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奴被卸了下巴,双手又被捆扎起来,想死都没有机会了,他能为世子璟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坚决不去看他。
    而世子璟此时也是后悔不已,应该听王后的话让其他人去,可是其他人他信不过呀,之前给韩却逃脱多少次了都。
    这会儿说什么也晚了,他丧气的一把坐在了青石板上准备做最后的挣扎。
    父王,这人......这人儿臣根本就不认识,儿臣也不认识什么剑奴,您要相信儿臣啊父王。
    韩王怒极反笑,手上画轴直接扔了过去,不认识,不认识这幅画你要怎么解释?
    画轴砸中了世子璟的脑袋,瞬间摊开在了赢台青石上。
    世人皆知世子璟喜擅丹青,他平日没少留下画作,而这一幅,竟然画的是一男子在城门边上被人一箭穿胸,男子头上的金龙冠分外惹眼,很难让人不跟公子琮联想到一块儿。
    世子璟心里咯噔一声,他给剑奴的画怎么会被韩却拿到手上了?
    书信的笔迹可以模仿,印章可以模仿,书画也可以模仿,但是世子,你可曾想过,这大韩,大家都是用竹简布帛的,除了你跟父王,谁还可以拿到这青纸?你再看看这画上落款,竟然是之前周天子派人来为你作画之时,韩却一步步逼近他,只怕这画就是那时候画下的,你假借作画之名将这幅画送出宫递给了剑奴,是暗示他在上京城门口攻击这个带金龙冠的人。
    你胡说!世子璟吼道:这都是你胡乱猜测!
    想知道是不是他胡乱猜测很简单,吴夫人眼神充满愤恨,王上,世子不是说印章丢了么?那去他的宫里找就行了。
    众人都看向韩王,韩王此时心中早就有了决断,他一摆手。
    左泽!给寡人搜!
    是!
    左泽点了人顷刻就往世子宫邸去了,而世子璟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魂儿一般瘫软下来,他哪里知道韩却会弄到这些信件,青纸、私印都在他书房摆着呢,这下是玩儿完了。
    果然,左泽带着禁卫不消片刻便回了来,还带着世子璟缺了一角的私印,这下子他就是想抵赖也不行了。
    看着眼前的私印、特供的青纸,吴夫人顾不得形象了,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上,还请您为琮儿做主,这根本就是蓄谋已久的谋杀。
    站在群臣之首的吴相也站了出来,王上,韩璟欺父弑兄,品行恶劣,岂堪一国世子?
    不少大臣已经看出来世子璟大势已去,韩王又有心与周王室切割,只怕韩王后母子已然不行了,不少人都站了出来力挺吴相,之前的世子党也再不敢吭声。
    眼见群臣激愤,韩王在宗庙前踱了几步,最终还是开口:韩璟欺父弑兄,寡恩薄信,即日起虢去世子位,押入大牢,王后教导不善,着立即闭宫思过,禁止出行。
    左泽!
    属下在。
    此事后续就交给你了,特别是朝歌那边,务必给寡人调查得一清二楚,得空了寡人倒是要向朝歌讨个说法。
    属下得令!
    韩王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周朝毕竟是宗主国,诸侯国敢像宗主国要说法这可还是几百年来第一次,听这意思,敏感的人开始感觉到韩王已经不仅仅满足于当一个列国霸主了。
    韩王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大手一挥,今日事情太多,倒让祖宗笑话了,都散了吧,阿九跟寡人一起,寡人还有话同你说。
    众人闻言,离开前忍不住想,只怕经此以后,这位素来不起眼的九公子就要崭露头角了,吴夫人还待说些什么,却被吴相眼神制止,不情不愿的回莱芜宫了。
    韩却跟在韩王身后一路往太极宫走,韩王不说话,他也一直沉默着,说实话,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他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韩王也有些诧异,这会儿沉默不善言辞的韩却与之前跟韩璟对峙时那舌灿莲花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这几年你都跟着你大哥在军中历练?他停下了脚步,漫不经心地问。
    韩却垂首,是的,父王。
    听得他这简短的回答,韩王伸展双臂似不经意地捋了下镶夔龙纹边的袍袖。
    这么些年,寡人对你的关注不多,你可知道为何?
    韩国百姓都是您的子民,我们在这乱世并未缺衣少食,这些都是因为在您的庇佑之下。父王醉心国事,对内整肃朝政,先是平了鲁源之乱,后又变法图强;对外顺从王室灭六国,征服犬戎,您励精图治,是我们最好的榜样,至于落在我个人身上的那点,孰轻孰重,阿九明白。
    韩王望着远处那一排排宫阙檐角,此话韩却说来,虽听得出来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但他还是有些遗憾,作为一个帝王,他的功过是非,史书自有定论,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想听得是指责,是诘问,这样他就有反驳的机会,可惜并没有。
    父与子之间,竟然毫无恩义。
    寡人不问你是如何得到那些密信的,也不追究在这场谋刺中你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但寡人想知道一件事。
    韩王站在白玉石的台阶上,身后是威严宏伟的太极宫正殿,他回身俯视着身前的朗朗青年,你可曾亲自参与谋划刺杀你兄长?
