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明白了对方之前眼里的敌意是为何。
    少年人的心事,真是无法掩藏啊。
    待苏辰离开,他才走了进去。
    他笑着打招呼,今天演讲的很不错。
    李晔看到他,也礼貌的笑了笑,就是常规的演讲而已。
    你总是这么谦虚。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哦,就是来看看我的学生,今天她有表演。
    那你忙,我回实验室了。她挥了挥手中水杯,离开了后台。
    他站在原地,看着李晔离开,脚步犹豫半晌,却始终没有迈出去。
    之前的话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他如果再开口邀请她,她一定会拒绝吧。
    今晚的校庆演出格节目精彩丰富,台下的学生起哄声、掌声,格外热闹,而后台也一样。
    林晚晚从台上下来,正好看到苏辰从后台出去,她追着他的身影,叫住前面的苏辰,苏辰,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苏辰回头,视线好像看向了她,又似乎没有焦点,整个人看起来心不在焉,似乎在走着神。
    她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神,所以没有发现这些,她鼓起勇气道:我......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
    苏辰回了神,视线聚焦在她身上,淡淡的扫了一眼,难得的没有尖锐的回复,只是冷淡道:哦,是吗,我对你没印象。
    这种态度给了林晚晚勇气,她解释道:我们高中是邻班的,经常能碰到,现在大学又是一个班。
    苏辰反问:所以呢?
    可能我们平时交集比较少,所以...
    不待她说完,他就没有感情起伏的打断她:我对别人没兴趣,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林晚晚表情难掩失落和难堪,喃喃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他挑了下眉,好似来了点兴趣,你以为我是什么样子?
    你高一的时候,很阳光开朗,同学们都很喜欢你,其实,你不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可以做回你本来的样子。
    他顿时失去了兴趣,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转身准备离开。
    林晚晚不想就这样放弃,她加快语速道:我一直都关注着你,喜欢着你,不过你从来都看不到,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李晔学姐吧。
    苏辰眼神终于再次看了过来,不过里面的神色锐利如刀。
    林晚晚继续道:你没看到班级群里的照片吗?她和咱们班导在一起了,你们是不可能的。
    苏辰的声音冷如寒冰,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多嘴?
    林晚晚眼睛红了起来,忍不住自嘲一笑:我喜欢你那么久,努力变的优秀,努力做一切引起你注意的事,你从来看都不看一眼,却和我一样,去看着一个不可能的人,看来我们一样都是可怜人。
    苏辰冷笑一声,声音不紧不慢,却像是淬着毒液的箭,我和你什么时候和你一样了,我连你名字都没记住过。为我努力?呵,真是好笑,人们为什么都爱挂着喜欢的名义去满足自己私欲,却还自我感动到不行。
    他愿意为了得到对方的青睐而付诸心机和努力,不过他从来不会认为做这一切是为了对方。
    渴求别人的爱,本就是自私的贪念。
    他冷冰冰的声音继续传到林晚晚的耳朵,既然都是为了自己,那就各凭本事,输赢自负。我对你完全不感兴趣,以后离我远一点,别来碍我的眼,要是挡了我的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林晚晚不可置信的站在那里,眼泪像突然被打开的水阀,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她不敢相信他对她说的最多的一次话,居然是这么冷酷绝情的话。
    之前听过那么多的传言,却还是抱着侥幸,以为他对自己的态度会有所不同,然而实际上,她在对方心里并不是特别的那一个。
    走廊后面的张新元抱着一束花站在那里,眼尾泛红,牙齿紧咬着嘴唇。他原本想等林晚晚表演结束以后和她表白,没想到正好看到她追着苏辰出来。
    就这样,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他是真的喜欢林晚晚,从一开学就喜欢。他不是真的不知道林晚晚喜欢苏辰,接近他不过是为了打探苏辰的消息。他平日里没和她说过一句重话,就算苏辰是她喜欢的人,是他的朋友,也不应该和她说话那么重。
    人类的情绪很复杂,他把苏辰当朋友,但并不代表他不嫉妒对方。虽然他没为这份小小的嫉妒做过什么,但并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苏辰说完那些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张新元小跑追上苏辰,拉住苏辰的胳膊,愤怒道:你干嘛对她说话那么难听。
    苏辰甩开他的手,冷漠道:我说话难听?我一直都是这样,为什么对她要特别?
    毕竟我喜欢了她这么久,你又不是不知道,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你也...
    苏辰这几日积压的情绪本就快到爆发的边缘,而今天又遇到林晚晚对他和学姐妄下断言,他此刻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语气有些冲:这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新元不可置信道:我们真的是你的朋友吗?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冷漠的话,还是我们只是你在人前伪装正常的工具人而已?
