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后,封孜野亲自去国都外的客栈里接的钟令怀。
    你这脸色,先同我回府,让府里大夫为你诊治一下。封孜野有些心疼,这一路来,倒是苦了他。拉着钟令怀进了马车,让府里准备素淡的吃食。
    呕~钟令怀拿出帕子,下船已经有两日了,还是这般,我怕是这辈子不坐船了,晕船晕成这样,怕是独一份。
    放桌上吧,别拿着那帕子,你这样,要不是你是个男的,我都以为你要怀孕了。封孜野把帕子扔进面前的果盘里,要你如此遭罪,倒是我过意不去了。
    听闻怀孕两字,猛地在钟令怀脑海之中炸开,成亲那日,蔺如洲给他喝那碗药水,是什么作用来着。
    第55章 确诊
    这是西域的延嗣圣水,五弟娶了男妻,如若绝后,自然对不住已经仙逝的菽妃娘娘,如此还有可能延续一脉。那日的蔺如洲,是如此说的。
    蔺如洲说给他喝的延嗣水
    这几日一直在船上,所以晕船掩盖了孕吐
    学长,我等下可以和你一起单独见见府中的大夫吗。算算日子,自第一次同房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孕吐从第五周就可以有了。
    自然可以,之前在上淮,也没来得及问,你怎么突然就同意来东越了。封孜野对于钟令怀自然是极好的,话语中都是对旁人不一般的温柔,与那副冰山貌,天差地别。
    钟令怀将那日偷听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以后我就无家可归了,这不来投靠你了吗。
    干嘛强颜欢笑,应该还是喜欢的吧,不然对他为何考虑地这般齐全。封孜野捏了捏钟令怀的脸庞,手感同前世一般的好。
    嗯。总归是喜欢的,不然也不可能下不了手,而跑来只认识一人的东越国都。命运弄人吧,我因他拒绝了你,也因他,答应了来东越,怎么感觉好处让你捡了,就我一个人摊了件伤心事。
    嗯,那可能是老天看我命不该绝,派你来拯救我。封孜野拍了拍钟令怀的肩膀,面上含笑,极其不仁义地笑出了声,钟令怀既然做好了来东越的准备,自然则是想把蔺池双从自己脑子里,祛除地远远的。
    封孜野已然及冠多年,宫外自然有王府,王府朴素,牌匾空悬,并无题字,见是封孜野来了,两旁的仆人恭敬异常,这是本王三顾茅庐请来的门客,钟怀先生,一定要好好招待。
    能让七皇子亲自去接,又这般交代,府里的奴仆也都是成了精的人,知道自家主子是在帮他立威呢。
    寒梅院离封孜野的住处近,便将钟令怀安排在了寒梅院,大夫已然在里侯着,你们都下去吧。
    钟令怀坐在堂上,等着那布衣的大夫,上来诊脉,只不过摸了半天,大夫神情怪异,先生,可否换只手?
