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再次被打散,只剩一圈一圈的水波纹。
    木精灵对他这种行为,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只是在对方这样反复了三次后,眼看着日光快要彻底消失了,木精灵忍无可忍地扭过头,无声控诉地注视着对方叹气。
    光之精灵似乎很乐于看他有情绪波动,眼神想表达的意思很明确:精灵与生命树同在,何必每天都来这里看同样的日落。
    木精灵不愿与他计较,也不想拆穿,他明明每天都溜到生命树上睡觉,醒了就朝着中土世界望啊望,族长怎么劝都不听。
    对方是光之精灵中唯一拥有叛逆心理的精灵,或者说,整个精灵族中,也鲜少有这样行动自我,不顾及生命树公约条例的精灵。
    木精灵不知道他这样是否更快活些,他也不关心。
    他就想安安静静看个日落。
    光之精灵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木精灵有什么反应,对方似乎在发呆,眉目间不见他想看到的怒气,反倒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落寞。
    于是他握着石头愣了愣,觉得没意思,低头看了看石头,索性随手扔回地面上,干脆地站起身走了。
    脚步声远去,木精灵仍发呆似地垂着头,直到日光消失,昏暗下去的光线中,亮起一抹银色。那抹银色由远及近,扇动着翅膀,在他周围徘徊了片刻,最终降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黑漆漆的湖泊边上,银蝶落在木精灵的鼻尖,每扇动一下翅膀,都有簌簌的银色光点悠悠地纷飞。
    直到木精灵怔愣半晌露出一抹淡笑,灌木丛中伫立的影子,才转身离去。
    第145章
    第一天的拍摄顺利收工, 拍摄组通过这半天的合作,也确认了NebulaX不是那种业务能力令人头痛的类型,工作人员松口气的同时, 心情也都比较愉快,连带着沟通时都多了点笑意。
    毕竟工作中,谁不希望遇到省心的合作方呢,更何况还赏心悦目,性格似乎也好相处。
    拆发饰花了点时间,林项北跟周屿白坐在小马扎上, 很配合地等妆造师用化妆棉小心卸妆。最后一场戏只有他们两个,所以边南一他们在他俩拍戏的功夫,就已经提前卸妆卸的差不多了。
    一直拍到太阳落下去的最后一刻,此时枝叶遮挡的密林中黑得彻底, 灯光师打开了电源设备,这一小片活动区域内勉强够用, 不过招来了无数的飞蛾蚊虫环绕在灯源附近乱飞。
    率先收拾妥当换回常服的边南一裹着长款外套,将下摆收拢抱住蹲在林项北跟前,跟小老头一样抱着胳膊看他卸妆。
    他抽动了下鼻子,歪头看看林项北身上披着的外套,又看看周屿白:北哥,我饿了。
    林项北尚未开口,负责帮忙打手电筒增加亮度的化妆师助理倒是先笑了,搭话闲聊:野外没什么好吃的,我之前跟过这个团队,不是第一次跑到这种荒郊野岭来。除了口感一般的自热锅, 饼干之类的,咱们能想到的好吃的都不会有。
    林项北等化妆助理说完, 朝边南一点了点头,表示多半如此,不要期待太多。
    估计连热乎的东西都不会有。
    虽然早有预料,但边南一还是捧着脸愁云惨淡的叹了口气他没洁癖,也不怕睡帐篷,就愁肚子饿了没口正经饭吃。
    现在想起之前清汤寡水的水煮外卖套餐,似乎也挺好了,颇有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感觉。
    周屿白对边南一的惆怅情绪不是很关心,沾了卸妆水的化妆棉正在脸上擦过,周屿白不太能转头,他维持一个稍稍仰起脸不动的姿势,眼神往林项北那边瞟了瞟,沉声问身边的人:林项北,你要是不想吃这些,就跟我说。
    蹲在两人跟前的边南一眼睛一亮,知道屿白哥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依然眼睛亮了起来,光明正大地偷听周屿白有什么加餐的好办法。
    难道屿白哥在行李箱里,未雨绸缪地放了什么好吃的?
