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微皱,左渊忙伸手挽起公孙月的手,仔细打量后才放心,说:“你今日动手了?可还好,有没有受伤?”说话间他扫了眼刘震,眼神冷沉。
    不中用的东西。
    刘震浑身一紧,深深的低下头。
    “没有啊,我很好,”公孙月不以为意,倒是有些奇怪,她下午可是收拾过的,怎么左渊还知道她跟人动手了。
    “这花污了,”左渊脸色和缓些许,伸手取下那支花,内劲一催,直接震成粉末。
    “污了?”公孙月看去,却见花已经碎了,不过她想左渊也不会骗她,就没有再想。
    轻轻顺了顺公孙月的鬓发,左渊看了眼知春等婢女们,眼神冷淡。
    “连这都没发现,要你们有何用,全都罚一年的俸禄,若有再犯,都给我滚。”他沉声说。
    花上带血,何等不详。
    而公孙月簪了半日,这些婢女竟然都没有提醒。想到这里,他一双眼眸越发的冷了。
    嘴唇动了动,公孙月本想说不怪她们,可左渊开了口,她也不想就这样驳了他的颜面,便想着回头安抚一下就好。
    一群婢女们被吓得一抖,忙领命。
    “好了,下午知春说要给我摘了的,可我想着是你给我的,我就没舍得,没事的。”公孙月勾着左渊的袖子,放轻了声音说。
    左渊一怔,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垂头看着公孙月,笑意止不住的爬上了眼角眉梢。
    “不是说了,我以后还给你簪,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公孙月养的娇气,衣着发饰但凡有点不妥,就会重新收拾,可他没想到,今日她竟会因为这个原因没换了这话,一想到此事,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软的不像样子。
    “我知道了,”公孙月说,拉着他的袖子想要回去,却被左渊握住了手。
    “好了如意,宫中局势未定,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这便要去了,这些天怕是都不能回来,你在府中要小心,若有事,便差人去寻我,莫要有顾虑。”左渊一遍又一遍的细心叮嘱,这才离开。
    目送他离开,公孙月这才算是真正的松了口气,扬声唤了声知春:“快去准备,我要沐浴。”
    今日局势紧张,她下午只是稍作洗漱,如今既然已经定下来了,那她可得好好洗漱一番。
    左渊这一去,就是两天。
    郭盛飞鸟尽,良弓藏,想设计陷杀左渊的事情被传的到处都是,可左渊反击之后,却没要了他的性命。如此仁义,让人动容。
    如今郭盛被拘禁在皇宫,桐京,甚至泰半天下已经落在左渊手中,那这登基一事,就得重新商议了。
    倒是有人心思浮动,可如今声势最大的,自然是左渊。
    郭盛得天下,左渊一人占了半数功劳,这话并不是乱说出来的。
    加之他待人如此仁义,可谓是众望所归了。
    一时之间,左渊风头无两,随便上街一听,就有人在商讨左渊登基,乃是众望所归。
    公孙月坐镇左府,外面递进来的帖子差点都把她给淹了。
    烦不胜烦之下,她直接称病,紧闭了大门,这才勉强得了些清净。
    夜已经深了。
    重重深宫,掩住了外面的纷纷扰扰,却挡不住来往宫人们的窃窃私语。
    ‘今日几位大人正跪求左将军登基了。’
    ‘左将军是个好人,他登基了,我们就有福了。’
    ‘可不是,想杀他的人他都放过了。没想到,那郭……竟然是这样的人。’
    宫人们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这深沉的夜色里无所隐藏,或者说他们本就不想隐藏。
    胸口剧烈欺负,郭盛一伸手掀翻了眼前的案几。
    砰——
    嘈杂声一静,低低的脚步声细碎的远去。
    “好一个左见微,好一个左渊。”郭盛咬牙说,被关在这殿里的几日,非但没有让他的怒火降下,反而愈演愈烈。
    又是一阵脚步声,沉稳,从容。
    门吱呀一声大敞开,头前之人一步迈进了这座大殿,绵延的屋脊和半空中的星子都落在他的背后。
    “大哥。”左渊看着神型憔悴,怒瞪他的郭盛微笑唤道。
    仿佛之前的龌龊不存在,也仿佛把郭盛亲自关进这里来的人不是他一般。
    看到他这副熟悉的样子,郭盛怒气更胜。
    这些年他都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他还真以为他是脾气好,是别人所说的儒将,可原来,竟然是一个装作吃草的狼。
    事到临头,他反而冷静下来。
    “都说你要登基了,怎么,这会儿来找我?若是为了炫耀,那可就太上不了台面了。”郭盛端坐在殿上,一如曾经般俯视,说着从容的话,却仿佛含着针一般。
    抬了抬头,左渊看了他一眼,便就慢慢的笑了。
    “那倒不会,手下败将而已,何须炫耀。”他话说的慢条斯理,比起郭盛一身狼狈装出来的从容,才是真正的散淡。
    “左见微!”郭盛脸颊抽了一下,冷喝。
    “大哥如果没有别的话要说,那我就走了。”左渊端的自若,轻声笑道。
    知他不会说笑,郭盛默了一下,问出了自己盘亘在心中这些日子的问题:“你从何日起开始想着夺位的?”
