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诅咒太上皇,太上皇也在诅咒她。
    他身上的伤没好,又被那些疯妇给打了一顿。疯妇们口口声声说是他害死皇儿们,可明明害死皇儿的是皇后和国师,为何都在怪他。他百般辩解着,没人听他的。
    打完之后,没人管他的死活,凭他瘫在地上,满嘴的灰。
    成玉乔一直躲着看,心里有着扭曲的痛快。就是这个无用的男人,害了她一辈子。若不是他封她做什么玉妃,只怕她就能如愿伴在心上人身边。他既然封她为妃,为何不百般恩宠,而是把她赏给一个无根的公公。
    她在游公公手下吃尽苦头,现在,轮到这个男人遭报应了。
    太妃太嫔们走后,她才慢慢地现身。她也不愿意侍候太上皇,但没有其它的法子。
    除了侍候太上皇,没有其它的活路。淑太妃们派着人监视她,她不敢跑,再说她还能跑到哪里去。
    好在现在的太上皇不过是个废物,一应吃喝拉撒都要靠她。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倒是能在虐待他的过程中,找到一丝快意。
    她伸手去拖他,下手没轻没重的,太上皇痛得就差没有哭爹喊娘。这死贱人连个人都不会侍候,要是从前,早就被他给处死了。
    “你下手轻一些…啊…”
    “太上皇,您莫恼,要不是臣妾,只怕没有人会管你。你呀,少叫两声,留着点力气。”
    她粗鲁地拉着他的手,拖行到内室,费尽力气,把人搬到床上。
    太上皇躺在床上,浑身都痛。喘着气,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土。不知想到什么,不停地打量着成玉乔。她虽没有进宫里的傲气,人也瘦了不少,好在长相不错,还有些姿色。他目光时而疯狂,时而嫌弃,面色上就带了出来。
    成玉乔被他看得心里一缩,像有无数只虫子爬过心里一般,恶心至极。她想吐想尖叫,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之前的事情。
    猥琐的目光,带着淫邪,她在游公公的脸上见过太多。每当对方露出那些的神色,她就知道,对于她来说,又是一番油煎火烤,生不如死。
    她不停地安慰着自己,游公公已经死了,再也没人能那样对她。
    太上皇不知她在想什么,心里不停地想着自己的计划。猛然间,被人扇了一巴掌,愣是半天回不了神。
    成玉乔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手,犹不相信。
    “你…贱人…”
    太上皇手挥着,要来打她。她一躲,闪到门外,冷冷地看着他。他气得差点吐白沫,无奈身体不争气,连爬起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打人。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朝她招手,“你过来,朕不打你,还有重要的事情与你商议。”
    她心里狐疑着,一个无权无势的太上皇,能有什么事情要商议的?心里虽这般想着,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前移动。
    太上皇忍着气,这事没有姓成的贱人,还真办不了。
    “现在朕的身边,唯你一人可用。朕与你说个秘密,你可知道元翼为何成亲多年没有子嗣?”
    她眼露惊讶,看着他。他目光得意,神秘地道:“那是因为他不能人道,所以你姐姐才会红杏出墙,与人私奔。说来说去都是他无能,要不然你姐姐不会有那样的下场,你们侯府也不会倒。你身为成家女,理应替姐报仇,替成家讨回公道。眼下正是好时机,这江山啊,总不能无后。他对外宣称是朕禅位给他,若他没有皇子,那理所应当由朕的皇子来继承江山。只要朕有皇子,江山迟早还是朕的。”
    说完,他用一种志在必得的眼神看着成玉乔。
    成玉乔在思量着他话里的真假,还有话里的意思。他与自己说这些,莫不是想让自己怀上皇子?
    可是光是想着,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更遑论怀上他的骨肉。
    太上皇不自知,还像是给了她天大的恩赏一般,“那些疯妇鼠目寸光,以为朕无翻身之日。哼,她们想错了。真到那一天,朕让她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成玉乔不停转着心思,揣测着他话里的可信度。太上皇虽然无用,但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样的话。而且颇为说得通,要不是陛下无能,就凭他的长相气度,姐姐怎么可能与唐家表哥私奔?
    再说多年来,他身边连一个通房都没有,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她看着太上皇,迟疑道,“陛下…此事当真?”
    “自然是真的,若不是没有别人,你以为朕还会收用一个被阉人糟蹋过的女子?”
    他话里浓浓的鄙夷,听得成玉得羞愧难当,同时冒起莫名之火,“臣妾的一切,都是拜陛下所赐,陛下如此奚落臣妾,臣妾倒要好好讨个公道。”
    “好了,朕不过是说说。等你以后生了皇子,将来就是太后,要什么有什么,还不得感谢朕。”
    太后?
    成玉乔心里的野心重被勾起,她就说自己为何要受那么多的苦,原来是为了将来成为人上人。
    只是,让她再和太上皇,她有些不太愿意。
    太上皇心里也不乐意,可无奈除了她,身边没有别的女人。好歹是个女的,只要弄出皇子,管她曾经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用眼神示意她。
    “太上皇,现在吗?”成玉乔一边问着,一边飞快地看一眼守在殿门外的宫女。
    “宜早不宜迟。”太上皇喘着气。
    “可是太上皇的身子?”
