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到的。
    甘棠微点头。
    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今夜她看燕沉潇的模样,还以为来了许久。
    眉心轻蹙,她问道,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万一她今夜没有没看见他,或是没认出来怎么办?
    燕沉潇紧跟着她的脚步,被她按压着双肩在床榻边坐下,闻言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过,说道,若是告诉了妻主,妻主还会让我来吗?
    甘棠:
    她仔细想了想,确实不会。
    见她摇头的动作,燕沉潇更不满了,指尖揪着她的衣袖晃了晃,小声抱怨,妻主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妻主
    甘棠一顿,说道,其实能想到。
    不然她也不会提心吊胆,生怕他跑过来,可谁知他还是来了。
    燕沉潇眼尾下压,唇角抿着,委屈道,既然妻主知道,为何不让我来?
    他又想到了寻梦走的那一天。
    雪下的很大,把房檐和树枝都挂满了,一片银装素裹。屋内很温暖,炭火在铜盆里燃烧,一半是通红的,一般还是沉黑的,偶尔发出劈里啪啦的细响,热意渐渐蔓延到整个屋子。
    寻梦要走了,身上带着她偷偷描下来的信物。她给寻梦敬了一杯酒,说道,一路好走。
    寻梦喝下去了,她又让他也给寻梦送别,亲手倒了一杯酒递给他,就那么柔柔地看着他笑,眼眸澄黑,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样,好像眼里只看得见他。
    分明还没有喝酒,可那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醉了,幸福充盈整个心脏,甚至快要溢出来。
    他没有怀疑,接过酒喝了下去。
    她微微一笑,继续给寻梦交代事务,而他就坐在她身旁,贴着她的侧身细听。
    灼烧感从腹部升腾而上,直冲头脑,没多久他便觉得脑袋一片晕晕的,呼吸间都是酒香。
    他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含糊道,妻主,我喝醉了。
    闻言,她微微一笑,眉眼更加柔和了,殿下醉了,睡会吧。
    他本来没有生疑,可闭眼前却看见了她眼里陡然出现的轻松,心中警铃大作,却什么也来不及了,意识被一只大手拖拽着往黑暗中倒去,无力反抗。
    等他再醒过来,周围一片漆黑,一片冰冷。
    没有她。
    想起过去那一段煎熬的时光,他便觉得心脏闷闷地疼,视线渐渐从甘棠身上转移到地上,他低落道,妻主都不知道,我见不到妻主,有多难过
    他快急死了,却被寻梦拦着不能回去,只能按照她的委托去找燕成言。
    现在想想,她方才说的应该是真话,并且早就预料到了自己会去找她,否则怎么会叫燕成言留住自己?
    好在燕成言没拦成功,还给他找了最好的马。
    他又忍不住回过头盯着甘棠,眼里带着着急和难过,好像重现了过去的模样,剖白道,我听说灵陵被攻破了,听说妻主被梁国人带走了,快要吓死了。
    他说到这里,又觉得鼻尖一阵酸涩,妻主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甘棠一阵哑然,许久道,对不起。
    她确实没怎么想过这件事,事态紧急,她当时没有办法。
    她抿着唇,许久道,倘若我是说倘如若啊。
    她强调了一下,随后道,倘若真的出事了,殿下能好好活着便也够了。
    她笑了笑,身体慢慢往后倒去,最后躺倒在床榻上,目光直直落在床顶上,有些怔怔的,届时殿下想做什么都行,继续留在甘家也好,远走高飞也好,总之不必顾忌了。
    燕沉潇:
    他听着她的话,心口像是破了一个大窟窿,寒风夹杂着冰雪翻涌进去,在他身体里使劲地搅,把五脏六腑都绞碎了。
    甘棠睫毛闪了闪,继续说道,若是可以,能替我偶尔照看一下娘和爹就好了
    话语渐渐低沉,到了最后寂静无声,只剩余死寂在空气中蔓延。
    燕沉潇一直背对着她没有说话。
    甘棠看着他的背影,许久之后视线变得模糊,晕开一团团虚影。
    燕沉潇说不出话,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涌了上来,被他死死憋在眼眶里,不愿意弄出一点动静。
    那我呢?
    甘棠微微抬起头看过去,燕沉潇恰好俯身下来,半压在她身上,泪汪汪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好像被她的话捅伤了,固执道,那我呢?
    妻主为什么觉得我会离开?
    泪水从眼眶滑落,径直落在甘棠脸上,冰冰凉凉的,像是夜里初下的雪。
    甘棠有一瞬间的懵然,我没有这么觉得
    她只是不想拖累他。
    都死了,难道还要束缚着他的自由吗?
    燕沉潇唇抿着一条直线,把脑袋窝在她肩窝里,声音闷闷的,那妻主为什么要这么说?