    不问清楚这个,他不甘心。
    “是不是在投效我的时候,你就有着这个心思?”他又问。
    眉微的一挑,左渊难得的有些讶然,道:“大哥聪慧。”
    竟然是真的!
    这个问题如此容易的就得到了答案,郭盛竟然愣了。
    “你倒是,比我还有信心。”他不由的说。
    “我只是对我有信心罢了。”左渊如是说。
    郭盛一噎,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说的对。
    “若我不算计你,你会如何做?”他忽然问。
    一想到因为自己一番算计,竟然让左渊上位变得众望所归,他心中就不由气闷。
    何为为他人作嫁衣裳,这就是了。
    “大哥说笑了。”左渊施施然道:“你肯定会的。”
    怎么——
    郭盛面露不悦,可心中却不由泛上苦涩,随后更是悚然一惊。
    他想起了左渊上一个回答。
    他料定他会这样做,什么时候?在投效他之前吗?那个时候左渊也才十几岁而已,这可能吗?
    若真是如此,那此人的心思,该是何等的深沉。
    心中百转千回,郭盛心念频起,最后却都沉默下来,败了就是败了,本以为是自己有所疏漏,可到头来却是对方技高一筹,那边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今最要紧的,反而是他的下场。
    “你要如何处置我?”郭盛颓然问道。
    “处置?”左渊意味深长的说,而后一笑:“大哥说笑了,我会封你为王,让你郭家昌盛连绵。”
    这个惊喜来的猝不及防,得知自己可以死里逃生,郭盛先是大喜,可等到对上左渊深不见底的双眼后,心里又是一凉。
    “你会如此好心?”他不可置信。
    昏暗的烛光里,左渊没有搭话,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左渊!”郭盛下意识扬声喊他。
    没有理会,左渊一步步远去。
    “椒房殿修的如何了?”出了大殿,他低声问道。
    今夜月色极好,也不知道如意可有赏月?
    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那轮明月,左渊心中忽而就思念起来,明明也才几天而已。
    说起来,郭盛是要感谢公孙月的。
    他本身并不在意一个手下败将的生死,可死了,总比活着来的好。可他有如意了,他不需要什么所谓的好名声,可他不想天下人因为他的原因非议如意。
    那他就做一个宽仁大度的好人吧。
    筹谋十余年,今日终于得以功成。
    满心畅快,心里那口气也不由的松了下来。
    “工匠日夜不休,今天下午已经完工了。”侍卫回答。
    “我去看看。”左渊还是不放心,决定亲自去看一眼。
    第59章
    府中,公孙月看着眼前衣着简洁,俯身道谢的人有瞬间回不过神。
    这是谁啊?
    前不久大门被敲响,左渊身边的旧部送了这妇人进来,她看起来年约四十许,缄默温顺,高鼻深目,双眸呈现一种浅浅的黄色,宛如蜂蜜一般,姣好的眉眼依稀还能看到旧日的美貌。
    还没弄清楚状况,这女人就俯身行礼,开始谢她救命之恩。
    “你是?”公孙月一个眼神过去,婢女连忙扶起这女人,她轻声疑惑道。
    “我之前流落花楼,身染重病,被扔在街上等死,是夫人救了我,您虽然忘了,可我却不敢忘记。”妇人十分诚恳的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再次多谢夫人当初援手。”
    “不必,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公孙月心中想了一下,总算想起这就是当初左渊拜托她家寻的那琼娘。
    这个相貌,竟然是异族人吗?
    公孙月心中琢磨,想起了左渊曾经说的,他的乳名,阿鹘,一种生长在北地的猛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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