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卫慈安点头道。
    董楼让人准备了马车先送卫慈安离开。
    可等到董楼再次回到宴席上时,却见刚才还好好的百里霜忽然间呕出一口鲜血来,瞬间倒在了食桌上。
    董楼上前去时已经来不及了。
    百里霜死了。
    而且是当场暴毙而亡。
    在座的宾客无不唏嘘。
    帝本来是因为身子不爽没有赴宴,谁知居然出了如此大事。
    百里霜的死,彻底激起了永昌亲王内心压抑了很久的愤怒,永昌亲王跪在长宣殿外一天一夜,硬是把百里霜之死同宁王府联系在了一起。
    帝支撑着虚弱的身子召见了永昌亲王、李宗义以及李宗渠。
    永昌亲王哭得老泪纵横道:“自从孝仪皇后和和硕公主去逝之后,老臣膝下的孩子就不多了,霜儿从小乖巧伶俐,能嫁于太子本是她的福气,谁知有人如此心狠在酒里下毒谋害她……”
    李宗渠反驳道:“谋害?你哪只眼睛瞧见了是本王谋害的她?那杯酒可是卫慈安端过去的。”
    永昌亲王鼻尖冷哼一声道:“宁王心知肚明,那酒是宁王府的佳酿,是侍女灌满之后递给宣王妃的,宣王妃只不过是端了过去而已,更何况宣王妃同霜儿无冤无仇如何会害她?”
    李宗渠瞪了一眼永昌亲王,眉目间带着些肃杀之意道:“本王同太子妃一样无冤无仇,本王为何要害她?”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宗义,轻飘飘的说道:“那杯酒本来是卫慈安要递给儿臣的,只是儿臣这几日不能饮酒,才让太子妃误食了……”
    本来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永昌亲王,听后猛地站起身来指着李宗渠大骂道:“宁王殿下此为难道是要害死太子殿下吗?宁王怎能如此不顾惜手足之情?”
    李宗渠直视永昌亲王冷声道:“本王如何能得之这杯酒能落入何人口中?本王若是要在酒里下毒,那在场的宾客岂不是要无一幸免?”
    帝本就精神有些恍惚,听着这三人之间的争执,心中更是烦躁。
    小太监匆匆走进来道:“陛下,尚书令和宣王妃到了。”
    “让他们进来。”帝有气无力道。
    齐律带来了卫慈安,一路上齐律都在询问卫慈安那酒里的毒是否是卫慈安下的,可卫慈安却是一点儿也不松口,如此一来齐律心里不由得犯嘀咕。
    卫慈安跪在地上,立马认罪磕头道:“是妾身误杀了太子妃。”
    永昌亲王眉间紧皱,不敢置信道:“你?!你为何要杀霜儿?”
    帝也是觉得奇怪,卫慈安虽然没了宣王倚仗,可好歹还算是衣食无忧,何苦要去害太子妃?难道她不顾惜淮南国公府了吗?
    卫慈安声泪俱下道:“妾身是被逼的……妾身的夫君做错了事被贬成庶人,又忽然间枉死。妾身没有了倚仗,便被……宁王胁迫……”
    “什么?谁逼迫你?”齐律怀疑自己听错了,又反复问着卫慈安。
    卫慈安却一口咬死了李宗渠道:“是宁王让妾身这么做的。妾身为了家中小儿不得不听宁王的话,将那杯侍女递来的酒交给太子,本来以为那毒并不是会致人死亡的,谁知……谁知……宁王居然下的是如此剧毒。”
    李宗渠攥紧了拳头,走到卫慈安身侧,冷声道:“本王威胁你?卫慈安,本王为何要威胁你?你前后之语浑然不搭,你是要拉本王给你垫背?”
    齐律眉间紧蹙,也接上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是宁王威胁的你?”
