周克云的邀请,那就换种方式。
    易锦就是这么一个操心的好人,他说季星回绝对不会拒绝他一个病人的请求。
    这么多年过去,周克云不敢和他说,季星回铁石心肠,最后也没有来。
    周克云很快回到陵园,他看到季星回正盘腿坐在易锦的墓前,背挺得直直的,手里还拿着一罐啤酒。
    这一瞬间,周克云好像看到了学生时代的季星回,穿着宽大的校服,和易锦一起坐在快要报废的老楼的台阶上,喝周克云不喜欢的碳酸饮料。
    周克云没有走上去,他一声不吭地站在下面的平台,易锦吓得手忙脚乱要藏自己的饮料,他牙齿很脆弱,碳酸饮料属于违禁物品。
    周克云鼻孔出气:易锦,我看你牙不要了。
    我还没来得及喝呢!易锦这么辩解。
    两个人手里确实只有一瓶可乐,正拿在季星回手里。
    没收。周克云铁面无私地说。
    季星回一直没有看他,只有易锦嘀嘀咕咕地骂他,最后不情不愿地从季星回手里接过可乐,放到周克云的手里。
    这罐可乐最后被周克云带回了家,放在书桌上。
    带回去的过程有些艰辛,因为怕被易锦缠着问,周克云这一天没有等他,自己打车回了家。
    其实周克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费劲地带一罐随处都可以买到的可乐回来,这一天的最后,他尝了一口,因为放置太久,可乐的气全部消失,甜得他皱眉。
    这个滋味周克云记了很多年,顺带包括了那天坐在台阶上,没有看他也没有跟他说话的季星回。
    周克云朝现在的季星回走过去,他想,或许现在都不一样了。
    周克云走到季星回身边,伸手拿走他手里的啤酒罐子,说:怎么在这里偷喝酒?
    季星回被他吓了一跳,他小声地讲:我才喝了一口。
    虽然季星回现在对待他,也和对待别人不一样,但比起从前,周克云起码拥有一个身份,可以把他留在身边。
    周克云没有还给他,他拿着易拉罐,嘴唇盖住罐口还湿润的地方,仰头也喝了一口酒。
    他对上季星回的眼睛,笑着说:没收。
    作话:
    嘿嘿第二卷结束了,休息两天,我要捋捋后面的剧情。
    ps.虽然54章了,但其实他俩结婚还不到一个月,对于两位锯嘴葫芦来说,坦诚真的很难呢。(小易叹气)
    又ps.大家有多余的海星可以给我一点吗?
    第55章 55
    周克云看出季星回的心情不是很好,这种不好和刚刚在他奶奶墓前不一样。
    高中的时候周克云认真琢磨过季星回对易锦的感情,他在是否超过友谊的这条线上摇摆不定,最后总结他们的亲密只是意外的一见如故造成的。
    他离开星港之前都守着自己可能喜欢季星回的这个秘密,直到高三上半学期的后半段,周根正通知冯美兰,要把他接回宣市。
    周克云不在乎去哪里,妈妈身边和爷爷身边没有差别,反正谁都不喜欢他。
    当然,他也没有选择权。
    最后协商结果是等到上学期结束再转学,周根正的秘书询问周克云是否同意,表情语气严肃得像是法官在宣判。
    周克云没把这事告诉易锦,易锦应该是唯一在意他去留的人,但他哭起来没完没了,周克云不会哄,又觉得烦,所以暂时按下不提。
    高三的时候他和季星回都坐在最后一排,中间隔着两组,周克云偶尔转头的时候也看不到他的侧脸。
    季星回不怎么爱讲话,也一直很忙,高二之前和唐城说的话最多,后来易锦没事就跑上来,趴在窗户上冲季星回招手。
    元旦晚会班级排练节目,周克云的部分需要和女生搭戏,他没有拒绝。周克云虽然疏离,但待人一直客气礼貌,他的家教让他很少拒绝别人,哪怕他觉得乏味。
    直到当天临时出状况,女生病假回了家,一帮人商量出来的办法居然是让季星回男扮女装。唐城来找他的时候,周克云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是季星回那张柔和的脸,缺少棱角的脸上缀着一双清朗的眼睛, 望向你的时候是充满感情的,几乎要流淌出甜味来。
    周克云简单答火gewoci¥推荐复唐城说没问题,谁都一样。
