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两人的目光,羽茧呼地一下张开,塞纳感受到无形的劲风,没有吹动实质的物品,但能够让他觉得身体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被吹走。
    地下墓穴骤然亮起,短短瞬息,又归入黑暗。
    它露出了本来的模样,是一个金色的带着翅膀的灵魂。
    以诺轻声:天使?
    塞纳稳了稳心神,纠正:是天使的灵魂。
    天使也会有灵魂?
    这只是一种说法,实际上作为天堂来客,拥有的并不是和人类一样的灵魂内容物。
    无暇解释太多,天使已然僵硬地转动脖颈,将自己空空的眼眶朝向面前的不速之客。
    是什么?天使的声音很沉,没有动嘴,直直落入意识中。
    受到震动,塞纳和以诺不约而同远离了一些。
    天使仍旧在提问:人类、恶魔还是同族?
    我们是误落入这里的人,正在找离开的路。
    不可能,这里是禁区,绝不可能有人类能闯入。天使断断续续发出声音,缓缓举起手,你们带着恶魔的气息要杀死
    不不不,我们不是,塞纳赶紧摆手,我们是从梵蒂冈被恶魔袭击落到这里的,但我们绝对和恶魔没有关系。
    天使呆了一下,似乎被触动到,想起来什么:梵蒂冈又出现恶魔了
    呃或许说恶魔从来都没有被清除更合适。
    从来都没有天使的翅膀上扬几分,又缓缓垂落,失败了还是
    我们失败了,天使抬起头,看着上空,有金色的碎屑从它眼角掉落,当它再朝向面前两人时,原本光洁的面部出现了裂痕,死亡毫无意义,我愚蠢的朋友你说错了
    一开始塞纳还在思考天使话中的含义,不过很快就发现它不是在对自己和以诺说话,而是半低头,对着它羽翼下的十字墓碑说话。
    以诺借着天使散发出的光,去看墓碑上的名字,他的脸上出现一丝意外,向塞纳招了招手,示意后者去看。
    墓碑上纂刻着细小的字沃茨阿朗索。
    塞纳看看十字墓碑又看了看诉说悲伤的天使,等待片刻,看天使安静下来才谨慎道: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们这里到底是哪里?又发生了什么吗?
    这里就是梵蒂冈,只不过是死去的梵蒂冈,无数殉道者为梵蒂冈殉葬,变成了这副模样,天使声音低沉,外来人,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进入这里的,但这很可能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即便知道这里遭遇了什么,恐怕对你们也毫无意义。
    恰恰相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对我们来说恐怕相当重要,塞纳犹豫了一会儿,阿朗索先生他是一名驱魔师,曾承担会长一职对吗?
    你们知道他?
    说实话,我们并不了解他,但是他的孩子,被托付给了我的朋友,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天使克制不住颤抖,突然艰难抬起手,放在塞纳肩上,虚虚穿过去:孩子叫什么?
    哈里,哈里阿朗索。
    天使在颤抖:是个男孩男孩,那她的母亲呢?阿朗索夫人还好吗?
    阿朗索夫人她在生下哈里后就去世了。
    天使空洞的脸上出现了悲伤:可怜的孩子,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哈里吗?
    不算是,但如果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或许对他同样有帮助。
    天使收回手,摇摇晃晃:挖开这里吧,你们会得到答案。
    挖开?塞纳不可置信地指向沃茨的墓地。
    天使点点头:作为守护天使,我已经滞留太久了,无法继续维持这个状态,太多的往事由我来说甚至是不合适的。
    塞纳愣愣地看着天使,眼见它缓缓合拢翅膀,最后一次拥抱沃茨的墓碑,转而碎散做无数流萤,漂浮在半空,映亮了周围。
    天使是不会死亡的,它只是去了该去的地方。
    塞纳和以诺慢慢跪下身,默契地进行了祈祷,带着敬意挖开墓地。
    这个并联的墓地被同时挖开,沃茨墓碑下埋藏的是一本书和几页信,并联的空墓碑下则埋着一根羽毛,不过羽毛上属于天使的力量已经消散了。
    原来是这样塞纳拿起羽毛,那些并联墓碑下埋藏着的应该也是驱魔师和守护天使的一根羽毛,真的很奇特。
    为什么这么说
    在被守护者死去的一刻起,守护天使的职责就结束了,他们不必对这个被守护者承担死亡之后的职责,但这些天使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在他们死去后,依旧留存了一根羽毛作为保护死者的象征,塞纳叹息,像沃茨的守护天使以这种姿态留存于此更是不可想象的,如若不是我们的突然闯入,可能它会一直这样静静保卫沃茨的墓碑,直到仅剩的力量都被透支。
    以诺突然产生了几分好奇:那让是哈里的守护天使?