    甘棠感受到他的眼泪润湿了自己的脖颈,有些痒,垂着眼眸答道,我就是不想拖累殿下。
    拖累
    燕沉潇又抬起了头,直直盯着她,眼眶通红,嘴瘪着,没有拖累。
    倘若妻主真的出事了,我绝不独活。
    甘棠:
    这同她一贯的理念不符合,忍不住说道,殿下不用这样。
    燕沉潇抱紧了她,反正就是。
    甘棠无力反驳,燕沉潇见她这个模样,心里也难受得紧,那妻主别出事就好了。
    他贴着甘棠的脸颊,蹭了蹭,跟潇潇一起活着,好好地活着。
    到时候回了大燕,妻主想去哪儿我都陪着妻主去。
    许久没听到甘棠的声音,他有些紧张,微微抬起头看她,好吗?
    噙了泪的眼眸,碎星浮动,漂亮到了极致。
    甘棠心头好像被花瓣刮了一下,痒痒的,又好像鹅毛掉落在清泉上,轻飘飘的,不知所去何方。
    燕沉潇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喉口滚动,再次问道,怎么样?
    甘棠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声音微涩,好。
    燕沉潇满意了,唇角忍不住向后牵出愉悦的弧度。
    他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甘棠方才吻他的样子,心头有些痒痒的,还有些懊恼。
    那样的自己看起来未免也太笨了些,竟然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她,错失良机
    他还在想,可脖颈上却忽然传来一阵向下拉扯的力道,与此同时,眼前笼罩了一道阴影。
    甘棠揽着他的脖颈凑上前来,在他唇角吻了一口,看着他呆愣的眼睛,再次回答道,好。
    燕沉潇还是没有缓过神来,甘棠忍不住笑了笑,日后殿下想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
    这句话像是一道魔咒,燕沉潇即刻便清醒过来了,翘着唇角,好。
    甘棠才要放下手,燕沉潇忽而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下一秒,唇瓣准确地印在了她的唇角,随后一点点挪动,贴在了她的双唇上。
    很软,像是贴着花瓣,又像是贴着轻云。
    燕沉潇忍不住舔了舔。
    甘棠揽着他脖颈的手一顿,没有放下来,反而收紧了,自己也吻了上去。
    两人皆是初出茅庐,没有任何技巧,只是单纯的贴着,或者探出湿润的舌头舔一舔,但感觉足够让人迷醉。
    妻主他唤了她一声,尾音轻颤,像是柔弱的花瓣陡然抖落雨珠。
    甘棠无师自通,唇瓣沿着他的脸颊吻去,又顺着优美的下颌线吻下,一点一点,从眉骨到鼻子,再到唇瓣,辗转碾压,最后是尖细的下巴,雪白的脖颈。
    燕沉潇整个人都软软地倒在了她身上,贴在眼睑上的长睫也忍不住微微颤抖,十指张开插入她如云的发间,随着甘棠的动作,忍受不住地轻轻呜咽了一声。
    细细的吻落在了下颌上,如同雨点润湿大地,甘棠目光微垂,落在燕沉潇的脖颈上。
    那儿描了一朵海棠花。花瓣绯红,缠着雪白的脖颈在耳根处开了花,颓靡而又艳丽。
    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清浅的,又如同细雨过后的空气,干净、柔软。
    跨越大半个大燕,只身来到梁国。
    她没有想过会在这儿见到他,还是以那样陌生的模样。
    他说过他只会为她跳舞。
    一切都成真了。
    脖颈上描着的那枝海棠花很夺目,像是开在雪地里,花瓣妖艳似的红,可衬着他刚刚好。
    她忍不住吻在这枝海棠花上,唇瓣轻柔地落在上面,激起一阵痒意,又如同雪花一般,冰冰凉凉的。
    凉意从脖颈渗透到了燕沉潇昏沉的大脑,如同冷水浇头而下,燕沉潇猛然睁开眼睛。
    他忽而伸手推开了甘棠。
    甘棠突然被推离,愣愣地看向他。
    燕沉潇捂着脖颈,嘴唇颤抖,妻、妻主
    甘棠轻声问他,怎么啦?
    燕沉潇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似乎难以启齿。
    方才甘棠吻到了他的伤疤上了
    这么难看的地方
    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个舞伶的话,一个丑八怪哪个女人会喜欢?!
    燕沉潇眼睛微酸。
    他说不出口。
    甘棠见他捂着脖颈,眼里甚至沁出了泪,以为他是不愿意,面容柔和下来,好了,没事了。
    燕沉潇忍不住了,他憋着眼泪,对不起
    甘棠摸了摸他的脸颊,没事。
    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说道,天色晚了,我们休息好不好?
    燕沉潇死死抿着唇,生怕自己泄出一点哭腔,嗯
    甘棠下了床,看着他眉眼柔和,我帮你把妆洗了好不好?
    燕沉潇捂着脖颈,没有说话,却是摇了摇头,甘棠眉头微蹙,殿下自己洗?
