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信北一手扣住爆米花右肩锁骨,稍稍用力,随即一脚踢在爆米花膝关节上。

    爆米花右肩微微下沉,稍稍卸去些许力道,脚下却一软,单腿跪倒在地,敲膝下有石子,髌骨几欲脆裂,剧痛传来,爆米花心中不由一惨。

    做土匪,破相,眼残一只,或许还能平添一分狰狞,一分杀气,但缺胳膊少腿,落下残疾,即便是正常社会都难受人待见,在土匪堆里,那就更加只会被人看做累赘,遭集体遗弃是早晚的事情。

    四支矫健,耳聪目明,才能在绿林堆里混得开,才有兄弟情义。

    强忍着膝上传来的剧痛,爆米花道:“你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我说。”

    江信北劲道一松,道:“这不是很好嘛,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

    爆米花把自己和孙二娃前来路塘踩盘的目的告诉江信北,虽然没有交代出张黑七带人准备在四道拐设伏,但江信北相信爆米花所说不假。

    爆米花在这个时候前来路塘踩盘,江信北认为这是为土匪在半路打劫自己或者再次抢掠秦家有关。至于具体行动,爆米花和孙二娃不过是踩盘的探子,恐怕不会知道。如果张黑七要打劫自己,理想的设伏之地除了四道拐,好的地方不多。如果,张黑七要抢掠秦家,以秦家和路塘的防卫状态,张黑七不见得讨得好。

    想到桐油易燃,江信北不敢掉以轻心,夜长梦多,此事的确得尽快,说道:“走,跟我会路塘去。该怎么做。你们好自为之。此事一过,如果你俩所说不假,我答应你们的话。仍然算数。”

    江信北拿着盒子炮跟在后面,爆米花和孙二娃两人都伤的不轻。行动不便。三人各有心思,江信北没问话,两人自然不会没话找话,自寻不自在,也兴不起逃脱的念头。今晚落在江信北手中,虽是夜晚,但眼前局面,即使手脚灵便都不一定能逃脱。更不用说身上有伤,倒不如好好顺从江信北,或许还有机会。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江信北的话颇为诱人,爆米花和孙二娃心思不同,但在这一点上颇为相似。做土匪行当无非是求生存,求钱财,有更好的门路,不做土匪当然是好事。想到山寨规矩,爆米花和孙二娃又犹豫不决。心上心下,三里来路,不觉间。路塘村寨寨门就在眼前。

    事已如此,爆米花打定主意。自己和孙二娃并没有直接参与过抢掠路塘,秦家即便对自己和孙二娃展开报复,在自己俩人身上发泄,最多就是想从自己身上知道一些高埔的事情。吃些苦头,在所难免,自己别硬抗到底,适时而可,待价而沽就是了。现在处境不利。又有江信北的承诺,爆米花觉得自己只要好好斟酌一下。在土匪与江信北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只要自己和孙二娃处理得当。未尝不能两面讨好,两面得利。

    江信北去而复返,而且还带着俩土匪探子回来,秦帮魁了解一番后,指派人审讯爆米花和孙二娃,本能地认为是张黑七要针对秦家,去年冬天,张黑七刚抢掠过路塘,今年还没收成,张黑七八成是对自己收藏的那批军火还没有死心。

    事发突然,该说的,该考虑到的,之前已经说了,秦帮魁没再和江信北交谈,陷入沉思。

    这事情很难办。即便从爆米花孙二娃嘴里问出点什么,这俩人如果彻夜未归,张黑七肯定会有所警觉,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很难预料。张黑七如果趁夜围攻寨子,秦家必然会疏于防范,家里堆积的桐油,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张黑七所趁,一个火把就能将整个团寨弄得大乱,防卫不攻自破。如果匆忙决定运货出山,张黑七如果是针对这批货,那正好送羊入虎口。

    想来想去,还是土匪惹的祸,如果没有土匪这档子事情,自己就不用这么枉费脑筋了。想着,秦帮魁忽地心念一动,半月前与付松明私会一幕浮现在脑子,这次倒是一个机会,付松明说的是真是假,试一试便知道。如果是真的,以后倒是不妨暗中为付松明做事,只要对自家有利,对地方上有利,管他是国民党还是**。

    抬头看了江信北一眼,秦帮魁道:“信北,事情到现在比较麻烦,今晚恐怕还得辛苦你一趟。你帮我去找一个人,看看他有什么想法,你回来后,我们再做决定。”

    江信北道:“你说吧,这是大家的事情,应该的,说不上辛苦不辛苦。”

    秦帮魁斟酌一番用语,把和付松明的联系方式告诉江信北后,说道:“解决土匪的事情是当务之急,运货出山倒不用着急。你快去快回,我等你消息。”

    耽搁了半宿,江信北没多话,起身离去。

    之前江信北和彭万清说的,无非是想利用游击队牵制张黑七这伙土匪,引为自己打通路塘一带的商路的外援,具体怎么施行并不打算参合,毕竟这是性命相博的事情。但是现在,事情赶上了,却不容退却。出外闯荡,总会遇到一些风险,总得有自己的一点坚持,即便是以性命相博,半点不由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能做的就是事前尽量考虑周全,把风险降到最低。

