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甚至在她进去之后发现章翼也在里头,两人看见对方皆是一愣,甘棠忍不住问道,章将军竟还未睡吗?
    章翼点头,甘女郎所作沙盘很是精致,我忍不住多看了会。
    这个标注了山川河流城镇山村的沙盘比他们那个原先拿石头做的沙盘清楚多了!
    原来如此,甘棠微微一笑,还多亏将军的指导。
    章翼又问,甘女郎深夜前来,是怎么了?
    甘棠应道,外头雨下的大,我怕营帐被打坏,乱了这沙盘。
    其实完全不用担心,毕竟这营帐结实得很,而且时刻有人看守。
    章翼闻言,笑道,劳烦甘女郎了,不会有事的,回去休息吧。
    甘棠点点头,是,章将军也是,莫要太过操劳了。
    只是出来一会,甘棠便折返了,雨变得小了些,可她的衣摆还是湿了不少,甘棠默默朝着休息的地方走去,却忽而听见燕沉潇着急的声音,妻主!
    甘棠微愣,抬眼过去,这才发现燕沉潇站在雨中,急步朝她过来了。
    燕沉潇的衣服头发都被雨水润湿了,看着她委屈道,妻主去哪儿了?
    甘棠急忙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戴到他头上,殿下怎么出来了?!
    燕沉潇把草帽放回她头上,固执地帮她挡雨,话语可怜又着急,我找不到妻主妻主去哪里了,怎么不告诉我?
    甘棠有些无奈,赶紧拉着他回了营帐,我去看沙盘了。
    这么大的雨,殿下不该出来的。
    燕沉潇拉着她的衣袖,头发沾了水,顺着发尖滚珠似的往下落,十分不安的样子,那我找不到妻主,怎么办?
    甘棠语塞,半晌柔和了语气,我只是出去看看,殿下别担心。
    她给燕沉潇擦着身上的水,以后殿下别这样了好不好,会生病的。
    燕沉潇眼睫被雨水沾湿,黑乎乎的,闻言颤了颤,我只是想找妻主
    直到现在,甘棠才觉得他粘人得有些过了头,却没有办法,温声劝道,我什么事也没有,殿下出来了,反而让我担心得很。
    燕沉潇抬眼看向她,眼珠子很黑,那妻主以后都跟我说好不好?妻主不见了我很着急
    甘棠点头,好,以后都和殿下说。
    头发擦得差不多了,甘棠又道,殿下换身衣服吧。
    燕沉潇似乎怔住了,甘棠见状,默默转过身,燕沉潇随即动作迅速地换完。
    整理好后,两人躺在床上继续休息,只是默无声息的,气氛有些沉闷。
    燕沉潇心里头惶惶的,又很酸,他觉得甘棠今晚肯定不高兴了,憋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妻主对不起。
    甘棠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柔声道,没事,殿下不用在意。
    燕沉潇眼睛憋得有些红,说道,我是不是让妻主觉得烦了?
    他忍不住了,声音带了些艰涩的哭腔,妻主别烦我
    甘棠听到了他异样的声音,微微侧过头看他。
    她没想到燕沉潇这么敏感,方才她确实有些不高兴。
    她不说话,燕沉潇更难受了,解释道,我今晚做噩梦了,很害怕才会这样的。
    我梦到妻主不要我了,很害怕啊,我醒来要找妻主,可是醒来妻主真的不见了
    他说着,觉得情景重现,心头一阵梗塞,沉闷闷地让他呼吸不过来,只无力地呜咽道,妻主别烦我
    这算是乐极生悲吗?
    明明今晚入睡前他那么欢快的。
    甘棠看了他半晌,伸手过去默默抹掉了他眼角的泪水,没有的事。
    没有烦殿下。
    我怕殿下生病了,所以才有些不高兴的。
    梦都是相反的,我不会不要殿下。
    殿下别哭了。
    燕沉潇继续呜咽,眼泪止不住了,我也不想这样
    可是我太害怕了
    尽管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他对他们的曾经还心有余悸,无法忘怀。
    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们都很默契地避开过去不谈,仿佛那段经历并不存在。
    可其实噩梦还是会在他安稳的睡眠中侵扰过来,无论在他欢笑过后,还是在悲伤过后。
    他感受到她的一丝温暖,心里便多一份恐惧,恐惧这份温暖有一天会离他而去。
    太痛苦了。
    他只能更加黏着她,却更加恐惧。
    仿佛鬼打墙,怎么也出不来。
    他今天本来也能忍住的,但可能是因为今夜下了雨,也可能是因为他今天太高兴了,总之他没忍住。
    他抽泣着,身体都颤抖起来,睁着泪眼看甘棠,妻主,你爱我吗?