    他已经年逾不惑,岁月在他斑驳的脸上留下了或深或浅的沟壑,那是他杀伐一生的最好见证。
    韩却站得比他低了一个石阶,两人高度却相差不大,他抬首迎上了他的目光,父王,阿九一切皆为自保,从不曾先起过任何害人之心。
    青年迎风而立,柏质松姿,幽蓝的瞳孔此时透着三分深邃两分无辜,剩下的五分让人有些捉摸不透,韩王不禁想起了他的母亲。
    那个女人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但爱与恨都十分分明。
    寡人知道了,你先回吧。他摆了摆手。
    韩却告退,转身头也不回往宫门口去。
    第42章 倾慕
    掌灯时分。
    韩却回到学宫所的时候陆续陆行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陆行老实交代了这一路的经过。
    原来陆行按照计划本来准备领着人藏身学宫所随时等待召唤,可是没想到半路被剑奴给截住了,两名刺客当场被他一箭穿胸,死法跟公子琮一模一样。
    此时已经来不及去想消息是何时走漏的了,当务之急是得把这个消息告诉韩却,陆行一边派人去禁卫营找陆续,一边回学宫所找阿梨。
    这两刺客出了事,之前那女刺客也跑了,只能按原计划让阿梨出来作证,不然陆予行动了,不知情的韩却将会陷入大大的被动,背上诬告兄长,挑拨生事的恶名是小,失了韩王跟吴家的心以后还怎么混。
    公子琮去了,又早就得罪了世子璟,韩却现在是他唯一的依靠,他不能任他出事。
    谁知道这本来就是韩却计划的一环。
    他猜燕妘重生回来肯定知道那两刺客的事,故让术季派人偷偷给他们透露了回京路线,果不其然,他前脚一去宗庙剑奴后脚就跟上了陆行他们。
    这会儿一合计整个经过就很清楚了,韩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事儿做得隐秘,为了不走漏风声只我跟术季陆续三人知晓,你能审时度势随机应变,做得很好。
    陆行自知在公子却这里没有陆续那么心腹,也不嫉妒,只坦然道:公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长公子去了,您就是主子,时刻替您考虑,是属下的本分。
    韩却点点头,陆行这点就很好,跟陆予完全不同,懂时势有原则又正直,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以后方便跟陆续一个明一个暗。
    不过韩却更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来学宫所之后的事情呢?他摩挲着衣袖,还是问了出来,是她自愿还是你强迫她去宗庙作证的?
    她?是指罗氏阿梨吗?想想应该是吧。
    话题转得太快陆行有些不明就里,只如实回答:属下赶到学宫所的时候罗姑娘正在教陆爻跟丙翠识字,本来没有您的命令属下擅作主张还有些忐忑,毕竟这事儿风险很大,但是没想到只一说她就同意了。
    罗姑娘义气不输男儿。他硬着头皮又补充了一句,虽然这次阿梨并未起什么作用,但他还是想为她的勇气在公子却面前说句好话。
    毕竟她也算是公子却的女人,若是公子却知道她为了他有如此勇气,想来以后他也会对她另眼相待,她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陆续一拍脑袋,他这耿直的师弟哟~
    果然,闻得此言的韩却眉毛挑了起来,陆续一把拉过陆行,请示道:公子,陆予那里还有些尾巴没有解决,要不咱们先下去处理了?
    说罢,边使眼色边将明显还想说话的陆行不由分说给拖走了。
    只一说她就同意了......
    韩却忍不住去猜测阿梨的动机,一方面,他觉得是不是阿梨也在担心他拿不出证人会吃亏,一想到此,他就有些心情激荡。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想,阿梨如此急迫地答应做这件事,是不是因为耿直如她,想早日跟他两清离开上京呢?
    只要一想到有后面的那一点点可能,韩却的心就像刀绞一般,恨不得将她禁锢下来,可是她那般性子,万一又如前世一般宁为玉碎呢?
    去见她,问个清楚,他心里想着。
    可是却迟迟迈不动脚步,这世预先知道很多事情对付那俩轻轻松松就不说了,他觉得这比前世跟世子璟公子琮交手更为恼火。
    那就算不问,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总可以去看看吧。
    终于他迈开了脚步。
    甫一打开门,那张让他朝思暮想却又困扰不堪的脸竟然就这样不期然的出现在了眼前。
    北风呼呼的吹着,天边不知何时飞起了片片雪花,上京干冷的冬日让人不适。
    眼见着陆续跟陆行离开了小院,阿梨握着那枚白玉扳指站在了韩却的书房外,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敲门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碰了个正着。
    冷风夹着片雪透过大门往书房内钻着,好在阿梨披了件狐狸毛的披风,不然只怕衣衫得落湿了。
    室内的灯烛亦被凛冽的北风吹得摇摇晃晃,似随时都要陷入黑暗,风雪逼人,韩却一把将阿梨拉进了房门,又顺手将门掩上。
    回头见阿梨的鼻尖落了片雪,他情不自禁伸手轻轻将它拂落,不经意间见她双颊绯绯,他的手仿若触电般弹了开来。
    他忍不住想,这绯红也不知是被大雪冻的,还是因为他这孟浪之举。
    阿梨却完全没有注意这些,她的满腹心思现在都在扳指上,见房间内就剩了他俩,她伸手摊了开来,掌心赫然是那枚白玉扳指,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
    韩却挑眉,不明所以,这是何意?