    边南一兴奋的努力猜测:辣酱?泡面?小零食?
    老幺想到的这些完全不是周屿白会考虑的食物,而是他自己现在想吃的,所以周屿白注定要让他失望。
    林项北也没料到周屿白这么问他,他的化妆师要快一步,卸妆先几分钟完成,于是他温声道谢后,接过化妆助理递过来的纸巾,默默观察了下周屿白的表情。
    还挺镇定的,不像是随口说说或是开玩笑。
    只是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林项北也在,知道他没带什么可以直接吃的速食品。
    于是林项北用肯定的语气冷静陈述:别想了,森林里不能起火。
    被看透的周屿白:
    林项北淡定瞅着周屿白,一本正经地补充:而且先不说野味不是能随便打的,果实是不能随意摘的,你也没有与这些相关的经验,哪怕是食材和厨用工具齐全,你也不会做饭。
    被无情拆穿的周屿白:
    雄心壮志和梦里围着篝火的浪漫,被林项北冷静现实的话击碎的很彻底。
    周屿白视线稍有些飘的沉默了片刻,斜睨向边南一,面无表情地无情陈述:别想了,我没泡面,没辣酱,没你想吃的任何一样垃圾食品。
    被打破幻想的边南一:TT。
    这无处不存在的食物链(。
    他悲伤地裹着自己的厚外套,跟林项北挥挥爪子再见,又充满控诉地瞅了周屿白一眼,溜到万柏那边找爸爸柏去了。
    万柏正裹着大外套啃饼干,顺便左耳进右耳出地听汲煦锡念叨指环王,看到老幺跑过来,拍了拍他的狗头,递给他一包海苔。
    林项北对周屿白这种幼稚的行为不发表评价,他低笑着摇摇头,等周屿白卸妆结束,从工作人员那里领了今天的晚餐,跟周屿白拎着小马扎找了个地方坐。
    帐篷不用他们再自己支了,拍摄时趁着天还亮更方便,工作人员就麻利地将需要的帐篷全都支起来了,还做了编号,不然外观都一样,容易进错帐篷。
    等之后换下一个地方,也用一样的帐篷,各人住各人的,不会搞混。
    拍摄组氛围挺好,工作人员吃的跟NebulaX差不多,现下山里信号比较弱,手机都没什么信号。平日里低头族很多,一有闲工夫就捧着手机看个没完,现在直接断了源头,倒是都有功夫看看身边的人,一起聊会天。
    没有灯光比市里黑很多,静谧又满是虫鸣声,穿得厚依然有蚊子叮。
    林项北吃着饼干,下意识伸手在颈项处挠了挠,脚腕那块裤腿与鞋子间露出来的一小截,也有些抓心挠肺的痒。
    下午拍摄时,其实他就感觉到被蚊虫咬了,只不过拍摄是工作,林项北忍住了没有去动。
    周屿白一直留意着他,山里光线昏暗,现在亮着的光源只能勉强让大家正常活动,所以他在林项北动之前,没注意到。
    片场人很多,此刻都聚集在附近,哪怕光线不强也不好表现得过于亲近。他皱眉压下眼底的关切,探身凑近了些,看清了林项北被咬到的地方。
    林项北皮肤白,无论是在明亮还是昏暗的空间下都白的发光。
    肤色越白,一点色差也格外明显,更何况山里的蚊子咬人更厉害,他没忍住用指尖挠了几下,就出了两道红痕。
    周屿白本来是想确认下咬林项北的是不是有毒的虫子,这一看倒是确认了没什么事,但视线反倒收不回来,眸光渐深。
    林项北没发现周屿白在看着他走神,他低头挽起裤腿看了看,蚊子顺着脚踝一路咬到了小腿,他按捺着那种想去抓的潜意识,数了数目前一共被咬了多少个。
    算上手背上被咬的,差不多有快十个。
    山里的蚊子不知道多久没见过人,他们来拍摄一趟,差不多算是移动的满汉全席,还是免费的。林项北忍耐着这股抓心挠肺的感觉,为了转移注意力想跟周屿白聊会天,总算注意到他好像在走神,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周屿白?