    卫慈安心中惶恐不安,低下了头,随即摇头道:“妾身没有证据,……可妾身是最没有理由害太子和太子妃……还望陛下明察,妾身没有倚仗,此为只是为了保住宣王的孩子……”
    李宗义瞥了一眼卫慈安,心中早已经一目了然,卫慈安算不得聪明可却也是狡诈的,知道永昌亲王不会放过这个扳倒李宗渠的绝好机会,所以便一股脑的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了李宗渠。
    齐律气得牙痒痒,厉声道:“你怎能红口白牙污蔑宁王?宁王要下毒会用如此蠢笨的手段?当着众多人的面毒死太子妃,岂不是作茧自缚?”
    李宗渠心里清楚宣王已经死了,卫慈安若只是被胁迫的,帝看在宣王稚子的面子上也会饶恕卫慈安一命,可若是卫慈安实话实说招认,那可就是整个淮南国公府和宣王府都要给百里霜陪葬了。
    如此一来卫慈安死都会咬死此事与李宗渠有关,事发在宁王府,李宗渠想要安然脱身也着实麻烦。
    帝算是听明白了,淡淡道:“你的意思是,宁王指使你去谋杀太子,却不成想害死了太子妃?”
    “是……”卫慈安心虚道。
    帝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孩子把戏了,可明知道这是把戏也不得不跟着演下去。
    还不到时候,有些人动不得。
    “宁王你可有别的话可说?”帝看向站在一侧的李宗渠询问道。
    李宗渠和李宗义的关系世人皆知,早已经是水火不容。若是李宗渠想要谋杀李宗义,世上的人哪个会不信?
    “儿臣清者自清,儿臣没有谋害太子妃,更没有想过要谋害太子。仅仅凭借卫慈安的一面之词如何作数?”李宗瞿看着帝道。
    李宗义却幽幽开口道:“四弟,本宫知道你对为兄多有不满,只是为兄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想要为兄死。也是如今你的生母已经是皇后了,你也是嫡子了,想要太子之位也是理所应当的。父皇向来偏向你,此次想来也不会罚你。”
    李宗义的话毫无温度似乎早已经撇清了父子之情,一字一句让帝的心抽痛着,同样也警醒着帝此事不能偏袒李宗渠。
    永昌亲王生怕帝就这么放过宁王,不依不饶的又跪下哭着道:“还求皇上务必要给霜儿一个交待,霜儿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于非命。还请皇上严惩恶人。”
    “那按照永昌亲王你的意思,应当如何?”帝不温不火道。
    “一命抵一命,用凶手之妻的血祭霜儿之死。”?
    第九十章
    “你放肆!”
    齐律指着永昌亲王破口大骂道:“你这是已经定了宁王的罪?你如何得只卫慈安没有说谎?还是说在你的心里能拉宁王下水要比查清真相更重要?”
    永昌亲王也不甘示弱道:“尚书令如此偏袒宁王不过是因为你是宁王的亲舅舅!卫慈安已经坦白了是宁王胁迫的, 那杯酒也确实是宁王府的,酒里也确实是有毒的,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查的?”
