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月好奇问:“后来呢?有没有告白?”
    “嗯。”他轻轻点头。
    “然后呢?”
    他说:“他找到老师,举报我性.骚扰。”
    秦见月怔了怔,义正言辞说:“这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有表达爱的权利。”
    严苏遇叹道:“话是这么说。”
    说到一半,他摇了摇头,露出不愿再回忆的苦涩笑意。
    秦见月打趣说:“你也应该试着打开心门,”她戳一戳他手下的东西,“不要成天研究这些东西啦!”
    严苏遇笑着,“爱情,可遇不可求。”
    秦见月假意恼怒:“你明明知道,还取笑我。”
    “我是想说——”他说到一半,想了想,换了个方式,转而问见月,“你最近是不是在学校招来了桃花?”
    “怎么说?”
    “前几天来了一个客人,让我教他拉胚,他做了一个小瓷瓶,叫我送给你。”
    秦见月觉得好奇,莞尔一笑:“专程为我学的吗?”
    “也许是,他很聪明,天赋异禀,几个小时就做完了,还自己绘了图。”严苏遇看一眼他们旁边的陈列柜,“在那上面,昨天刚烧出来的一批。还没有给他看,你可以先观赏一下。”
    “啊?他自己还没看过啊?”秦见月连忙起身去找。
    “他好像很忙,没有时间过来。”
    秦见月看着一排小动物,和各种各样的杯子与小碗,有些很精美成熟,是严苏遇的杰作。但有些是客人做的,技艺不精,烧出来的成品并不雅观。秦见月看得眼花缭乱,问他:“是哪一个?”
    严苏遇说:“你猜一猜。”
    眼下是琳琅满目的陶器,她越过奇形怪状的动物,看到了最侧边的几个花瓶。
    在其中的一个淡色的瓷瓶上,看到了工笔画的痕迹。这画作的感觉令她熟悉。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轮月亮,高悬天际。秦见月取下花瓶,稍稍转过瓶身。
    她刹那止住了呼吸,按住鼻头,抑制酸涩。
    画里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短发,泪痣,她站在行色匆匆的人潮之中,回眸望向画外之人。夜色之下,双眸清亮。
    这是一个雨天。而漫天落下的却不是水珠,是红豆。在她的额角一颗,眼下一颗,掌心一颗。淋漓的红雨,倾尽相思。
    看似并不相容的这些物象却让他安排的恰到好--------------/依一y?华/处,每一处落笔都精打细算。
    错位的时光里,与那双清眸隔空相望。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恍惚感,仿佛他也曾途径她的十六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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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秦见月站在雨水的声音里, 想着他来过,久久凝视着画上的人物与月光。直到严苏遇见情况不对过来问一句:“找到了?”
    他看向见月手里的东西,勾起了唇角, 叹道:“有一种预感, 你的桃花是真的来了。这还真能让你挑出来。”
    秦见月笑了笑:“是这个吗?只是正好看到这个了,觉得画得很新颖。”
    “画上的女孩很像你, 是以前认识的人?”
    “拜托,见到他的是你, 又不是我。我连是谁都不知道。”
    严苏遇笑了笑, 没有问下去:“收下吧,不管是不是认识的人, 别人的心意。”
    秦见月没说什么, 她将小花瓶放回置物架,又问他:“他和你说起我什么?”
    严苏遇说:“没有太多, 只是问是不是有个女孩住在这里,描述了一番, 我承认了。”
    “你就一点也不怕把我出卖是吧?万一这人图谋不轨怎么办。”秦见月奚落他。
    严苏遇惭愧一笑:“兴许是长得太帅了,让人迷惑。况且他画得很认真,坏人也没有这样尽心周到的。”他又指一指那个花瓶。
    秦见月假装说:“啊?居然还有帅哥对我情愫暗生啊。稀了奇了。”
    严苏遇道:“快好好想一想对方是谁, 免得错过一段好姻缘。”
    要不是严苏遇不认识程榆礼, 秦见月都怀疑这话是不是在讽刺她了。
    她笑着, 悦纳了花瓶, 往楼上跑:“好的, 我回去好好翻翻通讯录!”
    跑进自己的卧房。咚一声, 把门关上。秦见月把花瓶搁在一边, 脱了外套准备冲个澡。冬天的清早淋过雨还是挺凉飕飕的。
    出来后, 她裹得严实, 用纸巾擦一擦花瓶上的灰尘,看了又看。
    什么用意呢?
