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几人明显狐疑的眼神,周泽呃了声,忽地弓腰捂住肚子,哎哟哎哟直叫:我有点闹肚子,你们先点东西啊,我先去厕所解决一下。
    说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进了厕所。
    厕所里,周泽躲在一个隔间,熏陶着让人捂住鼻子也直发昏的味道,一脸我牺牲好多的表情,含泪在手机打字:兄弟,高清视频,我做到了。
    手机屏幕上,刚发过去的一条就是他刚才拍的,视频里雪郁一脸迷茫,微张的嫣红唇瓣勾着人的视线,而往上翻一翻,他还在不同时间发了很多照片。
    都是在一周内。
    如果雪郁来认,就能认出这些照片是他发在朋友圈的,要么是在摸狗、要么是在看书,没一张正脸照。
    对面很快回:谢谢。
    要说周泽为什么要发这些,还要从前几天沈京饮给他发信息开始说。
    在信息中,沈京饮说自己不小心惹雪郁生气了,怎么哄都哄不好,朋友圈也被屏蔽了,问周泽可不可以发雪郁的近况过来,他知道雪郁是什么心情,好赔礼道歉。
    于是他,周泽,一个铁铮铮大汉子。
    从那天起开始偷窥别人的朋友圈。
    雪郁发了什么,他最快速度转播给他的好兄弟,今天他还给他的好兄弟带去消息,说他把雪郁约出来吃饭了,说不准能拍个高清视频。
    没想到差点被发现。
    周泽心说好险,搓了搓脸,在厕所冷静了阵,才走出去。
    结果刚走出去,他就和循着味找来的沈京饮打了个照面。
    周泽惊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和雪郁吵架了吗?
    沈京饮挑眉,笑道:刚刚哄好才来的。
    怎么哄好的?
    发了几百字承诺书,保证以后在外面安守本分,绝不动手动脚,管住眼睛管住身体,不让别人知道他们在谈恋爱。
    不过这些当然没和周泽说。
    周泽心也大,觉得两个朋友和好了再好不过,当即开了瓶啤酒要大喝特喝。
    他还是个毛头小子,酒量小得可怜,几杯下去就东倒西歪,缠着沈京饮撒泼。
    他神神秘秘地把手放到嘴边问:兄弟,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了,每回听到五中的事你都特别在意,你实话告诉我,五中是不是有你喜欢的女生?你尽管说,兄弟我嘴巴严,绝对不告诉其他人。
    沈京饮也有点醉了。
    黑的眼、薄的唇,呼出口酒气:不是。
    周泽:真的假的?居然不是?好吧,我真的以为你有喜
    沈京饮慢吞吞说完后面的:不是女生。
    周泽:
    周泽:操。
    周泽没有震惊太久,他和现在的社会一样思想开放了,男女不重要,只要是喜欢管他是什么性,他悄咪咪问:是谁啊?
    沈京饮垂下眼道:不能说。
    当时雪郁就坐在他对面,那副落寞又有些受伤的模样直直落入雪郁眼睛里。
    雪郁吃饭的速度慢下来,他本来就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别人一旦摆出稍微可怜一点的表情都会妥协,而且他也觉得最近自己是有些苛刻。
    正常人谈恋爱都会想告诉别人的吧?沈京饮也没做什么,就是想和他亲近而已
    如果是黎芭蕉和周泽,那说了是不是也没关系?
    雪郁捉紧筷子,乱颤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挡不住眼里的犹豫,他抿抿唇,张开,极小声道:是我。
    被米饭呛到的黎芭蕉:!!
    花容失色的周泽:!!!
    那一刻的震撼不是假的,可以说酒意瞬间就清醒。
    但黎芭蕉和周泽又极快镇静下来,甚至生出欣慰,一致认为这两人内部自销也不错,省得便宜了其他人。
    那晚雪郁主动承认关系后,沈京饮忍不住在进门前亲了亲雪郁。
    还好雪郁喝了点酒晕乎乎的,没有和沈京饮计较。
    这一次聚完餐,短时间不会再聚。
    高三了,雪郁的生活重心不能全部放在恋爱上,而且现实情况也不会允许,不仅学校老师加快了脚步,家里的老裴也加了把劲。
    周六吃过饭后,裴父拿起雪郁的书包塞给雪郁,然后打开门:去,现在去京饮家。
    雪郁:?
    他抱着书包:爸,你不要我了吗?
