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作声,两眼直勾勾的也不知在想什么,梁舟迟的手掌拍在她的肩上,怎么样,之前我可说了吧,会给你赚银子的!
    这些可抵了这阵子我和我娘的花用了?
    裴晓葵点点头,太多了。
    这就多啊?他肩头轻撞了她的,死丫头果然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五十六两算得了什么。
    将银子好生收着,少爷我赚银子的法子多着呢。他轻笑一声,随后又得意道,知道本少爷最大的本事是什么吗?
    什么?她侧过头来问。
    空手套白狼,见缝插针。他指了她手里的银袋子,就像今天这样。
    今天就算是空手套白狼?她的唇角一抿,我觉着你很辛苦,这也算不得空手,是付出了辛苦的。
    也不知怎的,一想着他今日拖着条病腿跑了一整日心里就有些酸酸的,即便银子在手也没有那么开怀。
    傻子,在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辛苦也算不得什么了,只怕是付出了辛苦仍然一无所获。他轻轻抚着裴晓葵的发顶,竟像是个年长之人在教育后辈一般,看起来有些滑稽,今日我跑了这几趟便是赚了。
    感受到头顶有他掌心的温度传来,裴晓葵忽然觉着很安心,重重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我怎么瞧着我赚了银子你有些不开心?他头微探过去,身子弯起,凑在她脸前细细打量神色。
    没有不过开心,只是觉着你太辛苦了。她细语道。
    起初见了这么多银子的确是开心的,但是一想到这么累便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你该不会是......他脸越凑越近,声音有意拉长,你该不会是心疼我了吧?
    话音落,裴晓葵心里跳空了一拍,随后有些慌乱的掩饰道:说什么呢,什么心疼不心疼的......
    不觉她脸上挂上了一抹红晕色。
    心疼我了就去给我烧些水来,我今天跑了一天了,是得好好泡个澡。他轻拍着她的背说道。
    好,我这就去,她痛快起身,这才又指了炕桌道,饭菜是才热好的,你快吃吧,我去烧些水,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他点点头,示意她去。
    直到裴晓葵离开,梁舟迟才仰倒在炕上,眼皮也随着垂了下来。
    今日跑了一整天,的确是累极了,在回来的路上便早就累的肚子咕咕直叫,可到了家门口便觉不出饿了。
    他躺在炕上半眯着眼,闻着屋里淡淡的香气,和裴晓葵身上的一样。
    梁舟迟微勾了唇角,笑的温意而满足。
    自遥县回来的路上又黑又静,那一路上他唯有一个念头,就是将这些银子给裴晓葵看,想着她视钱如命,见到这些一定会很开心。
    ......
    裴晓葵将水烧好,再进屋来叫他时发现人早就躺在炕上睡的熟了,桌上的饭菜一口没碰。
    她抬手轻晃了晃他的胳膊,一点反应也没有。
    平日里他睡觉是极轻的,今日这般摇晃也不醒,可见是真的累了。
    她静静的坐在他的身侧,就这么干巴巴的盯着他的睡颜良久,细看他眉眼,虽不似往日的鲜衣华裳,可眉宇间那股子轻狂气仍旧存在。
    好似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他,好似他无论身在何处都能让自己过的看起来很快意。
    瞧他睡的深沉,裴晓葵一想到今日他拖着未好全的腿走了这么远的路,也不忍心再叫他,跑去灶间打好了水进屋,将干巾帕按入水中拧的半干,而后爬上炕头给他擦手。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又修长,因为肤色较白所以也显着手上有一抹冷白色,往日秋冬时府里婢女都会给他涂香膏以防手脚皴裂,现如今不同往日,更和从前梁府比不得,哪里来的香膏,眼见着他的手也被早春的风刮的起了皮。
    将手细细给他擦好,而后又投洗了帕子擦脸,帕子才摁在脸上他便醒了。
    眼皮睁开一条缝隙,也看不出是清明或是迷糊。
    他这样躺着瞧看自己的模样,倒是让人想起他重伤初来那日。
    二人四目相对,裴晓葵手上动作顿了片刻,很快恢复如常,举着软帕轻轻在他脸上游走。
    她袖上的香气轻轻拂在他的鼻底,帕子游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一阵温凉。
    梁舟迟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她。
    许是睡的迷糊了,许是他假装自己未清醒,他只管躺在那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她的腕子。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这样一上一下,裴晓葵的长发自背后扑过来一缕,正搭在他的身前,远远瞧着像是一条墨黑色的丝线,将两个人紧紧捆在一处。
    裴晓葵。他哑着声唤了她的名字。
    她亦很温柔的回应:怎么了?
    你开心吗?他又问。
    这句话问的裴晓葵一愣,不知他指代为何,怎么?
    瞧着她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懵懂,他停驻片刻,紧接着又加了句,我带回了银子给你,你开心吗?