    周屿白回神,嗯了一声,强迫自己转开视线:哦,嗯。怎么了?
    林项北没察觉他有什么不对,为了不被咬将手尽可能缩进外套的袖子里,同时两只手认真地捧住脸,试图阻挡蚊子继续袭击他的脸。
    他倒不怕这个,就怕明天影响拍摄,林项北是有过被蚊子咬在眼睛附近的前科的。
    缩在袖子里的手蜷缩起来,变得有些圆鼓鼓的,再加上捂住两边脸颊这个动作,看上去特别像懵懂的小海獭。
    至少周屿白总算冷静下来后,一抬眼就看到林项北就联想到了有点懵又不吭声的海獭。
    于是他没忍住看着林项北笑了出来。
    林项北不明所以地看看他:?
    周屿白一直看着林项北,那点笑从嘴角一路攀升到眼尾,笑得完全停不下来。
    林项北不懂他在笑什么,他调整了一下捂住脸的手,将自己的耳朵放出来,继续瞅着周屿白问:笑什么。
    小海獭到陌生环境,会像这样揉揉脸颊,两只爪子捧着脸陷入沉思吗?周屿白不太严肃地想。
    他其实知道海獭做这个动作,其实是为了理顺皮毛保暖,但这不影响他发散性思维。
    周屿白不知不觉体会到海獭塑的快乐,思路越跑越偏。
    林项北不知道周屿白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他直觉不会是什么很正当的理由,问了一遍周屿白不回答,就懒得再理会对方,而是开始思索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个姿势或许有一点作用,但是他该怎么继续吃东西呢?
    无所不能的林项北陷入了沉思。
    半包饼干被放到膝盖上,林项北保持了一会儿这个姿势,开始愣愣思考,如何才能在阻挡蚊子的同时,吃到饼干。
    在他得出一些不至于太离谱的结论之前,那半包饼干被拿走了,随后一块饼干被递到了眼皮子底下。林项北抬眼,手的主人很显然是周屿白,他正噙着笑朝他不着痕迹地偏头,于是他下意识地咬了一口。
    林项北有很多个问题想问,周屿白没有被蚊子咬吗,他是什么血型,能不能问下工作人员有没有防蚊喷雾之类的,还有这种举动会不会被工作人员看到,有没有关系。
    周屿白似乎能读懂他的眼神,在林项北咽下那半块饼干之前,不急不缓地看着他回答:我基本没被咬,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天生体质问题,解释不清楚。血型是A型血,可以参考一下,但很多A型血也会被咬,所以这一点没多少实用价值。
    林项北默默点头,眼神落在下一块饼干上,于是周屿白垂眸,唇齿间泄露出一丝低低的笑声,很自然地给林项北又递了一块。
    于是林项北继续吃,周屿白吃了他咬过的半块饼干,摇头跟林项北继续说话:不用担心。你看看四周。
    林项北闻言抬头,这才发现,工作人员基本都没往这边看,时不时有模糊的交谈声和笑声传来,倒更像是在春游一样放松,再加上光线问题,哪怕注意也看不太清。
    手机没信号,在这种昏暗环境下看手机眼睛会痛,而且基本连不上网,所以肉眼可见没有一个人拿着手机,不然离这么远肯定看得一清二楚。
    林项北放松下来,继续示意周屿白投喂饼干。
    他又往前探身仔细看了看,周屿白的脸上、颈项上,手上,确实都没有看到任何蚊子包。
    林项北难得有点羡慕这样的体质,他为了忍耐住想去抓挠的感觉,还是挺难熬的。
    他低声失落道:我跟你一个帐篷,蚊子肯定也只咬我。
    这不公平。
    周屿白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林项北郁闷地垂着脑袋,两只缩在袖子里的手捧着脸,不想跟周屿白讨论这个无解的问题。
    拉着小马扎往林项北旁边挨着近了些,周屿白背对着工作人员那边,完全将从那边可能传来的视线阻隔了。随后他自然地抬手,放轻动作用指腹擦过林项北的嘴角,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