    帝缓缓用手支撑起身子, 看着卫慈安又问了一句:“你确定是宁王指使的你?不过也是,就算不是,你也会咬住宁王不放,毕竟谋杀太子妃是要株连九族的。”
    永昌亲王冷冷瞥了一眼李宗渠,冷哼道:“宁王不喜太子殿下人尽皆知, 卫慈安曾经去宁王府投奔过宁王也是有迹可循。”
    “本王并未见她。”李宗渠回击道。
    “明面上不见,可私底下做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永昌亲王明摆着要把要拖李宗渠下水。
    帝迟疑了半晌道:“把宁王和宣王妃都先关押起来, 由大理寺全权负责。”
    自从许清风弃文从军后, 大理寺卿之位便让贤了, 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李宗渠心里没底,若他是太子安排的人,此次李宗渠怕是不得不认了这罪名了。
    李宗渠被关押在大牢里, 卫慈安就关在他的隔壁。大理寺向来都是酷刑之下出“真相”。
    卫慈安和李宗渠的身份特殊, 不到万不得已大理寺卿也不敢动刑法。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也不是个鼠辈, 先去了宣王府和宁王府, 抓了卫慈安的贴身侍婢和董楼严刑拷打, 以求真相。
    李宗渠清楚大理寺的刑罚有多残酷,若是董楼撑不住了,将自己供出来, 李宗渠也不会怪罪他。
    只是令李宗渠没有想到的是,他关进大牢之后第一个来探望他的居然是他的“好兄长”李宗义。
    李宗义等这一天太久了, 只是他心里也清楚不捏住李宗渠的七寸, 李宗渠是不会轻易认罪的。
    李宗渠冷冷瞥了一眼李宗义, 李宗义在李宗渠身侧坐下, 缓缓开口道:“那杯毒酒没能毒死我,你应当很失望吧。如今父皇膝下只剩下你我,我若是死了太子之位必然是你的。”
    “李宗义,你早知道那杯酒里有毒了吧。”李宗渠瞥向李宗义淡漠道:“你明知还把它递给了百里霜,当真是狠心。不过也是百里霜掣肘了你,你自然想要除之而后快。更何况这是天赐的良机。”
    李宗义微微后仰,仰面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李宗渠,你心里清楚又如何,你如今也是百口莫辩。卫慈安这个女人看着小心翼翼的,可心思也是个歹毒的,用她的命换你的命,实在是太值当了。既能给她枉死的夫君报仇,又让父皇痛苦……”
    “只是卫慈安也没想过会白白便宜了你。”李宗渠冷哼一声道。
    “愚蠢的女人。这世上想杀我的太多了,我会蠢到去喝她递来的酒吗?若我当真那么蠢,早不知道折在什么人手里了。也或许早就死在纯懿皇后手中了……”李宗义缓缓起身俯视着身穿囚衣的李宗渠,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洋洋得意。
    李宗义又瞧了瞧那堵墙,嘴角勾起狰狞的笑容,徐徐道:“我知道卫慈安就在旁边,可我也知道。她若是想保淮南国公府平安就只能咬死你不放,她若胆敢认罪,我保证淮南国公府——寸草不生。”
    “你就这么想杀我。”李宗渠抬眼看着狠厉的李宗义问道。
    李宗义双目充血瞪着李宗义一字一句道:“你从我身边抢走许清如的那一刻起,我没有一日不想你死。什么兄友弟恭,什么骨肉亲情都是狗/屁!在权利面前,这些都不重要了。”
    “可就算我死了,清如不会回到你身边,你根本不明白她当初为什么离开你。”李宗渠淡然道。
    “难道不是因为你吗?!”李宗义有些丧失理智的怒吼道。
    李宗渠不由得苦笑道:“你若真心待她,就算我机关算尽也得不到她的心。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她,可你还未去许家提亲就同宫女淳缦在天子祠堂做出苟且之事。甚至为了你太子的颜面,娶了百里霜为太子妃。你爱她,却忍心她位居侧室;你爱她,却忍心将她诱拐到破庙。李宗义不是我抢走了她,是你推开了她。”
    “你怎么会明白我当太子这些年有多么步履维艰!”李宗义嘶吼着,哪怕他心里早已经清楚的明白是他辜负了许清如,可哪怕如此他又如何会承认。
    李宗义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宗渠,鬼魅笑着道:“李宗渠,安心的画押认罪,按照父皇对你的宠爱,最多不过是和李宗泽一样的下场。你放心离开后我会帮你照顾你的妻儿。你也不想你的妻儿跟着你受苦吧。”
    李宗渠不搭话。
    李宗义又狠厉道:“刚才来的时候见到董楼正在受刑,浑身是血却依旧是死死不改口,我瞧着在这么下去,他应当会没命吧。不过按照你的性格,也不会顾惜一个卑贱的下人的性命吧,死了就死了吧。”
    李宗渠捏紧了拳头,却听李宗义又道:“你别怪当兄长的没提醒你,大理寺卿可是我提拔上来的,若是在董楼口中问不出什么,就会去抓阿英,然后再是谁呢?宁王府那么多人总有人会受不住松口的吧……”
    “李宗义!”李宗渠猛地站起身来就是一拳打在李宗义的左脸上。
    李宗义被打倒在地上,嘴角带着血渍,可他依旧是带着发疯似的笑脸,缓缓爬起身来:“恼羞成怒了?我告诉你吧,如今宁王府人人自危生怕轮到自己,我想清如应当也是日夜难安吧。你若是希望风波早日停下,就赶紧认罪,否则……按照永昌亲王的脾气,说不准会去宁王府闹事,许清如生产不久,要应对这样头疼的事情,会如何呢?”
