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那侯门贵族的萧家为自己妹妹付出应有的代价,要让萧家的人感到痛苦,要让萧永瀚一辈子为他的所作所为后悔不堪。
    什么,萧永瀚本来就很痛苦了?
    那么好吧,他不介意让他更痛苦,让他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是妹妹的哥哥,这辈子还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什么,而报复萧家,那是他唯一能做的。
    他以漯河王女婿的身份来到了燕京城,虽年已三十有六,却依旧俊美如玉,风姿翩翩,犹如松柏之独立,犹如玉山之巍峨。他本就才华横溢,样貌出众,只不过早年叶家势微,他又天生眼盲,这才从不引人注意,如今漯河王乘龙快婿,又是如此龙章凤姿,怎不引得燕京城人为之倾倒。
    他在燕京城结交权贵,左右逢源,暗中勾结了不知道多少朝中重臣,最后终于费尽全部心思,将一个贪墨的罪名按在了萧敬远身上,几乎让他身败名裂。
    与此同时,他也开始亲自细查当年妹妹的死,这一查之下,才发现里面竟然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原来萧家底下竟然有着一份可以撼动朝政的宝藏,而柯容的背后更是有一股强大的势力,这才是使得妹妹惨死的根源。
    他开始着手对付那股黑暗的势力,也开始想着谋取那份宝藏。
    妹妹已死,天下再无什么能让人倾心,他取来宝藏,将这天下搅个天翻地覆,未尝不可。恰好此时萧家有颓败之势,他定要将他们狠狠踩踏在地上,再拆掉他家宗庙,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怎奈之后,恰逢东北一带有流匪作乱,朝廷还是决定起复萧敬远,平定叛乱。
    叶青川见此,当即带着人马赶往东北。
    萧敬远要打仗是吧,那他就和他唱对台戏,也来一场叛乱。
    擒贼先擒王,要破萧家,先杀萧敬远。
    于是终究,他和萧敬远在沙场之上相遇。
    叶青川本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却指挥若定,带领着那群乌合之众,和萧敬远的兵马来了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叶青川深知,仗是不能这么打的,这么也打不赢,所以为杀萧敬远,他又设下一个天罗地网,果然将萧敬远引入其中。可他到底是低估了萧敬远这个人,以至于没能如愿在将萧敬远引入陷阱之后全身而退。
    那是一个黄昏时分,狂劲凌厉的风吹着东北平原上那枯黄的草根,万物萧瑟,人的心也跟着这个世界枯萎。
    在一场惨烈的厮杀和血拼后,几乎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他艰难地用一把废弃的刀拄着身体,蹒跚虚弱地在残酷的尸堆里寻找那个人。
    他知道,萧永瀚已经死了,萧家许多人也已经死了,萧家所有的希望都在萧敬远身上。
    他一定要杀死萧敬远。
    他也——必须要见到萧敬远。
    他其实还有话要问萧敬远。
    据说萧敬远是那个把他妹妹从水牢里抱出来的人,他有许多关于妹妹的事情想问他。
    夹裹着冰霜的风犹如刀子一般割在他白细如玉的脸庞上,他咬着牙,攥紧了那把废刀,踩踏过一具又一具尸体,终于来到了萧敬远身边。
    他和萧敬远斗了好几年,如今总算有机会这么近地打量他。
    他有一张刚硬严肃的脸庞,还有着半白不黑的头发,此时他半个身子都浸在血中,以至于让人看不出,他是死还是活。
    叶青川记得,到了最后他曾经下令,留萧敬远一张活口,万万不能要他性命。
    他眯起清冷的眸子,盯着地上的男人,半响后,果然见他的手指头动了动。
    他——果然还有一口气。
    叶青川上前,抬起脚来,直接踩到了他的背上。
    “你不是战无不胜的萧敬远吗,起来。”他的声音淬了冰,冷得犹如来自地狱。
    萧敬远的身体开始出现轻微的战栗,战栗之后,他的头也跟着动了动。
    他果然醒来了。
    “你以为——她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就能安心?”萧敬远几乎渗出血的眸子这么一字一字地问道。
    “安心?你们萧家人也有脸和我说安心?我妹妹怎么死的,我妹妹怎么死的?”叶青川扔开那废刀,直接扑过来,掐住了萧敬远的脖子:“你们萧家人,都眼瞎了吗?她从小娇生惯养,连绣个花刺破了手都要哭,结果呢,嫁到你们萧家,被人关到水牢里整整十七年!十七年!”
    叶青川目眦尽裂:“你们让那个疯女人代替她十七年!”
    没有人知道叶青川心里的恨,如果说萧家人都没有认出来都眼瞎了,那自己呢,自己为什么也没有认出来?自己当时明明感觉到异样了,为什么听信萧家人的言辞竟然没有再追究下去?
