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在外面找别的猫。夏树哭笑不得,去工藤家吃饭了。
    缅因猫身体一僵,也许是想起他说的赔了伞吃不起饭,一时间,连微妙的嫌弃都从脸上褪去了。
    滴滴
    北条夏树接起电话:喂?
    是我。黑泽语气散漫,吃过饭了吗?
    夏树顿时有些紧张,老老实实答道:吃过了,在朋友家吃的。
    黑泽低笑了声,不置可否道:嗯。
    他没再说话了,呼吸有些重,拂得人耳畔酥酥麻麻。
    北条夏树能幻想出他的样子,薄咬着根烟,目光虚在空气中,整个人冷冰冰的,像是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他感到脸颊刺痒,收拢手指:黑泽先生,有什么事吗?
    黑泽语气淡淡,反问道:没事不能打给你?
    啊?
    他又讥笑:不熟?所以不行?
    用这种问责般的语气,十分强盗逻辑,简直莫名其妙。
    北条夏树却蓦然变得心虚:没有啊我就是问问他有些担忧地问,黑泽先生,你是喝酒了吗?
    嗯。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玻璃相碰的脆响。
    于是北条夏树放松下来,忍不住笑了,并不知道喝醉对黑泽阵这种极为克制的人来说无疑是天方夜谭。
    夏树慢吞吞地走到阳台,今晚没有云,月亮清晰如银盘。
    他说:那你打给我,是想聊天吗?
    黑泽:不是。
    夏树:啊?
    对方又不说话了。
    夏树耐心地等着,醉鬼总是多话且莫名其妙。
    他支着下巴数星星,一阵夜风过来,拂得树林沙沙,像是松涛声,远处的蝉鸣絮絮不绝。
    夏天又回来了。
    电话那头,依然只有黑泽先生平稳的呼吸声。
    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轻轻的。
    夏树刚想开口询问,却突然噤了声,一个堪称荒谬的想法浮上来。
    也许,黑泽只是想听他的声音,呼吸、说话、笑,什么都好,他想要确认北条夏树活着这件事。就像他的猫,会半夜趴到胸口,听他的心跳。
    黑泽先生?他问,你睡了吗?
    没有。
    那我们来聊天吧。
    哦。
    你的工作内容有趣吗?
    不。
    我觉得也是,工作怎么会有意思,除非我是资本家。夏树说,我以后想当自由发明家。
    嗯。
    我总感觉我的猫可能力气比我大。
    丢了它。
    那不行的,我得对它负责,如果弃养,它就只能流浪了,万一遇到什么虐猫的心理变态
    心慈手软。
    夏树反驳:不,我非常无情。
    他以为对方会嘲笑这句有些孩子气的话,但黑泽没有。
    良久,他咬牙切齿地说:好。对猫倒是心软。
    夏树:啊?
    为什么是这种讥讽负心汉的语气?
    我困了。黑泽冷酷地说,先挂了。
    夏树:哦,好的,晚
    嘟嘟
    挂断的忙音从扩音器中传出来。
    北条夏树甚至连一句完整的晚安都没说完,完全不能理解黑泽为什么忽然发难,说生气就生气了,这脾气变得比猫还快真的好奇怪啊黑泽先生!
    然后他回头,隔着玻璃,看见银毛大猫咪也一脸看偷腥猫的表情。
    它十足愠怒,尾巴缓慢抽打着地面,仿佛在说【怎么有我了还去找他!你怎么敢?】
    夏树:?
    第83章 支票
    北条夏树折腾一晚上才把猫哄好, 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感觉和养了个难搞的恋人也没什么区别。
    第二天早上,他发现客厅的地板在接近移门的地方裂了一道缝,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有大理石的深色纹路作掩护, 也就显得没那么明显。
    这栋房子的装修没有经他手, 想找售后都困难。
    又要花钱修地板了。北条夏树喃喃自语道, 我真的还有钱吗?
    他没注意到沙发上的缅因猫因为这句话而心虚到僵直,仔细观察了一下裂纹,感觉还能将就用, 就先不予理会了。接着换上外套拿起包, 和猫道别:我去上学啦, 晚上见。
    结果晚上回家的时候, 北条夏树看见茶几上多出了一个男士钱包,从质地和工艺来看, 价值不菲。
    而缅因猫守在钱包边上, 朝他望来。
    北条夏树惊讶道:为什么会有钱包?有谁来过吗?