    后来他帮老师做完事回到教室,男生看到他就起哄,笑容扭曲得让人讨厌,让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嘲弄。
    周克云被推进狭窄的储物间,季星回站在最后面,鞋跟踩到扫把,他低头的速度太快了,周克云没能看到他的眼睛。
    假发长度到胸部,季星回不是真正的女孩,那里十分平坦,却惹人遐想。上衣很短,裙子紧紧地贴着他的腰,周克云出神地想,可能他两只手就可以握住。
    周克云看得出季星回的窘迫,但他一言不发,他坏心地想多看一会儿。
    季星回脖子泛出丝丝缕缕的红,他的喉结生得小巧,因为不安而缓慢地上下滑动。
    周克云心底升起了一种隐秘的冲动,他想起那些关于季星回的传言。
    男高中生聚在一起,总是要聊到性,这个伊甸园树上的果子。那天打完篮球,一帮人坐在球场边喝水,有人聊自己的女友,自然有人把话题转过去,说了一些粗俗的话。
    周克云的社交只是出于礼貌和需要,听到一半他就失去耐心,他对怎样自渎和怎么和交往对象上床毫无兴趣,正当他准备告辞的时候,他听到了季星回的名字。
    你们不知道吗?好多人看到过他从那种地方出来。
    我之前就说过,只要给钱他什么都会做吧。
    参与讨论的男生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又像是厌恶又像是心痒。
    哎,周老师,我们都是Beta不懂啊,虽然是长得很好看,但跟女孩子没法比吧,Alpha怎么看?有个男生突然转向周克云。
    周克云皱眉,他觉得冒犯,有点嫌恶地说:我对Beta没兴趣。
    周克云没在意过那些传言,那个时候他对季星回的感情是模糊的,多数时候在说服自己,这只是好奇,最多有一些同情,没有更多了。
    但在今天这个狭窄的储物间里,他看着季星回穿着的短裙下面露出来的,两条纤细笔直的腿,他突然就进行了肮脏的想象。
    他想着季星回那双饱满的眼,或许会因为高潮而失神失焦,甚至滚出泪来。
    周克云毫无预兆地勃*了。
    季星回沉着脸,闷头往外走,他似乎是受够了。
    这是周克云第一次在季星回身上见到这样的情绪,愣神间,他没能抓住他。
    后来等周克云平复下来,走出去,外面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刚刚的哄笑和吵嚷好像从未发生过。
    文艺委员拿着一个纸袋过来递给周克云,里面是他的演出服装。
    彼时周克云对服装还没那么挑剔,他拿着纸袋,因为不想碰到人,就拿到老楼的厕所去换。
    这栋楼的厕所和楼一样旧,门板上有各种各样的涂鸦,不知道哪一年的告白东一句西一句地写在上面。
    周克云先洗了下手,身体深处那种躁动的感觉又涌上来,他想着季星回偶尔和他对视上时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和刚刚无措泛红的脸重合在一起。
    周克云走到厕所最后那一间,从里面关上门,他靠在墙上,有些狼狈地握住了自己的欲望。周克云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些很直接又很粗鲁的画面,对象全部是季星回。
    在这一刻周克云更多的感觉居然是害怕,生理冲动让他如此简单地确认了自己对季星回的感情,想要进入,想要占有。
    周克云微微喘着气,高潮来临时他无意识地盯着前方,这扇门上写着几行英文,正好在他视线中央。
    He was my North, my South, my East and West.
    My working week and my Sunday rest,
    My noon, my midnight, my talk, my song;
    I thought that love would last forever;
    I was wrong.
