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婆子把人松开,她一下子跌在地上。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假疼,就见她捂着肚子哀声唤着。
    “别叫了。”芳年厉喝,一指那缩着头的宫女,“你来说,她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一个字都别漏。”
    宫女软着脚跪在地上,“禀皇后娘娘…玉太妃说…说娘娘您…与他人有染,腹中皇子不是…陛下的。”
    她说完,眼一闭,怕得要死。
    芳年冷冷一笑,讥讽地看着成玉乔,“玉太妃好心思,倒打一耙的事情做得顺手。原来本宫还念你腹中孩子无辜,想留她一命。没想到你迫不及待,居然算计到本宫的头上,简直是自寻死路。”
    成玉乔猛地抬头,对上芳年嘲笑的眼神,心里一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玉太妃莫不是觉得自己做得隐蔽,别人就发现不了。可你别忘了,天下是陛下的,后宫是本宫的。你但凡是做过什么,就别想逃过我们的眼睛。你说吧,本宫知道,以你的脑子,想不出这样的计策,是谁让你诬陷本宫的?”
    成玉乔心中有鬼,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忙就着她的话,把事情都赖在淑太妃的身上。
    “皇后娘娘…臣妾是鬼迷心窃,求娘娘开恩。都是淑太妃,是她怂恿臣妾的。”
    其实,一看到马婆子把人带来,芳年就知道是淑太妃搞得鬼。“把人带下去,暂时关押。这位宫女,你是哪个太妃身边侍候的?”
    “回皇后娘娘…奴婢是侍候叶太嫔的。”
    “你回去吧,切记管好自己的嘴。”
    “谢皇后娘娘开恩。”
    成玉乔不服气,为什么宫女都放了,自己却要被关起来。“皇后娘娘,臣妾都是受人指使,求您也放了臣妾吧。”
    芳年差点要笑出声,“玉太妃莫非没有听懂人话,你腹中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你心里一清二楚。你说,混淆皇室血脉,能轻易饶恕吗?”
    “谁说孩子不是太上皇的,皇后娘娘可有什么证据?”成玉乔心虚,但她亦同时侍候太上皇,孩子极有可能也是太上皇的。
    芳年起身,扶着三喜的手,慢慢地走上前,俯身低语。
    “因为,太上皇根本不可能再有子嗣。”
    成玉乔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是了,陛下怎么可能还会让太上皇有孩子,只怕是早就动了手脚。
    芳年直起身,睥睨着她,“带下去吧。”
    这下,成玉乔不敢再喊叫,不停地磕头,“求皇后娘娘开恩,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芳年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想着她从前的风光,长长地叹一口气。
    “先带下去吧。”
    万嬷嬷一使眼色,宫女们就把成玉乔拉下去。
    芳年垂着眸,心道自己果然还是太过仁慈。她有心放过别人,谁曾想着别人却步步紧逼,想置她于死地。
    看样子,她是该与淑太妃摊牌了。她直接去了西宫,慢慢地走近佛堂,檀香味儿越来越浓。
    佛口蛇心,口中有佛,心如蛇蝎。
    淑太妃不知道成玉乔已被抓,还在想着不知事情进展如何。若不是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这样的事情她根本不会托付给成玉乔那个蠢货。
    她嘴里念念有辞,若是细听,就会发现根本不是佛经,而是诅咒。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一惊。回过头去,看到了自己根本不想看到的人。心一沉,慢慢地闭上眼睛,口中念着什么,再睁开。
    “不知皇后娘娘驾临,臣妾失礼了。”
    “淑太妃在等谁?让本宫猜猜,你不会以为是玉太妃吧。”
    太妃温和的目光变了,变得阴沉,“本宫太小瞧你了。”
    芳年微微一笑,“淑太妃不是小瞧了本宫,而是太过高看自己。”
