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条夏树最不想听他重复这一套,于是叹气道:我懂,我知道了,如非必要我不会犯法的。他把摆在桌上的另一个盒子收进包里,轻飘飘地说,那么这个自动隐形的粉末追踪器你肯定也不要了吧。
    江户川柯南长篇大论刚到喉咙口,霎时咽下去:要。
    北条夏树:?
    夏树迷惑:工藤,你这是什么弹性遵纪守法?
    柯南哽了一瞬,接着炸毛:我又不是为了害人快让我看看!
    江户川柯南收下了追踪器,并且再次严词拒绝手枪。
    北条夏树没有办法,只好把枪带回去,考虑改造。他躺在沙发上,轻轻抚摸线条冷锐美丽的手枪,实在想不明白工藤为什么会舍得拒绝这么优秀的武器。
    你在干什么?
    我
    北条夏树抬眼,发现黑泽一脸阴沉地出现在面前,动作迅速而粗暴地夺走他手中的枪。
    疼。他吃痛地喊了声,捂住手指,控诉道,黑泽先生,你为什么突然
    黑泽将枪反手丢到地上,金属撞击瓷地板,声音刺耳。
    他闭了闭眼,竭力压抑着不断膨胀的怒火,扣着北条夏树的手腕,问:你呢?
    是准备自杀吗?
    这个认知是忽然冒出来的,并且霎时间主导了黑泽阵接下来的行动。在看到夏树拿着那把手枪的那一刻,疼痛从他的胸腔一路蹿涌到天灵感,化作不甘与愠怒的烈焰,灼得他丢弃所有的理智。
    前所未有的的不安,以及,强烈到几乎想要杀人的愤怒情绪。
    黑泽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回答。你想做什么。
    我卸子弹啊。北条夏树刚生出点火气,被他眼中愠怒的吓到,怯怯地回了一句,又因痛意而咬着牙提高声音,黑泽先生,你弄痛我了,松开!
    但黑泽阵纹丝不动,将冰冷目光凝注在夏树的脸上,很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唇角,似乎恨不得将他残忍得撕成碎片,生吞活剥,连皮带肉的吃下去。
    对方的力气大到恐怖,北条夏树开始奋力挣扎,发现无用后,恶狠狠地一口咬在黑泽的指骨上。
    他实在很痛,因此也完全没收敛力气,舌尖几乎立刻尝到血腥味。
    这一举动终于让黑泽阵放松了对他的桎梏,北条夏树迅速抽回手,捂着手腕,警觉地看着对方。
    黑泽看着自己掌背和指节上的牙印,冰霜似的面色终于稍许放松了一点。
    你是狗么。他问。
    哈?北条夏树惊呆了,他盯着黑泽看了几秒钟,忽然气笑了,我原本躺在沙发上拆自己做的枪,你忽然冲我发火,差点把我手腕捏碎了,现在又在说什么呢?
    他瞪着黑泽:你必须向我道歉。
    黑泽不屑地冷哼了声。
    北条夏树胸膛起伏两下,简直要被他气晕了。
    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想着骂人的话,声音都在抖:你怎么能这么无耻啊?
    黑泽皱着眉望过来,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看到夏树红肿的手腕,又突然噤声,佯装平静地移开视线。
    黑泽阵这辈子没说过一句软话,此刻正在艰难地组织语言,想以一种并不示弱的姿态哄人。
    而对方的沉默,在北条夏树眼里就是犯了还死不悔改的意思。他莫名其妙被黑泽凶了一阵,手腕也很痛,生气又委屈,罪魁祸首还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越发雪上加霜了。
    夏树闭了闭眼,却怎么样都没办法劝说自己冷静。
    他坐起身,不准备再和黑泽阵这个讨厌的家伙多说一句话,然而黑泽却忽然蹲下来,微微抬头仰视他。
    别气了。他平静地说着,目光凝在夏树的手腕上,对伤情做出判断,涂个药,两三天就能消肿。
    夏树怔愣几秒,又气笑了,喉咙都被愤怒灼烧得干涩。
    他说:你
    不可理喻!神经病!疯子!
    但夏树什么都没说,在情绪恢复之前,他实在不想和黑泽交流了。
    黑泽啧了一声,忽然将他另一只手拽过来,贴上自己的侧脸。
    而北条夏树指尖触到他温凉的面颊,惊得立刻收手,却又被黑泽钳制住,动弹不得。
    夏树再一次愣住:?
    为什么?
    让你打回来。黑泽硬邦邦地说,行了吧?
    第89章 End
    尽管说着近乎低声下气的话,黑泽的语调却像在威胁,导致北条夏树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他试图哄人的表现,反而更加莫名其妙了。
    我为什么要打你?他反问,皱着眉将手抽回来,我想休息了,失陪。
    黑泽:
    北条夏树无视对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佯装平静地关门,然后飞扑到床上揍枕头出气,继续暗骂黑泽阵。
    暴力狂!不可理喻!