    “李宗义,你的手段真是越来越下作了!”李宗渠怒视着李宗义咬牙道。
    这时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来了,走到李宗义身后将一张拟好的罪状交给李宗义,低声道:“只需要宁王画押即可。”
    李宗义举起罪状在李宗渠眼前摇晃了几下,随即道:“李宗渠,画不画押随你。反正这几日每天都会有人为了这件事而死,你尽管拖着吧。”
    大理寺卿幽幽抬起眼看了一眼李宗渠,淡淡道:“董楼一直不肯认罪,只是酷刑之下,他支撑不了多久了,最多熬不过今晚。宁王殿下慎重考虑吧。”
    李宗义将罪状举起然后松手由着那张纸从空中缓缓飘落。
    那纸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李宗渠的心也沉入了谷底。他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折在了卫慈安的手中。更没想到这会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棵稻草。
    可现如今,李宗渠选择的只能是救人。董楼跟了李宗渠很多年,从未忤逆过他,李宗渠甚至将他视为挚友,李宗渠前几月还曾同许清如打趣说过要把阿英许配给他……
    李宗渠深知李宗义的手段,今日他能打死董楼明日就是害死阿英,接下来他就会去宁王府逼迫许清如。
    甚至到最后连同尚书令齐律和翰林院的康靖先生都不能幸免。
    李宗渠弯下身子捡起那张罪状,上头写着的无非就是李宗渠指使卫慈安谋杀太子未遂,杀害了太子妃百里霜。
    李宗渠忽然冷哼一声,将那状纸撕碎,如同雪花一般抛起随即散落在李宗义的四周。
    “李宗义,你这么希望我死。那我就成全你。只要我死在这大理寺的大牢里,想来此事也就了结了。”李宗渠缓声道,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理寺卿一听吓得不行,帝只要求查出真相可没说要李宗渠的性命,李宗渠哪怕是犯了错那也是帝的爱子,他的生母如今又是纯懿皇后,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牢里,大理寺卿不仅要丢官还得赔命。
    大理寺卿立马怂了跪在地上,求道:“王爷不可啊!王爷千金之躯,就算犯了错也不可自裁啊。”
    “你怕什么?”李宗渠冷笑着看着纹丝不动的李宗义道:“你的主子不是当朝太子吗?他才是真的千金之躯,他踩着千万人的尸体往上爬,直至今日,他依旧不觉得有愧。”
    “李宗渠你不用巧言令色。你是什么性格我会不清楚吗?”李宗义倒是没有被李宗渠唬住淡淡道:“你若是死在这里,我可以说你是畏罪自裁。”
    “太子来了大牢之后宁王就畏罪自裁?说出去会有人信吗?你觉得父皇会信你吗?这宗室里面多得是李氏族人,宗室会让一个谋害手足之人登上皇位吗?李宗义,你打可以瞧着看。不到最后一刻,你我分不出输赢。”
    李宗义捏紧了拳头,他没想到李宗渠会以死威胁自己,李宗义知道帝不相信此事是李宗渠所为,所以并没有真的罚李宗渠,可若是李宗渠真的死了,李宗义必然遭受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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