    孟英杰拉了下张新元的衣袖,劝道:咱们先回去吧,你今天有些冲动。
    张新元转头,大声问孟英杰:你说,他真的有把我们当兄弟吗?
    苏辰冷笑一声:既然你们已经发现了,还质问我做什么?
    好,好。张新元拉住孟英杰,那我们走,别在这碍他的眼挡他的路。
    两人走后,苏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却又半晌都没有动。
    此刻,走廊的另一边,还有一个人。
    今天的晚会真是格外热闹。
    李晔从后台避开梁文轩出来,原本只是听到这里有人声,就停下来看了一眼。
    没想到,就这样第二次听到有人向苏辰表白。
    然后还听到了他和朋友们的矛盾争执。
    她一向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从一开始,她就应该走开的,但不知为何,双脚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定在原地。
    他的样子和平日里在她面前完全不一样,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如此冷酷的说话,他看起来很愤怒,但她觉得他此刻好像更多的是害怕。
    没想到之前话剧结束后他没有挑明的话,却被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
    还听到自己被恋爱,对象还是他们的班导。
    真是让人心情微妙。
    他两个舍友离开后,他垂着眸,浓密的睫毛像是一撇漆黑的墨。他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阴影里,快要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明明刚刚出口伤人的是他,为什么他此刻却看起来多了一丝易碎感。
    仿佛再有一点响动,就会敲碎他。
    嘴里说着伤人的话,但他真正想伤害的,好像是他自己。
    第48章
    走廊另一边有人向着这边走了过来,原地无法再待下去,最后看了一眼站在那里发呆的苏辰,她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回了实验室。
    男生宿舍楼外边,张新元站在花园旁,轴着身体,对着一堆枯枝,一动不动。
    孟英杰也陪他站在那里,他看着花池里面最浓艳的那朵花,缓缓道:说实话,我是有些嫉妒苏辰的,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不一样,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别人努力想要得到的一切,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会有比自己更优秀的人,与其去嫉妒,不如以此激励自己努力突破自己,优秀的人又没有做错什么。
    张新元不客气的点醒他,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安慰你自己?
    孟英杰毫不否认,我就是在安慰我自己啊。
    其实你也很优秀嘛,起码比我优秀,这次你不也获得奖学金了么。
    孟英杰调侃道:和你比,我为什么没有感到安慰呢?
    张新元愤怒的上前踢他。
    孟英杰笑了一声,继续道:其实你也知道,他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人,他如果没有把我们当朋友,又怎么会告诉我们家里的密码,在家里划分出我们的区域呢?这一年多的相处,你自己回想一下,他愿意忍受你东西乱放在他的床上,他愿意忍受你的聒噪我的唠叨,每次考试之前,也愿意抽出一点时间给我们指导,这些点点滴滴,不可能作假。
    孟英杰说完这段话看向张新元,紧接着就诧异道:咦,你哭什么?
    张新元单眼皮里挤出两滴眼泪,我知道,但我就是很生气,也很伤心,你们就不能安慰安慰我,跟我讲什么大道理。
    孟英杰沉吟一瞬,缓缓道:我觉得他今天其实因为有些被踩到痛脚,所以才说话这么难听。
    张新元吸鼻子的声音一顿。
    你想想他最在乎谁?
    李晔学姐?以前他不知道,现在被林晚晚点破以后,他才发现原来苏辰一直暗恋李晔学姐,其实之前就早有端倪,只是他没往这方面想。
    所以今天林晚晚提了学姐以后,苏辰才爆发的对不对?
    嗯。
    好了,过两天一起吃个饭,这件事就过去了。
    哼。
    孟英杰心里无奈的叹气,为了友谊的小船,他也是操碎了心。
    即便后台出了一点小插曲,林晚晚的节目仍旧获得了第一,她的直播间又涨了很多粉。
    只是原本准备的告白,却惨淡收场。
    领完奖出来,一路跑回宿舍,拉上床边的帘子,她才抱住双腿,痛哭出声。
    苏辰是她整个青春里不可言说的秘密。
    在没有表白之前,她可以一直欺骗自己,怀着自欺欺人的期待。
    现在这一切都被打碎了。
    她从来不曾真正的靠近过他,或许心里的那个他本就是她想象出来的人物。
    第三天,林晚晚肿着眼睛去上课,下课后,张新元叫住了她。
    张新元诚恳道:祝贺你得了第一名,他不应该这样说你。我替他向你道歉。
    他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想要回报,努力变的更好,不过是想要他注意到我,喜欢上我。
    这种心理本来就很正常,你也不用太伤心,他对所有和他表白的女生都是这样,特别冷酷。
    真的吗?
