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鹊把无极放在寒玉床上,准备施法封印,结印到最后一刻,无极醒了。
    寒冰覆盖住他的身体,只留下一双琉璃似的眼睛,他疑惑地看着秦惊鹊,而后挣开束缚。
    澎湃的魔气瞬间迸发,封印他的冰霜顷刻消融,水汽蒸发,连寒玉床都从冰蓝色变得通红。
    惊鸿仙尊?
    同为人族天骄,他是认识秦惊鹊的,只是没有把秦惊鹊和谭谭联系起来。
    秦惊鹊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灼烧了一下,她若无其事地收回去,藏在背后。
    你醒了。
    琼月洞里是极寒灵气,荼归早就躲进秦惊鹊的灵府了,秦惊鹊向后退了几步,手负在身后,下意识戒备的距离,下意识戒备的姿态。
    几乎是瞬间,无极便感觉心底被刺了一下,他坐起来,察觉到周身环绕的雄厚魔力。
    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连点难受的情绪都没有,他很平静,转头对上秦惊鹊的视线,他说:仙尊刚刚是要杀了在下吗?
    秦惊鹊说:不是。
    你不杀我他下了寒玉床,放开神识扫了一圈。
    般若府琼月洞,难不成是尊上救了在下?
    秦惊鹊点头,惹来对面的人嗤笑一声,对上无极的视线,那里面荒芜一片,冰冷中夹杂着凛冽的寒风。
    堂堂剑尊,不以匡扶正道为己任,却出手救一个邪魔?
    你不是邪魔,你是道子。
    他瞳孔紧缩了一下,没想到秦惊鹊会知道他的身份,他顶着薛晓的身体,一副让人退避三舍的邪魔模样,被直接点破身份,他突然恼怒不已。
    道子?呵呵
    他的眼中溢出红黑相间的魔气,神情讥讽。
    仙尊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让你活着跟我说了这么久的话,是不是不太对啊?在下想要教教你,到底邪魔该不该救?
    堕魔对一个人来说,影响还是太大了,能让良善之人拿起屠刀,能让刽子手肆无忌惮百无禁忌,魔族所崇尚的极端自由,就是横行无忌,挑战一切世俗枷锁秩序,野性兽性主宰一切,没有理性,就算有,也只是趋利避害。
    昔日魔尊厌翡无法遏制的魔性是从骨子里带着的杀性,无极受他影响最深,自苏醒,骨子里便是盛怒和杀意。
    她为什么要救我?杀了!
    谭谭呢?魔界的那些人呢?
    他们抛弃了他,任由他被这个所谓的剑尊带回仙府封印,他回去要把那些人全部杀光,把谭谭关起来,让她哪里也不能去,让她彻底成为他的道魂,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可是他们连那一份契约都没有,他以前真的是傻透了。
    一起沉沦吧享受这个世上所有的鲜血,享受世间万物的俯首称臣。
    冲天的魔气拔地而起,遮日月,蔽山河,天空倏尔暗下,七个魔界的交汇处,素来安静的魔渊,有什么东西沸腾了起来
    察觉到无极情况不对,秦惊鹊率先动手,手里快速结印,那是封印的手势。
    呵呵不自量力。
    琼月洞突然狂风大作,冲天的魔气好似要摧毁一切,片刻之间,魔气炸开,整个山头都被夷为平地,如果不是她提前布好结界,这动静只怕会惊动整个般若府。
    在魔气炸开的一刹那,秦惊鹊就飞了出去,半空中,往生镜在她背后,变得无比巨大,像一轮高悬的太阳,发着耀眼的光芒。
    秦惊鹊手中执剑,看着下面发狂的道子,想到谭谭记忆中这个人温柔正派的模样,她犹豫了下,还是把剑收了回去。
    往生镜只能让这个人保持一丝理智,但是堕魔之后,魔性才是主宰。
    道子和化作谭谭的她其实并无多少交集,说什么情深意重不免有些可笑,可是这个人就那样为她抗下一切,为谭谭承担一切的模样太过深刻。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还有,她不允许他是这样的结局。
    她向他飞过去,变成谭谭的模样劈开一道浓雾般的魔气,然后出现在魔化的无极面前。
    谭谭?他愣了愣,然后肆虐的魔气一瞬间平静,他向她伸开手,有些脆弱道:你来了,你能抱抱我吗?这里有些冷
    琼月洞的极寒灵气是用来淬炼剑体的,一般修士确实扛不住,可是魔也会冷吗?
