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罪怔怔地由继准的脸自下看向他捂在后腰上的手,瞳孔瞬时放大。
    只见有红色的液体,正顺着他的指缝不断往外流。
    程罪的脑子嗡地一声,眼前顿时浮现出方才冲锋衣拿刀乱舞的样子。
    是刚刚?!
    操你特码快点儿!继准喘着粗气催促道,不然肾没了老子、老子把你的割了换上
    啊、哦!程罪回过神,赶忙拨打了120,紧张地对继准说,你、你坚持住啊!
    此时此刻,两人身边开始陆续围上了人。继准只觉得耳边嘈杂一片,那些声音都像是失了真般尖锐吵闹,搞得他头疼。
    随着救护车呼啸着从远处驶来,继准终于松了口气。
    心沉下来的那刻,他觉得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最后像是电视机被人按下电源,噌地落入了黑暗。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像是有道光隔着眼皮照了过来。继准强撑了好几次,才勉强睁开眼。
    视线渐渐恢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那盏白擦擦的日光灯。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耳边的娇姐正咬牙切齿地放着狠话,陈建业则在旁小声地安抚,让她别太大声,当心吵着自己。
    嘶
    继准尝试着想翻动下麻了的身子,却顿感后腰一阵刺痛,他不禁蹙眉倒抽了口气。
    娇姐见继准醒了,方才还凶神恶煞的脸上顿时红了眼眶。她赶忙抓住继准的手无比心疼地说:怎么样啊儿子,是不是伤口疼啊?
    继准咽了口唾沫,冲娇姐勾勾唇角,疲惫地笑了下道:对不起啊老佛爷,这次你儿子、真是见义勇为去了
    臭小子!腰子差点都给人捅穿了还在这儿贫!娇姐伸手要拍继准,但又舍不得地收了回来,吸吸鼻子说,妈知道,你同学都跟警察说了,你后爸当时也在呢。
    继准点点头,再次小心挪动了下身子问:我肾没事儿吧?
    放心,没事儿啊。娇姐轻捋着继准额前的碎发,我儿子还是个完整的男人,不耽误日后娶媳妇儿。
    陈建业捏捏娇姐的肩膀,半安慰半责怪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对继准道:医生说伤口不深,也没伤到内脏,就是血出得有点儿多,估计得在医院住上几天,再观察观察。
    好在马上放寒假了,你也能好好在家休息休息。娇姐端过桌上放着的保温杯,插了吸管递到继准嘴边,来,喝点儿水。
    继准乖乖地张嘴就着吸管喝水,娇姐边看他喝边继续咬牙暗骂:警察已经立案了,他大、爷的光天化日敢持刀行凶?!没王法了还?!放心啊,你后爸也找了人在帮着一起查,不信找不到他王八龟孙儿!
    行了媳妇儿,你让咱闹闹好好休息先,这些事用不着他操心。
    对对!娇姐意识到后赶忙放缓了声音,闹啊,你想吃啥不?妈回去给你做,再带些换洗衣服过来。
    继准喝完水舔了下唇角:爆炒个腰花成不,给我补补。
    嗐,不说别的,改明儿我真得找个大师替你算算,看今年怎么总是在生病受伤,再画几道符给你冲水喝。
    娇姐说着,在继准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下,而后拎着包站起身跟陈建业说,我先回去一趟给他收拾收拾东西,你在这儿陪着儿子。
    陈建业点点头:成,你开车注意安全啊。
    知道。
    娇姐说完,便匆匆离开了病房。
    陈建业抬头看了眼架子上快输完的液体,低头对继准道:我记得应该还有一瓶,你在这儿等着啊,我叫护士给你换药。
    嗯。继准应了声,在陈建业打算出门时又将他唤住问,那啥,跟我一起的那人呢?
    哦,他这会儿应该还在警局做笔录呢。陈建业顿了顿,犹豫着说,那孩子好像跟伤你那歹徒以前就认识。
    继准闻言眯了下眼,又想起程罪当时见到冲锋衣后惊恐的样子,以及他嘴里不断喊着的是他,眼神不由地向下沉了沉。
    待陈建业将病房门轻轻关上后,屋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这是间独立病房,应该是陈建业为了能让他住得舒服些专门花心思安排的。继准仰望着天花板,腰上的伤口仍在不停地跳着疼,许是麻药劲快过去了。
    继准呼出口气,手指在被子下轻绞着被单。这样的疼痛令他感到疲惫,却也让脑子变得异常清醒。
    不可避免地又想起在自己视线逐渐模糊,陷入昏迷以前,脑海中本能最先想起的事,居然是还没来得及给谭璟扬一个答复。
    眼前浮现出对方的样子,继准觉得一直笼罩在心底的那团迷雾似乎正在一点点地消散,进而逐渐呈现出一个无比清晰的答案。
    人这辈子,意外和未来真得不知道哪个会先来。如果是前者,那么自己先前那些所谓的担心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而更为遗憾的,其实并非是未来在一起会不好过,而是根本没来得及在一起。
    砰
    一道烟花在夜空中骤然亮起。
    继准侧目看向窗外,新年真得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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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放手
    一个身影匆匆推开急诊大门, 神色慌张地拦住一名值班医生,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大夫,请问这里之前有没有送来一个后背受刀伤的人, 叫继准!