    瞎了眼才会喜欢这种人!
    缅因猫跳上床盯着他看,仿佛在无声询问他为什么生气。
    他太讨厌了。夏树伸手把猫捞进怀里,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还是你好。
    银毛大猫咪颇为傲娇地仰头:咪。
    但夏树说完就后悔了。
    好沉啊,二十多斤,这是猪吧?这么胖是怎么跳上桌面的?
    他又转为侧躺,终于将这份沉甸甸的爱卸下了。缅因猫完全没意识到来自主人的微妙嫌弃,正眯着眼睛假寐。
    猫的脾气从各方面来说都比黑泽阵要好懂,想贴贴就会凑过来,用毛蓬蓬的大尾巴蹭他;生气不会超过一小时,随便哄哄就偃旗息鼓。
    它也会认错,耳朵耷拉、往后折,顶着蔫了吧唧的飞机耳和圆滚滚的绿眼睛,无声讨好。
    北条夏树随手拿了把梳子,给猫梳毛,心情也渐渐平复了。
    他甚至有种隐约的感觉,黑泽先生最后说的那句让你打回来并非挑衅或者敷衍,他可能是在示弱。
    不会吧?
    为了防止自作多情,他决定做点别的转移注意力,比如想想怎么改造那把被工藤新一退货的手枪。
    一陷入思考状态,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北条夏树画完新的概念草图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也觉得有点饿,因此准备出去觅食。
    他推开房门,发现黑泽阵还在客厅,对方躺在沙发上看资料。茶几上牛皮档案袋堆成小山,错落的文件堆边缘预留出两块拳头大小的空处,放着两杯咖啡。
    有一杯只剩一半,置于黑泽阵左手侧;另一杯冰美式在他对面,没拆封,吸管叠在杯盖上,塑料杯壁外侧挂了层水珠。
    北条夏树原本只是假装不在乎地扫了眼,目光却顿时凝住了。
    哎?
    这是什么意思给他买的吗?
    黑泽阵抬头,迎上他的眼睛,神情平淡,好像在等他主动开口。
    北条夏树立刻做贼心虚般收回视线,加快脚步出了门。
    黑泽阵:
    等到夏树回来的时候,茶几上的文件、咖啡以及黑泽阵本人都不见了,本就没什么东西的客厅显得愈加空旷。
    自这天起,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冷战拉开序幕。
    北条夏树要上学,工作日白天的时间都在学校摸鱼,双休偶尔会去找柯南或者博士,闷头做自己的事情时对外界一无所觉。
    而黑泽阵这个人飘忽不定,神出鬼没,脚步比猫还轻。
    只要他想,北条夏树根本没机会去捕捉他的行踪。
    一开始,夏树还有点生气。
    真是看错他了。他对猫自言自语,还以为是想和好的意思,果然是我一厢情愿。
    就这么几乎0交流的一周过去,在夏树以为对方已经搬离这里时,黑泽阵终于出现了。
    他下颌处有一道不甚明显的伤,是新添的伤口。
    夏树犹豫地问:你受伤了吗?脸上。
    黑泽若有所思,抚了下那道浅浅的伤口,说:没什么。
    北条夏树还想再说点什么,又出于某种报复的心态沉默下来,他点点头,转身走了,因此也没注意到黑泽烦躁与不解的表情。
    这天晚上,江户川柯南十分兴奋地打电话给他。
    我发现喝酒能让我身体暂时变回来!他迅速地说,你有没有时间过来帮忙记录?我必须再实验一次。
    北条夏树眼睛亮了:什么时候?
    柯南:就现在,来博士家找我,快。
    夏树:好,你等等。
    他立马把和黑泽先生冷战的沮丧和失落抛到脑后,满脑子都是实验和五花八门的推测。他收拾好东西,小旋风一样出了门,赶到阿笠博士的住处。
    桌上摆着三瓶酒,外面贴着红色标签,上书中文印刷体老白干。
    这是?北条夏树走过去,白酒吗?
    阿笠博士点头:对。新一昨天感冒,误喝了一口老白干,暂时变回来
    他饶有兴致地问:持续时间呢?有没有一小时。
    柯南:没有。
    那来试试看吧。北条夏树摊开笔记本,将包里的量杯拿出来放在桌上,总之,先喝25毫升
    柯南拿起量杯,将酒开封倒进去。
    这个本来就很难喝。他抽了抽嘴角,你这么一弄,更像是喝毒药了
    北条夏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笔尖抵在纸面上,催促道:快喝。
    柯南屏气,将酒液一口闷下去,惊天动地般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他捂着喉咙,好呛
    十五分钟过去,无事发生。
    北条夏树转笔:那么试试50毫升。
    又十五分钟过去,柯南的脸因高度数的酒而变红,身体依然一动不动。
    北条夏树皱眉:75毫升。
    就这样,一个多小时之后,从前滴酒未沾的柯南喝了大半瓶白酒,脸红得像是扔沸水里滚过一样,说话颠三倒四咬舌头,连站都站不稳。
    阿笠博士担心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新一的身体受不住的。
    也是。北条夏树叹气,合上笔记本,博士,工藤第一次喝老白干的时候你在场吗?
