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巧,有大雨,桑念前几天拉卷帘门的时候便觉得有些吃力,今儿个把手上沾了水,很滑,她踮起脚尖拉了几次都没能将卷帘门拉下来。
    正当她准备回去拿防滑手套时,突然有个人从身后握上了卷帘门的把手,桑念一惊,往后倒退了几步,这才转身。
    雨很大,还伴随着雷声,她刚才出来不过一小会儿,后背就全湿了,更别说此时就站在雨中的人,不消片刻,他从头到脚便没有干爽的地方。
    桑念傻眼,你怎么来了?
    霍圳不语,上前帮她把卷帘门拉下,刺耳的摩擦声停歇,面积不大的小店铺里只挂着个不甚亮堂的灯泡,二人站着显得很是逼仄。
    第36章
    两人面对面站着, 身上都不算干爽,尤其是霍圳,几乎从头到脚都是湿的。
    老式平房, 外头还下着暴雨, 雨水打在屋顶上发出的巨大响声传入耳中,几乎要将说话声都盖了过去。
    朦朦胧胧的光线中, 桑念隐约觉得霍圳成了另外一幅她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店里没有毛巾,只有浓香扑鼻的茶叶味,他们许久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桑念先开口,去里面擦擦头发吧。
    看着他发梢上滴落的水珠,天气本就不如之前那么热,入了夜更凉, 再这么下去感冒了可不好。
    霍圳终于挪开了视线, 只是紧抿着的唇依旧没有松开。
    他跟随桑念从窄窄的廊下走去后面的屋里, 算不上亮堂的白炽灯将里面照亮。
    张美英每日睡得都很早,基本晚饭后便不怎么从房间出来,更不消说现在外头还下着大雨,连出去散步锻炼都不能够。
    堂内的右侧靠墙处放着简易的支架, 想来是给病人复建用的。
    霍圳在原地站了会儿, 地上留下了水印,桑念怕他感冒,去浴室将暖风打开, 又调了热水后, 这才说:你身上都湿了, 冲个澡吧, 我去给你找件衣服换了, 你看行吗?
    霍圳到这个时候,才勉强从嗓子里哼出一个音节来,恩。
    他拿着毛巾进了浴室,地方很小,热水开了不一会儿便有了水雾,他看着浴室地上摆着的橘色防滑拖鞋,慢慢抬手将衣服脱下。
    桑念快速地爬上二楼,在自己房间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霍圳能穿的衣服,她想起这条街上汇集了各种店铺,其中不乏卖衣服的,好像隔得还不远。
    于是她拿上手机和伞,便冲进了大雨之中。
    风雨交加,伞打得也不是很稳,好在去得巧,那家卖衣服的店刚要关门,被她赶上了。
    霍圳穿多大码的,桑念着实不知,只能和经验丰富的店主描述他的身形,然后店主拿了一套简单的款式,桑念确认是纯棉的后,也不讨价还价,急忙付了钱,拎着袋子往家走。
    已经下了有一会儿的雨,在她进门后非但没有变小,反而有越下越大的意思,她跺了跺鞋子上的水,把收起来的伞靠在墙边,跨进老式门槛,就对上了霍圳那双格外黑的眼睛。
    他已经洗完出来了,因没有换洗的衣物,便只围了条方才拿去的宽大浴巾,坐在屋内的长椅上,皱着眉似在烦什么,见她进来了,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儿。
    桑念哪里见过他这副模样,就是领口的扣子松开几颗都很少见,别说上身没穿衣服了,她挪开眼,强装镇定地走进去,便听霍圳道:我当你又走了呢。
    桑念小声解释,我去给你买衣服了。
    她说着,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这下换霍圳愣住。
    一路上,桑念将袋口攥得很紧,所以雨水半点儿没有将新衣服打湿,霍圳瞧着衣服,心里头五味杂陈,如果今天不是我
    他话说了一半,便自己打住,算了。
    现在似乎不是说那些事情的时候。
    外头的风呼呼往里灌,桑念过去把两扇门合上,将风挡在外面后,不忘催他,你快穿衣服吧,看看大小合不合适。
    霍圳闻言,抬眼看见桑念红透的脸和耳垂,来时的心情莫名缓和了些许。
    他把袋子里的衣物拿出来,脱口而出,没有内裤么?
    明明是很正常的问话,桑念在听到后,感觉脸上的热气如有实质,甚至快要发散开,这让她怎么回。
    霍圳说完之后也意识到了不对,咳嗽了一声,拎着袋子一声不响去换衣服了。
    等他将浴室的门关上,桑念软趴趴地贴在门板上,手脚都快要蜷缩在一起。
    所以刚才他里头是什么都没穿么!