    真的。
    林晚晚陷入沉思,半晌,或许我知道他这样厌恶是因为什么,应该还是那件事吧。
    张新元眼神迷茫,哪件事?
    显然刚才那句话安慰到了她,从他朋友嘴里确认他并不是单独对她这样,她的心情明显好了些,真羡慕你,看来他真的和你们成为了朋友。
    张新元手足无措,啊不是
    其实刚才他说替苏辰道歉,就已经在心里分出亲疏了。
    谢谢你。说完,她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张新元看着她的背影,五官皱在一起,看起来颓丧极了。
    孟英杰安慰道:她已经为了他成为了更好的人,就算被拒绝了,伤心几天,就会重新开始生活,现在她还这么年轻,也有这么多人喜欢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那我呢?
    呃......
    昨夜都是失心人啊。
    校庆结束后不过两天,正好就是清明节。学校里和实验室也都放了假。
    这两天,李晔和苏辰一直没有机会面对面独处。
    李晔发现自己总是不自觉的去关注他。
    他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倒也不见那天后台的异常,只是看起来安静了许多。以前上下班电梯里经常能碰到,这两天却一次都没遇到。
    清明节时节雨纷纷,每年到这个时候,总要下几场小雨。
    早晨李晔刚吃过早餐,门铃就响了起来。
    从猫眼看过去,外面是苏辰。
    门一开,他垂着的眸就抬了起来,里面黑漆漆的像是一个漩涡,想要吞噬一切。
    自那天校庆后台一别,两人是第一次独处,她问: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
    苏辰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自己棉质衬衫的下摆,这几日心情不断的起起伏伏,喜悲交替,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不知什么时候,他就站在了这里。
    她的问话让他回过了神,他想了想,问道:学姐今天有时间吗?
    啊...我今天...李晔正想找个理由推脱。
    今天是我生日。
    哦...祝你生日快乐。
    他眼中带了一丝期翼,问道:学姐可以陪我一起过吗?他小心翼翼的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像根羽毛,轻轻的在她心上挠了一下。
    啊......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他笑了起来,带了一丝自嘲,怎么会,这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人陪我一起过生日呢。
    清明节这个节日是为了祭祀亡人,大概他们都觉得不吉利吧,父亲那边忙着带着其他儿子回乡祭祖,母亲那边忙着新家庭的生活琐事,每到这个节日,家里保姆也放了假,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过。
    听他这样一说,她更加无法拒绝,上次听到的话一直让她耿耿于怀,况且他和朋友也闹翻了,今天想必他只剩一个人吧。
    既然答应了,就挪出一天时间也无妨,她问道:今天你想怎么过?
    他笑容里带着一丝满足,只要和学姐一起,做什么都好。
    李晔内疚起来,之前她逃避的态度确实不对,或许伤到了他,可是现在她自己也理不清,不知该如何回应。
    但一面对他,她又总是不由自主的心软。
    不管怎样,生日总不能宅在家里,她换了一身衣服,和他出了门。
    昨夜下过雨,路面还有些潮湿,空气中泛着泥土的味道。
    路上李晔去蛋糕店买了个小蛋糕,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插上蜡烛,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可以许愿。
    他看着被她捧在手里的蛋糕,仍旧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居然答应了他的请求。
    他能感受到之前她眼里的软化,即便只是心软可怜,也比在她心里没有位置的好。
    他闭上眼睛,虔诚的许愿。
    就像之前话剧里的女主角,他祈求她可以爱上他,可以回应他的感情。
    既然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不劳而获,如果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他愿意用东西去交换,即便对方是魔鬼也可以。
    许完愿,两人将小蛋糕当做早餐分食殆尽。
    李晔问他,你想想有什么事想做?
    我想去海洋馆看看。小时候听到班里的同学说假期家人带他们去海洋馆玩,他心里非常羡慕,却又装作不在意。长大后,他可以自己来了,却早已失去小时候期待的心情,但现在他想和她一起去体验以前没有体验过的事情。
    既然今天是他生日,自然是以他的意愿为先,李晔回:好,那我们走吧。
    到了海洋馆门口,苏辰去自助机买票,他拿好窗口弹出的两张票,转身去找李晔。
    清明假期,来玩的人很多,都是结伴而行,有很多年轻的情侣,还有带着小孩子的一家三口,人来人往中,她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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