    钟令怀换了一只,那大夫触诊半天,突然跪在地上,像封孜野磕着头,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草民医术有限,实在是瞧不出是何病症。
    是瞧不出,还是不想瞧出,钟令怀上前一步,这公子气质极好,半蹲于大夫面前,嘴角含笑,却冷至心底,看的大夫一惊,只敢拼命磕头,你只需将你感受到的,说出来就是,殿下也不会为难你。不说,不必殿下开口,我也能结果了你。
    你知道你怎么了?封孜野想起马车内时,钟令怀让自己支开旁人,大夫是自己手下,自己不管在不在钟令怀身旁,大夫都会与自己说他的病症,故而没有避开自己。
    大概猜到了,只是想确认一下,到时候,你别把我当妖怪看就行。直起身来,眉间隐隐担忧,望着自己的肚子,若是真有了,这个孩子,是否要留。
    你顾自说着就行。封孜野瞥了一眼地上的府医,薄唇紧抿,拔出腰间的匕首,定在了府医面前的地上。
    是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府医低下头颅,说出来也是死,不说出来也是死,心一横就把自己所摸的脉象说了出来。
    这是什么脉象,听起来还有些耳熟。封孜野好像在哪见过这脉象。
    恭喜殿下,这位公子是喜脉。府医抖得如同一个破烂的筛子,一句话将速来沉稳端重的封孜野给说懵逼了。
    本还忧心确诊以后,是否要留下这个孩子的钟令怀,听闻府医这话,噗地笑了出来,恭喜七殿下,喜得原谅帽一顶。
    封孜野:
    他的孩子?封孜野和钟令怀都穿越过而来,男子能怀孕,仿佛也没有那么难接受,只是苦了这个诊断的府医。你下去吧,以后你就专门给钟公子请平安脉,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草民知晓,草民告退。府医还未出门,便听闻身后殿下让他开安胎药进来。
    怎是安胎药,不是滑胎的呢。钟令怀疑惑地看向封孜野的安排。
    滑胎?滑你个瓜娃子的胎,你要是舍得,我现在就把那府医喊回来,给你开滑胎药,搞铲铲,这么多年学长我是白当的啊,还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封孜野气得家乡话都出来了,滑胎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钟令怀是个男子,生个孩子,那压力可想而知,不是一般的大。他日若是想开了,再嫁娶个男子或者女子,这个孩子该如何是好,何去何从。
    我与你关系再好,也并无血脉联系,你要是有个孩子,想来很是不错,有个孩子可以陪你。我就是怕你情伤太重,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这个孩子可以好好陪你。这些并不是实话,封孜野可以从钟令怀眼里看出,是惊喜多于担忧,他对于这个孩子,有期望,如此,封孜野自然是顺着钟令怀的心意来。
    蔺池双虽然杀了令怀满门,可讲感情,钟令怀刚穿也就一年,刚出嫁就和钟蔚卿分开了,哪有什么至深的亲情可言,只怕是原身的情绪占了上风。伦理与感情,对于如今的钟令怀,着实也为难了他。
    在封孜野眼里,蔺池双与钟令怀复合,那是必然之事。
    谢谢你,学长,麻烦你了。目光落于腹部,未曾想重活一世,还能得一个孩子,只是这孩子生来便没有另外一个父亲,罢了,自己难道还顶不上蔺池双吗。你这几日做些青霉素吧,你父皇的手术拖不得,刀具图纸已经给了暗一了,详情应该不用我多说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两国结亲,怕是不久以后,各有婚假,若是那时自己显怀,怕是要将自己叉出去烧死的,毕竟男子逆天受孕,他这是这世间独一份吧。
    第56章 局势
    好,我今日就去提炼,倒是你,换个称呼,叫我师兄,学长二字异类且太过招摇,此刻局势不显,怕你被有心之人所扰。封孜野自己极少在宫外停留住宿,他虽有偌大的王府一座,却未曾封王,如今依旧是住在宫中。
    敛袖之手微停,顿声吩咐着,我将暗一到暗五留下来保护你,这院中有鸟食,若是想要传信,就用这鸽子与我交流。别让暗一他们前来传信了,少一个人保护你,我不放心。
    知道了,你去忙吧,我在府中转转。钟令怀心下感动,这人还是如同曾经那般好,若是自己后来未曾移情别恋,这人真真是极好的选择,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也!
