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安只觉得头瞬间昏眩,她下意识往后踉跄了一步。等她稳住了脚步,便把双手护住肚子。
    况掣对她不是这样说,他说订婚是权宜之计,他说让她等他。他说的时候很真诚,双目凝神,就仿佛那瞳仁只能装得下她,她信了,他说什么她都信了。
    佟安的双目开始涣散,几乎凝聚不到同个方向。
    他玩性大,平时就喜欢拿一些小姑娘做消遣,况墉申温声地道:不过我也能理解阿掣,现在的年轻人结婚之前就喜欢玩,玩的话自然找一个干净单纯的姑娘。
    佟安的心脏就好像被一把刀割着,疼得眼眶都红了,那红丝多得延续到了眼尾。她把双手攥到身后,硬是摁住那股颤抖,她说:我这样的出身没有害人。
    她停了会儿,又说:我不会把孩子当成筹码。
    况墉申沉吟了下, 看着她的肚子便问:几个月了?
    第五十六章
    佟安往后退了几步,没有回他。
    他也不在意,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支票,往前一推。
    佟安轻扯嘴唇,嘲弄地说:太俗套了,如果况总没其他事,我先离开了。
    况墉申笑道:拿着吧,你毕竟是个小姑娘,以后的人生还长着,以后想生孩子的机会多得是,现在这个孩子就拿掉把。
    佟安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地响着,她没理解他的意思。
    你先把手术做了,那剩下的钱也够你花很长的时间。
    况墉申的声音毫无波澜,就好像一条小生命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少吃一顿也无误。
    佟安总算知道他的意思,她整个身子在颤抖,连嘴唇都是青白的,不,不
    不愿意?况墉申像在惋惜。
    佟安似乎把力气都放在说话上,这是我的孩子,不是你们的。
    对况家来说,他就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况墉申淡淡地说,突然一笑,我讨厌私生子。
    他说着,低头按了电话。
    佟安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她转过身,直接跑出门外。
    她马不停蹄地跑到电梯,手不停地摁着按键,转头看见有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过来了。
    有一个男人抓住她的手腕,不知道想把她拉到什么地方。佟安吓得在尖叫,想引起其他人的主意。可这里是十八楼,这一层只属于况墉申,并无他人。
    她低着头,还看见男人的手上拿着湿巾。
    她咬住他的手臂,顺势从袋里拿出啸哥买给她的电击棒。男人并不觉得疼,他扯住她的头发,正要把她拉开时,佟安趁机用电击棒袭击了他们。她已经把电力开得最大,只见他们瞬间把双手撑在地上。
    她趁机躲进电梯里。
    佟安用力地喘气,她把手机翻过来,打了一个电话给柴啸。
    柴啸接听到她的电话,一声阿安让她忍不住哭出声,啸哥,救我,我好害怕。
    柴啸马上问:你在哪里?
    况、况硕
    她这话没说完,电梯门就开了。这才刚开,她就被揪出来,手机随即落到地上。
    这里还不是一楼,不知是过于的害怕让她感觉到肚子越发疼痛,她又绝望又伤心,我错了,让我离开。
    他们想把她的孩子拿掉。
    她这样一想,反抗得更加用力,她想挣脱他们,趁机会往楼梯跑。她的手刚被抓住,又朝男人的手臂往死里咬,却被推开了。
    佟安没反应过来,腿一崴,在推搡中从楼梯滚下去。
    她惨叫一声,发现长裙子染满鲜血。
    她从来没觉得这么疼过,这种疼就仿佛让她在油锅反复煎熬。她越发没有知觉,连带知觉都是涣散的。她拼命地睁开眼睛,看见柴啸向她走来。
    她看见柴啸在和那两个男人打架,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柴啸打架,她从没见过他这么愤怒的样子,她轻喊了一声:啸哥。
    柴啸终于能过来了,他抱住她,看见自己的手掌沾满了她的鲜血。
    我在,柴啸说:我们就去医院。
    他说着,想找自己的手机,可手机已经在刚刚被摔得四分五裂,他抬头,怒喊道:叫救护车。
    我错了,佟安又说:我真的错了。
    她努力保持最后的清醒,用手拉着柴啸的袖子,让柴啸低头听她说话。
    好疼,她说着,眼尾流出了一颗眼泪,太疼了,我好害怕。
    没事,柴啸轻声道:等下到医院就没事了。
    哥,佟安要失去知觉了,她说:就算我死了,孩子也不能给他们。
    他们?
    柴啸还没来得及想他们是谁,终于听到了救护车的鸣笛声,他猛地抬头,却看见了况掣从电梯里出来。
    第五十七章
    阿安这性格倔强又容易钻牛角尖,我真的担心她会受伤害,奶奶那垂暮的眼皮耸拉得厉害,遮住她那混沌又清明的双眸,她温柔地轻拍柴啸的手,带着歉疚,奶奶这一生的牵挂只有她了,啸子啊,能不能帮奶奶好好地护她?