    裴父眼皮抽了抽:你脑袋瓜每天都想什么呢?我联系了京饮给你补课,老早就让你和人家学学,你一点动静都没,老爸只能亲自出马,你放心,京饮已经同意了,他在家等着你呢,要听人家的话啊,我要检查的。
    雪郁:
    虽然不太愿意,但雪郁那天就发现了,沈京饮活了这么久,虽说有些方面很落后,学习能力却是很强的,也不怪奚素素给他安这个设定。
    他蔫蔫地抱着书包敲响了沈京饮家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就像在等着他一样,沈京饮穿着家居服:来了?先进房间吧。
    雪郁乖乖听话,进了房间,坐在沈京饮旁边,拉开书包把书都拿了出来。
    雪郁偏科很严重,一百五十的满分制,语文和英语能拿高分,数学却只能得可怜稀少的小几十,找了几次家教都提升不了。
    但因为已经经过一次高考,他这个问题改善了很多。
    沈京饮拿出他的错题本,全部过目了一遍,心里大概对他的基础漏洞有了数,在书上画了知识点,又从练习册上圈出相同题型,让他乖乖做。
    这么多,雪郁嘟嘟囔囔地抱怨,要做到多久才能睡。
    沈京饮看他眼睫不停扑闪,知道他是困了,不过也没饶了他,用笔点了几道题说:这两道题做对了再让你睡。
    这两道题不算难,但要算对特别耗时,雪郁看了就头疼,转身揽住沈京饮的脖子。
    沈京饮看着油盐不进,但很吃雪郁这样黏黏糊糊蹭着他撒娇,雪郁这次故技重施,小脸贴住他的颈窝,左蹭右蹭地耍赖:明天再做吧,沈京饮,好不好?
    屡试不爽的一招,今天碰了壁,沈京饮无动于衷地跟他说:不做就告诉你爸爸。
    雪郁马上慌慌张张坐好,捏着笔尖气愤道:你你多大了还玩告状啊。
    沈京饮没管雪郁讽刺他幼稚,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招都行,他碰碰雪郁的胳膊让他专心做题。
    雪郁被气清醒了点,埋头就开始演算,凭借这一股劲,勉强做出了第一问。
    不过他今天状态不好,很困,做到半途眼皮就挣扎着一上一下,做完一整套题,用了将近十分钟。
    沈京饮拿过来检查,他不用答案也能看出对错,甚至有时比标准答案还多出几个解法,黑眸微敛,一行行看过去,身上气息骤冷:问你个事。
    雪郁心说真稀奇:什么?
    沈京饮说:三十加十四等于几?
    三十加十四加十四唔等于
    雪郁已经困到神志昏沉,但对沈京饮还是有本能反应,他像个临时被抽问的学生,紧张地无意义重复,半天说不出来,还想伸出手指掰着算。
    手指根本没那么多。
    十根纤细白皙的手指被他按得弯曲,脸颊因为答不上来而变红。
    不是装模作样,是真的脑子收缩只想睡觉了。
    沈京饮把本子放回他面前,语气更为严格:加减乘除为什么会错?这一步错了,后面也算不出正确答案,再给你点时间重新做。
    雪郁只听到后面的重新做,嘴角一瘪,委委屈屈低头看题。
    这道题如果中间一步没算错是能做对的,可他这时偏偏困得昏头转向,半天找不到错的那一步在哪。
    脑袋也开始摇摇欲坠。
    不行,得赶紧做完睡觉
    雪郁凝起一点精神,重新看题,看了没几秒目光又溃散开来,脑袋点了好几下,最后撑不住地撞向桌面。
    !
    痛。
    额头麻麻的。
    疼痛是最好的良药,雪郁瞌睡瞬间没了,不敢置信地捂着额头,缓了一会,他目含水光地转过头,看到沈京饮手肘撑着桌沿掌心微挡住唇,抖着肩低笑。
    他脸颊一热,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拽过凳子上挂着的书包,哗啦哗啦很用力地往里面扔书,一副要收拾好马上回家的模样。
    沈京饮在他拉上拉链的一刻,把他拽回来,抱到大腿上:跑了不怕我告状?
    雪郁怒道:我会做的,我只是不想和你同处一室。
    沈京饮看着他的眼睛说:但我想怎么办?
    雪郁要从他腿上下去:我一点看不出你想,你逼着我做题,还笑我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沈京饮按着他的后颈和他接吻,雪郁挣扎了两下,很快就软下腰,伸出小舌和他纠缠,害羞又专注,白皙的手指从袖口伸出来,生涩地捉着沈京饮的衣领。
    这一晚,雨点时大时小砸在窗户上。
    缠缠绵绵吻了好几分钟,雪郁融化成一滩热乎乎的水,柔软发顶抵着沈京饮的肩膀,他抬起头,用两只掌心分别贴住沈京饮的脸,闷闷地说:沈京饮。
    沈京饮:嗯?
    雪郁咕哝着说:你是不是老在你们班招蜂引蝶?
    他也是刚才想到的,沈京饮成绩好,一定不少被老师叫去辅导其他人,沈京饮侧脸锐利,拿书、翻书的时候手腕骨骼和青筋凸起,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那些人说不定会看着他在心里流口水
    沈京饮愣了会,又颤着肩笑,笑声低碎又哑,在雪郁即将生气的时候缓缓收起,他说:确实有点招蜂引蝶。
    雪郁瞪他。
    但是我只会喜欢你,而且,你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你。
    雪郁顶嘴:没有。
    沈京饮从来不在争执有没有上浪费口舌,他懒洋洋靠着椅背,一个个举例。
    有一次,我放学在校门口等你,有个女生跑过来想和你说两句话,你没拒绝,让我自己先回去,我没回,跟在你们后面,看到那女生和你表白。
    上个月,你们文艺表演,我那节是自习,瞒过门卫来你们学校看你,你呢,在台上另一个男生牵着手,那男生全程手抖脸红,事后问你,你说你们在扮演草,所以才牵手。
    前几天,你也撇下我不知道应了谁的约每次看到这些人,我都很想让他们知道,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雪郁,沈京饮说,这样的事还有很多,你还要不要听?