    见封孜野绣着穷奇,着月白色衣衫的背影远去,钟令怀步到花台边上,朱漆红栏,衬着草绿的横梁碧翠,顶上横木凸出,漆色剥脱,眼若不花,那是爪子留下的痕迹。
    素白的手指捏了几粒鸟食,往半空之中一扔,动作甚是好看,羽翼丰白的鸽子自檐角扑落,在空中扑食那几粒鸟食。
    花台后立着一位容色憔悴,偏生得好看的公子,鸽子以为又有信纸需要传递,落在栏上,小喙轻啄尾羽,只见那公子,往栏上又点了几粒鸟食,转身离开。
    暗一端来一些素食,船上几日相处,也瞧出了些许端倪,公子不为难人,也不同于别家高门大户规矩众多,率性而为,伺候也算简单。
    钟令怀如今一身两人,自然吃得会比平时多一些,这刚将竹筷搁在饭碗之上,那边府医又亲自端了一碗药汤过来。
    先生,你再抖一会,这药怕是要重新配置了。钟令怀想起之前对于府医的恐吓,心下骤然多了几许愧疚,先生,往后还得靠你多照顾,方才是我不好,您不要放在心内。
    端起那碗中药,温度恰好,不冷不烫正温,一口气喝下以后,见府医还在跪着,起身虚扶一把。
    草民惶恐。府医低头不敢正视钟令怀,两股战战,讨人怜。
    为人医者,自当病患为重,更何况你并未错诊,倘若你方才不肯说出实情,那才是害人害己,先生医术颇高,切勿妄自菲薄,我曾嫁人之时,夫家有人赠我延肆水,这怀中骨肉,我从未想过,先生也是您母亲怀胎十月产下,同为父母,我虽以男子之身受孕,也望我孩儿安好。钟令怀望向腹中之时,凤目温润至极,唇角含笑的模样,看呆那府医。这世上异事几多,还望先生保密,我不想届时被人发现,拖出去施以极刑。
    府医心有戚戚,这公子虽恐吓过自己,却无不当之举,若是想要保密,杀了自己,再让外面的大夫开个安胎方子就好,远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见人无害人之心,府医自当尽力而为,公子严重,殿下如此看重公子,公子绝非池中之物,草民虽是布衣之身,但也知晓伦理纲常,公子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以身诞子,草民自当竭尽全力为公子护胎。
    钟令怀让府医找了许多关于人体穴位相关的医书,只言自己对医术颇有兴致,还望府医多请指教。
    暗一望着案上自己从厨房顺的几块猪肉与丫鬟手里的绣花针,十分好奇作何用处。
    一年不曾动刀的钟令怀,他还真不敢保证,下手不会有所偏颇,虽然他是持证上岗的有证人士。
    阑尾切除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大多直接微创,传统手术便宜,可留疤太大,如今只能庆幸自己当年上的全是自切,而非腹腔镜。
    猪肉被切成各种形状的伤口,用来做缝线所用。
    处于东越国都的日子,尚且颇为充实,另一边处于上淮的蔺池双,这日子也不曾闲着,自家王妃下落不明,蔺池双却又过上了爬墙看楼观云的生活,连远处摆摊的小贩亦看不上这样薄情寡义的傻王。
    哎,可真是可怜了渊王妃那样的男子,配了一个傻子,这王妃下落不明,这傻子又来爬楼大人家的墙了。路边摊贩私语,望着远处半个身子已经落在墙里的蔺池双,对于钟令怀的可惜,心中更胜。
    谁知道是不是真去山上拜佛跌落山间了,没准就是这位主,自个看厌了渊王妃呢。隔壁摊贩小声附和着。
    浅灰色的砖与底下沾着青苔的颜色着实不符,墙头上猛然摔下的蔺池双,却身轻如燕,毫发无损地落了地,向自己走来,我家这墙已经又往上修了两砖,花了我爹不少俸禄,你可别再爬墙了,弄得这云中贵女,哪个敢嫁我?
