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跟我说,我都能给你。他重复着说了这句话,用低哑的、压抑着的语气。
    林昭穆见甩不开,就开始拿脚踹他,一边踹一边骂:陆承则你神经病啊!有完没完!听不懂人话吗?为什么非要弄成这个样子?你非要让我觉得碰上你是我最倒霉的事情吗?放手!你给我放手啊!再不放我要报警了!
    林昭穆不擅长骂人,神经病已经是她情急之下能骂出的最严重的词。
    陆承则站着没动,任由她踢着,但也没放手。
    他因为通宵,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再加上这样偏执地盯着林昭穆,紧紧地拽着林昭穆,就更觉阴沉。
    林昭穆踹得一下比一下重,起初似乎没太用力,那点儿力道在陆承则面前就是小打小闹,但后来,她像是发了狠一般,越踢越重,有那么几下狠狠地踹到了陆承则的膝盖骨上,陆承则都半点没避开。
    他闷哼一声,微微躬起腰。
    林昭穆愣了下,收回了踹他的脚,可她的手腕还是被紧紧地抓着,怎么都抽不出来。
    陆承则觉得她心疼了,说:你想怎么踹都行,发了火,撒了气,就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林昭穆也冷静下一些,她可不愿因为在这里打架闹到学校里。
    她只想抽回自己的手,陆承则,你松手,你真的弄疼我了。
    陆承则这才发开紧紧抓着她手腕的手,手腕一圈已经红了一片,几乎能看到他的指印。
    林昭穆轻轻揉着,陆承则就一直盯着她手腕处,目色越来越沉。
    而林昭穆只轻轻扫了眼他的膝盖,见他站的好好的,也就没去在意。
    她说:陆承则,如果你非要闹得那么难看,那我就真的不顾脸面,跟你撕破脸了。我如果继续缠着我不放,我真的会报警,你应该不想上新闻吧?毕竟你也算一个知名的企业家。
    她说完,再次转身离开,并且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生怕被陆承则追上似的。
    而陆承则没有去追,他其实想追的,但步子一动,膝盖便狠狠一疼。
    林昭穆刚才的力道不轻。
    陆承则只能先回到酒店。
    膝盖青了一块,他也没怎么在意,甚至都没有拿个冰袋来冰敷。
    他想到林昭穆手腕上的红痕。
    是他没控制好力道了。
    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恐慌无措,觉得自己如果不抓住,她就会跑,跑得无影无踪。
    结果就这么弄痛了她。
    唇间心下都是涩然。
    他想问问林昭穆手腕怎么样,还疼不疼,拿出手机后,却突然想起他的联系方式还在林昭穆手机的黑名单里。
    让余特助去联系,林昭穆大概也不会搭理。
    陆承则想了想,给俞芷旋打去一个电话。
    俞芷旋态度不大好,接通之后就道:陆总您有事吗?这个您不是敬称,是无尽的讽刺。
    陆承则没有在意,只说:你帮我问问昭昭手腕怎么样了。
    俞芷旋一惊,语速快起来:她手腕怎么了?受伤了?
    陆承则:我抓得有点重,不知道弄伤了没。
    俞芷旋沉默了几秒,陆承则猜测她应该在心底骂自己。
    片刻后,她说:你弄伤了,你自己去问去道歉啊。
    她把我拉黑名单了。
    俞芷旋:
    她说了句行吧我去问问,在挂掉电话前夕,陆承则听到她很轻的一句毛病。
    他没在意,只等着俞芷旋的回复。
    就这么静坐了十分钟,陆承则还是没等到俞芷旋的回复。
    他就在微信上问她,【怎么样?】
    过了几分钟,俞芷旋慢吞吞地回,【手腕没事】
    陆承则松一口气。
    但紧接着,俞芷旋的下一条消息就紧随而至,【但她心理创伤有点严重,觉得你像一个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变态】
    【她说,你再去学校里堵她,她就报警】
    俞芷旋发完这几条消息之后,就没再有响动。
    陆承则抹了把脸。
    眼里的红血丝还在,而且好像更深,昭示着他的身体疲累到极限。
    但他依然没有一点要休息的意思。
    他在想,他到底应该做什么,才能挽回。
    他依然没想过放手,他做不到。
    刚才他问了林昭穆好几遍,究竟想要什么,却问不出所以然来。
    现在,他自己在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他就想到,她大概是要婚姻的。
    此时此刻,陆承则不再觉得,婚姻是没用而只是徒增枷锁的东西。
    他现在发现,婚姻是契约,是能捆绑住另一半的绳索,如果现在他跟林昭穆有婚姻在,林昭穆肯定不会走得那样容易。
    陆承则就好像在茫茫迷雾中看到灯塔一样,目色微微一亮。
    他知道林昭穆要什么了。
    那就求婚,求婚,就能让她回来。
    陆承则无声无息地回了国,就像他突然去米兰时那样,没有跟林昭穆讲。
    当然,现在他也没了途径跟林昭穆讲。
    回国之后,他就开始准备求婚事宜,找了一些奢侈品牌,开始订钻戒。
    因为要得急,没法定制,但只要是没有上限的预算,不愁找不到质量高并且独一无二的。
    很快,陆承则就从中挑出一枚尤为满意的钻戒。
    闪闪发光的钻石仿佛一颗鸽子蛋,处处都是奢靡浮华的气息。
    而陆承则买钻戒的事儿,也在他的朋友间传开。
    周和泰听说时,在这个春节假期还没有过去的日子,冲到了陆承则家里,一进门就说:你要求婚?你不是不婚主义吗?不是,这不重要,问题是,昭穆不是有新男友了吗?你到底要跟谁求婚?