    该我问你吧,阿梨她神色专注的看着他,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像这样的扳指,你到底有多少?
    韩却似乎有些明白阿梨在说什么了,他自阿梨手中拿过扳指,对着灯光细看,若是你说像这样形制材质的扳指,曾经有两枚,但若是你说这里面有裂纹血丝的,仅此一枚而已。
    说罢,他回看着阿梨,幽蓝的瞳孔泛着丝期待。
    阿梨却看不明白这里面的隐晦情绪,她微微咬着唇,我以为这是你从沐芳那里拿到的。
    韩却轻笑出声,并不是,那枚我不是交给父王了吗?这一枚是前些年我曾经救过一个人,从她身上取的一点谢礼。
    原来如此,她会信任沐芳,靠的本是那枚扳指,她原以为沐芳会有她的扳指该是卫央给她的信物,原来阴差阳错的竟然不是。
    那之前她理所当然的以为韩却借花献佛,原是她误会了。
    只是韩却说他曾经救过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
    她这三年记忆全无,若不是卫央,她很想知道当初是谁救了她,虽然心中有个猜测,但她并不愿意深想。
    韩却心头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阿梨根本就没往他身上想,当初那种境地她压根儿就不觉得他会去救她吧,甚至她或许一直觉得当初是他诬陷她想要逼死她。
    看阿梨依旧一副懵懂模样,他又有些不甘,曾经那些隐秘的心思,他再不想一个人咀嚼。
    是我的未婚妻。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草垫,坐了下来,曾经的卫国将军姜黎
    阿梨真想呸他一脸,谁是他的未婚妻了,简直不要脸。
    当初就是因为他派人散布谣言说倾慕她害得她被临阵换帅,玉都之战战败后,朝中人怀疑她跟韩却有勾连泄露了军机才导致失败,甚至卫央投降之后他还真的派人上门来提亲。
    阿梨心中说不出的憋屈与愤懑,虽然两人在战场上交过几次手了,但她连见都没见过这人,遑论泄露军机?
    朝臣弹劾她不重要,只要卫央相信她,可是这卑鄙小人竟然还来求亲了,没办法卫央将她换了下来,结果玉都之战毫无意外惨败。
    这之后,她手上还有五万私兵,加上卫国其他城池的守军,就算是死战到底她也无怨无悔,只是没想到卫央竟然奉城投降了。
    国君一投降,人心登时散了,人人都说卫央是受了她的挑唆,而她成了韩国的说客,不然为何韩国赢得这么顺利,一国公子还指名道姓的要娶她。
    说好的国在人在,阿梨当时万念俱灰,她没有任何退路了,唯一想到的能自证清白的办法,就是死谏。
    只有她死了,才能将泼在她身上的脏水洗刷干净,才能不污她姜家几百年清名,也或许她死了,就看不见那个清贵不染凡尘的少年卑躬屈膝的奴颜。
    草垫中间的矮几上,还摆着一幅残局,见她久久未曾开口,韩却执子落下,你知道当初我为何要救你?
    阿梨乌鸦鸦的眼睫一掀,没好气反问道:为何?
    从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跟我那早死的未婚妻很是相似。
    阿梨简直想翻个白眼给他,事实上她真的这么做了,九公子,要是我没记错,韩卫世仇,你们一个韩国公子,一个卫国女将军,兵戎相见了那么多次,卫国投降后她甚至以死证了清白,这都几年了,你还如此污蔑于她,又有何意义?
    听了她这话,韩却执子的手停在了半空,终于他啪地扔下黑子站了起来,朝阿梨走近。
    我从未污蔑过她,他俯视着眼前人,幽蓝的双眸难得透着真诚,我是真的倾慕她,才会去玉都提亲,可惜被她骂了回去,但是我并不介意,所以在拿下玉都后才会再次去求亲。
    听了这话,阿梨忍不住冷笑出声,专挑两军交战这种敏感时刻去求亲,这意味着什么精于谋算如你会不知道?更何况你们认识吗?恐怕所谓倾慕不过是个污名化她的说辞罢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不认识?韩却伸手将她抵在书架边,似笑非笑。
    第43章 雪夜
    阿梨看着禁锢住她的手臂,她尝试着推开,可惜眼前人此刻就像一座石雕,奈何不得。
    我猜......猜的,她理直气壮地瞪着他,伸手试探着推他胸口,怎么?你这么心虚是被我猜中了?
    韩却闻言不禁笑出了声,你哪里看出来我心虚了?
    胸口低低的震颤透过绸衣传到了阿梨的掌心,让她一时忘了是要继续推还是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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