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数不尽的漫长岁月中,在每一次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墨迟都是靠着对那一天的回忆,撑着自己走下去。
    互通心意后的两人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直到有一天,云初主动提起了墨迟从来不愿提起的话题。
    天族和魔族的恩怨,自三界划分之后就从未停歇过片刻,世人都只知道魔族的人嗜血好战,却不知道,其实他们也很讨厌战争。
    如果能有和平相处的一天,谁也不愿意过终日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醒来就身首搬家的生活。
    成为魔君之前的所有事情,云初都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在在位的这几百年的时间里,他知道,自己应该给魔界的子民一个安稳无虞,没有战争和杀戮的生活。
    如果仙魔两界真的能摒弃前嫌握手言和,对谁来说,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知道云初真实想法的墨迟先是愣怔,旋即便是狂喜,再然后就是隐隐的不安。
    然而他的不安,云初一无所知,在力排众议之后,云初安排好了底下的所有人,然后让出了魔君的位置,跟着墨迟,上了九重天。
    那个时候,满心欢喜的两人都不知道,这一去,是他们噩梦的开始。
    天界最高的礼仪来接待了两人,高位上的男人更是当着众神的面,承认了他们两人的感情。
    底下的墨迟和云初接受着各路神仙的祝福,相视一笑之间,皆是甜蜜和幸福。
    一切仿佛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
    我从未想过,我拥有的一切,竟然都只是天帝设的一个局
    沧澜扬着唇角自嘲的笑了两声,看向空中飞舞的桃花,眼底的神色满是痛苦。
    他为了云初的安全,同意了天帝的条件,云初为了他,放弃了自己魔君的身份,结果到头来,却是一个被软禁在沧澜殿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一个被禁了法力众神围攻,生生被打进了无间炼狱,再然后,就是魔界新任魔君意外身亡,几个长老接二连三被杀,整个魔界群龙无首,陷入了一片混乱,天族趁机出兵,不费任何吹灰之力就将其剿灭,三界之中,再无魔族。
    我错误的信任和一己之私,造成了我和云初之间不可挽回的悲剧,那个时候,我竟然不知道该怨谁呵沧澜猩红着眼眶,回头看着身旁的墨迟,对方面无表情,然而绷紧的下颌线和紧握成拳的手昭示着他不平静的内心。
    南辞打晕了看守结界的天兵,带回了我被天帝没收的武器,我那个时候浑浑噩噩的,满脑子只剩下了复仇二字是南辞拦住了我,他告诉了我一些事,还有,当年仙魔大战后,我被昆仑镜封印的那份记忆。
    沧澜垂下头,盯着手心里交织错杂的纹路,周身带着噬血的杀意,他说:那是我第一次,有了想要毁灭三界的冲动天族的人三番两次的毁了我原本该有的一切,我的爱情,我的信仰,我要他们所有人为云初陪葬。
    在知道云初有可能还活着后,我一路从九重天杀到了无间炼狱,北斗星君之前曾问我,是不是为了一个妖魔,弃三界于不顾。沧澜看着墨迟冷笑了一声,神情满是嘲讽,说,你说好不好笑,明明是三界,弃了我们。
    墨迟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一路打到了无间炼狱,在最后一层,看见了奄奄一息的云初,墨迟,你知道吗他在怪我说到这里,眼眶猩红的男人终究是没忍住流了泪,声音哽咽沙哑,满是无助的绝望和痛苦,他怪我欺他瞒他,甚至怪我们两人的初遇他最害怕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云初责怪他给了他不一样的人生,却没能信守自己的承诺,护好他。
    然后呢?你们在无间炼狱发生了什么,之后的九世又是怎么一回事?墨迟看着陷入自责痛苦当中的沧澜,颤抖着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喉咙间满是腥甜。
    他不是傻子,很清楚的就能想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无间炼狱戾气横生,云初身受重伤,我也没好到哪里去,神魂受到戾气的侵蚀和压制,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可以说,只能等死。
    我死无所谓,但是云初不可以,我亏欠他太多,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让他活着出去,所以,我献祭了自己的神魂。
    你墨迟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一心想着云初能活下去,却忘记了,他本质里,还是那棵善良的小桃树献祭被迫终止,看着他逐渐化作光芒消散的三魂七魄,我才知道,他身上的伤,远比我想象的严重,哪怕我将他送出去,他也活不过多久
    我一生活得恣意潇洒,随性而为,从不曾亏欠任何人,却唯独他。他的一切不幸,皆起源于我,理应,也应由我结束。
    无间炼狱里没有时间的流逝,然而云初的生命体征却越来越弱,大概是魂魄的消散模糊了他的神智,他变得很依赖我,我可笑的贪恋那最后一点温柔,在本应该放手的时候,自私的用自己的一半灵魂和剩下的全部灵力和修为为代价,许下了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愿望。
    说到这里,沧澜看着墨迟脸上无以复加的震惊,自嘲的笑了笑。
    再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神君与魔君(四十二)
    既然已经许下了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世的感情都是不得善终?