    第118章 处死
    淑太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眉眼沉下来, 像是换了一副面孔,原本温婉的脸变得有三分刻薄。相由心生, 许是她之前装得太久,一露出真性情,让人觉得非常陌生。
    “说吧,你现在想怎么处置本宫?你就不怕陛下知道, 对你心生不满。你也许不知道,陛下与本宫早年相识, 情份非同一般。”
    她的目光微带挑衅, 神色倨傲且自得, 像是捏住别人的命门一般,只等着别人低声求饶。
    芳年眼角抬起, 脸上的笑意加深, “方才本宫就说过,淑太妃太高看自己了。你与陛下早年相识不假, 但男女本就有大防, 你们何来的情份。若真是有情, 以陛下的性子, 怎么会由着你入深宫?而且你低估了本宫与陛下的夫妻之情, 莫说是处置你,便是本宫现在处死你, 陛下亦不会责怪本宫半句。”
    “你胡说!”淑太妃的声音尖锐起来, “你不择手断, 没脸没皮的嫁进王府,怎么还能得到他的宠爱?本宫与他相识时,他不过是个不得势的王爷。为了他,本宫愿意进宫;为了他,本宫千方百计接近阉贼;甚至为了他,本宫不惜护着你。本宫为他做过那么多,试问你曾替他做过什么?无恩何以得宠,你怎么配拥有他的恩宠?”
    “配与不配,不是淑太妃说了算。朕从来都不知道,淑太妃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朕,倒真没想到你会有如此多的念头。”
    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屋内的人皆是一震。
    来人一身龙袍,面目冷峻,他的身后,跟着李长海。李长海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摆着毒酒白绫。
    他站在芳年的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淑太妃,“朕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与你情份不一般。若不是今天亲耳听到,朕还不知道淑太妃心里有这么多的怨恨。”
    “陛下…当年的事情,您都忘了吗?”淑太妃换了脸色,重新恢复成温婉的模样。哀声问着,令人动容。
    “朕不记得什么时候是值得朕记住的,不如淑太妃说来听听。”
    淑太妃的身体摇摇欲坠,泪珠成串地往下落,似是不相信他如此的冷漠。
    “陛下,您曾说过我知书达礼,将来必为贤内助。”
    “一句随意夸赞的话,难为你记到今日。”
    他都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想来是杜大人在场时,客套之中说出来的。只是他不知道随意的一句话,会被人记到今天,并理解成其它的意思。
    “随意的话?陛下难道不是暗指我将来能成为您的贤内助吗?那陛下您以前常常去我舅父家中,不是看我的吗?”
    “不是,朕完全没有那个意思,而且那时候十皇弟有心思,所以常拉着朕去寻杜大人。”
    “呵呵,陛下半点情份都不念,时至今日,是想告诉我,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吗?”淑太妃惨笑一声,突然指向芳年,“是不是因为她?你为她所迷,忘记了我,对不对?”
    他表情依旧冷漠,这女人固执己见,已到了自欺欺人的地步。
    “从来都没有别人,朕的心中,由始自终只有皇后一人。”
    “不可能!”淑太妃不愿相信,她目露疯狂,正要再说些什么,瞧见李长海手中的东西,脸色大变。
    她不敢置信地摇头,泪水中透着恨意,“陛下竟要处死臣妾?”
    “你企图妖言惑众,朕容不得你。”
    “您就甘心被人骗吗?陛下,她在骗您!”她悲愤地指着芳年,控诉道:“她谎称自己有身孕,其实根本就是假的。她想瞒天过海,以假乱真,稳固自己的后位。陛下,您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她真的在骗您…”
    “你怎么知道本宫是假怀孕?”
    淑太妃对芳年的话惘若未闻,眼睛紧盯着元翼,“陛下,您身体有毒,无法有子嗣。难不成为了瞒天下人,您就由着她胡来?”
