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姨娘听到谢姝月的话也无甚反应,只是坦然一笑道∶“我可没有这本事,更不认识什么粉娥娇,左不过是李茹香给我什么,我便下什么便是了。”
    “不过真是可惜,当年李茹香要将你调换,我本想偷偷将你一并掐死,也好报我孩子的冤孽,不过后来一想,让你当琴姨娘那个娼妓的女儿也挺好的,也好让你尝尝人尽可欺的滋味。”
    马姨娘看向谢姝月的眼神始终如同毒蛇一般怨毒,冷声道∶“早知今日,我必然毫不犹豫地将你给掐死!”
    “若是当真有早知道这一说法,我母亲当年便不该救你,就应该让你自生自灭,也免得被你最后算计而死。”
    谢姝月退后一步,拉开了与马姨娘之间的距离,冷声对角落说道∶“苟大人,你都听见了吧。”
    一直坐在视线死角的苟新瑞这才站起身来,身旁的小吏连忙将手上已经记录好的证词递了上去,苟新瑞翻看了一下,点了点头道∶“都听见了,而且记录详细。”
    见到马姨娘一脸震惊,谢姝月却忽而展颜一笑,补充道∶“马姨娘,看好了,这才叫给你下局。”
    “实话告诉你,李姨娘今天早上已经暴毙而亡,脸都被自己划花了,死不瞑目呢。”谢姝月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神却始终阴恻恻的,又轻声道∶“不过想必有马姨娘愿意下去与她作伴,李姨娘一定会高兴的不得了。”
    一声突然爆发的尖叫与哭喊声在牢房之中飘荡,谢姝月却面不改色地从中走出,身后还跟着表情微妙的苟新瑞。
    原本那日瞧着这谢小姐还是太子殿下手里养着的娇花,谁知道竟然是一朵伪装的极好的食人花,苟新瑞见谢姝月一路出来踏上了马车,心中却是暗自送了一口气,心道这难怪这谢小姐能被太子殿下看上,两人都是一样的难伺候。
    “苟大人。”谢姝月掀开车帘,脸上的神色看不出悲喜,声音也压得极低,苟新瑞只得上前了几步,才能勉强听得清楚。
    “谢雪柔不像马姨娘,她除了李姨娘之外,便没有其他的顾虑。”见苟新瑞还是有些疑惑,谢姝月又提醒道∶“能不能用今日之事撬开她的嘴,便要全看大理寺的本事了。”
    说罢,谢姝月放下车帘,不再理会外面的苟新瑞,示意车夫驾马启程。
    马车慢悠悠地离开大理寺的门前,苟新瑞心中思索了片刻,脑中忽而灵光一现,连忙快步又走了回去。
    谢姝月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养神,这一番折腾确实废了不少的时间,马车外的车夫看了一眼天色,出声问道∶“大小姐,快到正午了,要直接回府吗?”
    “不,我们现在掉头去……太子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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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卷宗
    “谢小姐, 请用茶。”
    太子府上的管家笑眯眯地从身后婢女的手中接过茶盏,亲自递到了谢姝月的手旁,解释道∶“太子殿下今天一早便入宫了, 估计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还请谢小姐在此稍等片刻。”
    谢姝月点了点头,见管家身后齐刷刷的还站着两排人,脸上皆是是一板一眼的肃穆神情, 好似谢姝月就是天山寺里供着的那尊金佛, 说出的话都是佛祖真言, 下一秒似乎就要找个蒲团跪下诵经祈福,对着她说阿弥陀佛。
    原本室内就放了纳凉用的冰块,谢姝月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生生又打了个寒战, 只得自我安慰太子府上规矩多, 下意识地拿起茶盏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是今年新上的雪顶含翠,不知合不合谢小姐的口味。”管家见状含笑说道。
    顿时各方夹杂着好奇的视线又悄悄地投了过来,偏偏谢姝月看过去的时候又迅速地低下了头, 谢姝月顿了顿,这才别开了自己的视线。
    茶盏中的茶早就晾好到了适合入口的温度, 光是闻此茶香, 都知道是上好的茶叶,可被这么多人盯着,谢姝月只觉得浑身更是不自在, 匆匆抿了一口, 便顶着管家期待的视线道∶“……挺好的。”
    “太子殿下一向最喜欢这茶, 看来果真是与谢小姐投缘。”见有婢女端上了刚刚做好的糕点, 管家乐呵呵地让开了一处位置, 又道∶“谢小姐快尝尝这枣花酥, 是用江南的贡品蜜枣所制,其中还加了一味桂花,制作工序极为繁琐,现在趁热吃正好。”