    塞纳皱了皱眉,没有回答:还是先看看沃茨的遗物里都写了什么吧。
    第105章 记叙
    该死的!犹尼耶猛然把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开,颓然抱头,又失败了。
    犹尼耶看着手中的两个十字架,不论使用什么方法,他都没有办法让卡特神父的灵魂融合一体,如果无法融合,祭礼就无法进行,这么多年的辛苦便会功亏一篑。
    别这样,小家伙,赫莱尔坐在窗户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你这样可没有一点教皇的样子。
    教皇?犹尼耶嗤笑,你是说要我学着那个干尸老头的模样给人们传道么?别开玩笑了。
    我倒觉得那样没什么不好,当然,如果你不想变成那样的话,还是老老实实耐心搞定手头的东西吧。
    犹尼耶压下怒火:你到底把以诺他们送去了哪里?
    你仍旧觉得我会回答这个问题?你没有这么蠢吧。
    犹尼耶不甘心地沉默片刻,尽量放平语气:既然他能够让那两部分残余的灵魂结合一体,肯定这个也不在话下,让他动手搞定这事对你我都好。
    你可不像是会寻求他帮助的人。
    我只是物尽其用。
    赫莱尔遗憾地摇摇头:很抱歉,这我没有办法,以诺现在正经历某些必要的转变之路,将成为他日后成长的契机,我不会因为你这种无聊的要求打乱我原本的计划。
    犹尼耶不屑地挑起嘴唇: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对他如此执着,连眼前的纯净灵魂都能弃于不顾,但愿不是什么恶心的兴趣。
    呵呵呵,不要用你人类的想法忖度我,以诺不过是一样死物,是我最想获得的藏品之一,他与我的羁绊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我会用最昂贵的架子陈列他,将他作为我的战利品,这会是妙不可言的精神满足。
    说着赫莱尔望向窗外:漫长而无聊的生命,总算能有些乐趣了。
    他看见昨日还是干尸的教皇正走在回来的路上,因为恶魔的障眼法,教皇和通常人类并无差别,同时会因人们所想呈现不同的面貌。
    对无数的信徒而言,教皇这二十年间从未改换,一直如此,而在哈里眼中,教皇就是犹尼耶,赫莱尔舔了舔嘴唇,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一般露出笑。
    赫莱尔回忆起当初面对无数驱魔师的场景,打头的那个驱魔师他已经记不得了,只依稀能想起那个驱魔师和哈里长得非常相近。
    多么美妙的巧合,他已经越来越期待审判那一天了。
    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根本分不清白天晚上,塞纳和以诺无暇兼顾休息,把能用来烧火的东西都点着取暖加照明,然后两人靠在一起翻看沃茨的遗物。
    以诺:感觉像是在干什么坏事。
    别有那么大心理负担,就当这是你听过的无数秘密之一好了。
    那是人们自愿的,但这个可不算。
    沃茨的守护天使都首肯了,塞纳翻开笔记本的扉页,露出放松的笑,你看,这是工作日记,而且是梵蒂冈专用。
    这让以诺稍微安心了一点。
    纸页并未泛黄,依旧和新的一般,塞纳摸了摸光滑纸面上的文字,惊叹道:这是用魔法书写的,看来阿朗索先生他不仅是一名优秀的驱魔师,更是一位出色的魔法师。
    花体的文字非常漂亮,规整记录着每一日的见闻。
    记录起始于十八年前的二月初,当时是阿朗索来到梵蒂冈的第一天。
    塞纳竟然觉得有几分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利用文字的第一视角去了解过去,借助沃茨的立场,来知晓这场传闻中的苦战。
    老实说,刚踏上梵蒂冈的国境时,我甚至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我们知道的那个梵蒂冈,几小时前,当我们穿越意大利,看见的还是一派平安祥和的画面,不像故乡那么寒冷,这里温暖宜人,街景如画,梦回文艺复兴。
    不过在快要抵达梵蒂冈时,里面的惨状似乎就已经有预示了,早我们来到这里的驱魔师还有神父俱是紧张地站在国境结界外,不安地等待着,看见我们时他们并未表现出什么激动,顶多是推迟了眼中绝望的展露。
    我的守护天使,班喀,告诉我这里很危险,让我务必小心,甚至此前他极力阻止过我来这里,但这是我的职责,而且为了我的妻子和尚未出生的孩子,我可不会那么轻易交代在这里。
    我们进入了梵蒂冈,周围弥漫着黑雾和恶臭,街道上堆放着还没来得及打扫的尸体,有恶魔的也有人类的,几个世纪前在欧洲横行的黑死病像是再次降临,不过这次引发瘟疫的不是老鼠,而是真真正正的恶魔,街头巷尾哀鸿遍野,天主的残酷再次释放于人间,我甚至不敢细看。
    我们去了临时建成的战略部门,这里远离圣彼得广场,驻扎的神职者告诉我,几年前就已经有征兆了,只是到现在爆发出来,源于圣彼得大教堂,现在整个广场都是恶魔,他们不得不暂时留在外围,至于教皇还有生活在里面的几百位神职者,大概已经被蚕食殆尽了,可是几年前在梵蒂冈这片土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引发这样的后续灾难?