    “朕身体有毒?这事你是从木阉贼那里知道的吧。只是木阉贼不是神医,他不知道,万物自有相克。既然是毒,就会有解毒的法子。”
    “陛下你何苦骗自己,您心知肚明,那毒根本不能解。”
    “淑太妃,你总是自以为是,皇后确实怀有朕的骨肉,此事千真万确。至于你,朕给过你机会。上次你挑拨诚王妃,朕没有治你的罪。哪你不知忏悔,竟想诬蔑皇后的声誉。朕念在杜大人的面子上,留给你体面,只当是暴病身亡,死后以皇贵妃的谥号下葬。”
    李长海上前,把托盘放低,“淑太妃,选一样吧。”
    托盘上面白绫刺目,毒酒泛红。
    不,这不是她的归宿。她的归宿应该是历尽千辛万苦,站在心上人的身边,哪怕不能明正言顺。只要有得到他的怜爱,再苦都值得。她愿意替他扶养太子,与他一起享受世人的景仰。
    为什么?这一切都变了。
    “陛下…你可曾喜欢过臣妾。”她泪流满面,想冲上前,被人死死按住。
    “没有。”回答她的是男人斩钉截铁的声音。
    她无力地瘫坐着,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多么可笑啊,她以为的深明大义,忍辱负重,原来都是她自做多情。为什么?他看不到她的好,看不到她为他所做的一切。
    为什么?
    恨意杂夹着泪水,她看着一生挚爱的男人,牵着别人的手,走了出去。她大声痛哭起来,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头,李长海对旁边的太监使眼色,有人把门关上。还有人捏住她的下颔,把毒酒灌了进去。
    再堵上她的嘴,看着她挣扎着,最后不再动弹。
    元翼牵着芳年的手,夫妻二人没有乘辇,一路走着。
    “陛下,玉太妃怎么处置?”
    “朕得去会会那位好皇兄。”
    芳年会意,元翼把她送到永泽宫后,就离开了。
    太上皇正在发脾气,他很长时间没有看到成玉乔,急得不停地问宫女。偏生宫女们像木头一样,一问三不知,气得他差点动手。
    “皇兄何故发如此大的火?”
    “老七?”太上皇眼一眯,见到不想见的人,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莫非玉妃被老七给带走了?
    “倒真是稀罕,老七你竟会来看朕。朕还以为你得了江山,就不管朕的死活。”
    元翼摆了一下手,宫人们全部退下。
    “皇兄似乎不太愿意见到朕?朕怎么没有管你的死活,你享受太上皇的尊荣,众妃环绕,锦衣玉食,朕自问没有苛待你,你为何口出此言?”
    “哼,明人不说暗话,少假惺惺的。朕在西宫过的是什么日子,朕就不信你会不知情?”
    “朕是真的不知道,不如皇兄与朕说说,都有什么令你不满的地方。”
    太上皇面上一臊,倒真是说不出口。说出来,不是更让老七看笑话。再说老七手段强硬,他不敢自讨没趣。反正那些女人现在有事做,已不常来,他得过且过,就不与老七计较。
    “你来得正好。朕问你,玉太妃去了哪里?”
    “皇兄找她做什么?她怀有身孕,自然是去寻自己的男人,哪里会愿意留在宫里。”
    太上皇脸色大变,呼吸急促起来,“你说什么,什么男人?朕就是她的男人。”
    元翼一拂龙袍,坐在上座。太上皇的脸一沉,却不敢指责他坐错了地方。此时不是计较细枝未节的时候,弄清楚事情的才是正经。
    “老七,你与朕说清楚,什么叫她的男人?那贱人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情?”
    很快,他又矢口否认,猜疑地看着元翼,“不会的,除了朕,玉妃哪里还会有其他的男人?”
    是了,自己不嫌弃玉妃,那是她的福气。她感激都来不及,哪里会背叛自己。一定是老七使的计谋,故意污蔑玉妃怀的不是皇子,以达到他除掉自己孩子的目的。
    自己差一点就中了老七的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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