    孙二娃爆米花被逮进庄丁住屋空房,俩庄丁一顿拳脚发泄私愤才开始问话。

    爆米花还好些,孙二娃胸部栽下田埂,断裂一根肋骨,自己动动都需要小心翼翼,遭受的几拳,没什么感觉,扯动伤处,却痛的豆大汗珠直冒。

    只是俩庄丁来审讯,爆米花大失所望,即便把肚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也换不来丝毫的好处。孙二娃的状态让爆米花心一横,挡在孙二娃前面,生生替孙二娃挨了几记拳脚。

    孙二娃得以喘息,忍着剧痛,感激地望向爆米花。两人结伙多年。经历多了,既有兄弟的情谊,也是现实的需要。相互帮衬是必须的。

    “你们有什么,就冲着我来。没必要难为一个身受重伤之人。”

    “啪”的一声,爆米花脸上挨了秦学贵一巴掌,嘴角渗血。爆米花抹了一把嘴角,一口唾沫含血吐到地上,不屑地斜视秦学贵一眼,扭过头,做到孙二娃边上。

    秦学贵受不了爆米花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一副神态,上前扭打爆米花。同伴一把拉住,道:“算了,正事完了,再撒气不迟。”

    秦学贵压住心中戾气,厉声道:“说,你们夜里进村想干什么。”

    爆米花“嗤”的一声,没有理睬。

    秦学贵火气顿时火帽三丈,便要动手。

    爆米花道:“你俩不过是秦家的两条看门狗,没资格向你大爷问话,”

    对爆米花的藐视。不仅秦学贵来气,同来之人再好的脾气也禁不住心火升腾。

    两人拿起箩绳,把爆米花和孙二娃捆住。一顿鞭子狠抽。

    爆米花和孙二娃倒是很硬气,咬着牙,就是不说话,连哼都没哼一声。两人心意相通,目前这场面,不是好汉吃不吃眼前亏的问题。

    待价而沽,吐露实情,起码也得是江信北,秦帮魁这样可以做主的人。在秦学贵这样的小人物面前没有一点坚持。太掉价了不说,好处得不到。还在心里背上背叛山寨的名声,良心得不到安宁。人走背运,也不是这么走的。

    吃些苦头在所难免,江信北路过时,到屋内响动,迟疑一下,还是不愿多事,出村而去。

    爆米花和孙二娃虽是土匪小喽啰,但作为山寨探子,在山寨的地位特殊,总有自己的个性,如果稍稍吃点皮肉之苦,骨头就软了,江信北也瞧不上。

    看样子,这两人还算有点骨气,如果能收为己用,江信北不介意不折不扣地履行诺言。

    莫家余和罗建宁几乎同时到达老王界,王机星和付松明取两人的汇报。

    敌人的第五次围剿紧锣密鼓地进行,战事迫在眉睫,而颌山游击队的局面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王机星和付松明心里着急。

    彭万清伏击郭建雄成功,初战告捷,大大利好。张黑七亲自带队,潜伏在离路塘不远的四道拐,意欲何为,虽然不得而知,但关键是游击队知道这么一回事,就可以针对性地展开行动。

    王机星敏锐地觉察到这是一个打开局面的好机会,令罗建宁连夜赶回罗坪,让彭万清严密监视高埔动向,不得轻举妄动。

    兵贵神速,王机星和付松明招来各分队长,简要地分派布置任务后,队伍全体出动,连夜直奔路塘。

    火光中,前面队伍里,稀稀落落的有些人头上戴着有红五星的军帽,一些人着装上有红色领章。

    秦帮魁虽然没有明说,个中缘由,江信北心知肚明。

    山路狭窄,眼前情景,江信北无意掩藏行迹,和游击队不期而遇。

    江信北站在路中,没有避让的意思,领头的王机星和付松明有些疑惑。江信北不像土匪,也不是自己人,虽然说游击队夜袭张黑七,行动要保密,可江信北和自己的行动方向相反,游击队没必要控制江信北以求保密,而江信北反倒拦住队伍的去路,不知何意。

    不等王机星和付松明问话,江信北道:“你们,谁是头?”

    付松明不答反问,说道:“老乡,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深更半夜的。”

    江信北够直接,道:“我是江信北,欧阳秀峰和魏祥坤是你们的人吗?”

    王机星呵呵笑道:“你就是江信北呀,如雷贯耳,怎么,有事吗?”

    这俩人是游击队的头,江信北心中一喜,说道:“那就是了,省得多余的麻烦……”

    付松明江信北说,他是受秦帮魁的意思前去小马口与自己联络,也是轻轻松了口气,秦家的事情终于可以有了突破口,有了秦家的配合,要将路塘一带打造成游击区,阻力会减少不少,助力却会增长不少。

    江信北说道逮住俩土匪探子,王机星让队伍停止前进,详细向江信北询问具体情形后,招来各分队长,重新做出布置,令各分队先到路塘村外集结,等具体审问过土匪探子,再做具体的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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