    听他是问起这个,不知为何,裴晓葵心里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失落之感,连眸色也跟着暗了下来,开心。
    听到这两个字,底下的梁舟迟才笑出声来,你开心就好。
    说着,眼皮又沉沉的合上,抓着她腕子的手也跟着松了下来。
    起来吃些饭,或是洗个澡?她又问道。
    底下人好似又睡了过去,对她的话全无半点回应。
    裴晓葵只好给他将脸擦好,而后又设法将他脏外衣脱下,扯了锦被给他盖上。
    ......
    晨起梁舟迟睁眼时天光已然大亮,听着外头不知是谁家的鸡一直叫个不停,他心里有些烦燥。
    坐起身来抓了抓发顶,发觉自己竟睡在炕上,再一瞧身上只着了里衣,外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这才意识到昨夜里太困了,躺下就睡着了,哪知竟是在炕上睡的。
    再一瞧旁边裴晓葵的枕头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心里有些慌,若是他昨天睡在了炕上,那不就等同于两个人同床共眠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脸色有些微红。
    此时又不知谁家的鸡啼鸣了一声,他顺着窗缝望去,只见裴晓葵的身影在院中若隐若现。
    他穿了衣衫出去,正瞧见裴晓葵站在竹竿下晾衣服,竹竿上搭的是他昨日去遥县穿的那身。
    周身还围了一只鸡,正在院中踱步。
    好说是谁呢,原来是它叫个不停。
    哪里弄了个鸡?他问。
    听到他的声音,裴晓葵回头看去,手里还拎着洗过的衣衫,你醒啦,我今早起便去集市上买了只鸡回来,想着炖了,还未腾出来空呢。
    话说的好听,实则是她不敢下手。
    每次吃鸡都不是她自己杀的。
    我昨夜在炕上睡的?他现在不关心这鸡,只关心昨天晚上的事。
    是啊。她回过头来,将手里的衣裳搭在竹竿上,轻理上头的褶皱。
    那你在哪睡的?他又问。
    我也在炕上睡的。
    哦......他倚着门框再次抓了抓发顶,在她身后窃笑。
    裴晓葵听到笑声转过头去,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事,一见她转过头来他立即止了笑意,抬手指了院中踱步的鸡,这鸡买的好。
    第42章 梅子酒
    刚出锅的鸡在海碗中腾腾冒着热气,今日的鸡仍不是裴晓葵杀的,灶边还摆着一碗鸡血,梁舟迟倒是杀鸡的一把好手,刀放在鸡脖子上,一刀便抿了下去,可谓快准狠。
    梁舟迟自外头买了一坛梅子酒回来,在院中正碰上端着海碗从厨房出来的裴晓葵。
    回来啦,饭刚好,快洗手吧!她说笑一句,转而进了屋中。
    方才那一笑让梁舟迟一阵恍惚,无论是她说话的语气还是此情此景,给人的感觉竟像是寻常夫妻一般。
    他心头一阵触动,在心里美滋滋的一笑,大步入了房中。
    将洒坛子放在桌上,随后挽起袖子跑到盆架边上,对了,方才在街上买酒时听到酒铺的掌柜说玉华街上今早贴了告示,说三日后那些野铺便要清拆,正让那些人收拾东西搬离呢!
    当真!裴晓葵在桌前猛然回头过来,一双眼亮晶晶的。
    掌柜说的,我也未去看,不过应该不是假的吧,待吃完了饭,我亲自去瞧瞧。对此事梁舟迟面上还算平静,可裴晓葵便定不住了。
    我先不吃了,我现在就去瞧瞧!若是梁舟迟不说还好,一说她便风火的挡不住事,急着便要往外跑,路过梁舟迟身边时被他湿着手给拎了回来。
    着什么急,官府若真贴了告示还能跑了不成,不差那一时,吃了饭再去。
    梁舟迟的湿手在她的后衣襟处留下两道印子。
    可是......
    可是什么啊,梁舟迟又将人往回扯了一下,先吃饭。
    被人扯回桌前坐下,裴晓葵拿起筷子坐立不安,既然是掌柜说的,定然不会有假,他消息素来灵通,想不到这么快就要清拆了!
    起先为着这事儿她心里还略有不安,此时竟没想着成了真,乐的她合不拢嘴,吃个饭也不能安生,恨不得马上飞到玉华街上去看看。
    怕是没这么顺利,梁舟迟夹了一筷子鸡腿丢到裴晓葵的碗里,玉华街那群人可不是好对付的,许是要闹上一场才甘心,这两日能不去就不去,且闹完了安定了再去瞧,能省下许多麻烦。
    裴晓葵一门心思都放在旁处,倒没留意碗里的鸡腿是哪来的,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咬上一口,满嘴香气,他们再闹还敢跑去官府?
    这群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梁舟迟从前见的世面不止这些,对此也是波澜不惊。
    可是......
    先吃饭。梁舟迟下巴微抬,将海碗向裴晓葵面前推了推,阻止她说下去。
    他拿起小酒坛倒满面前空杯,梅子洒香散入鼻腔,这梅子酒虽然不及从前喝的那些,可这些日子以来喝习惯了竟也觉着还成,他又斟了一杯推到裴晓葵的面前问道,要不要喝一些?
