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一处狭窄的山路上骤然出现,将商队打了个措手不及。
    商队的人数虽然众多,但分布在狭长的队伍中,所以应对突如其来的流寇,稍有些迟缓。不等队伍两头的人赶到,流寇已经伤了数人,并抢走了一些货物。
    当然他们抢夺货物的方式比较粗犷,是直接将麻袋从车上弄下来,就势滚到了山下。
    因为商队只是途径此处,哪怕丢了货物也不可能耗费太多的时间去山下寻找,所以只能认栽,而待商队一走,他们就能找到货物并带走据为己有。从他们的作案手法上来看,应该是惯犯,估摸着有不少商队都遭过殃,只是上回容灼的商队比较幸运,没有遇到。
    若他们抢走的只是普通成药便也罢了,他们的药材众多,不差这一星半点。
    好巧不巧,他们随机挑中的车子中,有一辆运着的是宫中太医们炼制的药。
    那辆车上带的药是所有的成药中最珍贵的,几乎都是救命的良药,所以容灼一路上都盯得很紧。流寇来抢药时,容灼就坐在后头那辆马车的车头上。
    依着邢冲教他的规矩,遇到麻烦应该做的是抱头钻到车底,待护卫们解决了麻烦再露头。
    可容灼眼看着流寇已经用刀挑开了车上的绳子,下一刻车上那几袋最珍贵的药材就要被扔到山下。
    他来不及多想,抬手便用手中的袖箭射中了离马车最近的那人。
    他的举动立刻引起了流寇的注意,流寇一见他长得细皮嫩肉,猜到他身份应该不一般,竟打起了劫持他的主意,当即便有数人持刀朝他冲了过来。
    一旁的护卫见状便欲过来施救,却被别的流寇绊住了。
    一切便发生在顷刻之间,远处的护卫想救也来不及。
    便见容灼坐在马车上一动不动,像是吓傻了似的,只顾着捣鼓手里的袖箭,却压根不知道跑。然而当初于景渡为了让他带着不至于太累赘,所以做出来的袖箭力道并不强,被射中的流寇虽然吃痛,却没受到重创,反倒越发激起了狠戾之气。
    容灼唰唰唰三箭,将朝他扑来的三个人都射中了,可惜无一命中要害。
    三人顷刻间便来到了马车前,其中一人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便将人拽下了车,狠狠掼到了地上。
    这人被袖箭激得发了狠,这一下力道用得极大,容灼被他这么一掼,五脏六腑都被摔得要裂开了一般,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
    近旁未来得及出手相救的护卫见状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将手里的长刀扔出,直接扎入了方才那流寇的体内。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那流寇将容灼拎起来的一刹那,容灼手里撒出了一把药粉。只是由于山路上有风,药粉偏了向,所以才没将这人迷倒,但这人身旁的另外两个流寇就没那么幸运了,被药粉一呛,便捂着眼睛开始嚎叫起来。
    而方才被护卫用刀击中的那个流寇,毫无反抗之力地倒在了容灼面前。
    容灼强忍着浑身的痛意捂住心口,抬手对着这人的脖颈又补了一箭。
    随后他翻身滚到了车底,没敢再冒过头……
    而被容灼这么一打岔,那车药材算是保住了,一袋都没丢。
    流寇们见自己人受伤,也无心再继续抢东西,分心想来救自己的同伴。然而他们这么一迟疑的功夫,商队首尾的护卫们便都赶了过来。
    流寇们纵然训练有素,但对上于景渡的人就没那么容易占便宜了。先前他们不过是占了先机才能稍稍撒野,如今情势陡然逆转,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再想逃却发觉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三十多个流寇,或死或伤,逃走的只有寥寥。
    第116章
    容灼被人从马车底叫出来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死了的流寇被护卫们拉着堆到了一旁,活着的则被绑住手脚蒙住了眼睛。
    “东家,你没事吧?”邢冲一脸紧张地问道。
    方才看到容灼被人从马车上拖下来时,邢冲魂儿都被吓掉了一半。
    哪怕如今看到容灼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他依旧忍不住后怕。他这一路的职责就是保护対方的安全,若容灼出了事,他也不用去见于景渡了,直接抹脖子得了。
    “没事。”容灼面色苍白地朝他摆了摆手,然后默默走到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边上俯下身,哇得一声吐了。
    方才打斗时,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药材的事情,根本来不及害怕。如今待诸事结束后,他心中的恐惧才一点点蔓延上来。
    虽然在戍北军中时,他也见过血淋淋的场面,可眼见与自己亲自射伤别人还是不一样的。尤其最后倒在地上的那个流寇,容灼不知道対方到底是被护卫杀的,还是被自己补的那一支袖箭杀的。
    如果是后者,他今日便算是杀人了。
    他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翻涌。
    “公子!”金豆子一边帮他拍着背,一边忍不住心疼。
    因为他此番并未和容灼坐在同一辆车上,所以事情发生时,他不在容灼身边。
    一想到他们家公子方才面临的险境,他便觉得脊背发凉。
    “林大夫,帮东家号号脉,看方才可有伤着?”邢冲朝随行的大夫到。
    金豆子闻言忙扶着容灼找了个离死人远的地方坐下,让林大夫替容灼诊了诊脉。
    “我没事。”容灼有气无力地道。
    他方才吐了一场,这会儿面色苍白地厉害,额头也布满了冷汗。
    “东家除了恶心难受?身体可有疼痛之感?”林大夫问。