    回忆着看到的景象,她将脸埋进掌心,直呼要命,连身上衣服湿了都感觉不到。
    霍圳换衣服速度很快,桑念在听到动静后便第一时间转身装作无事人的样子,但躲闪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慌张。
    两人中间隔了段距离,但都觉得尴尬,霍圳见她头发上也湿漉漉的,便让了让位置,道:你也换身衣服吧。
    桑念这会儿才感觉到冷,还配合地打了个喷嚏,便没有拒绝,将许多问题先放了放,等过会再说。
    桑念拿了衣服去洗澡,霍圳便坐着给林睿发消息,安排好了事情之后,便听水声停了。
    不是他耳力多好,而是这里的隔音太差,外头雨声那么大,他还是能够听出淋浴停了,继而是电吹风呼呼的声响。
    霍圳攥着手机扭头看向窗外,闪电照亮半边天,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眼前忽而就变黑了。
    屋内唯一悬挂着的白炽灯熄灭,桑念那儿的电吹风也没了声响。
    停电了。
    霍圳还好,手上有手机,打开手电筒能够照明,但他有点儿担心桑念,起身朝浴室走了两步,便见桑念顶着半干的头发走了出来,她完全没怕,往配电箱走的时候还为霍圳解释了一下,可能是电路负荷太大,跳闸了,以前也有过。
    她住的这是老房子,电路老化导致的跳闸太常见了,所以压根没有什么好惊慌的,去送一下电就行了。
    配电箱就在一楼,不过在外头的走廊里,她想去拿手机,霍圳便将光源照了过来,走吧。
    外头还是电闪雷鸣,这样的天气去摸配电箱其实是有风险的,与平时的危险系数不同,桑念有些怕漏电,走到配电箱边上的时候便犹豫起来。
    霍圳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将手机塞进她手里,道:你帮照着,我来。
    桑念下意识按他说的做,霍圳打开配电箱,并没有上手,接着等看了眼总开关,还好好的开着,并没有跳闸,反而鼻尖闻到一股味道,当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多少还是有生活常识的。
    不是跳闸,电路断了,现在修不了。
    这下雨天,没有谁会过来修电路,就算修了,雷电这么大,也难保不会再坏掉。
    桑念:那只能等明天了。
    霍圳回头,二人走到门口,桑念想进去,却被他拉住,你住哪儿?
    他刚才在一楼看过了,除了张美英的那个房间,就一个杂物间,厨房都在另外一边,根本没办法住人了。
    桑念指了指右侧的木楼梯,我住二楼。
    霍圳又问:还有空房吗?
    桑念想了下,其实是有的,但那个房间被单什么的都没有,就一张床,而且太久没人住过,房间里一股霉味儿,这没电的晚上,那里是住不了人的。
    她将情况告诉了霍圳,对方也皱了眉。
    桑念不知道今天霍圳为什么会来,但显然,是和她一声不响辞职有关系,你先回城里吧,有事等明天再说吧?
    霍圳将手机上的电筒关掉,四周彻底陷入黑暗,车没油了。
    桑念发丝上的清香飘入他鼻尖,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那你住我房间吧,我和外婆挤挤。
    霍圳安静了很久,最后同意。
    这么大的雨,开进来的时候就很不容易,村外的泥路已经被淹得不成样子,现在估计更难走,冒雨出去并不合适。
    且他今天来,实则也没打算走。
    桑念带他去了二楼,天太黑,没了灯视物极其困难,进门的时候桑念提醒他地上有个门槛,霍圳手机照亮了一小块地方,他没被门槛绊到,反而撞上了一张椅子腿,疼得闷哼了一声。
    桑念自个儿都弄不太清房间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即使有照明,走得也很慢。
    她屋里陈设简单,只是杂物有点儿多,除了一张小床外,便就只有个书桌,连像样的衣柜都没有,衣服大多都叠好了放在椅子上。
    要说空间,还没有霍圳卧室的四分之一大。
    桑念床上不乱,她把自己的几个娃娃拎了放到一边,就算整理好了。
    等直起腰来,豁然感觉身后贴来一人,霍圳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大约是无心,二人差点儿撞到一处。
    桑念身形不稳,他抬手扶了扶,而后带着人在床沿坐下,为什么要辞职?
    桑念与他隔着一臂,听到这话,反而放松下来,就是觉得那个岗位不太适合我。
    霍圳不语,只听她道:你可能不知道吧,我挺喜欢设计的,这次辞职也是想专心学习与设计有关的东西,正巧外婆病了,我没那么多精力,就干脆辞职了,没有别的原因。
    其实当真正步入工作岗位的时候才会知道到底适不适合自己,桑念的理由充分,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霍圳追问:那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
    桑念垂下头,就觉得没什么必要,反正辞职都是要走流程的,就
    为什么会没必要?霍圳忽然问,又又,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事情我没资格知道?
    桑念哪里是这个意思,她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就听霍圳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觉得什么都没必要。
    第37章
    霍圳见她不说话, 继续道:你没房子住,没必要对我说,你外婆出事如果不是我正好在, 你也没必要对我说。又又, 在你心里,我真的是属于什么都没必要知道的那类人吗?
    他说着, 话音低落下去,叫人听了难受。
    桑念低声辩解,我只是不想麻烦你,而已。
    霍圳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人,早便练就了一身看人的本事,即便是看不见桑念的模样,光是从她的语气中, 他也能知道对方的顾虑。
    霍圳停了会儿, 让窗外的雨声显得更为喧闹, 也让桑念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起来。
    又又,我们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的?霍圳没有纠缠着之前的话题,我记得,你上高中的时候, 我每次到学校门口去接你, 你都会朝我笑,怎么现在,反而见不到你的笑了呢?