    太上皇翻一个白眼,“少给朕装,朕是动不了,不是还有你吗?朕就不信,你能没法子?这段日子你应该学了不少花样吧。连无根的人都能侍候,何况是朕?要想将来扬眉吐气,就自己动手。”
    成玉乔被他一激,狠了心,飞快拉下床幔,脱鞋上去。
    不一会儿,只听得纱幔里面传来太上皇哼哼叽叽的声音,还有女子的喘气声。
    守门的宫女露出鄙夷的眼色,一个偷偷地跑开,去禀告淑太妃。
    淑太妃闻言,冷冷一笑,放下手中的杯子,“随他们折腾吧,跳梁小丑,翻不起多大的浪。你下去,继续监视他们,一有情况就来禀报。”
    “是,太妃。”
    宫女出去后,淑太妃神色更冷,问身后的宫女,“伍将军府的事情打探得怎么样,那位伍小姐性情长相如何?”
    “回太妃的话,伍小姐从不出门,奴婢等打探不出来什么。倒是有件事情颇为奇怪,傅御史的夫人曾派人送了一家陪房给伍小姐,且伍小姐全部收下。”
    “傅御史?”淑太妃皱眉轻喃,那不是原七王妃的娘家吗?
    莫非?
    “七王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动静,那位王妃好像足不出户,也没人知道她病情如何。”
    淑太妃眉头越皱越深,猛然松开,眼睛眯起,泛着寒光,“原来如此,我竟是小瞧她了。”
    第107章 再嫁
    宫墙那边的芳年, 停了一会, 待那隐约的哭闹嘈杂声消失,才皱着眉继续前行。宫里的事情,她最近都没有去想过。
    看来还是她想得不够多, 她是后宫独一人不假。但后宫还有太上皇及他的太妃太嫔们,若是她记得没错, 之前那位皇后应该还活着呢。
    那些人, 照她前次进宫的经验来看,都够糟心的。成了太上皇的晟帝,不知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荒诞。
    等她进了宫,成为后宫之主,可得想个法子,尽量不见他们。
    一路思量, 不知不觉到了连氏夫妇二人的院子里, 夫妻俩正归置东西。他们的行李都放在客栈中, 不久前下人才取来。
    “舅公舅婆。”
    “芳姐儿来了。”连夫人喜出望外,脸上的愁苦之色散开, 欢喜地把人迎进去。
    “不知您二老还有什么要添置的,尽管说来, 芳年命人去买。”
    “不用了,都挺好的。”说话的是连先生,他们不习惯下人侍候, 于是自己动手, 分派来侍候他们的婆子神情尴尬, 站立不安。
    芳年心下了然,朝那婆子道,“你先出去吧,随时听舅太爷和舅太夫人的吩咐。”
    婆子如蒙大赦,忙退到门口,吁出一口气。小姐真是个善心人,她还以为自己少不得一顿训斥。
    连夫人端详着芳年,之前陛下在时,她不敢看。现在才算是看清楚这位外孙女的长相。看年纪,与宛月一般大。她不由得就酸了鼻头,掩饰般地转过头,连眨几下眼,将泪意压下去。
    芳年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连夫人转过头来,神情已经如常,嘴里说着风沙迷了眼,芳年也不揭破。
    “舅婆,我听说我娘与宛月表姨长得极为相似。我还一直未见过我娘,虽然爹那里有画像,却总看得不真切,不知她到底长得是何模样。”
    连夫人看了一眼连先生,连先生道:“你表姨还未下葬,若是你不介意,可以去看一眼。”
    芳年自是同意,她想亲自对宛月表姨道谢,就算对方再也听不到。
    三人去了宛月停棺的屋子,望着沉睡中的女子,芳年暗道,原来这就是宛月表姨,她的生母长得就是如此模样。
    真颜比画像更令人心惊,可惜红颜薄命,她们都没有善终。她心里默默地道着谢,祈求佛祖能让表姨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连夫人垂首望着像睡着一般的女儿,泪水涟涟,抑不住地嘤嘤抽泣。
    “舅婆,节哀顺便。我娘必定已投身到寻常人家,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我想,表姨应该也会如此,说不定现在已转世投胎,再不会受之前的苦。”
    “但原她能投个好人家…”连夫人哽咽着。
    在里面呆了约一刻钟,屋子很冷,连夫人催促芳年出去。未曾生养的女子,若是受了寒气,总归是不好的。
    几人出了屋子,就见伍将军过来。
    “舅父舅母,席面已备好,请二老入席。”
    席间几人都不去提伤心的事情,仅谈些南面与京中的风俗,说些趣事。
    散席后,连氏夫妇回去歇息,伍将军则要送女儿。父女俩极少独处,寒风萧瑟间,静默漫延。
    “可…还住得习惯?”
    “挺好的。”
    “天气寒冷,出门时多加些衣服。”
    “嗯。”芳年应着,她外面罩着厚厚的斗篷,风帽上的狐毛洁白无暇,看着都暖和。
    又是一阵无言,唯有轻微的脚步声,前后都有下人打着灯笼。灯笼晃动中,是父女二人的身影。
    “陛下看重你,若是将来…自有为父替你撑腰。”
    “女儿知道了。”
    说话间,就到了芳年的院子,院子外立着一个人影,修长的身姿,藏青的大氅,却是他们方才提到的陛下无疑。
    伍将军只觉心堵得慌,还得与人行礼。
    芳年见到自家夫君,把旁边的亲父抛在一边,欢喜的模样看得伍将军越发的心堵,酸酸涩涩的好不是滋味。
    看着年轻的夫妻进了院子,身为父亲的男人孤独地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寒风吹来,他抬起脚,朝原来姣月住的院子走去。
    元翼像是不经意地回头,望着他远去单薄的身影,若有所思。
    “陛下,您这么晚怎么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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