    这是奶奶临终前对他说的话。
    柴啸站在手术室的门前,他几乎没有动过,这一站便是好几个小时。
    坐着吧。苏若青说。
    他拥有这间医院的一半股份,所以他很快就知道此事。
    柴啸这才稍微动了动身子,他挪了下脚步,却没有坐下,但感觉到自己的腿骨在发疼。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腿,再转回了视线。他腿上的这种疼痛就好像有人用指头慢慢地磨蹭着他的碎骨,接着就有股捏碎骨头的声音,再猛地往里面按进去。只要他站得时间越长,这种感觉只会越强烈,但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他保持清醒。
    突然,手术室的门被开了,两位护士急急忙忙地出来,再顺着左边走,走得很快,就在柴啸的旁边过去。
    他甚至听到一个护士的嘀咕声音,听着年纪不大,你说这呼吸突然停了,不得把人吓乱?
    就你吓乱,快走吧。另一个年长点的护士斥她。
    柴啸这一听,着了慌,她们在说什么?
    苏若青似乎也听到了,他只道:别瞎想。
    柴啸顺着走廊的方向看她们离开,发现苏莯青站在不远处,倚在墙边,没有打扰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们很快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器械和数个血包,接着又进去了手术室。
    柴啸抬着头,怔怔地看着手术室的指示灯,这头抬得似乎也没觉得累。
    这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他听见了步伐的声音,朝着他走过来。
    柴啸往后看,发现竟是况掣。
    况掣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脸上也没什么情绪。
    柴啸的心里起了恨意,这种恨意几乎让他失去理智。他不顾腿疼地快步走过去,,一拳抡到他的脸上,直接把他打在地上。
    况掣戴着的帽子被甩在地上,双手撑地,却没有起来,他说:我只是想知道安安现在怎么样了?
    柴啸低吼:滚。
    况掣没有说话,他慢慢地站起身。
    你最好祈祷阿安不要出事。柴啸说的每字都从牙缝里蹦出来。
    况掣知道他误会了,声音下沉,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安安为什么会来到况硕公司。
    可他这话说完,柴啸只觉得有一种反胃的恶心涌到心头,他疯了一样地把他摁在地上,掐住他的脖颈,又一拳揍过去。
    现场几乎要失控了,苏莯青没打算阻止他,只喊了他一声,柴啸。
    一个护士急忙走过来,别在这里打架,不然我要报警了。
    柴啸这才把手放下。
    况掣站起身,摸了下自己的脸,只觉右颊微肿。他转头看着站在长椅旁边的苏若青,只见他看了过来,眸里写着淡漠。
    况掣狠狠地闭了下眼睛,转头看了眼手术室,从地上捡回帽子戴上,再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医院。
    柴啸看着他终于离开了,身心来得精疲力竭,他刚往前走了一步,却倒在地上。他的腿疼得几乎支撑不了他继续走路,他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膝盖,看着的天花板却天旋地转。
    他晕眩得几乎站不起身,被护士送到了一间有床的休息室,让他在那好好地歇会。
    喝点水。苏若青把一杯水拿进来。
    谢谢。
    柴啸接过来时,发现还是温水。
    他这水一进肚子,身子总算舒服了些。
    柴啸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等腿没这么疼,他又想着出去。
    他刚把门打开,就看见了苏莯青。
    他顿了下,打算越过苏莯青走出去,却被他拦下来。
    让开。柴啸低声说。
    你要在这里休息。苏莯青的语气像在命令他。
    让开。柴啸有些怒了。
    苏莯青没有再说话,他直接拉住柴啸的手,强行把他拉回床上坐下。
    柴啸自然是不愿意的,放开,放开。柴啸的声音扬高,低吼道,我要出去。
    你出去能有什么用?苏莯青问。
    他这句话真的惹怒了柴啸,他试图用手肘顶开苏莯青,又被他轻巧地摁回胸膛,他根本就挣脱不了苏莯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床越来越近。
    柴啸不知道为什么连自己选择在哪里呆着都不可以。
    他这样一想,今天埋在他心头上的绝望和崩溃瞬间爆发出来。他低着头,狠狠地咬住了苏莯青的右臂。
    他咬得很用力,把所有的情绪发泄在苏莯青的手臂上。苏莯青任由他咬着,只有觉得疼的时候,他才微微地皱了下眉头。
    柴啸慢慢地松开嘴,却看怔了。
    他的牙齿就像一把尖利的刀刃,凶狠地把他的臂肉剜开,留下一个血糊糊的牙印,那齿痕已经陷在他的臂肉里,血慢慢地溢出来。
    柴啸倒是没发现自己还有这么发狠的一面,心里蔓延了一丝愧疚。
    好疼啊。苏莯青最擅长趁机装可怜。
    我去叫护士他刚要起来,就被苏莯青搂住。
    他想挣开他,却被他越搂越紧。
    柴啸觉得所有的力气在刚刚已经用完了,他像泄了气,任由他搂着。
    柴啸透着前面,可视线不知道看向什么,他在想,自己这一生到底活了个什么。
    他忍不住地问:我做错了什么?