    谢姝月倒是想推拒,可身旁有眼色的婢女手脚麻利地将成花瓣形状的枣花酥放到了她的眼前,而她刚刚拈起了一块,还未等放入口中,嵌着饱满红豆的雪白奶糕便紧随其后地又被端了上来,还有层层叠叠的云片糕,柔软绵和的青麻糍……零零碎碎不下十余种。
    侍女一碟接着一碟的往上端着,不多时,原本还算空的木桌之上便满满当当,活像是要开糕点铺子一般。
    谢姝月眉心微跳,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无奈道∶“府上的糕点种类倒是不少。”
    管家闻言脸上顿时又染上了一抹笑意,回答道∶“殿下不喜点心糕点,本来府上是没有过多准备的,不过后来听说谢小姐喜欢这些,殿下便特意把御膳房最好的糕点师傅给请了回来,隔三差五便会研制些新的糕点出来。”
    谢姝月倒是没想到殷玄铮还记得这些小事,心头顿时一暖,原本在大理寺时的怒火都消下去了不少,不过嘴角幸福的弧度还没能扬起来,见下面严肃的众人,顿时又收了回去,连带着自己都下意识地便跟着正襟危坐。
    “你都先下去吧……我自己在这里等就好。”
    “既然这样,那老奴就带人先退下了。”管家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又恢复了脸上的笑容,补充道∶“要是谢小姐有事吩咐,来喊我们便是。”
    眼看着管家挥了挥手,带着众人一齐走出了大门,原本满满当当的大厅瞬间空了下去,谢姝月这才松了一口气,浑身上下都自在多了,整个人都像是被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排头尝了尝桌上的糕点,不得不说,顶级御厨的手艺确实不是盖的,之前她还想带殷玄铮去百味轩尝尝茶点,虽然到最后反倒是她被“吃”了一顿,不过若是殷玄铮真的尝到了茶点,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惊喜。
    眼见着周围没了人,谢姝月等的又无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通通都冒了出来,嘴上也不闲着,时不时便拈起一块奶糕咬着,不过她的胃口不大,等到把桌上的东西都尝了个遍已经觉得有些撑了。
    唯独有几个特别喜欢的,她还特地记下了名字,想着改日去找御厨要个方子,回去也让小厨房做做试试,也少了一趟又一趟往太子府跑的功夫。
    然而殷玄铮还是没有回来。
    夏季的午时本就容易犯困,在不知道数了多少次桌上的糕点数量打发时间后,没能等到殷玄铮回来的谢姝月打了个哈欠,终于还是没能抵挡住困意,支着脑袋便闭上了眼睛。
    半开着的雕花木窗时不时渗进缕缕夹杂着花香的微风,青瓷盆中放着的冰块静静的融化着,盛夏时节的蝉鸣都像是安眠曲,伴随着她一齐进入深深的梦境,就连殿中走进了人都未曾察觉。
    殷玄铮挥退了门旁守着的下人,这才放轻了脚步走到谢姝月的身旁,谢姝月正恬静地闭着眼睛,蝶翼般的长睫落下了一片扇形的阴影,丰盈水润的唇瓣无意识地抿着,被手撑着的脸颊微微嘟了起来,看着便让人想要戳上一戳。
    心里这么想了,殷玄铮手上也这么做了,指尖柔软的触感带着暖意,瞬间将他的心都融化得一塌糊涂。
    睡梦中的谢姝月隐约感受到被触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支着脸颊的手臂早就酸麻,她本想调整一下姿势,可肉眼可见头垂的越来越低,最后撑着的手没能支撑住,头直直便往桌角磕了过去。
    头部的失重感猛然让谢姝月的意识清醒过来,但意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
    温暖干燥的触感从颊侧传递,谢姝月睁开眼睛愣了两秒,迷蒙的思绪渐渐恢复,才发现殷玄铮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伸手托住了她的脑袋。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姝月连忙坐直了身子,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小声嘟囔道。
    殷玄闻言轻笑,忍不住又上手掐了掐她的脸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问道∶“怎么在这睡着了,困了便让管家去给你安排个房间,这么睡觉脖子不疼吗?”
