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拿着一只笔, 一边在舆图上划拉, 一边头也不抬道, 可以什么?
    甘棠没有回答,她抽出自己的手,蹙着眉心像后看去,燕沉潇对上她的眼神,眨了眨,十分无辜的模样。
    甘棠看他几眼,不要乱动。
    说完她便要收回视线,可燕沉潇又凑了上来,俯着身子凑近她的耳畔,似乎想说些什么,甘棠信以为真,没躲。
    云青许久听不到回答,抬头看去,只见甘女郎身边那个漂亮的哑巴侍女正凑近了她的耳畔,水洗涤过般清澈的眸子满是依赖,嫣红的唇几乎要贴上甘女郎的侧耳,姿态十分亲密。
    她微微一愣,对眼前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甘棠没等到回答,反而感受到了燕沉潇越来越近的气息。
    她看也不看就伸出手,抵着燕沉潇的半张脸推远了,接话说道,届时可以去山狸湖探查,倘若合适,从那儿引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收回手翻了翻书,说道,灵陵也并非没有水道,只是水道较浅,且泥沙淤积严重,在春汛之时才有水流,其余时候,尤其是夏秋时节,往往干涸。
    倘若能借用这些水道,事半功倍。
    云青没有说话,甘棠抬起脸,只见她怔怔地望着自己,一时有些不解,云女郎?
    云青恍然清醒,摇了摇头,在。
    方才走神了。
    无碍。甘棠微顿,继续讨论。
    话到一半的时候其余人也来了,大抵是天气太冷,且昨日没有休息好,来得晚了许多,她们看见甘棠和云青的时候表情微怔,大概是没想到这两人这般早,自觉有些羞愧,迅速加入了话题。
    一行人说了许多,最终都归结于一个关键点上,那便是实地考察。
    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亲自去看一眼。
    可她们根本去不了。
    气氛顿时沉默,有人性子急,忍不住咕哝道,当初本就不该在那时间来!陛下那是
    她的话被黎明打断了,慎言。
    那人闭了嘴,黎明微微一笑,事已至此,我们便先查阅典籍,也算做个准备。
    甘棠点头,大人说的是,下官已同张将军请示过了。
    黎明看向她,目光在她身后十分晃眼的燕沉潇身上转了转,随即又收回了回来,甚好。
    几人再度起话,可意见不同,几乎要吵起来,燕水河在散关那儿距离灵陵最近,从那儿开始最是方便,作何要绕一大圈子去到山狸湖?
    她唤作商裕,是燕腹蕊硬塞过来的,据说祖上曾是开凿惠灵渠的负责人,底蕴深厚,深通水利方面的研究。
    甘棠表情平静,耐心道,散关高山深谷,巨石嶙峋,难以开掘,况且流量不稳,波动过大。
    那人反驳,甘女郎说得这般绝对,可是去过了?
    甘棠微顿,并未。
    只是脑海里自带舆图,看过千遍百遍。
    灵陵书册上记载过的。她看了,确实如此。
    十年八载过去了,甘女郎可不要纸上谈兵。
    她说得洋洋得意,又有几分讥笑,却不知道站在甘棠身后的燕沉潇,眸子里已是闪过一抹冷意。
    这一交谈直到下午申时才结束,冬日时天总是黑得早些,愁云惨淡,寒风夹杂着雪花把天光吹灭,放眼望去一片冰天雪地。
    燕沉潇跟在甘棠身后回房。
    他几乎站了一天,腰酸腿痛,可甘棠唤他回去又不愿意,黏糊糊地留在她身旁。
    这条路上除了拾一就他们二人,安静地只听得见雪落的声音,小路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有些滑溜溜的,燕沉潇并排走在她身旁,不知不觉就牵住了她的手,紧紧勾着,低声道,妻主好冷啊。
    燕沉潇的手很热,许是因为方才一直在暖着汤婆子,暖烘烘的,仿佛能感觉血液在流动。甘棠反之,她一直在写字,手指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就算屋内燃了炭火,还是冷得僵硬,许久才缓过来。
    现在一出门,又冷得像块冰。
    甘棠动了动,似乎想要甩开他的手,燕沉潇不放,拉得紧紧的,把温度传递过去,撒娇道,让我握着好不好,这里好滑。
    我怕摔倒了。
    甘棠不动了。
    她说道,下次殿下别来了。
    干站在那儿又冷又累,也没什么用,甚至会干扰她。
    燕沉潇一顿,拉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好像有些不满,为什么?
