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平闻言冷笑起来:真是有趣,第一个放弃的人出现了,先前口口声声争着说仙胎是自己的,现在怎么见到长清真神就改口了?
    他正这么说着,游昊忽地探出头,小声说道:你既然不怕,那你怎么不说话?
    蕴平:我
    他眯起眼睛,果真站了出来,当先朝长清问道:长清真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清似笑非笑地看着蕴平,这位可说是此处唯一敢正面向他呛声的人,他自是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接着才慢慢出声道:事实就是如此,我与玄昭在迷阵的幻境中互相倾心,就这样结成了仙胎,还有什么问题吗?
    长清说的当然不是实话。
    这其实也是玄昭和长清在脱离幻境之后,相互达成共识的解释方法。
    对于他们来说,过去的二十万年才是真实存在的二十万年,对除玄昭长清外的所有人来说,上个二十万年都是不存在的时间,所以他们也认为,那些事情并不需要让其他人知道。
    在其他人眼里,他玄昭就只是这个时空中的帝君玄昭,这就足够了。
    毕竟过去都已经过去了,一切的灾劫也已经都结束了,实在没有再提一遍的必要。
    所以他们便将前缘略过,只讲述了在幻阵中相恋结合的事情。
    但正因为这样的叙述过于简单,不管是蕴平还是游昊,大家都对这样的说法感觉到了相当大的困惑,蕴平皱着眉头喃喃道:就只是这样?
    长清仍托着腮,笑着问道:或许你想听点更具体的事情?
    他边这么说着,边向玄昭那边投去一眼,接着道:说得太简单了,你们不相信也是自然,也许我可以从我与玄昭在幻境中相遇的那时候开始说起,我们究竟是怎么在诛妖的时候同行,阴差阳错共同被困山洞,后来两人携手逃生
    他说的情节相当真切,听得众人也都不禁怔住。
    这倒不是长清虚构的,而是真实存在的事情,过去的玄昭和长清的确是这般相识,然后慢慢地成为朋友,最终走到一起的。
    说起那时候的事情,玄昭甚至也不禁有几分怀念。
    蕴平本是不大相信这话的,但当他转过头看向玄昭,发现玄昭正以怀念的神态注视长清,他才惶恐的发现,长清真神所说的话似乎并不是假的。
    玄昭竟然真的与长清真神在一起了。
    蕴平怔怔站在原地,瞬间失去了言语,看样子仿佛瞬间没了魂魄。
    闻御本来还等着他来继续问下去,见他的模样,不由得蹙眉连忙催促道:就这样就够了吗?你不再多问问吗?他们究竟是怎么拥有仙胎的之类的?
    蕴平紧抿着唇,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闻御于是继续催促,期间就连栖霞也忍不住催促起来,直到这时候,蕴平才闭上眼睛,在将拳头紧拽之后,他终于低沉着声音说道:不用问了。
    闻御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不用再问了。蕴平重新睁开眼睛,别过头不去看玄昭与长清对视的样子,自嘲般地笑了声后说道:你们还没看明白吗,这是真的,他们现在的样子,可不是朋友之间会有的样子。
    在这么说过之后,蕴平甚至没有在这里再过多停留,当即便朝众人说了声,快步离开了星极殿。
    其他人盯着蕴平离开的模样,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照离则叹了口气,同样说道:我也该回去了。
    为了不打扰他们,照离也迅速地退了场。
    玄昭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在解释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应该需要花费许多时间,却没想到这就已经结束了。
    随着蕴平和照离的退场,其他几人虽然不甘不愿,但也明白此刻并不是他们死缠烂打的时候,更何况碰上长清真神,他们根本不敢随意造次,就这么僵持许久之后,大家也竟都纷纷退场了。
    星极殿内于是便只剩下了玄昭和长清。
    玄昭用询问般的目光看向长清。
    长清将无辜的表情摆在脸上,当即说道:不必这样看我,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多说,更没有用辈分压人,是他们自己识趣才离开的。
    玄昭也说道:我什么都还没有问。
    两人这么对话过后,彼此便再也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两人都笑了起来。
    似乎仍然是过去的样子,但两人之间又与往常有些不同了。
    玄昭发觉自己已经无法区分,他与长清的相处,究竟是二十万年前的模样,还是二十万年后的模样,似乎不管在前在后,都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本就该是这样的。
    长清来到玄昭身边,故意锤了锤自己肩膀说道:今天奔波了这么久,我可真是累极了。
    玄昭说道:德高望重的长清真神也会示弱吗?
    在如今的整个神界,除却玄昭这个不好分类的之外,长清便是其中最老的大前辈了,自然从来没有向任何人示弱过。
    但此刻待在玄昭的身边,长清却毫不顾虑任何形象,便这么上前,挤到了玄昭身旁坐下,没有形象地懒散躺在了对方大腿上:是啊,德高望重的长清真神不光会示弱,还会撒娇,你想看吗?