    “才不要。”谢姝月摇了摇头,想起笑眯眯的管家还有一堆冷着脸的下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你府上的人都奇奇怪怪的,之前在行宫的时候也是,一群人围着,看着就让人憋屈。”
    “行宫?”殷玄铮挑了挑眉,这才想起了之前皇后带着谢姝月去了他寝殿一事,笑道∶“你若是不喜欢人多,以后便让他们少过来便好,不过今日之事确实也是情有可原,怪不得他们。”
    “这也是太子府的规矩吗?”谢姝月疑惑道。
    “太子府倒没有这个规矩,只是……”
    殷玄铮慢条斯理地在谢姝月的对面坐下,剩下半句话就是不说,吊足了谢姝的胃口,半响后才笑道∶“只是府上未来的女主人要来,他们总得出来见见吧。”
    谢姝月没想到竟会是这种回答,脸色蓦然又涌上了一股热气,别过头去不敢再去看殷玄铮的眼睛,默默地转移了话题。
    “听管家说你一大早就进宫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还是为了南疆五皇子一事。”殷玄铮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似有些不屑地说道∶“他还是想求娶长乐为皇子妃,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自己是南疆未来的储君,怕是忘了若不是南疆三皇子失踪,他怕是连出使盛朝的机会都没有。”
    “南疆三皇子?”谢姝月闻言皱了皱眉,“之前我倒是听过路的药商说过,听说便是这位南疆三皇子主张与盛朝议和,才免得边境生灵涂炭,怎么会突然失踪了?”
    “听说是在北上巡视边境的时候所失踪的,眼下不止南疆皇室在寻,盛朝也派了人马去边境寻找,只是现在还没有结果。”殷玄铮顿了顿,又道∶“这南疆三皇子名为尉迟朔,说起来还算的上是你我二人的师兄?”
    “师兄?”谢姝月有些讶异地出声。
    殷玄铮点了点头,解释道∶“明空大师游历各国,闲来无事便假托有缘收个弟子教导一番,要说是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当年我也是偶然与尉迟朔接触时才知道的。”
    “单论民心与城府,尉迟朔都远胜尉迟策,若是换成他前来出使盛朝,便定然不会像尉迟策这般急不可耐,落人话柄。”殷玄铮冷静评价道。
    “可是那南疆五皇子一直不死心,若是继续加码的话,陛下会不会……”谢姝月还是有些担心,犹豫地出声道。
    “那倒应该不会,五座城池应该已经是尉迟策的极限了,再多的话,南疆皇帝也不会同意的。”
    殷玄铮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忽而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况且你大哥今日因为此事舌战群儒,说的句句在理,在场的诸位大臣都哑口无言,怕是也没人再会提这件事了。”
    “大哥……”谢姝月闻言倒是一愣,没想到其中竟还有这种插曲,凝眉开始细细思索,试图寻找之前出现的蛛丝马迹。
    殷玄铮见谢姝月这般模样,知道她疑惑的事总要想明白才肯罢休,又不甘心两人大好的相处时光就这么浪费在旁人的身上,只得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道∶“我听凌轩说你今日去大理寺了?”