    周克云不知道这是谁抄在这里的情诗,短暂的触动随着生理冲动的消退一起消失。他很快找回了理智,整理好自己,走到外面,再一次洗手,镜子里的他看起来没什么不妥。
    周克云换好衣服回教室,文艺委员拉着他化妆,他不喜欢粉底的味道,但还是忍住了。
    简单修饰之后,几个女孩围着他看,商量之后说:要不还是别戴眼镜了,我们这里有隐形眼镜,看看有没有你的度数。
    周克云戴不了隐形,他很妥当地说:我上台之前在摘掉,你们看这样行吗?
    这样也行。女孩们看他的目光都有些羞怯,周老师今天帅死了。
    周克云对女孩很绅士,他微笑之后道谢。
    他很容易就能得到同龄人的爱慕,只是周克云对恋爱火gewoci¥推荐本身没有兴趣。
    晚会开始之后的看台乱糟糟的,这是一学期中最自由的时间,甚至有情侣偷偷躲在最后排接吻。
    周克云端坐着,每个节目结束时都不吝啬给出掌声。等到文艺委员来提醒他差不多可以去候场了,周克云都没看到季星回。
    他心里在意,但又不愿问别人。后面在后台等待的时候,才有好事的男生提起,他嚷嚷着:季星回不会要做逃兵吧,胆子真小。
    语气很讨人厌,有女孩听不下去,替季星回说话:他才不会不遵守承诺呢。
    男生就怪笑,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周克云闷咳一声,他觉得莫名烦躁,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他不来,我一个人也能演,没关系。
    可能是周克云的语气有些冷冰冰,那个男生也就识趣闭嘴了。
    后来直到上台,周克云也没看到季星回,他有些生气,面上不显,但坐到琴凳上的时候没有往日优雅。台下的人不在意这个,面无表情的周克云看起来更加高岭之花,一时间尖叫声像潮水般涌来。
    周克云这才想起自己没摘眼镜,于是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放在了钢琴上方。
    曲子是一首流行歌,在场除了周克云大概都听过原曲,反响和预期一样热烈。
    周克云专注于演奏,试图忘记季星回。
    这一段演奏结束,周克云朝后方看去,他做好了落空的心理准备,但他却看到了季星回正躲在假门边,像剧本里说的那样,正在偷偷听他弹琴。
    周克云忍不住微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快过他的理智。
    他其实看不清季星回的脸,但他知道,此时此刻,季星回正注视着他,如果他足够敬业,或许脸上还能浮现一点爱慕。
    周克云的理智开始持续掉线,厕所门板上的情诗很自然地从他嘴里滑了出来。
    深情的内容,优美的配乐,标准的发音,这个表演是如此完美,周克云完全沉浸其中。
    直到今天周克云还能回忆起这个讨厌的夜晚的全部,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那么多年他对季星回仍有执着,那天就是该死的根源。
    表演结束之后下台,周克云的那点兴奋还没冷却下来,突然被走在他身后的季星回拽了衣袖,他想也没想就刹住车,姿态像是要迎接一个拥抱。
    后台有些昏暗,周克云记不清到底是易锦先说的话,还是他先认出面前的人,他感到一阵眩晕,在易锦嚷嚷出那句Surprise的时候,他已经捋顺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周克云冷着脸,从牙缝了挤出一句你是不是没别的事情要做了?
    他承认自己那会儿相当幼稚,但十八岁的周克云没办法像二十八岁的周克云,他说完这句话就抛下了易锦,直接离开了礼堂。
    校园里过于静了,周克云可以听清自己的脚步声,如此沉闷,就像一个失败者。
    周克云烦躁地解开衬衫上方的扣子,他庆幸这只是一个晚会节目,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刚刚那样堂而皇之地念情诗只是节目设计。
    反响确实很好,最后的掌声响了那么久。
    周克云没想到季星回最后做了逃兵,还是这样的逃兵,他忍不住怨恨起他来。
    周克云甚至生出了一点冲动,他想要直接离开星港,干脆就这么不告而别。
    可这么做毫无意义,季星回本来就不在乎他,可能还讨厌他,不然没必要在今天临阵脱逃。
    周克云呼出一口气,他觉得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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