    往生镜生于忘川,虽是神物,但却至阴至寒,知道她在想什么,荼归在她的神识里说到:主人是往生镜之主,自然不会觉得此间寒凉,但琼月洞和往生镜都用来封印道子,想必就算是魔,也受不住。
    谭谭出现了,他就忘了刚才所想,委屈地想要一个拥抱。
    魔气平息那一刹那,天空中的往生镜发出刺目的光芒,就在无极向秦惊鹊伸出手后的片刻,万丈冰原平地起,吹过来的寒气瞬间将他冻住。
    他没有等到谭谭过去抱抱他,甚至都没有看到他放在心上的人向他迈开过一步。
    封印成了。
    那个人见到谭谭,连反抗都不会,连魔力都不敢用,站在原地等谭谭去拥抱他,却被寒气定格住。
    不知道为什么,秦惊鹊突然有些难受,心口酸涩难了。
    这里好像是真的冷
    她转身,摸了摸下颌,眼泪才滚到那个地方就结冰了,她闭了闭眼睛,离去。
    恭喜尊上出关。
    走出封印的结界,她没有隐藏气息,很快便被般若府的其他长老察觉到了,几百个弟子课也不上了,跑到她的山门前,迎接她出关。
    才出来,便收到大长老的传信让她去长老峰议事。
    她露了个面,向这些热情洋溢的弟子们点了点头打招呼,而后便向长老主峰飞去。
    宗门十二位长老,如今只余下三位,主殿内三个仙风道骨的老头站在一起,他们身后,是无数棺木。
    尊上终于出关了,七长老神色悲怆,此次妖魔进犯,温锦仙尊带领本派三千弟子去蓬莱抵抗,三千弟子皆阵亡,十二位长老就回来我们几个,温锦仙尊被妖王俘虏,如今下落不明。
    妖界此次与人族开战,战况持续了很久,妖王攻陷了几十个仙门,抓了无数修士,似乎是找寻什么东西。
    沧州一战,仙门优秀弟子陨落无数,现如今仙家实力良秀不济青黄不接,根本无力对抗妖族大军。
    如今妖族在攻蓬莱,各个仙门汇聚蓬莱援助。
    在蓬莱,死的人太多太多了。
    秦惊鹊就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主殿上空挂着一张巨大的白幡,上面挂着死去的人的命牌。
    白幡被风吹动,那些命牌就像树叶一样悉悉簌簌作响,像是一种哀乐。
    她好像来晚了。
    又好像没有,上一次也是这样,一出关就是所有人的死讯,就是人间的生死存亡。
    她没有踏进大殿,只是说了一句,我会结束这一切。
    而后直奔蓬莱。
    蓬莱的天空,是红色的。
    死了太多人了,土地、海水都是红色的,战场上的煞气罡风还有血腥气让方圆千里化作满是硝烟的焦土,化作血海,万里浮尸。
    妖魔步步紧逼,气势如虹,人族节节溃败,殊死抵抗,不仅是修士,更多的是凡人,他们拿起凡兵,纵然是螳臂当车,也毫不畏惧。
    一截一截地倒下去,又一波一波补上来,惨烈、悲壮,渺小,却又伟大。
    毕竟一只妖兽,就能踩死许多人了,一点都不公平的战争。
    秦惊鹊从云层上落下去,半空中结印召唤剑阵。
    用尽她所能调动的一切灵气,化作千万巨剑,挟裹着雷霆之威,在方圆千里下起了剑雨,石破天惊般降临战场,杀死了所有正在屠戮人族的妖魔。
    朱啸从王帐里走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妖族慕强,秦惊鹊的剑阵挑起了他的战意。
    是个对手,他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正要飞去战场,被正在部署沙盘的厌翡拦住。
    不准去。
    为什么?朱啸望了望被绑在石碑上的温锦仙尊,舔了舔唇,笑了:这徒弟可比她师傅强多了,这样才有意思嘛
