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琏根本不回答,只剩下了狂躁的咒骂:你这等小人!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我杨琏到底哪一点不如你!
    我从记事开始就刻苦读书、勤奋练武,文章、武学哪一样不好!你呢?你是什么东西?一戳就倒的病秧子!除了会讨巧争宠,你还会什么!可他偏偏选择了你你也配?!
    你怎么就不像你娘,她早死你怎么不早死?啊?!
    杨珹闭了闭眼:你要只会说这个的话就别说了。
    这些抱怨讽刺的话杨珹不想再听,留着杨琏一条命一是因为杨琏毕竟还是皇子,是封地王,不能随意处置了,二就是想从他嘴里找到问题的答案。
    杨琏如今这般不配合,他也懒得再问了,反正就那么点事儿,总会查得出来的。
    杨珹转身边走边说:把他关起来,找人给他看看伤,别让他死了,也别苛待
    殿下小心!!!
    成苑只见有寒光一闪,他几乎本能的拔步上前,试图阻拦这一次行刺。
    杨珹猛地转头要躲。
    噗呲
    他到底是预估错了,那刀锋指向的并不是杨珹,反倒没有半分犹豫地穿过他的胸膛。
    很奇异的,成苑并没有感觉到疼,直到他低头看到自己胸口还残留在外面的一小截断剑后才意识到
    哦,原来是冲我来的。
    血如泉涌。
    杨琏的武器早被人收缴了,这是在被押来的路上他悄悄从地上摸起一个断裂的剑尖。
    没有剑柄,杨琏把光秃秃的刀刃直接握在手里。在使出全部的力气刺向成苑时,他亦是满手鲜血,手筋似乎已经断了。
    看着没入成苑胸膛的剑尖,杨琏痛快地放声大笑,仿佛没有失败和疼痛,只要杀了成苑就是世间第一等畅快事。
    杨珹瞳孔极速放大,他抢上前去一把把成苑抱在怀里:
    十四!十四你怎么样了!
    别、别睡来人!太医!让太医都给我滚过来!
    在一片混乱中,杨琏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低语:
    杨珹,皇位我让给你!
    就当是你这个小侍卫,拿命来换的!
    我最近好勤劳,没有人想夸夸我吗?(*≧m≦*)
    第52章 真心
    混乱。
    成苑只感觉身边乱糟糟的,自己窝在一个单薄的怀里,他刚想说别吵了,就从嗓子眼呛出一口血。
    他愣了半天,身旁的声音终于迟缓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十四,十四你清醒一点,等一下太医!太医怎么还没来!都死了吗
    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掉到脖子上了。成苑像抬手去摸,但是没有力气了。
    很奇怪,之前在北境的时候,在战场上他被人豁开了肚子,他都恨不得能把肠子塞回去接着打。
    这次怎么就没力气了呢?
    十四十四我错了杨珹死死抱着他,捂着他一刻不停在往外涌血的伤口,几乎能感觉到他怀里的这条鲜活的生命正在慢慢流失。
    你再撑一会儿好不好?杨珹将头埋在他耳边,痛苦地呜咽着:我不娶妻了,我错了,只要你一个
    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好不好
    求求你
    成苑尝着自己嘴里的血腥味,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说什么、傻话呢他的视线缓慢聚焦到杨珹身上,仿佛切身感受到了他的绝望和悲戚:我、没事别哭
    殿下成苑的嘴角带着点笑:不要、哭
    事情发展到一步,成苑半分都没有后悔。甚至对他来说,如果能死在杨珹的怀里,反而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他真的很爱、很爱杨珹。从那个结束流浪的隆冬开始,那份爱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反而如水落石出一般愈发明晰。
    只是很可惜,他的爱在杨珹这里不算珍贵,也并不稀有,因为如果杨珹想要,总会有大把的人会双手捧着献上去。
    他就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心,期盼着杨珹如有闲暇,能漫不经心地瞄上一眼。
    杨珹真的看了,甚至也给了他回应,可人总是得寸进尺的,他又开始不知足了。
    他不止希望杨珹可以看他一眼,他希望杨珹可以看他好多眼。他希望杨珹的目光可以永远停留在他身上。
    但杨珹做不到。
    那他就给他自由。
    成苑的意识逐渐模糊,口中喃喃:殿下
    是不是、如果我今天、就这么死了
    你就永远都
    忘不掉我了?