    第39章
    玄昭看他的模样, 想到这人和刚才的区别,不禁说道:你在人前倒是挺有前辈的模样。
    然而到了单独相处的时候,此人的内里就完全暴露出来了。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他仍然是这般只要有机会放松, 便绝不会再端着的样子。
    长清忍不住笑起来:我都在他们面前当了这么多年大前辈了, 突然转了性子会很奇怪吧?
    说着他又看向玄昭:可是要我在你面前装大前辈的样子, 我可装不出来。
    玄昭正要再说什么,却忽地注意到, 枕在自己膝上的长清,其实身体并没有完全放松。
    他的脊背仍是紧绷着的,只是因为声音和表情故作松快,所以看起来有几分毫不在意的样子。
    可是真的会毫不在意吗?
    玄昭心中很清楚,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二十万年的隔阂, 并非朝夕之间便能够回到过去的, 不管是玄昭还是长清, 纵然他们这近六万年都相伴在旁, 但身份不同相处方式不同, 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更不必说习惯了近六万年的相处, 想要回到过去才更加困难。
    长清和从前不同,二十多万岁的长清,怎么也不可能真的回到从前那个单纯赤诚的样子,大概只是担心玄昭觉得陌生, 惧怕着两人之间的关系无法回到从前, 所以长清才故意装出了这副模样, 试图让他相信自己并没有改变。
    好友与伴侣间的这点距离, 到底应该要怎么打破, 怎么平衡,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很多。
    更何况,他怎么能就这样毫无负担,理所当然地认为长清会这么简单地就放下过去的事情。
    自己曾经抛下长清,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玄昭垂着眸子,轻轻握住了长清垂在身侧的手。
    他能感觉到在被自己触碰的瞬间,长清略微紧张地扣住了自己的手,接着又装做如常般松开。
    玄昭反将其握住,说道:累了就休息吧。
    长清怔然,仰头看着他。
    玄昭声音温和,继续说道:我就在这里陪你,哪里也不会去。
    这句话像是有着灼热的温度,令长清不禁眼圈发红,接着迅速又闭上了眼睛,像是怕动作稍慢便会有眼泪流出。
    他有些无奈又失笑地抬起手,捂住眼睛说道:虽然这样说,我很不甘愿,但你别再把我当成以前那个凡事都依赖你的长清了,我也不需要你时刻陪着,你看这二十万年我独自生活着不也过得很好。所以也不要担心我的想法,不用顾虑我的心情,不用特别照顾我,我可不是什么需要呵护的花瓶。
    玄昭轻声应道:嗯,我知道。
    但他接着便又道:这真的是你想说的话吗?
    长清闻言再次僵住。
    玄昭没有再问下去,只耐心地等待着,即便是相隔了这么长的时间,彼此间的身份关系换了又换,但不论是过去二十年,还是现在的这数万年,玄昭都十分肯定,自己必然是最了解长清的那个人。
    长清终于松开捂住眼睛的手,用那双湿润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玄昭。
    他缓缓地撑起身子,重新坐了起来。
    然后他凑近玄昭,将身子与其贴得更紧。
    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距离,玄昭能够清晰地听见长清的心跳声,感受到他的呼吸,脸颊被对方的发丝摩挲地微微发痒。
    长清的目光专注到仿佛看不见周围的任何东西,眼睛里只剩下了玄昭。
    那是种相当执拗,竭力克制,却依然写满了占有欲的眼神。
    玄昭的声音充满着诱惑与包容,仿佛刻意引导般,他抚着长清垂下的一缕发丝,低声说道:说出来吧,有什么话都可以说,是我先抛下你在先,所以不管你想如何发泄,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长清眼睫颤动了下,目光又深幽几分:真的可以吗?
    玄昭仿佛没有注意到他语气里的危险信号,依然温柔地点头道:嗯,什么都可以。
    长清倾身过来,与其距离更近,说话间两人的唇瓣甚至都已经紧贴在一起,让玄昭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嘴唇的张合,他喃喃道:那么我可以在这里对你做些不端庄的事情吗?
    他们此处所在的地方,并非玄昭的卧室,而是星极殿内的正殿,也就是平日里众仙们来此处共议要事的地方。
    而玄昭此刻所坐着的位置,便是大殿正中的帝君正位。
    此处自是对神界来说最为庄重的重要所在之一,然而此刻,长清却毫无形象地将玄昭抵在座椅之中,两手撑在他的身侧,俯身做出了与庄重二字毫不符合的动作。
    他轻轻咬了玄昭的嘴唇,接着又或轻或重地舔舐起来。
    玄昭帝君这辈子才六万岁,连跟人亲近都不曾过,肯定也不曾有人与你做过这种事情吧?
    长清声音低沉地说着,随后又托着玄昭的脸,令其仰起头来,露出形状漂亮的下颌线。
    他接着又用湿润的唇吻过那处,声音喑哑地问道:这样的事情呢,也没有人对你做过吧?我做这种事情,也可以吗?更过分的事情呢?