    她从来没说过这句话。
    甘棠没有吭声。
    燕沉潇抖得更厉害了,抽泣到无法呼吸,我、我
    又是哽了一哽,他流着眼泪,不、不爱也没有关系
    我爱妻主就好
    燕沉潇彻底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太委屈了。
    先前的不安不是没有,只是被别的东西压了下去,在梁国,烦忧着性命和安全,如今回了大燕,越积越深,彻底压抑不住了。
    他本来想和她回家的,他想着回家以后会好一点的,可现在他就忍不住了。
    在压抑不住的哭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一道闷闷的声音响起。
    我爱殿下。
    殿下别哭了好不好。她听着,自己眼睛都红了。
    我爱殿下的。最爱殿下了。
    燕沉潇听见了,可是他止不住,呜咽声从嘴里泄出,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泪眼模糊,呜呜真、真的吗
    甘棠点点头,真的。
    燕沉潇哽咽,再说一遍好不好?
    甘棠如他所愿,我爱殿下。
    燕沉潇抽泣,再、再说一次好不好
    甘棠再次如他所愿,我爱殿下。
    燕沉潇泪眼汪汪,我也爱妻主。
    甘棠俯首吻了吻他的眉心,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回家回家!快回家!明天一定回家!
    第100章 我想亲妻主
    其实在把沙盘弄完之后, 甘棠留在这儿便也没有什么事了,她想了想,就在今天说清楚, 然后便回京。
    燕沉潇还在睡,贴着她不肯放手,甘棠轻声叫醒他,殿下,我要出去了。
    燕沉潇蹭了蹭她的手, 随后默默放开, 声音轻软中带着些哑意,好。
    甘棠于是下床, 换好衣服便出了门, 燕沉潇半睁着眼看她,等她离开,噔噔噔下床把她换下来的衣服抱在怀里, 随后又滚回了床榻上,蜷缩着身体, 抱着她的衣服继续睡觉。
    甘棠对此一无所知, 她在洗漱过后便吩咐拾一等人收拾东西, 随后又去找了章翼和林斐等人,章将军,林将军早安。
    林斐和章翼等几人正在商量接下来的战术,围着甘棠弄的那个沙盘做推导。这几日两国虽没有大冲突, 小的斗争却没有间断,他们想要一路推进过去。
    见到甘棠时, 几人还有些讶异, 甘女郎来了。
    甘棠点头, 是,我有事同将军们说。
    面对几人微微不解的神色,她继续道,如今事情差不多交代清楚,甘某在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了,我打算今日便启程回京,特来同几位将军说一声。
    章翼点点头,也好,可要我派人送你回去?
    甘棠摇头,这便不劳章将军费心了。
    她朝着她们微微垂头,眼神明亮,有劳各位将军殚精竭虑,守卫灵陵。
    几人微微一笑,也朝她拱手,也多谢甘女郎相助。
    不打扰几位将军了,甘某告辞。
    甘棠说完便又回到了营帐里头,拾一还在收拾,悄无声息的。
    甘棠走到床边,只见燕沉潇侧身抱着她的衣服睡觉,白嫩的半张脸被被角掩住,纤浓的眼睫覆盖在眼睑下方,安静又乖巧的模样。
    甘棠掀开被角,唤道,殿下?
    燕沉潇一听她的声音便醒了,眼睫颤了颤,迷糊道,妻主
    甘棠微微一笑,起来吧,我们回家。
    燕沉潇:
    他有一瞬间的迷茫,似乎没听懂甘棠口中的话,甘棠捋了捋他睡得凌乱的头发,重复道,我们回家。
    燕沉潇听清楚了,猛然坐起身,还有些梦幻的样子,真的吗?
    甘棠忍不住笑了一下,真的,我已经叫拾一收拾好东西了。等殿下起来,我们便出发。
    燕沉潇伸手缠住她的腰,仰头看着她,感动道,妻主真好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燕沉潇,她本身便十分想回京,距离离开京城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她也有大半年没有见到爹和娘,而且还因为被俘在梁国,不能得到他们的一点消息。
    既然再留着这儿也没有用了,那便回家吧。
    因为要回京,燕沉潇十分迅速地收拾完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妻主,我们真的要走了吗?
    甘棠笑着看他,殿下还不想走吗?