    还能是谁,昭昭。陆承则说。
    可是她已经有新男友了啊!
    我想过了,我想分手,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不婚。
    可是她已经有新男友了啊!
    既然她想要婚姻,我就给她。
    可是她已经有新男友了啊!
    你是复读机么?
    可是她已经有新男友了啊!
    陆承则眼里的红血丝还没有退下去,周和泰盯着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此刻变得尤为偏执。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陆承则却没跟他争辩下去,又说:对了,我听说,圈子里是不是有很多关于昭昭不好的流言?
    话题转换过于快,周和泰又处在精神震荡之中,反应迟钝,缓缓地张了张嘴,啊
    有没有?
    周和泰想了想,说:好像是有一些,那些人闲着没事就喜欢八卦。他知道的也不多,只偶尔会听到几句,毕竟大家都知道他是陆承则朋友,有些关于陆承则的事儿,不太会在周和泰面前讲。
    警告他们,再被我听到,我不会客气。
    周和泰愣愣地哦一声,心里却想着,他们又不会到你面前来讲,你大概率听不到。
    然后,他就看到,陆承则精心地收起了刚到手没多久的钻戒,放在精致的戒指盒里。
    真要求婚啊?周和泰问。
    陆承则:嗯,明天去米兰。
    第91章 番外 后知后觉的深情(3)
    陆承则到米兰找林昭穆那天, 天公不作美。
    这天下了很大的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屋顶、敲打着路面、敲打着绿化地里落叶松和灌木丛。
    雨声很大,充斥着耳膜, 仿佛能吞掉周遭的所有声响, 说话声、脚步声、鸣笛声都像被隔在一道高墙之外。
    陆承则撑着伞, 但在磅礴大雨中,一把伞的作用有限,裤腿依然湿了一大片, 没过多久,积水又渗进鞋袜里。
    他还在林昭穆的黑名单里,没有联系上人。
    戒指盒子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口袋里,他会时不时伸手进去捏一下, 确认还在。
    陆承则在林昭穆的宿舍楼前,因为联系不了,就跟守株待兔似的站那儿等。
    这天是周末, 学生不需要去上课,再加上暴雨,往来也无行人。
    陆承则猜测这样的天气林昭穆不会出门,不过没关系, 今天等不到, 就明天,明天等不到,后天可以继续。
    他运气不错,确实被他等到了。
    这样的天气放平时林昭穆不会出门,只不过她今天来了大姨妈,平时备着的卫生巾只剩下一两片,所以即便是这样的天气, 她还是得跑一趟,好在便利店不远,距离她的宿舍楼也就百来米。
    林昭穆从大门出来,就看到了撑着伞的陆承则,她脚步顿了下,目光轻飘飘地从他身上瞥过,随即就装作是看到了一团空气,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着,她撑着伞,脚步放快,这种受潮又受风的感觉并不好受,腹部开始坠着疼,连带着心情也差到极点。
    她能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在噼里啪啦的雨声里并不明显,但她能感觉到。
    她连一句话都懒得讲,拿起了手机,按下了110,按完之后才想起意大利报警电话并不是这个,得按112,她点着删除键要修改,发现手机屏幕上被溅上了些水珠,触屏变得不太灵敏,点了好几下都没有反应。
    这时便利店就在面前了,林昭穆便先收了伞进入便利店,把手机屏幕在衣服上蹭了蹭擦去水珠,转头看到陆承则站在便利店门口,没有跟进来。
    他裤腿几乎都是全湿的,脸色也不好,眼下都是乌青一片,眼里也都是红血丝。
    林昭穆动了点恻隐之心,没按下报警电话,买上东西之后,从便利店内走出来,叹了口气,对还站在门口的陆承则说:算了吧,真的,别再来找我了。
    这点恻隐之心就导致接下来发生的时候让林昭穆脑子都开始发懵。
    从前跟陆承则在一起的时候,即便陆承则明确地表示自己不婚,但她依然想像过很多遍婚姻是什么样子。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陆承则拿出钻戒的时候,是在大雨磅礴时候死缠烂打。
    当时具体说了什么,林昭穆大多都记不太清,就记得磅礴的雨声很吵,陆承则想把钻戒往她手里塞,被她甩开。
    她还说了好多刻薄话,为了盖过雨声,说话声音很大,引得便利店店主出来劝架,但店主听不懂中文,也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劝架也无非就是翻来覆去几句冷静一点之类的。
    再后来她就跑了,心想陆承则要是再追过来,她就真的报警,不过好在,这回陆承则没有再追过来。
    打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陆承则没再来纠缠。
    那天林昭穆跑开后,陆承则原地站了许久,看着林昭穆的背景消失在雨雾里,又低头看滚落在地上的钻戒。
    雨点拍打在钻戒上,混合着泥水。
    这个结局,在来时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心下空茫茫一片,不知去处。
    便利店店主指着地上的钻戒对他说着他听不懂的话,陆承则抬起头,茫然地回看他。
    片刻后,陆承则撑起伞,抬步要离开,没打算去捡那钻戒。
    店主拉住他,继续乌拉拉说着,他帮忙捡起了地上的钻戒,递给陆承则,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一些鼓励的话。
    陆承则垂了垂眼,心想她不喜欢这颗,随后说了句英文:it\'s yours.