    猫用爪爪把钱包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夏树不敢碰, 面无表情地开始调客厅监控。
    为了尊重小猫咪的隐私,他一般不看, 但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
    于是他用64倍速大致看了下发生了什么猫在他离开家门后不久,轻松地用前爪压下门把,打开大门出去,还不忘记关门,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半小时前, 它叼着一只男士钱包回来了。
    北条夏树:
    他起身坐到电脑前, 轻车熟路地黑进小区监控系统, 开始调查猫的动向。
    它体型小, 速度快,专走草丛,监控又有死角,北条夏树能够找到的片段并不算很多。
    不过他还是发现了钱包的来历。
    小猫咪选中两个车位,蹲进正中间的草丛里。
    那两辆车都不便宜,分别是保时捷和玛莎拉蒂,在这个高档小区也还算常见。监控其实已经拍不到猫的身影了,但夏树莫名觉得它就在那里狩猎也许是想打劫人类也说不定。
    保时捷的车主一边打电话一边来到车边,动作幅度很大,应该是心情不好。他一扬手,鼓囊囊的钱包从西装内袋里掉出来,此时,一道银色闪电自草丛窜出,将还在空中自由落体的钱包叼走了,飞快离开作案现场。
    没有落地的声响,保时捷车主又分心打电话,因此完全没注意到。
    北条夏树:
    竟然诡异地松了口气,起码没有袭击人啊?不用付医药费了。
    但你这样是不行的。他清了清嗓子,和猫咪讲道理,我自己会赚钱。你这样把别人的钱包拿给我,被发现了我要坐牢的。
    咪。
    坐牢之后,你就会从一只有主人的小猫咪,沦为法拍猫。他冷酷地恐吓道,以几万日元的价格卖给别人,然后他会打你。
    猫鄙视地瞥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猫听没听懂,北条夏树必须先做正事。立刻替换监控录像,并且把钱包交到物业的失物招领处,拜托他们帮忙寻找主人。
    为了杜绝这件事,他还决定改装门锁,改成虹膜识别自动开门。
    改装和测试又耗费了两天功夫,用了新门之后,北条夏树特意调看监控,发现缅因猫在尝试开门,耐性好到不可思议,一试就是一上午。
    它发现用寻常方式无法突破之后,在门前坐了会,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撞门而出。
    北条夏树霎时间十分惊恐,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拜托,这可是一只小猫咪耶,又不是西伯利亚大猫咪,哪有那么恐怖的杀伤力。
    总之,换门的手段行之有效,猫安分了几天。
    转眼间,日历上的日子又走到周五。
    工藤新一难得没有部门活动,放学后和北条夏树一起走路回家。
    夏树:小兰呢?
    工藤:她还有训练。
    哦。他想了想,多罗碧加乐园的开园日,就是明天吧?
    工藤点点头,耷拉着肩膀:是的,过去肯定是人挤人,排队个没完,就和迪O尼一样,真不知道女孩子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地方
    他不停地抱怨,全然忘记自己前些天为了两张门票而拜托别人的难为情模样。而北条夏树心想又来了又来了,一边听一边走神,想给工藤面子才没有当场戴上耳机。
    书包忽然被拽了下。
    北条夏树回头,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黑车的车窗里探出来,逗弄般用食指勾着他挂坠旁边的橡胶圈。
    黑泽先生?他有些惊讶,对工藤笑着道歉,抱歉,我和朋友说几句话。
    北条夏树转身,问:你怎么在这?
    黑泽阵:路过。
    夏树?
    黑泽似乎并不想解释缘由,视线凝注在他的脸上,一寸一寸地从额头下移到嘴唇,再往下到攥着包带的手指。那目光极富侵略性,令夏树忍不住打颤。
    黑泽阵终于移开眼睛,思索片刻,找到一个不错的理由。
    他慢条斯理地说:你的支票我折了,有折痕,用不了。
    仔细想想,黑泽先生当时确实对折过,如果印章上有折痕,是会影响识别的。
    难怪过去这么久了,银行都没有发扣款短信。
    那我再写一张给你。北条夏树答道,刚想将包移到身前,又忽然低下头,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好像忘记带支票本了。
    他的心跳很快。
    咚咚,咚咚。
    因为他在说谎,支票本分明就在书包里。
    编制这个谎言,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在他深究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前就已经说出口了。
    北条夏树垂着眼睛:明天、或者等我回家
    知道了。黑泽阵盯着他半晌,将他的心虚犹豫收入眼底,扯着唇角笑了下,那就下次。
    黑泽心情显然不错,偏头看向工藤新一,问:那是你朋友?