    先不喝了,吃完了饭不是还要去玉华街吗!她本就不胜酒力,虽这是梅子酒,可过年时只喝了两杯便晕晕乎乎的,那感觉现在还记得,以防误事便拒了。
    见她不喝,梁舟迟也不勉强,只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杯轻饮。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竟也将海碗里的鸡肉都吃了个干净。
    裴晓葵出去打水洗手的工夫,梁舟迟将炕桌端到地上,弯腰直身时便觉着不对,他低头朝下看去,见有帐篷支起。
    面上闪过一丝惊诧之色,随后感觉自己脸上身上都异常发热。
    裴晓葵才洗过手,经过院前时听到门外有叩门声,嘴里还唤着:晓葵在吗?
    她听着声音觉着有些耳熟,忙前去将门打开,只见门外是巷口酒铺掌柜的娘子。
    婶婶,你怎么过来了?掌柜娘子年纪不算大,与酒铺掌柜是老夫少妻,所以平常见了裴晓葵也顺着掌柜的年纪唤她一声婶婶。
    掌柜娘子面有难色,将她拉出门来,来晓葵,借一步说话。
    瞧她满脸的神秘,晓葵出了门低声问:怎么了婶婶,出什么事了?
    方才你家的小郎君跑去我家买酒了是不是?她问。
    裴晓葵重重点头,是,买了,梅子酒。
    他喝了没?
    喝了。
    喝了多少?
    裴晓葵眼珠子转动两下,回想后才道:喝了能有半坛吧,本身那坛子酒也不大。
    闻言,掌柜娘子脸上露出一股复杂的笑意,说是笑,倒是比哭还难看,哟,那你家小郎君可要难受了。
    为何?裴晓葵不明所以。
    掌柜娘子左右看看,随之将裴晓葵拉到身前,手挡在唇边附在她耳畔低语起来,那酒本来是我家老头子自己喝的,谁知你家小郎君来买酒,我随手拿了一坛,竟给拿错了......
    裴晓葵眨巴两下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掌柜娘子话中深意,拿错了又如何?可是卖错了价?
    此时裴晓葵见着掌柜娘子一脸的难色,还以为她是来讨要银钱的。
    见她不开窍,掌柜娘子急的要跺脚,干脆又直白了说:什么卖错了价啊,那酒是我家老头子要喝的,就这么跟你说了吧,酒里放了点东西,闺房里的东西。
    见着掌柜娘子有些气急败坏,脸也跟着红了,裴晓葵这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紧接着眼珠子都跟着愣了一下。
    那他......她虚指了院中,回忆方才在饭桌上他到是连着喝了两杯不止。
    这酒倒也没什么,药劲撒出来便好了,我就是过来提前同你说一声,免得你......免得你惊住......掌柜娘子有些后悔,不该来这一趟,好了,这件事儿你知道就好了,我先走了啊!
    掌柜娘招了招手,离开时竟像逃似的。
    裴晓葵一拍大腿,心想着不妙,忙奔回了屋里。
    她只探了个脑袋进屋,正瞧见梁舟迟此刻背对着她坐于炕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还好吧?她自门口低低地问。
    炕上的人脊背一僵,正用手捂着额头,霜白的手背抚在额前更显得脸色涨红,他似很艰难的应了一句:嗯。
    听着他声音闷闷的传来,好似还算平和,裴晓葵这才放心下来,那你还倍我去玉华街吗?
    怕是去不成了。梁舟迟坐于炕上紧闭着眼,似是在强忍些什么,此时听见裴晓葵的声音更觉难受。
    裴晓葵瞧了一眼搭在炕沿上的外衫,抬手抓了抓耳朵又道:那我自己去了,我先去瞧瞧,是不是真有告示。
    前面的人没应,裴晓葵想着即便真的拿错了酒,想来喝下去也没这么快反应,加之瞧着梁舟迟还算平静,不如趁现在快些出去。
    想到此她大着步子进屋,伸手要去够炕沿上的外衫。
    梁舟迟耳朵微动,听着裴晓葵的脚步就在自己身边路过,稍带着她身上淡然的香气传来,他也不知脑袋搭错了哪根筋,抬手一把将人扯住往身前带。
    裴晓葵只觉着自己手臂被人扯住,随后听着眼前人用十分低哑的嗓音唤了她一句晓葵,而后整个人朝梁舟迟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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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逗
    这哑声的晓葵唤的清晰又低沉,和他平时的语气不太一样。
    手臂力量甚大,将裴晓葵一带便带的栽倒,随后只见梁舟迟整个人都压了过来,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夹带着梅子香气。
    晓葵紧接着他唇齿轻启又从嗓子里挤出一声,面红耳赤的盯着身子底下的人,连眼珠子都布了血丝,似喝醉了又似清醒,真假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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