    医生显然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 情绪慌乱的年轻人放缓了语气道:你先别急,那病人我有印象,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没有生命危险,人不久前刚转去住院部, 他父母都陪着呢。
    谭璟扬这才敢稍稍喘了口气, 他额角挂着汗,胸口急促起伏着冲医生微微颔了下首:谢谢您了大夫。
    说完,调头疾步出了急诊大楼。
    守在门口的程罪见谭璟扬出来,赶忙上前询问情况,可谭璟扬此时满脑子想得都是继准,也顾不上仔细回答地短促道:在住院部。
    两人刚冲进住院部大楼, 就被门口值班的保安给拦了下来。
    这会儿不允许探视, 你们明早再来吧。
    谭璟扬闭眼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缓些, 对保安耐心解释:我朋友今晚受伤了, 现在在楼上住院。麻烦您让我上去看看他,我保证不会耽误太久, 也不会影响到其他病人。
    那也不成啊。保安态度坚决, 这是医院的规定,我说了也不算。再说, 陪护家属都要有陪护证的,你们又没证件我怎么放你们进去?
    谭璟扬抿紧唇, 仍执拗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保安见拿他没办法,只能看向他身后的程罪道:要我说也不耽误这一会儿对吧,你看天不都快亮了嘛?你们等白天再来。
    程罪默默看了谭璟扬一眼,嘴唇动了动没敢开口。他太了解谭璟扬的脾气,平日里好说话惯了,可真到这种时候就连天王老子也劝他不动。
    就在双方陷入僵持之际,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推开,灌入了一阵冷风。
    小班长?你怎么来了?
    娇姐拎着饭盒和换洗衣物站在门口,有些意外地看向谭璟扬。
    谭璟扬一回头见是娇姐,暗沉的眼神瞬间跳动了下,慌忙道:
    阿姨,我来看继准。
    娇姐对这位班长一直挺有好感,知道他勤工俭学,独自担起家庭的重担,带着弟弟生活。继准跟他在一块玩儿后,学习成绩似乎也提高了些。还有他那弟弟谭乐,聪明乖巧招人疼,一看家教就很好。
    怎么现在来了啊?娇姐上前两步,递出陪护证对保安说,这是我儿子他们班班长和同学,过来看看他。
    这个点儿别说班长,就是校长也不行啊!保安一脸为难道,我都跟他说了半天了,现在没到探视时间,您别为难我成么?
    娇姐想想也是,人家保安也是秉着负责任的态度照规矩办事。便回头对谭璟扬说:放心啊,闹、啊不,继准他没啥大事儿,就是血流多了这会儿还有点虚。你让他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早再来吧。
    一听继准流了很多血,谭璟扬的心不免又是一疼,眉头蹙得更紧。
    娇姐拍拍他的后背:听阿姨的,先回去吧啊,家里不是还有弟弟呢。
    对不起阿姨。边上的程罪垂下眼,咬着嘴唇说,继准是为了救我才
    我知道。
    娇姐看了程罪一眼,实话说她心里难免对这孩子有些成见,毕竟自己的宝贝疙瘩是为了救他才挨了一刀,而且听陈建业说这人似乎还有案底在身,跟行凶者之前就有牵连。
    可理智告诉她在不了解真相以前不能这样,更不能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人家。说到底,这孩子本身也是受害者。
    你叔叔都跟我说了。娇姐冲程罪点点头,没事就好,快先回去吧。她顿了顿忍不住又多问了句,警察那边都已经说清楚了么?
    嗯。程罪轻声道。
    那就好。娇姐微抬起下巴又看了程罪几眼,那神态和继准还有几分像。
    最后她再次把目光调向谭璟扬,冲他笑了下道:放心,我跟你叔叔都在呢,一会儿要是小准还没睡,我就跟他说你们来过了。
    谭璟扬喉头滚动了几下,终是轻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抱歉阿姨,给您添麻烦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我家小准平时才总给你添麻烦了。娇姐眼底绽起细纹,随手替谭璟扬整了整皱了的衣领,看你脸色像是也不太好,平时得多注意休息。改天带着弟弟来家里玩儿。
    嗯,谢谢阿姨。
    好孩子,都快回去吧!