    “去看了看李姨娘的尸身,之后又去找马姨娘问了几句话。”谢姝月想到今日的场景,心中总是有些不是滋味,宣平侯府眼瞧着不算太大,可内里却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污秽染黑了每个人的心,送走了不知多少鲜活的生命。
    琴姨娘惨死的情景和马姨娘声嘶力竭的声音还在脑中不断回放,谢姝月犹豫了片刻,忽而抬眼看向殷玄铮,盈盈的桃花眸中满是坚定,似乎是思索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低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日你当真喜欢上了别人,希望你可以告知我,我们好聚好散,我定然不会纠缠于你。”
    她不想成为第二个苏蓉,也不希望自己的身边变成第二个宣平侯府。殷玄铮现在能保证没有通房和侍妾,可是他日若是称帝之后,面对着群臣的压力,谢姝月不敢去赌,因为一子错,则满盘皆输。
    她唯一的希求便是让自己离开的时候不要过于狼狈,也不负她付出的一片真心。
    殷玄铮未曾想到谢姝月会突然说出这话,这话说得算不上重,他也知道谢姝月只是受到了今日之事的影响,但总会让他有一种努力再多也得不到信任的错觉。
    见谢姝月仍在固执地看着他,似是在等待一个答案,殷玄铮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有这种如果。”
    殷玄铮抬眼正视着谢姝月眼睛,坚定而又果决道∶“之前我便说过了,不会再有旁人,从之前到以后,都只会是你。”
    “至于好聚好散……”
    殷玄铮似乎对这四个字格外上心,玩味地又重复了一遍,凤眸如墨般暗沉,嘴角的笑容都有些冷,看向谢姝月笑道∶“这个怕是不可能了,如果矜矜哪日变了心,那我便先把那人给杀了,再把矜矜锁在寝殿里,生生世世都和你纠缠下去。”
    “不过我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想必矜矜应该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吧?”
    殷玄铮微微一笑,又恢复了谢姝月所熟悉的模样,似乎刚才的冷意都只是她的错觉,但谢姝月却知道,殷玄铮刚刚所说的未必只是玩笑,殷玄铮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关怀备至,体贴温柔的模样,可骨子里还是那个心狠手辣,行事果决的盛朝太子。
    猛兽收起了利爪装作无辜,但不意味着他便真的单纯无害,任人逗弄。
    “既然你都说了没有如果,那自然便是没有这种可能。”
    谢姝月知道自己起的这个话题算不上好,她一向敏感又爱多想,殷玄铮在今日之前从未问过她这种问题,反倒是她自己总想寻求一个答案,但即使殷玄铮已经对她承诺过无数次,她的心里也总是不安,总是想着能再多获得一丝安全感。
    可这并不意味着她想让两人之间生了嫌隙。眼下殷玄铮既然给了她台阶,那她便顺势下了。
    只是见殷玄铮脸色虽依旧如常,唯独眼神变得有些黯然,谢姝月的心里都多了些许的愧疚,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已经站起身来走到了殷玄铮的面前。
    纤细微凉的手指轻轻地搭在肩上,只要他现在伸出手微微一用力,便能将人彻彻底底地给揽入怀中,可是现在他却不想那么做,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可以多讨要一些甜头的,狡猾的猎人总是会在合适的时候示弱,因此他只是沉静地等待着谢姝月的下一步动作。
    轻盈的吻如同振翅的蝴蝶落在花丛之间,先是轻轻落在了他的额头之上,然后又是鼻梁与脸颊,一路向下轻轻覆盖在了他的唇瓣之上。
    比起殷玄铮的无师自通,谢姝月反倒是要漫无章法多了,除了之前在天山寺她鼓起勇气的一吻之外,其他的时候多数都是被殷玄铮所引导而沉沦。
    殷玄铮微微扬起了头,好让她不至于那么吃力,青涩的唇齿纠缠让他心中意动不止,偏偏面上还要装作心碎不安的模样,勾着谢姝月更是心疼他,到最后在殷玄铮暗中的引导之下,半推半就地便已经坐在了他的腿上。
    “是甜的。”殷玄铮抿了抿唇间残存的甜意,低声说道,“特意让人给你做的糕点,还喜欢吗?”
    谢姝月见状脸色又是一红,胡乱点了点头,生怕殷玄铮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揽着他的脖子便又吻了上去。
    等到两人分开时,谢姝月早已唇瓣艳红,微微喘着气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而殷玄铮则是与她额头相抵,忽而柔声问道∶“你累了吗?”
    谢姝月愣了两秒,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还是摇头,直到殷玄铮轻轻掐了她的腰一下,她才反应过来,想到之前的遭遇,直觉告诉她还是老老实实不回答这个问题为妙,只是用一双还带着水光的眸子可怜巴巴地看向殷玄铮。
    殷玄铮本想再逗逗她,可见她这副模样,明知她是装的,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软,伸手又将她揽进了怀里,低声说道∶“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又没有欺负你。”
    谢姝月伏在殷玄铮的肩头,听到这话也闷不做声,只是手指却暗暗抓紧了殷玄铮的衣服,似是在无声地控诉,半响才答非所问道∶“我是想你了才过来的,你不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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