    如果,如果自己再多怀疑一点,如果自己再多停留燕京城几天,或许就能发现端倪,或许这件事就不会被隐瞒了整整十七年!
    “你说啊,你告诉我,她最后,最后——”叶青川哽声道:“她最后是怎么死在水牢里的……”
    他是妹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了。
    他努力地回想,最后一次和真正的她见面是什么时候,十七年前了吧,她还怀着身子,步伐摇摆,临门望着他。
    他记得自己回头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回去。
    她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不过没说。
    他当时想着,过几天还会再来,过几天吧。
    谁知道过几天,叶家出了事,他也被发配边疆,他吃尽了苦头,颠沛流离,一直过了好些年才等来了大赦天下。
    一点点地往上爬,治好了眼睛,成为了漯河王的女婿。
    这几年,他几乎夜不能眠,他拼命地想,为什么当时他没有多和她说几句话,为什么他没有发现那是假的。
    这已经成为一个梦靥,让他睡不能安眠,食不知滋味。
    萧敬远在他的步步逼迫下,竟然笑了下,他笑得满是沧桑。
    “这都是……我的错,我错了,下辈子,我——”
    还没说完这话,他口中狂吐出一大口血。
    他艰难地抬起手,仿佛要看一眼自己的手,不过他到底没有看到。
    他死了,脑袋无力而颓然地垂落下来。
    他的手,也随之垂落地上。
    北方凛冽的风苍劲地吹过枯黄沾血的干草,也吹过他的手心。
    那个手心里,刻着一个字:萝。
    ☆、第142章 第 142 章
    第142章叶青川的牵挂
    我叫阿炎。
    阿炎这个名字,有两个火。父亲说, 因为我生的那年, 漯河城里起了两场大火。
    有算命的说, 这个名字不好,本来命中带火, 名字又带了两个火, 火太旺了。
    我的父亲哈哈大笑,混不在乎:“命,那是什么?我的女儿,难道也要看什么劳什子的命?我女儿的命,我能做主!”
    父亲敢这么说,是因为,他是鼎鼎大名的漯河王。
    漯河王,世代永袭为漯河城之王。
    而我, 是他唯一的女儿。
    作为他唯一的女儿,我是有资本任性的,我可以上天入地, 可以无所不能, 我永远无所畏惧, 永远盛气凌人, 永远骄纵任性。
    我就如同怒放的火焰, 长到了十五岁,漯河城里的人做亲早,其实我已经过了成亲的年纪了。父亲终于忍不住问我,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我笑着说,当然要找自己喜欢的。
    可是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女孩子,在这个年纪就爱做梦,我的梦里却是一片空白,无所依托。
    一直到那一天,我遇到了我命中注定的劫难,叶青川。
    他年纪并不小了,已是而立之年,可是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忽略了年纪,忽略了身份,他站在人群中,就是那么耀眼夺目,只需要一眼,就夺走了我的心。
    他眉眼荏弱却不失精致,脸庞憔悴却丝毫不损那肌肤如雪,明明神情寡淡犹如山中冷泉,却让我感到了烈火焚身一般的渴望。
    看到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就是我命中注定要等的人。
    我命格中带火,名字中也是火,像我这样充满火性的人,就是在等待那清冷犹如秋月的男人,来中和我生命中过多的炙热。
    漯河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漯河王家的小郡主看中了一个瞎眼的男人。
    是的,他是个瞎子,天生两眼不能视物,可是我不在乎。
    我对他热情如火,他对我凉凉淡淡,我也不在乎。
    无论他怎么待我,我都不在乎,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他这山中甘泉,会因我而化为沸腾的熔岩。
    我有耐心能等到那一天。
    哪怕穷我一生,我也不在乎。
    我寻访名医,帮他治好了眼睛。
    他说,治好了眼睛,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到燕京城,去看看他那已经成为别人宅邸的家,去看看他分别多年的妹妹。
    我说好,我等着你,等着你回来。
    我整整等了三个月,他回来了,可是回来的他却变了一个样子。
    他再没了往日清风朗月一般的淡然,浑身充斥着一股疯狂的气息,就好像山中孤兽被人逼至绝境的疯狂。
    他说,我是否还愿意嫁给他。
    我说愿意。
    他还说,可是我娶你是有目的,我不是为了你而娶你,你不恨我吗。
    我说不恨。
    我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他不说,我就不问。
    我只要知道,他愿意娶我了,这就足够了。
    他之前连正眼看我一眼都不愿意,现在却愿意娶我了,这对我来说就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嫁给他,守着他,用一辈子的时间换得他的回首。
    为了他,我陪嫁整座漯河城。
    一个人,一座城,我就在这里,等着你,等着你回头看我一眼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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