    说完,他就没有管愣神的店主,迈步走进了雨里。
    倾泻下来的暴雨形成的雨雾将他的背景笼罩起来,朦朦胧胧的,因为暴雨里路上根本没有其他行人,视线范围内就只能看到他这样一个略显僵硬的背影,仿佛茫茫人世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把伞,百般孤寂。
    那时候他就在想,好像他频繁地找来越来越适得其反了,既然如此,那就先等等吧,等林昭穆跟那个混血分手。
    会分手的,他这样对自己说。
    那颗戒指还有后续,在一个月后,又寄回到了陆承则手上。
    陆承则从俞芷旋那儿打听了一些,说是那位店主发现这颗戒指价值不菲后,不敢真的就这样接下,生怕担个刑事责任,就在学校里打听这两个人,因为是东方人的长相,相貌又出众,找起人来并不难,打听了几天后,就找到了林昭穆,把戒指给了她。
    林昭穆就寄到了陆承则在国内的住址。
    那颗戒指回到了陆承则手上后,就被他丢进了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
    后来有差不多一年半多的日子里,陆承则依然往返于平城和米兰,只不过他没再出现在林昭穆眼前。
    以往陆氏在欧洲的业务大多在英法德,意大利并不是重点,而就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陆氏在米兰的分公司突然间崛起,毕竟陆承则总过去,但又没别的事做,那便也只能是工作了。
    起先他还会去瞧瞧林昭穆,偷偷的,没让人瞧见,但十有八九会撞见林昭穆与方嘉远成双成对的身影,瞧了几回后,便不想再看,于是就变成暗地里让人打听着、关注着。
    他等到了林昭穆毕业,依然没能等来她跟方嘉远分手的消息,听到的总是,他们依然相恋着,他们关系稳定。
    他甚至让人去挖过方嘉远的料,期待能挖出些林昭穆所不能接受的东西,或是蠢蠢欲动的桃色,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想做点文章都办不到。
    再然后,他听到的,就是他们订婚的消息,在林昭穆毕业之后没几个月。
    他听说方嘉远在冰岛的极光下求的婚,听说林昭穆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听说他们一订婚就马不停蹄地开始筹备婚礼,听说虽然如此他们还是按照国内的习俗,准备先办一起订婚宴。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陆承则没在米兰,那时陆老爷子病情不大好,他既要稳定公司,又日日都会去看望陆老爷子,忙里忙外,有两个月没顾得上米兰那边。
    所以他听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晚,方嘉远已经求婚成功,林昭穆正开始找设计师定制婚纱,而订婚宴的日期正定下。
    那是漫无边际的恐慌,当头罩下,耳边仿佛在嗡鸣。
    那天陆承则从公司出来,原本是要像往常那样去看望陆老爷子的,但出来后就茫茫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正好周和泰也听说了这事,过来看他,把他拉去了酒吧。
    周和泰拉着他干嘛,陆承则就干嘛,他甚至到了酒吧后才蓦地反应过来,哦,原来他到了酒吧。
    其余时候,他就一直在想,要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周和泰喊着他来喝酒,喊了好几声,陆承则终于有了点反应,问他:她好像真的喜欢那个人,怎么办?
    那一刻难得周和泰正经了一回,在沉默片刻之后,说:不怎么办,你也会遇到喜欢的人。
    可他已经遇到了啊,他这样想着。
    不能这样下去,要做点什么。
    而就是要做点什么这样的偏执,让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说前几次陆承则的死缠烂打,让林昭穆厌烦的同时,还是有那么几个瞬间会产生一些恻隐之心,还是偶有片刻的心软,那么那场订婚宴,就是把那么点恻隐和心软,撕了个粉碎。
    那场订婚宴不算大,就只有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林昭穆早跟家里的那些亲眷没了联系,俞芷旋也因为一些特殊状况没能到场,所以订婚宴上的客人,陆承则都是不认识的。
    当然,他闯进去的时候,也没管认不认识。
    那场订婚宴因为他的到来成了一场闹剧,因为强硬地拉着林昭穆想带她离开,他差点跟方嘉远打起来,之所以没打起来,是因为余特助不放心他硬是跟了来,在那儿艰难地斡旋着,
    唯一庆幸的是,客人都是意大利人,除了方女士,没人听得懂他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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