    娇姐说完,又将包往肩上挎了挎,进入了住院区。
    程罪抬头,轻声问谭璟扬:那我们?
    谭璟扬一声不发,转身走出了住院部大门。
    冬夜总是显得那么漫长。
    后半夜下了薄薄一层雾,路灯在雾气中晕散出橙黄色的微光。
    空气的湿度很大,谭璟扬的衣服都有些微微泛潮。他倚在医院门口的灯杆下点燃了支烟,回头看向零星亮着几盏灯的住院部大楼,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间的位置时便不再动了。
    程罪坐在临近的一处花坛旁,整个身子仍在止不住地发抖。
    他的眼底是遏制不住的后怕,抬头用微乎其微地声音喊了声谭璟扬,说:能帮我也点支烟么?我怕弄掉了。
    谭璟扬收回视线,从外套兜里翻出烟盒,摸了根烟出来点燃,搁进了程罪嘴里。
    程罪咬着烟,赶忙深深吸了一口,用手去夹烟的时候果然险些碰掉。
    是瓢虫。程罪眸色恍动,像是触及到了极为恐怖的记忆。
    不是,瓢虫已经死了。谭璟扬沉声开口。
    死了对,大武子他们打了瓢虫,他突然就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还撒了泡尿,棉裤都湿了程罪将身子蜷缩成一团,目光空洞地抱着头。
    瓢虫有先天性心脏病。
    大武子说他是为了替我出头才打得人
    放屁,他们两伙人早就不对付,拉上你也只是想当个幌子。
    扬哥程罪眼底通红,嗓音明显带了哭腔,幸好那天你不在
    谭璟扬闭了闭眼,那天他跟袁成文刚吵了架,连夜独自跑去眉城。再回来的时候,整条街都在传言瓢虫和大武子两伙人斗殴,瓢虫让大武子打死了,程罪也参与其中。
    要知道大武子和瓢虫原本就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谭璟扬绝不相信大武子真是为了替程罪打抱不平。
    我要是在,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的。谭璟扬埋头狠抽了两口烟,闷声道。
    那人长得跟瓢虫一样。程罪呢喃着说,不是瓢虫,那是他哥。大武子还在里面,他觉得是我害死了瓢虫,来找我报仇
    这些你都跟警察说了么?
    嗯。程罪攥紧自己的裤子,咬唇点点头。
    谭璟扬深吸口气,揽过程罪的肩膀收紧,低声道:都过去了。
    过去了程罪的唇边染上一抹自嘲的笑意,转头看向谭璟扬说,扬哥,你知道在我进少管所的那天,我的姑姑、姑父做了什么吗?
    他顿了顿,轻笑了下:他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别提多如释重负了。或许这就像我的名字,生来带罪,哪个不想离得远远的?如此,也自然就不会落得别人闲话了吧,问起来,就说是程罪自己不是东西。
    提及程罪的姑姑、姑父,谭璟扬下意识摸上了自己手腕上的那道疤。
    程罪明显也注意到了谭璟扬的小动作,看着对方的手腕,眼底隐隐荡起了温柔。
    那天要不是你,我的手指头怕是真就被我姑父给砍下来了吧
    随着程罪的话,记忆像是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夏日的午后。
    程罪的姑父总在喝酒,甚至很少有时间能看到他是清醒着的。
    那天下午,谭璟扬隔着平房的门便听到程罪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原来是他姑父发现自己丢了两百块钱,而程罪恰巧又刚买了一套百科全书。
    谭璟扬自是知道那套书是程罪拿他捡瓶子一点点攒出的钱买的,可他姑父却坚持程罪偷了自家的钱,从厨房里拿了把水果刀出来,将程罪的手死死摁在桌上,厉声威胁再不承认就剁了他手指头。
    跟一个喝得烂醉的人自是没有任何讲道理的余地,眼见红着脸的男人举起了水果刀,谭璟扬赶忙上前将程罪护在了自己身后。
    推搡间,那把刀在谭璟扬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也正是在这一刻,这个叫谭璟扬的人也同样被藏进了程罪的心里,让他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起码还有一个人是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渐渐地,不知这样感恩依赖的心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进而朝着另一个更为隐秘的位置越陷越深。
    可是发现这一切的程罪不敢奢望,因为在他眼里,谭璟扬本该拥有更好的家庭与人生。而不是跟自己在一起,也更不可能爱上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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