    雪郁和他对视,他目光炙热,深处藏着不算清白的旖思,雪郁率先受到惊吓似的挪开目光,摇摇头,扭扭捏捏的,安静待在沈京饮怀里降温。
    说不过,就干脆装哑巴。
    奚素素当初说沈京饮留在他身边对他有帮助,当时雪郁不明白,现在懂了。
    按奚素素的话来说,就是:比高考出现时间还早的老家伙,辅导你几门科目绰绰有余。
    那之后,每天吃完饭后,雪郁都会抱上习题本去沈京饮家里复习。
    沈京饮很严格,雪郁有时候不想做了想睡觉,就会去亲沈京饮让他心软,然后又被沈京饮反亲回来。
    等到嘴巴破了皮,他又倒打一耙说沈京饮太过分了。
    每到这时候,沈京饮就放下手里头的模拟卷,先把他哄好了,再继续给他讲题。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
    转眼就到了艺考时间。
    上辈子因为有数学拖垮分数,裴父不放心,让雪郁走了美术这条路,这次重回十八,他还是要再考一遍。
    那天是沈京饮送他去的考场。
    他站在校门口,握住沈京饮的手指,仰起黑黝黝的眼睛,小声说:等我考完试,你来接我好不好?
    沈京饮反握住他的手,强忍住想亲他唇瓣的冲动,沙哑着鼻音说:不说也会来接。
    雪郁有点忧虑地低下头:我以为你会生气,不来接我
    因为这几天他拒绝了很多沈京饮的亲亲请求,不免有点担心,他想了想说:考完再亲好吗?沈京饮记得要来接我,我想考完第一个看见你。
    天气已经转冷了,还下着小雪,雪郁穿着一件羽绒服,他身体不算太好,骨架小脸还白,浑身有股极明显的脆弱感,沈京饮平时都不敢弄疼他。
    现在他顶着这张脸打直球,沈京饮一路麻到肩膀,极难才偏过头:快进去吧。
    沈京饮没有食言,早早就在门口接雪郁,雪郁不再像之前那么藏着掖着,走出来就捉住沈京饮的手指,被问考得怎么样,就说还可以。
    成绩出来那天,真的还可以。
    裴母做了顿好的犒劳雪郁,这还是收着,等高考完看到分数那天,她直接做了顿满汉全席。
    雪郁考上了T大,沈京饮和他考的同一个。
    如果放在很久很久以前,沈京饮不会想到有一天他自己会把自己折腾成脆弱不堪的凡人,和普通人一样,高考和恋爱,那太匪夷所思了。
    但他现在觉得,还好这么做了。
    奚素素也忙,忙着清除那些进入小世界的倒霉鬼的记忆,忙得脚不沾地,到了九月十号那天才闲下来,去雪郁家里做客。
    中秋节图一个热闹,讲究一个圆圆满满,裴母前些天就准备上了各种口味的月饼,这天也早早拿出木板和擀面杖,招呼着家里的人包饺子。
    奚素素上楼被几个奔跑打闹的小孩撞了下,举起拳头就要吓唬他们,吓唬跑了才敲响那扇门,门不一时就开了,里面的谈笑娇喝声溢出来,灌进耳朵里。
    是雪郁开的门。
    雪郁穿着件宽松的衣服,外面被强行要求套上了不伦不类的外套,饮水机旁边,沈京饮垂着眼皮搅拌水杯里的感冒冲剂,动作很娴熟,像照顾惯了人。
    沙发上坐着的裴父裴母、甚至她做出来的虚拟模型都在忙忙碌碌包着饺子。
    奚素素愣了下,恍惚了下,心想,哦,原来中秋节是这样的?
    以前她都是一个人,偶尔会赶上沈京饮没沉睡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吃个面草草度过,倒真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过节的。
    雪郁吸了下鼻子,用手捂住嘴咳嗽了声,再抬起头,脸颊沾了一片面粉,搞得一股可怜劲:你来了,快进来吧,再包几分钟就能下锅吃了。
    奚素素回过神,大咧咧走进来,又道:你感冒啦?
    不知怎么,雪郁关上门回头时,下意识朝沈京饮那边看了眼,眼神有些心虚,听到问话,他急急收回目光,应道:嗯,有点,最近气温低。
    奚素素嘱咐了他几句要多穿点衣服,就撸起袖子加入裴父裴母,她话多嘴巴又甜,饺子包得也不错,没一会就和裴父裴母聊得火热。
    裴母怎么瞧怎么稀罕她:小素,你和京饮是朋友吗?怎么中秋节不回家呢?
    奚素素面不改色地嬉笑道:爸妈忙哎,阿姨,您怎么知道我和沈京饮是朋友,万一是对象呢?
    撵饺子皮的手停下,裴父裴母都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有慎言的意思:小素,这可不能乱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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