    他起初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尚是压抑的,带着些许克制的,但随着他的话语逐渐放肆,他的行为也便越加大胆,说到最后,他已经几乎整个贴在了玄昭的身上,双手毫不克制地探入了他的衣领之中,覆在那颗正在不断跳动的心脏之上。
    纵然如此,玄昭仍然没有动,他稳稳地坐在那里,就这般任人施为,毫无防备到仿佛任何人都能对他随意揉捏。
    长清因为这样的想法,莫名地更发狠几分。
    时至现在,长清总算是将所有隐藏的情绪全部爆发了出来,没有故作理性的克制,没有瞒着委屈的隐忍,有的只有强行压制了二十万年的痛苦,即将冲昏头脑的妒火。
    长清将脸埋在玄昭颈间,紧紧搂着对方说道:你知道我最初认出你的时候,心情究竟有多复杂吗?
    没等玄昭回应,长清便自嘲般笑了声,接着道:我到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我这么多年想要寻找的人,竟然一直就在我身边,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高兴的,我自然是高兴到快要发疯的,可是在那之后我却突然记起了很多事情,我曾经差点把你收为义子的事情,我把你托付给暄晓的事情,还有你你已经跟别人有了仙胎的事情。
    长清幽幽地说出了最后这句。
    也是听到这句话,玄昭的神色才终于有了变化,其中夹杂着许多无奈。
    他总算是知道这人在独自烦扰着什么样的事情了。
    长清说道:你知道当时我的心情如何吗?我知道你还活着,虽然换了种身份,失去了记忆,但你依然还活着,我二十万年来从未如此感激这个世间,它竟然将你好好地还给了我。
    可是我将你认出得好像又太迟了,你已经和其他人有了仙胎,你与其他人互相倾心,而我明明自你这一世出生便陪着你,却反而慢了旁人一步,没能够成为有资格与你同行的那个人。
    我知道这样的心思事后想想会让人发笑,可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恨极了。
    迷阵里的事情有许多我也不记得,但我的确从未想过自己可能是仙胎生父这件事情我不敢这么想,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幸运的事情,让你回到世间,让我重新拥有你,甚至还与你有了仙胎。在那时候的我看来,这种事情只有梦里才会有。
    所以我嫉妒,我真的嫉妒到快要发疯,我想将那个夺走你真心的人找出来,我想除掉所有可能夺走你的人,我无数次来到星极殿见到你,都会忍不住想,也许我可以将你掳走,将你藏起来,这样就谁也没有办法带走你,也没人能与我争抢你了。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不顾大局,但我真的想不到别的,那时候我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三界,没有什么天下太平,对我来说要是没有你,天下就算乱成一片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话语至此,忽地被玄昭捂住了嘴。
    长清抬眸看向玄昭,玄昭虽然看起来神色如常,但掌心却是冰凉的。
    玄昭对长清道:不必将自己说得如此不堪,你是什么模样,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长清像是被玄昭掌心的温度所刺激,微微后缩了些许,但那双泛红的眼睛却始终紧盯着玄昭未曾移开片刻。
    最初的怔然过后,长清又笑起来,眯着眼笑容看来十分纯粹:不,你不知道的,我只让你看到自己好的那面,事实上我阴暗又歹毒,恨不能毒死你周围的所有人,我只想要你一个,别的什么都不想理会,我
    玄昭打断他的话道:我是你的。
    长清沉默地看着玄昭。
    玄昭继续说道:我是你的,你只需记住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你不必如此患得患失。
    长清沉沉地吸了口气,垂下眸子,喃喃重复了一遍玄昭的话:你是我的。
    玄昭再次点头:嗯,是你的。
    长清并未注意到,他在说出这话的时候,注视着长清的那双眼眸是温柔无比的,带着浅浅的笑意。
    而长清在将这话如誓约般念了许多遍之后,终于再度揽住玄昭的腰身,蹭着他的额头,发狠般说道:你是我的,前世,今生,来世,永生永世,都是我的。
    第40章
    自迷阵中回来之后, 日子仍旧如常般过着。
    真要说区别的话,倒是也有。
    因为前段时间万岭之巅发生的事情,相比起过往, 玄昭他们最近忙碌了不少, 不过对玄昭来说, 真正的区别并不是这个,而是他与长清之间的相处模式。
    二十万年的岁月分割不可能对他们没有影响, 两人虽然看似如常, 但平静的表面下却都怀揣着各自小心翼翼的心思。
    突然的恢复记忆, 让他们一时间难以找到平衡的相处方式,不管是二十万年前那样亲密的伴侣, 还是二十万年后无话不谈的好友, 这两者都难以做到, 也都不对劲。
    但谁也不希望与彼此的距离变得遥远,他们仍在摸索着, 互相试探出最好的距离。
    日子还很长, 他们好不容易重逢,这只是适应的过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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