    沧澜知道墨迟想问什么,他伸出手,空中飞舞的绯色花瓣打着旋儿的缓缓落在他的手心。
    垂眸看着掌心里的东西,男人仿佛透过精致小巧的花瓣看到了千万年前那一个眉眼带笑的少年,他轻轻勾了勾唇角,眉宇之间皆是温柔。
    天道的惩罚。
    轻轻的五个字,像是惊雷一般炸开在墨迟的耳畔,他微微瞪大了眼眶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然而对方对他的目光毫无所觉,又或者说,注意到了,但是并不在意。
    白皙修长的手指尖微微转动,空中的花瓣像是受到了牵引一般,自发的汇聚在了男人的指尖,像一只乖巧温顺的小动物,亲昵而又信赖的蹭着对方的冰凉的手指。
    墨迟看着男人和桃花的互动,没有出声打破眼前这唯美的一幕。
    沧澜眉眼含笑,温柔而宠溺的陪着手中的桃花玩耍了一会儿,这才撤去了法力。失去术法支撑的花瓣簌簌的在男人的脚边落了一地,甚至有不少掉在了他的衣摆上。
    仙魔相恋,本就触犯了天规,加之昔日为了救人,打入了无间炼狱,放出了不少凶残狠戾的妖魔鬼怪,更有后来的以生魂为祭,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足以让天道抹杀我的存在。沧澜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一样,他抬眸,那双和墨迟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有着对方看不懂的情绪,天道在我身上下了禁制,追杀我,足足追杀了十世,而你,是第十一世。
    墨迟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事情的真相远比他以为的还要复杂。
    等到将这一切都消化得差不多之后,墨迟才开口问了一个问题:如果第十一世没有你,我和云初原本的结局,是怎样的?
    嗯?沧澜先是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道:云初和旁的人白头共老,而你,或者说我,终生未娶,孤老一生。
    是吗心里并没有对这个结局感到多大的意外,比起这十世来说,能有这样一个结局,好像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你看上去好像对这个结局并没有很惊讶。沧澜看着他。
    墨迟:有一句话叫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样的结局在那个时候对我们两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不是吗?
    沧澜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墨迟也跟着笑,而后倏地敛去了唇边的笑容,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和自己别无二致的男人,问出了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
    你还活着,是吗?
    沧澜听见他的话,先是愣怔了一瞬,眼底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消散,再是漫长的沉默,许久之后,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丝丝缕缕化不开的惆怅和落寞,轻不可闻的飘散在满是花香的空气中。
    他说:墨迟,我已经死了。
    昔日那个风光无限,活得恣意潇洒的沧澜神君,已经陪着他的小桃树,死在了那个戾气丛生的无间炼狱,再也不在了。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测,墨迟还是被男人的这个回答震惊到了。
    沧澜抬眸,一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是我,却也不是我。
    墨迟掩盖在宽大衣袖下的手倏地紧握成拳,他轻轻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只听得沧澜继续道:白云苍狗,斗转星移,千万年的时间,数十世的轮回,足以让一个人有了自己的思想和神格,纵然还是那一个灵魂,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同一个人。
    这一点,云初看得比他们任何人都通彻。沧澜想,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第五世时,还是小狐狸的云初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吧?