    未尽之言,终于彻底隐匿在他口中了。
    殿下,卑职无能,大将军就算再怎么用药吊着,也
    一众太医跪在地上,抖得如同筛糠,说话的首判甚至哆嗦得口齿不清,几次磕到上下牙。
    杨珹安静地坐在床边,将刚刚给成苑擦过的、浸透了血的布巾丢到盆里,转头看向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如有实质,几乎能压折他们的脊梁骨。
    殿下
    我说过了吧,杨珹开口:救不了他,你们就同他一起去,很难懂吗?
    可是殿下
    闭嘴!杨珹一挥手便将铜盆打翻。他噌地从床上站起来,几步就走到了首判跟前,抬手狠狠捏住他的下颏骨:
    你是想下去探探路吗?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不想的话就安分给我治!杨珹嫌弃脏一般将他甩开,眯起眼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如果再让我听到你们说什么不该说的,你们就掂量掂量,自己那颗人头,还能在项上挂多久。
    话音刚落,他像看出了什么:太医都到了?
    首判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上下嘴唇相碰好几次都没发出声,还是身后有小太医解释,说是有两个太医被分去照顾皇上,还有两个去给三殿下看伤了。
    看伤?杨珹冷笑一声:撤回来。
    底下有人小声说了句三殿下的伤不能耽搁,再晚就真的残了。
    杨珹目光移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温声说道:他命都没了,还担心残了?
    殿下好像一头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殿下:▃▂你若摺斷我将军翄髈,我定毁你整個天堂_﹏ゥ
    第53章 地牢
    踏、踏、踏
    幽暗的油灯由狱卒提着,在黑暗中照出一小片摇曳的光晕。杨珹随着引路的人走进地牢,一尘不染的丝履踩过满布烂泥与苔藓的台阶,又在离牢房还有几步的距离时停下脚步。
    杨珹神色淡漠,接过了狱卒手中的油灯,示意他先出去。然后,他自己拎着油灯,一步步靠近已经昏迷了的杨琏。
    啪
    杨珹低下头,看见自己一只脚不小心踩到了一滩水。
    顺着水流的方向寻至源头原来那是杨琏未经处理的伤口流的血,已经汇成了一小滩。
    杨珹的神色毫无变化,他盯着自己脏了的鞋子半天,抬脚走向杨琏。
    杨琏。他叫了他一声,杨琏没动静。
    杨珹提脚不轻不重地踩在杨琏的断腿上,杨琏整个人一哆嗦,神志还没清醒就已哀嚎出声。
    杨琏。杨珹微微用力,那双淡漠的眼睛仿佛两口不见底的深井,映着油灯跃动的光晕,诡异得像是来索命的厉鬼:
    我鞋子脏了。
    杨琏慢慢转醒,在目光触及杨珹时几乎是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而后又故作镇定地笑了:呦,这不是我的太子皇兄吗?怎么有功夫来这儿了?
    难不成是父皇看出你这副皮囊下是个什么东西,让你过来陪小弟我了?哈哈哈哈啊!啊
    杨珹的脚慢慢加力,杨琏疼得浑身的肌肉都在不住抽动,冷汗混着血水流进眼睛,终于说不出话了。
    杨琏,我鞋子脏了。洁白的丝履上溅了一小片锈色的血,此刻正踩在杨琏的断腿上,给他带来持久不间断的折磨。
    杨琏咬着牙骂道:怕脏就滚!少在老子面前撒泼!
    听了他这句话,杨珹又突然不踩了。他收回脚,俯下身蹲在杨琏对面。
    我最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他平静地看着杨琏,说道:我的东西,就算不要了,别人也不许动。
    你为什么要碰?杨珹伸手,细白的手指蹭过杨琏沾满血泥的脸:那可是我的宝贝。
    我最喜欢的东西。
    杨珹如今这副样子实在太诡异了,杨琏张了张口,竟然没敢出声。
    杨珹突然站起身,狠狠一脚踢在杨琏的断腿处:你怎么能动!