    容灼抬手抚了抚心口,方才那一下他虽然被摔得不轻,不过脑袋没着地,应该没什么外伤,“这会儿不觉得疼了。”
    “那就好,东家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林大夫道。
    容灼闻言忙点了点头,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邢冲见他无事,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如今这地方不宜久留,他吩咐了一人快马加鞭去通知附近州府的衙门,又留了几人在此看守活捉的流寇,便整理好商队继续出发了。
    至于被流寇扔下山的药,因为数量并不多,且不算是太珍贵的药材,再加上众人対山下的情况不太了解,最终还是决定舍弃了。
    “邢冲。”容灼看了一眼他留下的人,“如果后边再有流寇来,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邢冲略一迟疑,还是选择朝容灼坦白道:“东家,我已经吩咐他们了,如有变故直接将活捉的流寇了结,然后不必恋战。”
    容灼一怔,但心知他这安排也是情理之中,便没再说什么。
    说白了,这些流寇都是亡命之徒,死不足惜,不值得同情。
    这一场意外来得快去得也快,商队到了下一处驿馆时,几乎没迟多少时间,天色甚至都没黑透。
    后头的一路上,容灼一直都没再表现出什么不妥。
    尽管他内心依旧未从亲手杀人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但念及自己是商队的东家,他不想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太担不住事儿。
    实际上,在今日的事情上,他表现得已经足够沉着冷静了。无奈随行的人各个都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容灼想要在他们面前显得不突兀,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邢冲等人原本还有些担心他,但见他表现如常,便都没往心里去。
    因此,次日一早,谁也没有注意到容灼不大正常的面色。
    金豆子只当容灼是怕冷,一早便给他围了围巾戴了帽子,路上还特意找了厚实的大氅给他披着。
    直到他们到了北江城外的驿馆,他才觉察到容灼的不対劲。
    而此时的容灼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怎么回事?”邢冲朝林大夫问道。
    “怪我。”林大夫有些内疚地道:“那日我便觉察到东家应该是受了些惊吓,但我见他后来表现如常,便以为他已经没事了。早知如此,当日该给他开一副安神的方子才是。”
    邢冲拧了拧眉,叮嘱了林大夫照看着容灼,便匆匆去了一趟戍北军大营。
    自商队从豫州出发那日,邢冲就派人快马加鞭来北江送过消息。
    所以于景渡一直算着商队到北江的日子呢。
    原以为他们如期到了便意味着一切顺利,万万没想到途中竟出了这样的变故。
    “容灼怎么样?”于景渡冷声问道。
    “容小公子一切安好,就是……”
    “就是什么?”
    “受了点惊吓。”邢冲道。
    于景渡沉着一张脸什么也没再问,让人备了马,便快马加鞭去了驿馆。
    容灼这会儿的烧已经退了不少,林大夫给他施了针之后他就睡着了。
    他这一路奔波,本就消瘦了不少,如今因为生病的缘故,面色苍白,就连唇上都没什么血色。
    于景渡一见容灼这副样子,便心疼得不得了。
    他原以为找人护着少年,対方便不用经历这些。
    可他没想到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的小纨绔素来胆子小,连死人都怕,更别说亲手杀人了……
    他还记得当初江继岩府中死了个人,容灼知道后吓得夜里都不敢自己睡觉,要拉着于景渡陪他。而如今容灼亲手杀了人,身边却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
    于景渡越想越心疼,只恨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没能好好护住少年。
    “流寇呢?”于景渡朝邢冲问道。
    “死了不少,活捉的都交给了当地官府。”邢冲道。
    “没有漏网的?”
    “跑了几个。”
    于景渡目光一凛,冷声道:“这帮流寇,早就该清理了。让人通知自北江到豫州的各州府,朝所有的山匪和流寇张榜告示,自张榜之日起三日内投诚则可免死罪,三日内不投诚者,待清缴之时一律当场斩杀,不留活口。”
    “是。”
    先前他不过是忙于战事没顾上,如今想来这帮人留着早晚是祸害。
    容灼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当日午夜才被饿醒。
    他摸着咕噜噜直叫的肚子起身时,便闻到了一阵面香。
    “醒了?”于景渡自屏风外进来,凑到榻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容灼怔怔看着他,表情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你睡了一整日了。”于景渡取过外袍帮他披上,“起来吃口热汤面。”
    容灼没想到自己一觉睡醒就能见到他,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只觉得开心不已。
    “你怎么不叫醒我?”容灼抬手配合地穿上外袍,又坐在榻边看着于景渡帮他穿靴子,“我睡了一整日吗?那岂不是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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