    北条夏树点点头:是的。
    嗯,去吧。黑泽摁下升窗键,我周末有空。
    工藤新一站在车的右前侧,太阳光很大,车窗又做了防窥设计,他并没有看清坐在驾驶座上的银发男人。
    等夏树结束了对话后,他随口问:这是谁?你为什么要给他钱?还没等他回答,工藤开始了自己洋洋散散的推理:你叫他先生,说明年纪比你大,他所以他是你撞了的那辆保时捷的车主,对不对?
    北条夏树没什么感情地鼓掌:不愧是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太了不起了,全中。
    于是他听着工藤不着痕迹地嘚瑟,一边思考自己的事情,心不在焉地回到家。
    太奇怪了。
    刚刚为什么要说谎?
    因为怕给了支票,就没有借口再继续联络了。
    北条夏树顿时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主要是它预示着的事情让人一时无法接受他对一个比自己年长十岁左右的同性产生了好感。
    哪怕在这个宣扬Love is Love的时代,也显得有些离经叛道了。
    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但北条夏树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讨论这件事,只能独自琢磨,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查找相关文献,发现文献帮不上一点忙,于是又找到情感论坛,一条条翻阅同性相关的帖子。
    经过彻夜的努力,北条夏树意识到:
    第一,他不是天生的同性恋
    第二,他确实对黑泽先生有好感
    得到这两句完全是废话的结论之后,北条夏树醍醐灌顶,发现窗外已经大亮,满意地拉上遮光窗帘睡觉。
    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还不饿,于是打游戏打到晚上八点,出门觅食。
    他刚走到小区门口,发现有个小男孩沿着街道疯跑。看身高,大概只有六七岁的样子,还在念小学。
    男孩浑身上下的衣物鞋帽没有一处合身,运动鞋对他来说简直像一艘小船,啪嗒啪嗒,他艰难地划船涉水。
    北条夏树有点在意,因为这男孩的衣服配色和工藤今天发的十分相似。
    【工藤:[照片.jpg]这套怎么样?】
    【工藤:[照片.jpg]这是黑的】
    【工藤:黑的还是上面这套】
    【工藤:?你是不是又在睡觉】
    打开手机一看,何止相似,简直和工藤的一模一样!
    北条夏树快步走过去,喊道:喂,小朋友。
    男孩顿时刹车,回了头,眼睛霎时亮了,调头朝他的方向跑过来。
    夏树:你需要帮助吗?
    男孩:夏树是我!我是新一!
    北条夏树:?
    啊?夏树愣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你也叫新一啊,真巧。
    我是工藤新一!男孩声嘶力竭,又警觉地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我今天在多罗碧加乐园看到有人在不法交易,想跟过去取证却被他们发现了,然后被打晕灌了某种毒药,醒来后就变成了小孩子
    北条夏树对这种事情接受良好,心想工藤确实也是这种会被自己好奇心害死的类型。
    他再仔细端详男孩的面孔,其实已经信了三分,出于谨慎的目的,又说:你得向我证明自己的身份。
    男孩握拳,生气道:我的门票就是你给的!你写的那个代拍软件叫【新一诱捕器】!它的运行逻辑是呃回忆着回忆着陷入盲区。
    北条夏树鼓掌:真了不起啊,身体虽然变小,头脑却依然简单,不愧是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
    工藤新一:?
    走吧,我们回去慢慢说。北条夏树起身,你还记得给你灌毒药的人的样子吗?
    工藤新一思索了一下,比划道: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混血男人,戴着帽子,我看不清他的头发颜色。
    北条夏树漫不经心地应着:嗯。
    但是我记得他的瞳孔是墨绿色,盯着人的时候,神情很可怕。
    夏树一顿:然后呢?
    他穿一身黑,明明是夏天,还穿着黑色长风衣。皮肤很白,非常白。
    夏树陷入沉思:
    这、这好像有点像那个谁
    轮廓立体,脸窄,高鼻梁,混血特征很明显。工藤说着,有些懊恼,这样简单形容,没办法准确描述啊
    夏树震惊:
    啊?
    不会吧?不会吧?
    工藤新一思考着怎么精准描述那个绿眼睛男人的特征,因此完全没注意到夏树的神色愈发古怪了。
    我晕倒之前,他对同伴工藤用稚嫩的声音模仿着那人的语气,是个小孩,怎么处理?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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