    厌翡额间神印闪耀,一副圣洁悲悯的模样,但他眼神流转,那股子冷漠厌世的邪性藏都藏不住。
    她是半神修为,你不是对手,星痕桥只差最后一步,重启天外天就在眼前,我不希望你节外生枝。
    其实只要告诉妖王一个事实,秦惊鹊就是谭谭,那这个怂货绝不敢靠近一步,他宁愿天天和妖王宫那个替身厮混,也不敢靠近正主一步。
    世间最后一只朱雀神鸟,堂堂妖王,也不过是一个令人齿寒的伪君子。
    厌翡瞧不起这样的人,朱啸在寒冰地狱,靠着一抹附在金莲之上的残魂相护,苟延残喘地长大,长大之后把救命恩人留在寒冰地狱里受苦,他回到妖族倒是如鱼得水,等功成名就想起故人时,那寒冰地狱的金莲花早已凋谢。
    若不是谭谭特殊,恐怕早已魂飞魄散,再相见就是谭谭和那只半妖成亲,他说不敢打扰不敢逼迫,实则是知道谭谭以爱为食的背后,是种下魔种,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装作那副模样,当初那只半妖在成亲时恢复记忆成为佛子,他分明笑得那样得意。
    还有,沧州腾蛇作乱,他借着保护之名,杀了谭谭身边那个叫做薛晓的凡人,他自己在妖王宫做了一个替身,每日寻欢作乐好不快活,绕是这样,他也见不得谭谭身边出现那些人,所以那个叫薛晓的凡人就是死的如此冤枉。
    最后,他从空山寺的真火中带出谭谭,把人带出来,然后送出去,送给当时是魔尊的厌翡。
    真是虚伪啊
    作为天生的神祗,厌翡讨厌这样的人,他不会去想以前做魔时的卑劣与罪恶,如今重新为神,只觉得这个世间,需要一次彻彻底底的净化了。
    厌翡摆好沙盘,然后把惊天剑插在沙盘一角,不疾不徐地施法。
    巨大的法阵上,立着无数石碑,石碑下是数不清的尸体,那些尸体被阵法吸取灵力和魂魄,用以铸造星痕桥。
    石碑上用捆仙锁绑着数十位重伤的仙尊,温锦看着门中弟子一个个被投入阵中,惨无人道地死去,不忍地闭了闭眼。
    终是我辈无能,护不了这片天地。
    十几位仙尊齐齐低头,朱啸化作朱雀真身飞到温锦跟前,用凤翎剑对准他。
    非你辈无能,只不过立场不同,本座很是欣赏几位仙尊护佑苍生之举,只不过我妖族与战神欲改天换地迎回神主,只好委屈仙尊为这星痕桥铺路了。
    言罢,凤翎剑冒出朱雀神火,直逼温锦面门。
    重伤被俘,绑在这洛刻石碑上,连自己给自己一个体面都做不到。
    在劫难逃,温锦闭上眼受死。
    温锦仙尊其余仙尊惊呼,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剑急掠而来,打落了朱啸手中的凤翎剑,巨大的气劲之下,逼退妖王朱啸数十米。
    众人只听到空气中传来裂开的声音,一个白色的身影凭空出现。
    十七。
    惊鸿仙尊
    众人眸含激动,仿佛见到了救星。
    师傅。秦惊鹊回头,手中放出无数道气劲,直接斩断捆仙锁帮助众人脱困,而后撕裂虚空,就这样堂而皇之把所有人送了出去。
    十七!
    温锦没想过要靠徒弟牺牲自己留下来护送他们这些前辈逃走,他想留下来和徒弟并肩作战,但实力境界远远比不上秦惊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送进虚空。
    不远处的朱啸弯腰半跪着,竟也不阻拦,他低头抹了抹唇边的血,站了起来。
    惊鸿仙尊,久仰。
    封印魔尊厌翡的人,相当于打败了曾经的天外天战神,怎么不令人心生敬意呢,同为当世强者,朱啸渴求与这样的人来一场殊死较量,为此,他不惜阻止守在阵外的妖兵进来。
    锵锵锵!