    甘棠实话实说,燕沉潇无话可说,许久才断断续续道,下次下次不会了。
    甘棠看他一眼,没有下次。
    事实上,她都想让他回京,可这些日子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道路难行。
    燕沉潇没说话,唇角微抿,勾着她的手晃了晃。
    两人行动间衣摆晃动摩擦,重重叠叠,像是微波推开层层莲叶,拾一一直跟在两人身后,默默看着这一幕,身冷心也冷。
    两人回到屋中,用过晚饭,休息片刻,甘棠便去了书房。
    那书房便在主屋旁,其实不算是书房,只是甘棠把它当成书房。
    她习惯了每天整理自己的书稿,就算来了这儿也是,只不过内容变成了灵陵和雍陵,也算是多些了解。
    除此之外,还有些东西要记下来,身边的人每日秘密在外探查,回屋后同她汇报,她记下并秘密送出去。
    燕沉潇没有跟过来,只有拾一跟了去,守在屋子里看她。
    甘棠以为燕沉潇是听进去了她说的话,心里还算放松,可实际上她不知道燕沉潇是特意避开她的。
    他披着暖烘烘的披风窝在椅子里,唤来了寻梦,指尖勾着甘棠的发带,几乎要勾出一朵花,漫不经心道,今夜给商大人送些礼物吧。
    寻梦表情冷静,是。
    交代完毕,他忍了一会,还是憋不住去找了甘棠,还把昏昏欲睡的拾一赶了出去,自己坐在那儿看着她,一声不吭却专心致志。
    甘棠也没发现他的存在,直到站起身时,听见他笑意盈盈的声音,妻主累了吧。
    侧头看去,他正坐在桌边,两手交叠垫在下巴下,深深地盼望着她。烛光微弱,他安静了许久,看起来十分乖巧。
    甘棠微讶,殿下什么时候过来的?
    燕沉潇眉眼微弯,站起身,来了好久,可妻主一直没发现。
    他走到她身边,期盼道,好晚了,我们回去休息吧妻主。
    甘棠本就是要离开的,闻言点了点头,两人提步离开。
    拾一正好过来了,于是甘棠就听说了商裕的消息。
    她本来已经入梦睡得安稳,谁知房顶塌陷,落了好大一团雪下来,连带着碎木板,正好砸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被埋在里头,几乎动不了,下人把她挖出来时她已经浑身湿透,冷得打哆嗦,嘴里直骂爹。
    甘棠: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看向了燕沉潇。
    燕沉潇对上她的目光,眉眼弯弯,却无辜道,妻主看着我做什么?
    甘棠收回视线,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燕沉潇说道,声音软软的,好累了,我们回去休息好不好?
    甘棠微顿,走吧。
    她越想越觉得是燕沉潇干的。
    两人回屋,趁着甘棠去洗漱的时间,燕沉潇爬到了被窝里头,待甘棠回去便一脸殷切地望着她,床暖好了,妻主快来。
    甘棠:
    她默默移开了目光,许久慢吞吞道,哦。
    一夜无梦。
    翌日,张月很早便来到了宅子,送来了许多书,摆在大厅里头,笑道,甘少监看看,这些可行?
    现在还不用动手,她们想做什么,张月都随意。
    甘棠点点头,甚好,多谢张将军。
    张月笑笑,目光忽而落在燕沉潇,眯了眯眼睛,小甘大人这位侍女,本将军乍然一看,竟是眼熟得很啊。
    甘棠淡淡一笑,许是同将军的哪位故人相像吧。
    你叫什么?张月问燕沉潇。
    燕沉潇摇了摇头,甘棠接话道,这侍女口不能言。
    原来张月忽而一笑,是个哑巴啊。
    她看向甘棠,说道,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小甘大人尽管同本将军说,本将军再去寻。
    多谢将军。
    待张月离开,甘棠便看向了燕沉潇,眼神冷静,你回屋去吧。
    燕沉潇抿了抿唇,妥协了。
    云青站在一旁,看着燕沉潇离开,随后低下头翻书,随口说道,甘女郎对你这侍女,还真是关心。
    甘棠面不改色,非也,只是她手脚笨重,留在这儿总也帮不上什么忙。
    两人绕过这个话题,唤人把书搬走。
    接下来的几日仍是漫天大雪,她们一行人留在屋内,白日翻阅典籍、制模型、拟草稿等。
    甘棠一直在等待着什么,直到有一天传来消息,大燕流民四溢,多地流民发生□□,强攻陵府。
    朝廷强行镇压失败,为了平息动乱,安抚流民,多地开仓放粮,减免赋税。
    丹阳府也在其中,张月这些天几乎忙得脚不沾地,更是毫不掩饰地把甘棠扣在了宅子里,不予她和任何人通信。
    燕沉潇来寻甘棠的时候她正在屋内写字,见着他来,面不改色把手中的笔搁下,问道,有何事?