    他说着, 拉了拉桑念的手臂, 而桑念本有些无措, 被他这么一拉, 身子也一道儿偏了过去。
    黑暗当中气息交缠, 好一会儿桑念才意识到他们靠得有些过分近了,而霍圳像是完全不知,你与霍衍嬉笑打闹,在面对我的时候为何如此拘谨?
    就像现在,他还攥着桑念的手臂,能够明显感觉到她肌肉的紧绷,你在紧张什么?
    桑念被他这么一说,像弹簧一样,往后弹开了好一段距离,她将头发挂到耳后,没啊,我没紧张,就是太黑了,有点儿怕。
    之前又是停电又是打雷,都没见她说半个怕字,现在和自己待在一块,居然就怕了,霍圳知晓她的脾气,越是逼问,她就越像蚌壳一样,将自己紧紧关起来。
    他今日凭着一股冲动来这儿,自然不是想达到这种效果,便缓缓松了手,你很讨厌我?也对,我来你连自己的房间都得让出来,算了,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个民宿睡一晚。
    陈家村近几年在发展旅游,虽然没有别的景点那么红红火火,但好歹民宿也开了不少,想找个住的地方总能找到,只不过要冒着雨走很多路罢了。
    他说完,便起身往外走,桑念急急出声,没有的事,大哥你就住我这儿,外婆的床大,家里能住的。
    她的急迫让霍圳在黑夜中挑了挑眉。
    民宿离这儿挺远的,外头雨这么大,你就别走了。最后几个字是桑念鼓了勇气才说出来的,说完她等着霍圳的反应。
    霍圳往她靠了两步,抬手摸了摸她的发,下次多朝我笑笑,你睡这儿,我随便打个地铺就行。
    桑念劝了,无果,只能去找了套干净的被单和床垫,摸□□他把隔壁的床给铺了。
    窗户一开,里头的霉味散去大半,霍圳手里拿着电筒给她照明,顺带帮理理床角的褶皱。
    两人干活,速度快,不一会儿便把床铺好了。
    条件有些简陋,桑念又劝了一次,见霍圳坚持要住这儿,便没再多说,门关上之后回了自己房间。
    由于没电,在床上翻来覆去担心霍圳会不会睡得不好,不习惯,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隔壁家的一只小土狗成了闹铃,准点开始叫,桑念睡眠浅,没一会儿就醒了,迷迷糊糊地走下楼梯,还剩最后几个台阶的时候,她看见靠在门边的伞,才想起来霍圳昨儿个住在家里,便又轻声上楼,到隔壁房间去看了看。
    窗帘拉着,桑念将门悄悄打开一条缝,看见床上霍圳睡得正香,并未被隔壁的狗叫声吵醒,于是她轻手轻脚地下了楼,给隔壁的小狗投喂了一根火腿肠,希望它能安静点。
    小土狗生活在乡下,虽然生活环境和条件没有那么好,却也是很聪明的,桑念给了吃的之后,它像是听懂了一样,之后一声都没有叫。
    屋内,张美英早早便醒了,她如今已经能够下地走路,性子要强的她从来都不会叫桑念搀扶,只有少数时候实在困难了才会喊桑念。
    今日她已经遵循医嘱,在复建器械上走了好一会儿,此时额上都是汗,桑念进门的时候,她正坐在长椅上休息。
    外婆,粥马上就好,我现在去开店,你要不要喝点儿水?桑念给她倒了杯水,扶她到门口的轮椅上,这样她好歹能出去吹吹风,不用一直待在家里。
    现在张美英还不能长时间走路,大部分时间须得坐在轮椅上,医生说,若是恢复得好,快则一两个月,慢则两三个月,她就能和往常一样了,关键还是得勤加锻炼,疼也得坚持。
    桑念知道她每日自己走路的时候都会疼得出汗,又拿了纸巾给她将额头上的汗擦了,这才去浴室将换洗的衣服放到洗衣机里。
    念念,昨儿晚上是不是有人来了?听见你们在外头说话。张美英自己推动轮椅到了天井中间。
    雨下了大半夜,现在已经放晴,地上还有不少小水坑,倒映着蓝蓝的天空。
    桑念已经熟练地将茶叶店生锈的卷帘门拉了上去,雨后自带一股清凉的气味,她没撒谎,斟酌着说:恩,昨晚上邻居家的哥哥来找我有点事,正好下大雨,我就让他住在楼上的空房间了。
    张美英皱眉:那房间都多久没住人了,估计一股子霉味。
    她向来热情好客,以为遵循的待客之道绝对不是让客人住最差的房间,但眼下家里小,着实没地方住,就只能在别的地方精细点了。
    既然有客人在,念念你中午去多买点菜,鱼啊肉啊的都买点,鱼记得让老板帮杀好,其他的我回来教你。张美英腿脚不便,下厨的活自然得交给桑念。
    于是她依着张美英的话,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不少东西回来,两只手都提满了,跨进后院的时候,看见霍圳刚睡醒从木梯上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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