    苏莯青这一听,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掏空了,空荡荡地却是难受。他苦涩地说:你什么都没做错。
    他什么都没做错,可他身边的人却会离开他。
    苏莯青感觉到他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他挪了下位置,让他靠得舒服一些。
    他小声地问:你是不是很累?
    他一直等着,都没等到柴啸的回答。
    柴啸慢慢地闭上眼睛,终于回他了。
    嗯。
    第五十八章
    柴啸靠在他的肩膀睡着了。
    苏莯青把他的身子轻轻扶好,接着躺在床上,给他挪了下位置,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他站起身,静静地看着柴啸。他看起来很累,眼睑下尽是疲倦,睫毛还在不安地颤动。
    他刚刚在手术室前站了很久,从白天到晚上,佟安依然没有任何醒来的消息。
    苏莯青突然想到柴啸那句话,他做错了什么,他认真地想了想柴啸那小半辈子,不过才二十几年,却总在熬苦。
    而偏偏,柴啸吃的苦之一,便是他。
    他笑了笑,却带着苦涩。他突然心想,倘若他当年给柴啸的苦涩日子里能掺出一点甜,或许说,现在会有些不一样。
    柴啸。他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苏莯青拿起被子,正要盖到柴啸的身上时,可他敏锐的心思又觉得不对劲。他又仔细地看柴啸,突然低下头,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眼珠子转到眼尾,看见床柜的那杯水。
    他太累了,让他回家睡一觉吧。
    他听见了苏若青的声音,他把头转过去,看见苏若青走进来。
    苏莯青没有说话,眼也不眨地就这样看着他。
    苏若青问:怎么了?
    为什么给他的水放了安眠药?苏莯青突然问。
    苏若青轻轻地挑眉,却在意料之中。他俩虽说现在的关系有些不和,但毕竟是双胞胎,对双方的了解和默契还是有的。
    苏若青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他今天累,想让他歇会儿。
    苏莯青嗤笑。
    不信我?
    苏莯青的眉眼微抬,我只是了解你,你最喜欢的就是算计,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打什么主意?
    苏若青把身子直直地倚在墙壁,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过了好半会把话题转了过去,爸前几天跟我说打算下个月给我们操办生日,你要不要让爸高兴高兴一下?
    苏莯青把脸撇到一边去。
    实在不想,你自己和爸说吧。苏若青淡淡地说。
    我说了,苏莯青把头微歪,一字一顿地道:我说苏若青能给我道歉,我可以考虑。
    道歉?苏若青挑眉,话语无情,如果说是五年前我让柴啸离开然后骗了你,让你白找五年,我觉得没必要道歉,苏莯青,你到现在还不够成熟,不用说五年前
    他这话说到一半,就被苏莯青截了胡,他看了看柴啸,又把视线转回他,你觉得这个导火线是五年前还是我们十一岁的时候?
    他还记得那年,只有十一岁的苏若青跟他吼出的那句话,如果不是你,不是你非缠着妈妈陪你去商场,她就不会死。
    苏若青敛去脸上的情绪。
    柴啸睡醒了。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便是看见熟悉的天花板。随后,他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是在家里。
    他把头一转,看了看床柜上的闹钟。他微微低下头,揉了揉额头,他这一睡竟睡到了中午。
    他努力地回想昨天,心想昨天还在医院,现在却在家里。
    他想到了睡着之前见到的是苏莯青,或许是他送他回的家。
    这样想着,柴啸又突然萌发另一个想法,是刹那间带了一丝冀望,或许说昨天就是一个梦。可这想法很快就在他的脑海里消失了,他扯了扯嘴唇,昨天的那种感觉是仿佛有人直接拿把刀朝他身上用力砍,一刀一刀地砍下来,比他想象中的更要真实。
    第五十九章
    他拿着手机一看,发现医院没有给他任何的信息。
    他皱着眉,正要换衣服时,就听见门外有些细细碎碎的声音。
    柴啸随意套了件外套,就出去了。他把门一开,发现竟是佟安的二舅公。
    他对这二舅公的印象不深,他出现的次数不多,哪怕奶奶在世时,他也没见到他几次。
    小柴啊,你这,二舅公笑得有些牵强,我还以为你在医院。
    柴啸点头,嗯,我准备过去医院。他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佟伯伯,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安安出这么大的事,我就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话刚说,叹息道:安安这命和她奶奶一样苦,你说人怎么说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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