    林项北默不作声盯着他看,周屿白面不改色地继续递了一块饼干:有饼干碎屑。
    晚风一直没停,周屿白感觉刚刚接触的一小块皮肤冰冰凉。天太冷了,拍摄组留的被子为了轻便携带显然太薄。
    周屿白面容冷静地想着晚上有充足的理由抱着林项北睡,随后将饼干袋子先放到林项北膝盖上,站起身看着脑袋跟他一起移动的林项北又笑了下:等我一会儿。
    他快步走到某个工作人员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工作人员点点头,跑到放置行李的地方拿了一管东西过来,递给周屿白。
    周屿白道谢后往回走,全程没超过十分钟。
    他简单跟林项北报备情况:帐篷里工作人员支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周围提前撒过对人体无害的驱虫剂,等晚上的时候也会有人负责挨个撒一些花露水。
    林项北看向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周屿白晃晃很小巧的一管药物:外涂药膏,专治蚊虫叮咬,工作人员说去红肿效果见效很快。
    工作人员之所以随身携带,就是因为不是第一次跟团队到野外拍摄,艺人被蚊虫咬了本身倒是寻常小事,只是如果红肿在明显的位置,势必会影响拍摄效果,所以都会准备上以待备用。
    本来是想提前给NebulaX每个人分发一下的,只不过他们刚到就直接开始拍摄,一时间给忙忘了。
    林项北想接过来:给我吧。
    周屿白却往回收了收,视线落在林项北缩起来的手上:你怎么拿?涂一会儿,小心被咬更多。
    林项北怔了怔,想想也对,他思索了几秒钟:那到帐篷里再给我吧。
    周屿白点头,转而不动声色地问林项北:还想再吃点什么?
    一刻钟后,顶多吃了五分饱的林项北结束了晚餐。
    他不像边南一那样唉声叹气,但其实也不是很喜欢饼干这种单调的食物,也不喜欢自热锅的味道,眼下食欲不是很旺盛。
    饼干吃多了,嗓子不免发干,林项北觉得有点渴,想去拿矿泉水瓶
    他尚且有了个探身的动作,水瓶就递到了眼前。
    林项北一愣,周屿白不但递了矿泉水瓶过来,甚至还提前拧开了瓶盖。
    于是某只小动物一样的海獭,终于放下了捂着脸的两只爪子,而是稍显不习惯地捧住了矿泉水瓶,接过来喝了两口。
    喝水时,林项北的眼神一直在往周屿白的方向飘。
    周屿白直到大学毕业前,都被周围的人认为笑神经不太发达,甚至可以说有点缺失。
    他周围的同学不止一个在说,他笑点非人类一样的高,不知道什么等级的幽默感才能把他逗笑。
    直到现在,周屿白终于逐渐理解了为什么有人会说,笑太多面部肌肉会发酸。
    他也不是笑点高,不然无法解释他现在的状态。
    周屿白想,林项北在他身边的时候,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他无时无刻都想嘴角上扬。
    科学将其解释为肾上腺素上升,多巴胺分泌,周屿白觉得没这么复杂。
    他就是一看到林项北就想笑而已。
    林项北瞅瞅他,把矿泉水瓶子冷静递过去:谢谢。
    周屿白把瓶盖拧上:洗漱一下,就回帐篷吧,外面太冷。
    林项北点点头,在周屿白这个角度看过去,接长的黑发散在背后,捧着脑袋点头时说不出的反差:好。
    野外不能暂时洗澡,用水瓶洗脸刷牙还是没问题的。
    就是昼夜温差果然明显,下午来时体感温度已经很低了,现在再用凉水洗脸,更是仿佛冰水一样,冻得人瞬间清醒。
    洗漱完后,周屿白找到工作人员分配的帐篷编号,拉开拉链,让林项北先弯腰钻进去。
    两种选择:睡袋或者盖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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