    有没有别的干扰因素?
    阿笠博士:我不在,是新一口述的。
    而此时,江户川柯南晕晕乎乎地趴在桌面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逻辑通顺的话了,模样和酒馆里宿醉的mada也没什么区别。
    好难喝我头晕柯南不住地抱怨,好想吐
    北条夏树拿起还剩小半的酒瓶:有这么难喝吗?
    对于没喝过酒的人来说,沾一点就会醉了。阿笠博士笑眯眯地提醒,而且新一现在的身体是小孩子,代谢本来就没有那么好
    北条夏树却被他激发好奇心,为自己倒了小半杯。
    光是轻轻嗅闻,浓烈醇厚的酒气就扑面而来。
    不过,工藤都能顶着小孩子的身体喝那么多,他尝试一下肯定也没什么。
    于是北条夏树捏着鼻子一饮而尽,霎时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顺着喉管直冲天灵盖,刺激得他头皮发麻,连鼻腔都回荡着汹涌的酒味。
    咳咳咳咳咳
    他忍不住扶着桌子咳嗽起来,比方才江户川柯南还要狼狈。
    阿笠博士帮他顺气,笑道:夏树君,我可是早就劝过你。
    北条夏树深呼吸几口,悠悠地说:我现在知道了。
    一旁的江户川柯南仍陷在醉酒的痛苦中,小声抱怨着,甚至没注意到夏树的动静,于是阿笠博士起身去杂物间找解酒药。
    十分钟后,阿笠博士翻箱倒柜却没找到药,只能空手回来。
    而北条夏树此时也变得浑身不对劲,皮肤一阵一阵地发痒,头晕目眩,呼吸困难,甚至有点想吐。
    夏树君,你过敏了!阿笠博士盯着他手臂侧面的一小片红疹,速来和蔼的语气中难得添了几分责备,你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吗?
    他难受,只是虚虚地应了声:啊?
    完全不知道,之前没喝过酒。
    阿笠博士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无奈地决定把他们一起带去医院。
    结果挨了医生一顿数落。
    女医生拧眉写着病例单,口吻严肃:您怎么能放任未成年饮用烈酒?!江户川君才六岁!还有这位北条君也是未成年,酒精过敏这么严重,万一出什么事国内不允许未成年人喝酒!
    阿笠博士尴尬地擦汗:家里的小孩子不懂事,趁我不在家
    女医生给柯南开了口服的药,夏树却因过敏严重,要输液。
    他想说自己讨厌打针,喉咙却又肿又痛,声音轻且嘶哑,难以说出清晰完整的话,女医生当然接收不到他的眼神电波,开完单子递给阿笠博士。
    北条夏树生无可恋地坐到输液室的塑料椅上,仰头看着滴答滴答的吊瓶。
    我先带新一回去休息。阿笠博士说,等下再来陪你,送你回家。
    北条夏树摇摇头,用手机打字:【我可以自己回去。】
    这怎么行?
    他想了想,又打:【不方便透露黑泽先生的住址,我会拜托他来接我。】
    这个借口还算有说服力,阿笠博士犹豫道:真的吗?
    【放心吧,你带工藤走。】
    这么保证过之后,对方总算抱着昏睡的江户川柯南离开了。
    北条夏树长吁一口气。
    他不太喜欢麻烦别人,让人等在边上陪着输液,更觉得不自在。
    中央空调悬于头顶,风声在静谧的夜里呼呼作响,夏树慢慢睡去。
    明亮光线照在眼皮上,北条夏树睁眼,入目均是暖橙色。他正靠着栏杆远眺,悬日像是圆滚滚的蛋黄,天空泼着交织的粉橙油彩,将错落的钢铁森林衬得黯淡无光。
    视野不错的建筑物天台。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在医院,毕竟过敏的感觉太难受,做不得假,不可能是虚幻的。
    于是他迅速做出判断,应该又在做梦了。
    北条夏树转了一圈,终于在楼梯间背光的地方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那里坐着个男人,短而碎的银发因低头的身姿垂下,却盖不住深挺的鼻梁。他的腿很长,缩在这一方窄小空间里,实在显得有些委屈。
    这人侧影辨识度太高,北条夏树几乎立刻认出他是黑泽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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