    燕沉潇含着泪点点头。
    竟然吓成这样啊,都不愿让自己碰他了
    甘棠心头微沉,有些愧疚,说道,好,我等着殿下。
    屋内还驾着一盆水,烘在炭火旁,为夜间洗手备着,所以还算温热。
    燕沉潇走过那儿,却是把烛火吹灭了,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只余下炭火燃烧的一点微光。
    甘棠微怔,殿下?
    燕沉潇闷闷地嗯了一声,话语里带了些哀求,妻主别点灯好不好?
    他的声音实在害怕,甘棠心头更沉了,却没有办法,只答应道,好。
    夜间响起哗啦啦的水声,燕沉潇洗罢脂粉,却不愿意离开。
    美丽的海棠花被洗掉了,现在留在他脖颈上的是一道丑陋的疤痕,多么难看啊
    要是这疤痕也能洗掉就好了。
    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燕沉潇像是魔怔了,不停地搓洗脖颈上的疤痕。
    洗掉啊!怎么洗不掉?!
    搓洗太久,脖颈一片火辣辣地疼,疤痕却没有任何变化,燕沉潇受不住,无法控制地哽咽了一声。
    殿下?甘棠担忧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燕沉潇攥紧手吸了口气,咽下口中的呜咽,没有事,妻主不用担心。
    甘棠似乎要下床过来,燕沉潇怕她磕碰到,擦干手回身走了回去,我没事,妻主别过来了好不好。
    他走到床边,甘棠摸索着握住他的手,一片冰凉,拢在自己温热的掌心搓了搓。
    燕沉潇感受到她掌心的温热,更加难过了,强忍道,我累了,妻主我们休息好不好?
    甘棠应道,好。
    两人上了床,盖着同一片被子,燕沉潇贴在甘棠身侧,一只手被她拢着,暖意从掌心蔓延到全身,他握紧了她的手,泪水却忍不住顺着细长的眼角无声流下。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久到燕沉潇以为甘棠睡着了。
    他忍不住吸了口气,闷闷的鼻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轻轻的一声。
    身旁忽而传来了动静,以为是甘棠被吵醒,燕沉潇即刻便后悔了,僵直着身体不敢动。
    黑暗中甘棠微微起了身,燕沉潇以为她要下床,连呼吸都停止了。
    可下一秒甘棠忽而俯身而来,她侧头在燕沉潇脖颈上的伤疤吻了一口,话语轻柔。
    不丑,殿下别难过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咳咳,希望一切顺利
    第93章 甘女郎莫要太狂妄了
    衣料摩擦的声音在寂空的夜里响起, 甘棠俯身下来时,细长柔软的发丝也跟着垂落下来,落到了燕沉潇的脸颊上, 带起微微的痒。
    燕沉潇呼吸一滞。
    在黑暗里待了许久,眼睛已经适应光线,他能看见甘棠黑乎乎的身影,就在他面前,紧贴着自己, 说话间热气从唇齿中喷洒出来, 升腾而上,打在他的耳根上, 又麻又痒, 暧昧到了极点。
    甘棠又摸了摸他的鬓角,很好看。
    真的。见他不说话,她强调, 倘若有半句虚言,我便天打雷劈。
    一直沉默不语的燕沉潇似乎被这句话惊醒了, 伸手抱紧她, 声音闷闷地, 不要。
    黑暗之中,他似乎能感受到甘棠笑了一下,嗓音温凉,那殿下别哭了好不好。
    再哭外头天都亮了。
    燕沉潇有些懊恼, 是不是吵醒妻主了?
    没有。甘棠微顿,随后说道, 若是我真想睡, 殿下便是把屋子都喊破了我也能睡得着。
    这话带了些好笑的意味, 燕沉潇唇角微抿,没有吭声,却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臂。
    甘棠翻身躺了回去,继续说道,可是殿下哭,就算没有声音,我也睡不着。
    她本来是没有想这么多的。
    可燕沉潇自从上来床榻上之后虽然还是贴着她,却是背对着的,倘若她有一点动静,他便紧张得身体僵硬。
    况且,有谁的睡觉时的气息是那般沉重迟缓的吗?好像是在故意控制,多累啊。
    这些便已经足够怪异了。
    她又想到方才她亲他时他的反应,分明前面都紧紧揽着她不愿放开,可一到脖颈上那道伤疤时便立刻把她推开,捂着伤痕怎么也不松手。
    他不愿让她帮他洗去脂粉,也不愿让她看见他的脖子。
    一切躲避和反常的缘由都指向了那道伤痕。
    极其细微的呼吸声从身侧传出,带着压抑不住的泪意,甘棠一听便听出来了。
    这呼吸声像是阴天里细细密密的雨丝,一点一点飘落下来,润在甘棠心里,没有什么动静,可偏偏让她觉着沉重,怎么也睡不着。
    想到这里,她侧头看着燕沉潇,澄澈的眼眸在黑暗里好像能发光,就是因为担心殿下啊。
    分明看不清,可燕沉潇却准确地对上了她的视线,雨珠落下来一般,睫毛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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