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们不愿意了,这衣服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他们精心做的。结果到头来还被倒打一耙,这种委屈那怎么能受得了?
    怎么就不是你们的过失了?我有让你们这时候做吗?你们不按照约定的时间,提前把东西做出来,这不是摆明着不让退钱吗?
    张德行越说越有理,拍着桌子啪啪作响,我告诉你们,这钱我等着治病救命,你们要是敢扣下一文钱,那就是谋财害命!
    你!来这里做衣服的人,大部分都是有头有脸的。他们可不会为了这点钱,在门口咆哮着耍无赖。所以伙计们对付这种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干着急生闷气。
    你们都去忙吧,我来跟他说。
    阮蛮蛮从小就被不要脸的人熏陶着,这点应对能力还是有的。
    张公子,有句话我要提前跟你说好,我的铺子可不是一般的店铺,它有皇上亲口御封的商号。如果你执意诬陷的话,那就是对皇上有所不满,到时候别说是钱了,命有没有都难说。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张德行明明怕得腿都在打哆嗦,嘴上却仍旧咬紧了牙关不依不饶。
    救命啊,大家伙快来看看啊,这家黑店不给我退钱,还拿皇上来威胁我!
    张德行在屋里耍不过了,跑到门口哭天抢地,一口一个黑店,一口一个要命了。
    平常人都没办法受了这委屈,这些日子埋头苦干,最后却没落好的绣娘和伙计们,纷纷憋不住要爆发了。
    我呸,你白长这么大的人,说话都不如个三岁的孩子!白纸黑字这里都写的清清楚楚,谁讹你的钱了?我们缺你那几两银子吗?
    就是嘛,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在我们这里做过衣服的人,有谁找得出毛病退回来过?我们都是讲情理的,你的衣服做了一半,按照规矩就是退那些钱。哪个像你这样撒泼耍无赖的?
    张德行理亏站不住理,没个三两回合就败下阵来了。但是,一想到失去的那些银两,他又不得不咬着牙的继续胡搅蛮缠下去。
    你们人多,嘴也多,身后又靠着皇上这颗大树。我一个贫民百姓哪里斗得过你们?我还是那句话,要么你们就给我退救命钱,要么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反正横竖都是死,我可不会稀里糊涂的冤死。
    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让你做个明明白白的鬼。阮蛮蛮看了半天,算是了解透了张德行这个人。
    他没什么本事,目的也很明确,唯一的法宝就是不要脸、不要命。
    你们俩去衙门里请捕头来,就说这里马上就要出一桩新鲜的人命案,请他务必速速赶来。
    听阮蛮蛮这么认真的讨论人命的事,张德行马上生出了想要逃避的念头。
    阮蛮蛮的视线一直放在他的身上,早在张德行抬腿往后退的时候,立马叫人按住了他。
    事情还没有弄清,别着急走啊!
    我,我想起来还有事,改改天再来找你理论。张德行挣扎了两下,竟然没有逃出去,
    你,你们想干什么?要打人吗?救命啊,这家黑店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打人了!
    围观过来的百姓们纷纷指着两边的人议论道,
    这小子是不是傻呀?难道他不知道,这家掌柜的背后有的是靠山吗?远的不说,就说前几天在街上到处宣言要娶妻的苏千户,听说已经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就差回京去升官了。
    还有,这衙门里的县太爷跟她也熟。就连那个卖国贼姓钟的,前些日子还请他们吃过饭呢。
    照你这么说,那他还真是必死无疑了!
    我不怕!我就不信连阎王爷,都是这家黑店为非作歹的靠山!老天爷啊,你不能让我就这么冤死了啊!张德行高喊一句冤枉,便晕死了过去。
    这,这是怎么了?按住张德行的伙计们傻了眼,他们什么也没有干啊,不能就这么把人给弄死了吧?
    别怕,不管他是醒着的,还是晕过去了。刚才他有指出两点来,一是说我们讹诈他的钱财,二来又说我们对他行凶了。等会儿捕快来了,他说不出来,咱们替他把这个冤喊了。
    一看这张德行就没有一哭二闹三晕倒的经验,这个时候昏死过去,最不是时候了。
    阮蛮蛮招了招手,叫来了个伙计,你去把气死阎王叫来,就说这里有个明明好好的,但是他就是快要断气的人,非他不能救了。
    阎王是小城里最有名的老大夫,脾气大,下手快准狠。只要是吃过他配制的药,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另外,他这人还有个谁去了也不能改的规矩。非得是濒临死亡,或是特别难治的稀世奇病才能请得动。
    比如上次苏祁尧中了东吴的剧毒,就特意上门请过他。奈何他只看稀奇古怪的病症,对于中毒这些常见的,他不屑去研究,所以没见着他大显身手的机会。
    果然,在张德行听说了要请气死阎王来,阮蛮蛮看到他的眼皮子抖搂了下,看样子是纠结要不要醒过来。
    这大夫还没有请来,病人怎么能好得了?