    你若是真想娶,本王还能拦得住你?你爹不在?这院落清净,连个下人都无,尚书府难道清贫至此。
    我爹心疼他那点俸禄呢,怕是在书房里算着自己的租子,我若是下不起聘礼,我爹非把你揍得旁人都不认识。楼观云模样虽比不上蔺池双,气质却是极好,满身书卷气。
    更胜在他楼家门风甚好,就连娶妻也以楼观云心意为先,不重对方家世如何,嫡庶无碍,只娶一妻,这云中城里也算是香饽饽,只不过这想要捞一下这香饽饽的贵女,半数都被蔺池双揍过。
    你爹哪有那胆,蔺池双走上前去。
    府外小贩说的是真的?钟令怀真坠崖了?楼观云忍不住八卦一下自己的好友,明明自己在国宴之上就已未曾看见钟令怀,怎的可能是坠落山间。
    他和封孜野走了。蔺池双将面上的酒,整壶倒入口中。想到这个人,心口还是会痛,一个月了,思念未减,反而又深了几许,每夜都需以助眠香入睡。
    楼观云:他从未想过这个瓜,还能吃到别国去。
    借酒买醉,你也就这点出息了,想人家了,就去抢回来,我可没有你这丢人的弟弟。夺了蔺池双手中的酒壶,扔给了一旁的楼观云,声音冷冽似山中泉水,激力却又平稳。
    第57章 变天
    三哥。蔺池双半阖眸低头,在蔺如洲面前,他一直如幼,从来也不必将自己当做一个大人来瞧,三哥对他倒是真心。
    殿下。楼观云起身行礼。
    观云不必多礼,倒是他,你得帮我好好敲打敲打,沉稳冷漠的蔺池双,眸子里沾染着寒气,却没了往日的阴鸷,向来喜玄色的人,破天荒今朝着了件云蓝梅纹的衣衫,冷冽又不失雅淡。
    三哥,这就是你不对了,观云怕我吓跑他的贵女还来不及,怎会来敲打我。蔺池双半支着脸,叩了叩面前的位置,三哥坐,三哥身子可好点了?
    东宫的毒,倒是不错,若是你那次没有碰上韩碧城,恐怕我命不久矣。没了宫中的束缚,蔺如洲脱下皇子的枷锁,阴鸷少了几分,装给外人看的东西,现下没有外人,自然不必再装。
    蔺如洲目光自不再泛着紫意的指尖上收回,见蔺池双一副失神的模样,大局已定之时,御史大夫之女远嫁东越结亲。机会在你面前,你懂如何去做。
    楼观云雪上加霜道,你这副痴傻模样,谁会欢喜,也就钟令怀能为你这副皮相,同你坠崖,收起你那点心思,连自保都成问题,还想再拉一人为你陪葬。
    你们这是嫉妒本王生得好看,蔺池双猛地将一封急报扔在桌上,生得好看也无用,令怀还是与人跑了。
    想起正事,蔺池双挺直背梁,桃花目中满是郑重。
    蔺如洲取出里面印着合欢花色的信纸,幕墙有韬阁的大量钱财注入,起死回生有术,如今运作已然上了正轨,这合欢花色的信纸便是幕墙的手笔。
    楼观云侧身看着纸上内容,西瀚不断侵扰上淮边境,如今朝堂还未起波澜,这消息并未传到此处。
    如今边境守将为谁?消息一旦入朝,为平民忧,带兵前去平边的只能是蔺如洲。
    可能让蔺如洲自由调动的兵马并不多,若是此时蔺如洲受伤消息传了出去。
    蔺如洲外祖手握重兵,心念外孙调动兵力救援,那便是私越边防,株连九族的大罪。
    钟蔚卿。蔺池双吐出三字。
    谁?
    什么?
    钟蔚卿,钟丞相,钟令怀他爹,我岳父!蔺池双怕两人听不清楚,又加了些身份。
    去年皇后力保钟家,才使钟令怀留于云中城。你还敢让钟蔚卿任守城之将,你那是放虎归山!楼观云说出心中所想,也正是蔺如洲担忧之处。
    取下腰间所佩玉璜,拿在手中细细瞧着,三哥便没瞧着那急报有什么不对吗?
    信中所写应该不假,韬阁什么时候换信纸了。蔺如洲凑近闻了闻,还有隐隐的脂粉香,有女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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