    燕沉潇眉眼微沉,低声道,妻主,青阳郡主死了。
    与此同时,梁国与大燕矛盾激变,局势紧张。
    作者有话说:
    把前面的改了一下,在第八十章补了一个剧情点,棠棠现在的职位主要是都水少监,协助都水监管理河渠,堤防,桥梁,闸坝等修治工程,大家可以回头看,不过改动很小,不看也没什么影响
    第85章 我喝醉了
    三日前, 京城,皇宫,紫宸殿灯火通明, 彻夜长亮。
    燕腹蕊整个人都埋在阴影里,身上的气息低得可怕,所有宫人低眉顺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在等待一个人。
    或者说,等待一匹狼。
    张欣进来了, 她连夜接到了两条消息, 第一,青阳郡主在寝宫内再次遭到刺杀, 身亡;第二, 燕腹蕊连夜把她召唤到皇宫。
    张欣大概明白了什么,风雪之夜,她赶到了皇宫。
    紫宸殿内很安静, 嬷嬷同燕腹蕊通报之后把她带了进去,穿过重重珠帘, 她来到了内殿。
    殿内十分明亮, 夜明珠镶嵌在屏风上, 火烛闪亮,炭火在铜盆中燃烧,把整个大殿热得暖烘烘的,氤氲的香气蔓延各个角落。
    爱卿可算来了。
    燕腹蕊开口了。
    她坐在榻上, 安放着一座黄花梨木小方桌,上面是两壶温酒。此刻正笑望着张欣, 眸底却一片冰冷。
    张欣恭着身子, 像是个担惊受怕的老奴才, 颤颤巍巍道,陛下
    来,燕腹蕊又叫了一声,陪朕饮酒。
    张欣走过去,燕腹蕊用下巴指了指对面,朕许久没喝酒了。
    张欣拂了拂身上的衣服,坐上铺着明黄色褥子的半边榻,谢陛下赐座。
    燕腹蕊轻笑一声,她捏着青灰色的酒杯晃了晃,随后一口饮尽,问道,爱卿可知道青阳郡主被刺杀一事?
    当然知道,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张欣点点头,痛心道,微臣昨日听闻消息,深感惶恐。
    她望向燕腹蕊,神情恳切,宫中守卫森严,却仍有刺客横行霸道!臣请陛下加强把守,防患于未然!
    燕腹蕊垂着眼皮看她说话,许久道,爱卿所言极是。
    她摸了摸酒杯上凹凸不平的纹路,爱卿可知那刺杀青阳郡主的幕后主使,是谁?
    她的话语很轻,落在张欣耳里却很重,雷一般劈下来,带着责问的意味。
    张欣微微一顿,收了收气,臣惶恐,并不知其幕后主使。
    哦?是吗。燕腹蕊看着她微笑,转而道,来,饮下这杯酒。
    张欣捏住酒杯,却没有动,陛下,饮酒伤身,还是少喝为妙。
    燕腹蕊又笑一声,爱卿这是什么话?
    不过是一杯酒罢了。她的目光在酒壶上流连着转了几圈,笑道,爱卿难道还担心,朕下毒不成?
    张欣睁大眼,臣不敢!
    燕腹蕊收回笑容,冷眼看她,那爱卿为何迟迟不饮下?
    坏事的老东西!
    若可以,她真的想毒死她。可惜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张欣沉声道,臣遵旨。
    她饮下那杯酒,燕腹蕊满意一笑,好!甚好!
    她忽而收了笑,说道,爱卿,朕在这酒里,下了毒。
    张欣:陛下这是何意?
    她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往常总是盛着笑的眼睛一丝笑意也无。
    燕腹蕊笑了笑,眼底勾着温柔的光,爱卿,那刺杀青阳郡主的人,究竟是谁?
    她倒了杯酒,缓声道,是你吧。
    话语直直吐出口,没有经过任何掩饰。
    张欣从塌上站起身俯下去,满面惶恐,高声道,陛下!臣无辜!实非臣所为啊!
    燕腹蕊居高临下望着她,当真?
    张欣睁大眼,臣无辜!陛下想想,刺杀青阳郡主对臣有什么好处?臣对陛下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啊!
    第一次的刺杀是她做的,可这一次的刺杀确实与她无关,到底是谁,玩得一手好挑拨离间。
    燕腹蕊笑了笑,倘若爱卿说实话,朕便把那毒酒的解药给爱卿。
    她顿了顿,爱卿现在是不是觉得腹中有一天火在燃烧啊?那毒酒已经开始侵蚀爱卿的身体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张欣当真觉得腹中一阵难忍的灼烧感。
    她高声道,臣对陛下一片真心,这件事也并非臣所为,倘若有半句虚言,愿以死谢罪。
    燕腹蕊盯了她半晌,什么也看不出来。
    说实话,十分可笑的是,就算是张欣做的,她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只是她感到十分的愤怒,不吐不快。
    骗爱卿的。她笑了笑,朕一直相信爱卿。
    张欣扣在地上,面露惶恐,犹豫着看了看燕腹蕊,陛下这是
    吓爱卿的。燕腹蕊喝下一杯酒,笑道,这酒无毒。
    只是为了试探试探,结果同她所料,没有任何效果。
    她伸出手肘顶在桌面上,撑住半边脸,如今青阳郡主在宫中遇害身亡,梁国大怒,要与朕毁约,爱卿帮朕出出主意,要如何做才好。
    张欣还是扣在地上,没有燕腹蕊的命令,没有站起身,听闻燕腹蕊的话,她的眼里划过一丝暗芒,许久道,臣认为,此事我大燕难逃其咎,还当好好安抚梁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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