    朱雀的清鸣响彻天地,朱啸身后燃起朱雀神火,一只巨大的朱雀虚影浴火而出。
    厌翡看着冲天的朱雀法相,冷漠地在沙盘上妖王帐上插上白旗。
    要找死的人,是拦不住的。
    仙尊放走了其他人,朱啸兴奋地笑起来,赤红的发丝每一根都燃着火焰,眉眼在火光照射下昳丽明艳,他偏了偏头,道:那就只能拿仙尊一身仙骨神魄修补这星痕桥了
    话还未说完,朱雀神火便已烧到秦惊鹊脚下。
    秦惊鹊避开那些火,飞到另一边,眼神幽暗。
    朱啸是朱雀神鸟,按理来说可与她一战,且生死两两各有胜负,不过身为谭谭时,与他在寒冰地狱相伴百余载,对这个人,她太熟悉了。
    她知道他的招式,知道他的法门,也知道他的命门。
    她盯着朱雀法相的某一处,突然飞身急掠过去,速度之快,一袭白衣只看到几个白色残影。
    白色残影和朱雀法相缠斗了几十招,势均力敌的强者对抗,力量相撞让山河动荡,天地色变。
    在躲过一波一波的神火浪潮攻击后,秦惊鹊闪到朱雀身后,看到神鸟脖颈处那一抹鲜艳的焰羽。
    这便是朱雀命门了她以气化剑,毫不犹豫刺了进去。
    锵!锵!!
    法天象地状态下的巨大朱雀幻影悲鸣一声,倒在地上,漫天的朱雀神火熄灭。
    朱啸用手捂着颈侧,试图住址喷涌而出的血液,他看着缓步而来的白衣仙尊,痛苦中带着不解。
    他忍着疼,临死之际求一个答案:你怎会怎会知道知道本座的命门?
    秦惊鹊看着插在地上的凤翎剑,思考着用它对上惊天剑的可能性。听到朱啸的话,她回头道:妖王曾经失信于人,可还记得寒冰地狱的故人?
    谭谭?侧颈的伤口让朱啸无法动弹,可是听到谭谭的消息,他显而易见地激动起来,甚至不顾血流的速度道:你知道谭谭?她竟然告诉你本座的命门?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他不该败得如此轻易可笑的,他想与惊鸿仙尊一战,却从没想过要把命留下,他自信就算败了也能全身而退。
    秦惊鹊走到他身边,走到他的视线中,然后,变成谭谭的样子。
    厌翡没告诉你吗?谭谭是本尊七情六欲所化。
    朱啸睁大了眼睛,神色从不可置信转为爱恨交加的不甘。
    你竟然是你
    他苦笑着,滚烫的血液流进地上的阵法里,他听到了万鬼哭嚎的声音。
    生命的最后,他说:我那么爱你你怎么舍得杀我?
    秦惊鹊对这一句爱你感到无比恶心。
    朱啸对谭谭做了那些事,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秦惊鹊被气笑了:你的爱是抛弃,是利用,是指杀了她身边的人还是指亲手把她送到魔的手里?
    谁稀罕你的爱?杀你本尊没有半点不忍心。明明是谭谭那样天真烂漫的容貌,一双灵气十足的眼帘都藏不住秦惊鹊的冷漠与讥讽:
    本尊不仅是杀了妖王陛下,还要取朱雀内丹,重铸妖王的凤翎剑,以此对抗战神的惊天剑,本尊会杀了战神,还这人间太平。
    你!你!他气得挣扎着要起来,捂住伤口的手放开,用了用力,却终于到了极限,然后死不瞑目。
    他死后,外面的妖兵终于冲了进来。
    秦惊鹊虽然面无表情,但心底还是有些触动,毕竟寒冰地狱里百余年的相依为命真的算是刻骨铭心。她不懂当初寒冰地狱里只有彼此的少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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