    第一日的见闻到此为止,塞纳和以诺对视了一眼,继续翻开了下一页,之后几天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调查起因以及消灭恶魔,从文字中可以看出这是非常麻烦而过程。
    直到国庆日,记录的内容出现了一些不同。
    今天我们可以说打了一个大胜仗,我们进入了圣彼得教堂,谢天谢地,这里的恶魔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缠。
    我们去的时间是白天,恶魔没有那么活跃,不过到了晚上就不一定了,我们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去搜索这里。
    大教堂已经坍塌了,地上躺着无数修士的尸体,看起来在恶魔灾难爆发之前,他们似乎正举行什么集会。
    漂亮的穹顶坠落于地,压垮了专属教皇的青铜华盖,这历经百年而不倒的稀世珍宝,终于迎来了终末。
    我们尽可能收集一切有关的线索,试图拼凑出来发生恶魔灾难的原因,不过这不是一个小工程,但愿之后我们能够找到答案。
    就在我们搜寻的时候,一位神职者发现了堪称奇迹的事教皇正安静地躺在废墟里,面色健康,毫发无损,看模样宛如只是睡着了。
    我们在震惊之后是无比的振奋,这是不是说明神并没有彻底抛弃这里,至少,你看,神迹保佑了教皇的性命。
    我们派出一支小队,七手八脚把教皇抬走,其他人继续搜查,但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暗鸦汇聚在废墟上,猩红的眼睛盯住我们,除了教皇之外,我们再没有收获其他。
    今天,无功而返。
    教皇那个时候难道还活着?塞纳挠挠头,这过分夸张了。
    你没法否认这个世界真的有奇迹。
    那这个奇迹保存的可不够久,想想我们那天看见的,我们的信仰里并没有把人做成干尸以供追忆的习惯,塞纳在直觉中不怎么喜欢教皇,言语间带有几分不敬,在恶魔灾难爆发的源头幸存,我可不觉得教皇能脱开干系。
    看下一页吧,塞纳,这些都只是猜测。
    教皇花了几天才苏醒过来,这费了我们不少力气,我们本希望他能带给我们一些有用的情报,不过该死的,原谅我在这里骂两句,他根本不打算配合我们,好像自己睡了一觉起来就变成这样了,把自己当做无关之人。
    哦,天哪,他可是教皇,是整个国家甚至整个宗教的核心,在这种灾难下,他又想隐瞒什么
    所以我今天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看看门外的尸体,都能填平地中海了!奇迹只降临在了教皇身上,这就是一种预示,让他带给我们解决问题的方法,但他做了什么?装聋作哑?恍若未闻?真是个操蛋的现实。
    工作日记里出现这种发言可真是糟糕,不过这个魔法只能忠实地再现我的想法好吧,就当我刚才只是发发牢骚,不代表什么,今天没发现其他异常,恶魔收敛了许多,希望是我们的手段起作用了。
    附:班喀说附近有同类出没,如果都是天使的话是不是一个好兆头?
    看来我没有想错,塞纳扬眉,这个教皇不见得是什么好人,这种时候了还闭口不谈,倒像是始作俑者。
    以诺沉默,眉宇绞紧。
    没得到回应,塞纳讪讪道:好吧好吧,我们接着看,我不多话了。
    终于,教皇开口了,虽然有些令人失望。
    教皇仍旧表示对灾难源头一无所知,不过他提到了一个人,说是已经被除名了,叫做谢伊奥利文,曾担任红衣主教一职,但现在不知所踪,大概也在恶魔灾难中遇难了。
    教皇说谢伊奥利文做过一样事情,或许就是那件事引出了灾难,但详细内容,教皇表示:一无所知。
    怎么说呢,我觉得有些可笑,这就像是刑侦剧里一样,有关的无关的,把所有错责交给死人就万事大吉了,要知道没人能从死人嘴里撬话出来。
    好极了,真不错,我都要分不出自己说的是不是反话了。
    有这个名字之后我们能干什么呢?对照着脸已经被啃得稀巴烂的尸体一个个分辨吗?还是找来法医让他进行面部还原?
    我真的很烦躁,唯一的好事大概只是对我来说,我的妻子赫娅来电,说她现在已经在医院了,也许再过几周,孩子就要出生了,让我想想名字。
    工作日记里提私事是不是不太好,算了,管他的,今天就到这了。
    从文字来看,这可不是什么好内容,卡特神父再次被指做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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