    云初还是云初,但是转世的阿迟,却再也不是阿迟了,我都知道的。
    是啊,他的小桃树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你为什么墨迟听着他的一番话,只觉得心脏像里面像是有人伸进了一只手狠狠地在里面来回翻搅一样,动作之间扯着带血的神经和血管,一片鲜血淋漓的疼。
    为什么还要找到转世的你,让你回到每一世,改写原本悲惨的结局,你想问这个,是吗?沧澜目光平静无波的看着他,替他说完了他没说完的话。
    也许,是因为愧疚和不甘心吧。沧澜目光远眺,声音悠悠的,带着亘古而来的沧桑。
    第十世,可以说这是最后一世,也是第一世。
    我和云初所有的幸与不幸都从这里开始,理应,也从这里结束,说到这里,沧澜收回了目光,跨越了千万年的眸子温润而平静的看着墨迟,让他心里闷然一痛,所有的痛苦和难过,由我一人承受足以。
    你墨迟震惊哑然。
    沧澜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是不是觉得我很伟大?实不相瞒,我也这么觉得。
    说到这里,墨迟没笑,他自己先笑了起来。
    墨迟:
    看着神色毫无改变的男人,沧澜有些尴尬的抬手摸了摸鼻子。
    你不用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之后,我会履行自己的承诺,送你回去,让你回到一切都才刚开始的时候。
    那你呢?墨迟猝不及防的开口。
    沧澜:什么?
    送我回到现世之后,你呢?
    沧澜:
    墨迟,你还活着,而我,只是一缕执念。许久之后,沧澜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墨迟:执念?
    是啊,执念。沧澜点了点头。
    从看着怀中的人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到被薄凉虚伪的盟主父亲制成傀儡扔下悬崖;从跪坐在云初墓碑前自杀赔罪到抱着云初的心脏孤寂下葬,每一世,都是在他身死之后才忆起两人所有的过去,他不甘心,明明应该有着一个不一样的结局,不一样的一生。
    他们两人彼此相爱,难道不是吗?
    我用了五百年的时间,躲避天道的追捕,寻找回溯时光的法术,在做完这一切后,找到了身为第十一世转世的你。
    沧澜看着墨迟,扬着的唇角带着几分苦涩:相爱却不能善终的痛苦,我已经尝够了
    我抹去了天道在我转世灵魂上烙下的禁制,送你回到每一世,看着你将那些造成一切悲剧的误会解开,给了云初安稳无虞而又幸福美满的一生我很开心。
    你真的是听完一切的墨迟已经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只是看着面前这张和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心里闷闷的难受得紧,像是一口气堵在了心头不上也不下一样。
    他无法想象,不得善终的每一世,对方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样去找到下一世的自己,然后重复之前的痛苦,周而复始,不止不休。
    沧澜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他单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掉落的花瓣后,朝地上的男人伸出了手。
    时间差不多要到了,你该走了。
    墨迟眨了眨眼睛,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借力起身。
    猛然睁开双眼,眼前是熟悉的房间,没有巨大的桃树,没有绯红的花瓣,也没有那个一身白衣的自己。
    大殿里一片安静,烛台上的蜡烛尽职尽责的燃烧着自己的身体,橘黄色的火苗跳动之间,灯芯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然后从烛身上流下一滴滚烫的泪水。
    右手的手心里还握着什么东西,有些硌人,墨迟低头,看着静静地躺在手心里的昆仑镜碎片,脑海里回响的还是梦中沧澜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最后,都化作了一声极具嘲讽意味的轻笑:天道吗?
    时间转眼匆匆已经过去一月有余,这期间,天界发生了几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其一,之前妖界妖皇被魔界魔君所杀,天界说了会给出妖界一个合理的答复,然而至今一点动静也没有。妖界的几个长老又一次上了九重天,态度坚决,这一次说什么都要让天帝给他们,给妖界一个解释。
    其二,天帝在书房接见几个长老后,疑似身体不适,第二天起人就不见了踪影,身边的一切大小事务,全都交由司命星君暂为管理。
    一时间,天上对此众说纷纭,有人猜测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更有人猜测,天帝早就已经不在九重天,至于去了哪里,他们也无从知晓。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些都只是那些神仙的私下猜测,他们表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仙风道骨的样子,平日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切看似那样的和平,然而这份和平之中,又隐隐带着几分诡异,像极了暴风雨到来前的平静。
    沧澜殿的宫门自沧澜神君回来之后,除了一开始上门看望人的天帝和之后给人看病的医官之外,再没有对外打开过,里面的人也不见出来,就好像整个与世隔绝了一般。
    另一边,魔界。
    尊上!尊上!一袭红衣的绯烟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坐在书桌后批阅折子的男人,脸色有些难看。
    云初听见她的声音,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着他,一月有余的时间,他竟然看起来比墨迟离开前要清瘦了许多,那双眼睛更显清亮了。
    何事如此慌张?
    绯烟看着男人没多少血色的脸,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抹挣扎,最后还是跺了跺脚上前,俯身凑到对方耳边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了一阵。
    云初清冷俊逸的脸面无表情,然而那双精致漂亮的眼睛里,眸色骤然深沉,风暴开始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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