    如果他是恰好路过平城,恰好走进这个店里,发现秦见月住在这,恰好花时间学了一下这门手艺。
    这些恰好拼在一起实在是过于离奇了。
    难道,程榆礼是特地来这里找她不成?匪夷所思。他看起来并不是吃回头草的人。
    无论如何,花瓶上的少女会让秦见月心中一暖。想起那一次他说要去侧舟山取书,秦见月这才想起她还落了一本日记在那,不难猜测,他大概率已经看过。
    轻舟已过万重山,她不去深想了。
    她给花瓶拍了张照,找到已经沉底多时的聊天框。
    秦见月:谢谢。
    -
    程榆礼跟严苏遇有过那么一回接触,严苏遇有他狡猾的一面,仅仅一天时间相处,他无法判断出这个男人的威胁力度有多大。程榆礼没有多套他的话,但一个小小行为让他倍感意外。
    严苏遇居然十分宽容大度地答应程榆礼,把他的瓷器送给见月。
    程榆礼承认,这是他无法拥有的洒脱胸襟。
    如果不是高手中的高手,那就是还不够喜欢。
    程榆礼就这么和严苏遇认识了一下,且相处得友好和睦。
    他采取的策略很简单:打不过就加入。
    收到秦见月的消息时,程榆礼在申城,他刚起床不久,在餐桌前处理沾到手上的黄油。用湿巾裹住手指缓慢地擦拭。手机屏幕亮一下。看到备注,他紧急取过来看。
    她发来那个花瓶的照片,并说“谢谢”。
    此前还疑心严苏遇会不会故意将东西藏起来。
    是他小肚鸡肠了。
    程榆礼点开图,发现瓶器的色泽经过高温变深了许多。但无伤大雅。
    又仔细看一看她发来的谢谢。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话。他略显失落放下手机,继续平静地擦拭手指。
    力度大了些,彰显着郁郁寡欢的心迹。
    视线投向窗外,他住在高处,酒店的落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填满城市。河流上像是起了一层雾。程榆礼的心中也起了雾。
    吃了一两口的面包被搁置在那里,他无心用餐,穿好正装出门工作。
    -
    秦见月最近在写一个新戏,长时间泡在学校自习教室,忙到很晚,从电脑屏幕上挪开眼去看一看外面,才发觉夜已经很深了。她看一眼手机,有一通陌生来电。好奇回拨过去。对方低低说了声“喂?”,秦见月后颈一凉。
    是夏霁。
    她问:“是秦见月吗?”
    秦见月态度凉凉的:“有事?”
    “能不能见一面,我有些话想跟你说。”纵使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但没了往日的骄傲气性。
    秦见月警觉道:“你可以在电话里说。”
    夏霁沉默一会儿,说:“我想和你道个歉,当面说会比较有诚意。”
    秦见月愣一下,淡道:“我没有时间。”
    “……好吧,那我现在说。”
    夏霁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憔悴,温吞得不像她:“除了你之外,我还伤害过很多人,我欠过太多的债,以至于我搞不清谁是谁,说实话,你可能会很生气,我当年怎么欺负你的,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不过我记得你给阿礼送的那个标本,所以对你还有些印象。”
    秦见月戴上耳机沉默地听,她将电脑装进背包,往教室外面走。在晴朗的夜空之下,丛丛树影被踩在脚下,秦见月一声不吭,低着头在听。
    严苏遇说今天家里有客人需要接待,让秦见月自行回去,并嘱咐她注意安全。
    坐在车站,等待公交。她问:“是程榆礼让你来说这些话吗?”
    夏霁说:“不全然是因为他。他让我从你眼前消失,我走了之后还是不服气的。只不过这段时间我想通了很多事情,尽管有些晚了,我认为我的道歉是必要的,所以我想办法找到了你的联系方式。
    “我最近在一个小镇子上治病,这里有一个还不错的中医师傅。后知后觉,程榆礼叫我离开燕城,他是放了我一条生路,也是给我指了一条明路。他知道我怕我爸,就用我爸爸来压我,逼着我走。我当时说恨他,觉得他残忍,但我现在想明白了,以我当时处境,我不得不走。之后一段时间我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和我爸爸合作,都是骗我离开的幌子。
    “我曾经非常贪慕虚荣,想要留住我爸爸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地位和金钱。也是因为这一点,我长久以来忍受着他。
    “可是前一些天那些事故彻底夺走了我拥有的这些,只有重新开始对我来说才能真正的解脱。我现在领会到了逃离的快乐。我的新的人生可能也要开始了。”
    公交车开到了跟前,秦见月忍不住打断她:“可以捡重点说吗?”
    “不好意思。”她停了停,似乎对自己的表达也没有什么头绪,又道,“程榆礼从小是一个很冷漠的人,他很少为什么事情伤筋动骨,那天在医院里他对我说,希望你蒙受的苦难能转移到他的身上,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在我的认知里,你们的婚姻名存实亡,所以我才会一个劲地去撺掇他的家人,我真的没有想到,他对你的感情这么深。”
    坐在最后一排,秦见月喉咙口哽了哽:“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用揣测这么多。”
    夏霁苦笑一下:“好,好。”
    她顿了顿,整理头绪,又道:“总之,我反思过许多过去的事,现在郑重地向你道歉。希望你可以原谅我的幼稚鲁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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