    哎呦,你说大夫来之前他要是能醒来多好啊!这样咱们不就能当堂对峙了吗?
    闻言,要挣扎着起来的人,突然挺尸不动了。
    阮蛮蛮冷笑了声,眺眼望去,发展捕快已经被伙计们请来了。
    公子。
    阮蛮蛮点了点头,丝毫不意外捕快对她的称呼。想必是来时,伙计们跟他交待了句吧。
    捕快大哥,你来得正及时。这人名叫张德行,前不久在我们铺子里定制了套衣服。因为他特意交代过,这衣服一定要加紧时间完成,所以我们铺子里的绣娘没黑天白夜的赶制。
    你看这里是他亲手写过的字,还有他按过的手印。阮蛮蛮摊开了记录薄,一一指证了出来,然后再由捕快拿着,在所有百姓面前阅览了遍。
    不错,这上面确实如她所说,是这么回事。
    好。既然大家也这样认同了,那咱们就说说接下来的事吧。阮蛮蛮将记录薄收回,又从绣娘的手中拿出了那件缝制了一半的衣服。
    一般情况下,没有得到买主的允许,我们是不会越过买主,让旁人先看衣服的。
    可是今儿不同了,这位张公子晕倒前口口声声说我们是黑店,想讹诈他的钱,要他的命。为了证明我们的清白,就不得不违背一次规矩了。
    阮蛮蛮将衣服和店铺赔偿的规矩都放在捕快面前,不论是在里面的时候,还是从店铺里出来以后,我从未说过一句不给他退钱的话。
    但是,衣服都做成了一半,还让我将全部银两退回去,这不合适吧?不说我们这儿了,就去其他的铺子里打听打听,有谁全部退过钱?光这衣服的料子本钱,值多少?难道我们的伙计和绣娘,就活该这样日夜缝制,白白受了辛苦?!
    众人沉默了,不过也就是几秒钟后,忽然从人群里爆出了一声,
    不该,让他赔偿。
    没错,人人都这样想做就做,不做就要退钱,别人还怎么活?
    此起彼伏的支持声越来越响亮了,之前同情过张德行的人,忍不住朝他啐了口吐沫,
    我呸,怀里踹铃铛,你是想得美。
    行了行了,既然这件事大家伙都弄明白了,案子也办清楚了。我先带着他回去治罪。
    慢着。阮蛮蛮见捕快提起昏过去的张德行,转身就要走。
    捕快大哥,这事儿还没完呢。现在我的嫌疑是洗清了,但是他诬陷我的那些话,是不是也该算算账了?不是我咄咄逼人,这事要是就这么过去的话,往后人人都来向我泼脏水怎么办?那我这个铺子还要不要开下去了?
    话倒是没错,只是他现在
    来了来了,咱们的气死阎王大神医来了。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案子也清了,大夫也来了。
    人呢?人在哪儿?
    捕快一看是气死阎王来了,立马将手里的人扔在了地上,迅速闪身离开了原地。
    他还略带埋怨的看向阮蛮蛮,公子,你怎么也不早说请他去了?差点就
    气死阎王只是路过跟前时,稍带着看了捕快一眼,他就吓得不敢吱声了。
    阮蛮蛮忍住了笑意,连忙请这个已经年过八旬的老神医,上前给张德行看病。
    老神医,这病也就您能来给他治了。
    我听他说了,这病确实稀罕了。老神医打开抱来的箱子,一股子恶臭味扑鼻而来。
    所有人都觉得在开箱的那一瞬间,就像是掉进了茅坑里,臭气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阮蛮蛮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她以前去请气死阎王的时候,专门去家里拜访过,那味道她至今难忘。所以在她再次叫人去请的时候,早早的准备好了棉球,只是没想到,毒气来得会这么快,一不小心也中招了。
    这是什么味儿啊?我都要吐了。
    隔了好几步远的人们都快被熏得受不住了,张德行正被气死阎王掰着嘴巴往里面强塞东西,阮蛮蛮很明显看到了他抵死间的抗拒。
    神医,你瞧着他这是什么病啊?说着说着话,突然就倒在了地上。
    哎呦,这可不好说。我摸着脉相,这怪病可大可小。小的时候立马就能好,要是往大的地方发展,没准躺个六七天就死了。
    啥?还有这么邪门的病?围观的人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捂着鼻子又往前凑了凑,正好看到张德行全身抽搐的情景。
    哎呦我的娘耶,他咋还抽上了?这会不会是在倒气,快不行了?
    这人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张德行哇的一声,肚子里的那些饭食都吐了出来。
    神医眼皮子一搭拉,将箱子上的盖子又合上了,得,看来你不需要躺在这里饿个六七天等死了。
    这话要是再不明白,这些年来都白活了。
    感情这老小子是装的呀!
    我呸,这玩意儿把我们当傻子戏弄了。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我出不了心里的这口气!