    杨琏被他这一脚踢得差点当场疼晕过去,然而就在这时,他又隐约听见杨珹冲外面说了句带进来。
    呼哧呼哧地喘息声由远及近,杨琏凝神一看,顿时吓得血液倒流。
    是四条大狗,不,比起狗,它们更像是狼。杨琏一看就明白,这狗平日里都是用生肉喂的,他们尖利地牙齿可以撕开一切生物的皮肉,啖其肉饮其血。
    杨琏终于明白杨珹这是什么意思了。
    眼前的四条狗眼冒绿光,口水滴滴答答地挂在嘴角,四条腿不安地刨着地,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了。
    杨琏哆嗦着,小声呢喃:杨珹,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大康的封地王,你不能、不能
    杨珹低下头看他,笑道:你放心,很快就不会是了。
    从今天开始,就让它们和你住在一起。
    杨珹的嘴角怪异地勾着:你最好祈祷十四没事,那样,我或许还会给你留具全尸。
    从地牢出来的杨珹换过衣服就去了成苑休养的寝宫。
    他不信那些怪力乱神,如今也被逼迫着迷信起来。据说地牢里的死气和怨气重,他不希望这些能够影响到成苑分毫。
    毕竟成苑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糟了。
    杨琏的断剑直直扎进他的胸口,已经伤及根本,唯一一件还称得上命大的事就是那截断剑并不长,没有伤得很深。
    但这件事对于能保住成苑的命来说,作用微乎其微,充其量也就只能让他多撑几天再死。
    各种价值连城的珍稀药材源源不断地往成苑休息的寝宫里送,可即便如此,成苑的脉搏依然越来越微弱了。
    杨珹安静地握着成苑的手腕,半晌,突然像疼得狠了一般弓下腰。
    十四
    他紧闭着眼,额头抵在成苑发凉的手背,又想起了十四走之前两人爆发的那场争吵。想起他脱口而出说出那句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时,成苑那副痛心诧异的表情。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却没想到如今再回想起来,依然如同昨日刚刚发生的一般明晰。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恨不得回去一刀捅死那个只会伤人心的自己。
    成苑说他不懂爱,不会爱人,现在他明白了成苑用自己的命,教会了他爱与被爱。
    可他不想明白了。
    写完大决战后突然有点懵,不知道该写什么了
    第54章 鬼手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要绝望,太医都打算提头来见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严自熙。
    杨珹不认得这人,只听说他是成苑军中的好友,认识一个江湖郎中。那郎中江湖人称鬼手,术精岐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人性命,也能使死骨更肉,着手成春。
    杨珹听了,顾不上查验此人究竟是谁,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转头就安排了人去寻。
    严自熙说那人是江湖人,行踪不定,若要硬说他常去的地,那大概就是西望山的桃树林。西望山不在京城,派人来去又是大半日,如果真的寻不到,那也就只能说命该如此。
    成苑就剩半口气了,被太医们下了虎狼药,硬生生把成苑这口将咽未咽的气又多吊了一天。
    一批禁军吵吵嚷嚷,都要给西望山翻个个儿,也没寻到这个鬼手。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成苑的呼吸越来越轻,脉象越来越弱
    大娘,这前面是干嘛呢?一个穿着破旧袍子的年轻人站在一个饽饽摊前,买了两个糙面大饽饽,嘴上同卖饽饽的大娘闲聊。
    听说是京中出了乱子,好像是什么人要死了?这不,派来这么些人,说要找一个什么郎中。
    要我说,就是白费事儿。那皇宫里面大把的补药,那么多好郎中。他们要再治不好,我们这小地方的郎中更别提了!
    年轻人嘻嘻一笑:您说得对!
    说罢,他拎着两个大饽饽,走向了与他原计划截然相反的方向,边走还边哼着自己编的小调,明明破衣烂衫,却像个风流浪子。
    听说他们要找人回去给一个将军看病小饭店外面正擦着桌子的小姑娘小声同伙伴闲聊:不知道是哪个将军,可别
    青年人听了,脚步微顿,略加思索,就走到了几个小姑娘身旁。
    劳烦,你们刚刚说的是,这次京中来寻郎中,是因为一个将军病了?
    夕阳一寸寸沉下去,看着床榻上几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成苑,杨珹的手越握越紧,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甚至勒出了血痕。
    终于
    一队车马风驰电掣地冲进京城,所过之处尘土飞扬,奔跑的马匹几乎化成一道残影。
    那队马匹丝毫不顾礼数,一路闯到皇城,竟也无人敢拦,甚至还有专人特意来接应。
    岑沉这一路上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直到看见寝宫外好好站着的严自熙才算彻底放下这口气。
    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请进宫里。
    杨珹就坐在一旁,眼眶红着,眼睛里的情绪却是压抑的冷静。
    草民岑沉,见过勤王殿下。
    不必多礼了,来看看他。杨珹微扬下巴,岑沉顺着他指的方向上前几步,刚想要伸手,又犹豫着缩了回来。
    杨珹烦躁地锁起眉头:没那么多讲究!
    岑沉这才探出手,搭在成苑的手腕上。
    片刻后,他的神情也微微严肃起来。
    可有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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