    燕沉潇凑上去黏糊糊地亲她,才没有,我早就想走了嘛。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再次同章翼等人告别,随后便彻底出发。
    章翼看着燕沉潇显而易见明媚起来的神色,欲言又止,殿下与驸马此番回京,定要小心啊。
    燕沉潇笑颜如花,会的,多谢将军。
    马车在微风摇曳中离开,车轮压在沙石路面上,发出吱呀呀的声响,偶尔落入水坑中,激起一小片水花。
    眼看着周围的景色越发青绿,一行人距离营地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视线中。天空很是蔚蓝,丝毫不像才下过大雨的样子,没有密布的阴云,只有轻烟般偶尔飘过的浮云,十分悠闲自在的模样。
    燕沉潇半窝在甘棠怀里,掀起马车窗上的帘布朝外看去,澄澈的眸底装了半边蓝天,许久回身扑到甘棠怀里,妻主,还要好久啊。
    甘棠搂住他的腰,很快的,殿下别着急。
    燕沉潇侧仰着头看她,下颌扬起,同脖颈连成一条优美流畅的线条,我想现在就回到。
    甘棠笑了一声,那我给殿下许愿,睁眼便能回家。
    燕沉潇不满,妻主也要一块。
    甘棠从善如流,许愿我和殿下,一睁眼便能回家。
    燕沉潇满意了,窝在她怀里蹭了蹭,分明这马车里没有别的人,他还是同她咬耳朵,小声道,没有妻主我哪儿都不去。
    热气喷洒在甘棠耳廓,有些痒意,她忍不住侧了侧头,抱着燕沉潇的手紧了些,好。
    马车继续朝着京城的方向行进,在入夜时寻找合适的地方停下休息。燕沉潇缠着甘棠的渴求得到了满足,白天没事时他们便下棋,累了便看书,晚上他窝在甘棠怀里,妻主小时候什么样子的,给我说说好不好?
    甘棠微顿,其实她的童年过得很平稳,没有什么印象十分深刻的事情,要说最难忘的,便是救燕沉潇的那件事吧。
    她想了想,说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做事学东西都很慢。
    她常常生病,半梦半醒中能十分明显地感知到江无情和甘凌的担忧。
    爹和娘都很担心我,为了让我活泼些,爹便经常带着我出门。
    出门逛逛翠色的山岭,在人潮拥挤的大街小巷中穿行,逢年过节带着贺礼拜访三大姑八大姨。
    后两个太吵,不仅甘棠受不了,久了就连江无情自己也有些扛不住,于是重心便放在了第一个。
    当时甘凌还没有位列丞相,只是一个小吏,埋伏在徐陵,暗中收集冯家的罪证,十分辛苦,那时候他们还有田地,江无情和甘棠的祖父祖母便带着甘棠在田地中劳作。
    甘棠尚小,锄头都拿不起,只安安静静坐在田埂上看他们,视线也渐渐从他们身上转移到远处的山川河流,在心里一点一点描绘它们的形状。
    现在想象,对地理的兴趣,大概很小就开始了。
    后来江无情和甘凌得知她喜欢地理,给她买了许多地志回来,更加频繁地带她出门。她身体好了些,也开始自己出门,多数是去书店,或者在书摊前,一去就是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回家。
    甘棠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救走燕沉潇后在草垛里醒来的那一天,半边身体都已经麻木,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以为自己睡了一觉,意识昏沉,头晕脑胀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赶去。
    她走了许久,累到又要倒下了,可她又看见了甘凌和江无情,两个人面色苍白,眼神空洞洞的,发丝凌乱,疲惫而又潦草的模样。
    她出声用仅剩的力气叫了他们,哭诉自己身上的疼痛,两人见着她的模样,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抱着她说不出话,语无伦次地安慰,没事了,棠棠回来了,我们去看大夫好不好?
    他们抱着她去看大夫,她又晕了过去,吓得他们也要昏厥了,急匆匆地给大夫看,大夫也吓了一跳。
    大夫把她的伤治好了,却没治好手,说来得太晚了。
    那时候甘棠才学会用右手握笔写字,每日对着地志上的字抄写,写了歪歪曲曲的几张纸,被她祖父收起来收藏,去哪儿都带在身上,话语满是炫耀,谁说我孙女笨?她现在就会写字了!你们孙女还在玩泥巴呢!
    可惜就那么几张,随后右手用不了,字也写不了了。
    江无情教着她用左手写字,甘棠笔都握不住,心情变得躁动,写着写着便丢下笔不写了,大声恸哭,发泄脾气。
    她哭了一半,回头看去,却发现江无情竟不知什么时候也无声淌了满脸的泪。
    她呆住了,憋住眼泪,扯着他的衣服道歉,爹,对不起,棠棠不该发脾气。
    江无情含泪摸摸她的脑袋,没事,棠棠可以发脾气。
    甘棠讲得多,燕沉潇听着,眼睛也跟着红了,泪水在眼眶里转悠,伤心道,妻主,对不起
    甘棠侧头看他,不是殿下的错。
    燕沉潇瓮声瓮气,是。如果不是我,妻主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甘棠神色认真,是同殿下有关系,但绝不是殿下的错。
    说到底,他们都很无辜。
    燕沉潇回身在她肩窝上蹭了蹭,泪水浸湿她的脖颈,一片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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