    一人一口吐沫,足够将张德行淹死了。
    可是阮蛮蛮觉得这还不够,只有对张德行罚到了极点,让歹人听了会生退却的念头,那才能永久杜绝。
    捕头大哥,既然人都醒了,我要状告他诬陷以及讹诈滋事的罪名,是不是可以去县太爷那里定夺了?
    当然可以。这是他罪有应得的。
    那好,那也请神医跟着走一趟吧。我怕他旧疾治好了,突然又来个新病,耽误了大人断案。
    气死阎王笑着指了指阮蛮蛮,你这丫头啊,鬼机灵。
    阮蛮蛮淡笑不语,带上几乎要把苦胆吐出来的张德行,朝衙门的方向去了。
    这个案子的所有证据,都清清楚楚的摆在了周文博的面前。他几乎是当堂宣判了张德行的所有罪行,包括对阮蛮蛮的赔偿费。
    张德行这下子彻底傻了眼,他哭都不会哭了,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傻傻的坐在原
    地,一直在叨念着,
    娘啊,儿子要了你的命啊!
    阮蛮蛮早就看出这个张德行不是个富裕人家了,尤其是此时此刻他又念着这样的花,她就不得不派人去细细打听了。
    不打听不知道,打听完了以后阮蛮蛮彻底陷入了深思。
    她本以为张德行的耍赖行为是个人教养问题,没想到她竟然查到了这出退单的幕后原因。
    东家,你想想你到底得罪了谁?他们竟然跟咱们耍这种阴招。幸亏这次你好心有好报,关照着那小子的时候,嗅出了阴谋,要不然咱可亏大了。
    这可不仅仅是亏些银两的损失,幕后人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先是故意放长线出去,告诉人们他高价收取铺子里做的衣服,等所有人纷纷露出贪婪的心思,跑到这里来投下重金定制衣服后。那幕后人马上就在人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走了不要紧,这些靠定制衣服想赚双倍钱的买主们,可就被骗惨了。
    老实巴交,要脸面的人还好。要是遇上比张德行还要会撒泼耍横的,肯定会来铺子里大闹的。到时候退衣服的人们越积越多,随口来个传言,说是她花钱雇人设下陷阱的,那不就是百口莫辩,干吃哑巴亏吗?
    阮蛮蛮越想越觉得心头发凉,这幕后人是恨毒了她,想往死里弄。幸好她在张德行这里立了规矩,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再来闹事了。
    要说我得罪的人,那可就多了。你瞧瞧城里的姑娘们,哪个不恨我?阮蛮蛮打岔道。
    她们恨你做什么?苏千户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天底下哪还有像你这么心善的姑娘?借给张德行那混蛋银两不说,还找了城里最好的大夫给他娘看病,这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下凡吗?
    阮蛮蛮挑眉打趣道,呦,你们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张口闭口的都是夸苏祁尧的话,害得我以为,你们是他花钱雇来的眼线,专门盯着我的。
    哪儿能啊,您才是我们的东家,要说眼线,那也得是您的臂膀不是嘛。
    行了行了,再这么夸下去,我可真的要骄傲了。阮蛮蛮可没有那么大度,险些被人害了,还傻乎乎的凑上去大发慈悲心。
    给张德行的钱,不是白给的,利息是他把真相说出来,关于本金的话,每个月都要还一些的,直到全部凑齐为止。
    这件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阮蛮蛮把铺子里大部分的钱都转移了出来,剩下的基本都是要分给绣娘和伙计们的。
    现在时局动乱的厉害,她不得不防备着。
    蛮蛮,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啊?我怎么瞧着你跟祁尧忙里忙外的,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呢?
    王氏到底还是心疼阮蛮蛮的,见她脸色白又瘦了许多,一大早的便起来熬了些红枣粥,准备了两叠她喜欢的小菜。
    我也是瞎忙,他可能营里有些事吧。阮蛮蛮见王氏谷欠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有事要
    说。
    有什么话就说吧。怎么跟我还藏着掖着的?
    倒,倒也不是很要紧的事。
    那行,那咱们就当是唠唠家常。
    阮蛮蛮说得随意轻巧,王氏也做不到真当是家常事来说。毕竟她心里明白,这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你看,还有一个多月,你就要跟祁尧成亲了。我也来西楚有些日子了,还有了这里的户籍。往后咱们一家人就能在西楚扎根,生活下去了。
    阮蛮蛮放下碗筷,两杏眸静静的望着王氏继续扯篇。
    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等会儿饭菜就凉了,快吃吧。
    我我就是想知道,是什么事能让你这样难以开口。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好意思说。
    听阮蛮蛮这样点明了说话,王氏更显得有些局促,哪,哪有不好意思说,这不是
    是不是想说他的事?我想,在这个世界上能让你这样放不下的人,只有我爹一个人了。
    怎么会?娘心里也放不下你啊。王氏着急解释道,只是我在这里时间长了,都没有出去找过他,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苦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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