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看也无非这几个流程,拍了片,确定就是简单的扭伤,医生的建议也是养着,再配了些膏药,也就回来了。
    因为林昭穆的扭伤,陆承则的关注点都在她的脚上,就没发现她手里少了戒指。
    林昭穆也不会刻意提。
    从医院出来后,陆承则先送林昭穆回家,尔后就去了公司这段时间他挺忙,为了空出参加周和泰婚礼的时间,前后都把行程排得很满。
    他去公司前还不太放心,一次又一次地强调,有事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别遇事儿都自己憋着,我接个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林昭穆都不知道他唠叨起来竟有这么多话,连连点头应下,我知道了,有事会找你的,也会在家里好好养伤,你就放心吧。
    陆承则这才满意离开。
    回家后,林昭穆收拾着行李箱。
    不过即使陆承则不在,林斐然也时刻盯着林昭穆,他得了陆承则的指令,一定不能让妈妈走来走去,要歇着养伤,所以林昭穆就搬了凳子坐在行李箱旁,把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指挥着林斐然去收好。
    当然了,阿姨也在一边帮忙。
    断掉的戒指被林昭穆包在一块方巾里,放在行李箱的隔层。
    她取了出来,打开细看了眼,戒指断成了两截,断口凹凸不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那颗钻石都变得黯淡无光。
    林昭穆瞧了一会儿,之后又收好,寻思着有空出门一趟,拿到首饰店里修。
    想来修起来应该没那么难,要是粘不上,最多就是换个戒圈。
    收拾完了她跟林斐然的行李箱,林昭穆又打开了陆承则的。
    打开后才发现,那束捧花竟然放在他的行李箱里面,被他带了回来,并没有留在酒店里。
    林昭穆一时怔愣。
    她不是不明白陆承则的意思。
    新娘抛捧花之前,她分明看到了周和泰对新娘的耳语,两人的目光还对着她所在的方向,这意思不言而喻。而周和泰有如此举动,即使不是陆承则的直接授意,也一定是摸准了陆承则的心思,要不然周和泰不可能这样做。
    当然,新娘的抛捧花手法能有如此精准,也是林昭穆没有想到的。
    不过,捧花可以是人为授意,那戒指弄断就纯属意外了。
    这的的确确是可以称之为玄乎的巧合。
    就像老天在授意一样。
    然而即使如此,这样的巧合林昭穆只觉得荒唐。
    她确确实实没有想过和陆承则步入婚姻。
    在这之前,她可以说,是觉得这样的进度太快了,她与陆承则复合也不过半年,若不算上他们以前的那一段,那他们的恋爱时间也就是这半年,恋爱半年就结婚,都能称之为闪婚。
    可在发生弄断戒指这样的巧合之后,林昭穆就意识到,自己并不只是单纯觉得进度太快。
    她发现了自己心底的那股排斥,对新一段婚姻的排斥。
    明明已经有了新恋情,明明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可那心底的排斥依然存在,依然在隐约中影响着她。
    觉得新的婚姻是背叛吗?说不上,她已经往前走了那么多步,实在已经无所谓背叛不背叛。
    她思来想去,就是觉得,那段婚姻该是独一无二的,她不觉得下一段会比那更美满,也不想要更美满的下一段。
    林斐然见她放空了眼神呆愣着,举着小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妈妈,接下来要干嘛?
    林昭穆回神,将行李箱内陆承则的衣物拿出,没穿过的,让林斐然放回柜子里,穿过换下的,交给了阿姨,让她放脏衣篓里,回头一块儿洗。
    最后,行李箱里只剩下那一束捧花。
    阿姨问捧花放哪,林昭穆说:丢了吧。
    阿姨觉得挺可惜,这花还新鲜着呢,插水里应该还能活上几天,丢了多浪费呀。
    林昭穆扫向阿姨手里拿着的捧花。
    确实挺好看的,哪怕在行李箱里闷了好几个小时,也只稍微蔫了些,在阿姨往上面洒了些水后,又焕发起光彩来。
    阿姨继续说着:这就是婚礼上接到那一束捧花吧?能接到捧花可是个好兆头,陆先生还特意带回来了呢,可见是挺喜欢的。而且这样直接扔了,也太不给新娘新郎面子了,要是被他们知道,可得生出龃龉来。
    林昭穆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可能会让他们知道
    不过阿姨没听到,她指着架子上装饰用的空花瓶说:放那儿怎么样?
    话说到这儿,林昭穆若还坚持扔掉,着实太不顾及人情,无奈点了头,行,你随便放吧。
    林昭穆养了两天,脚踝就好得差不多,走起路来也只略有些酸,不再碍事。
    这两天陆承则因为一个海外项目出了国,但即使忙得脚不沾地,他依然每日都会同林昭穆视频询问她脚上情况,很是上心。
    而林昭穆在走路不成问题后,出了趟门,找了一家首饰店,让人维修戒指。
    店员接过她的戒指便道:这戒指有些年了吧?磨损挺厉害。
    能修吗?林昭穆问。
    能,不过不划算,热心的店员说道,还不如让我们回收这钻石,您再买个新的。
    他拿着放大镜细细看了钻石,成色不错。
    林昭穆摇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你帮我修吧,钱不是问题,如果能重新粘回去,戒圈最好也别换了。
    店员懂了,笑道:看来是颗有意义的戒指,是婚戒吗?
    林昭穆没回答,只笑了笑,把戒指放在了那儿,麻烦你们了。
    嗯,七个工作日内会联系您。
    林昭穆从首饰店出来后,发现这家店正好在俞芷旋单位附近,现在又是午休时间,心下有些烦乱的她便索性把俞芷旋叫出来一起吃午餐。
    正巧这会儿俞芷旋有时间,应了约,同林昭穆一块儿去了烤肉店。
    俞芷旋揶揄道:今儿怎么有空来找我?平时不是忙着儿子的事儿,就是跟陆承则约会。
    林昭穆挑眉反驳,别乱扣帽子,明明是你越来越忙,十次找你五次叫不出来。
    俞芷旋啧了声,她确实也挺忙,最近有个升职的机会,她正在竭力争取着。
    两人坐下吃饭,林昭穆烤着肉,正寻思着要怎么开口诉说她的烦乱,俞芷旋先一步道:说起来,前两天你接到捧花那会儿,就不大开心的样子,我看那捧花是周和泰故意让小宁往你这个方向抛的,恐怕就是陆承则的意思,看来你们两个在这方面没能达成共识?
    不愧是认识多年的友人,在这一点儿上,俞芷旋看得跟明镜似的,清楚得很。
    第70章
    林昭穆夹着一片肥牛, 给它翻了个面。
    鲜肉在烤盘上发出嗞嗞响声,香味四溢。
    林昭穆却是一副经得起所有诱惑无欲无求的表情,你看出来了?
    别人也许看不出来, 你还瞒得过我?俞芷旋理所当然道, 而且, 陆承则肯定也能看出来。
    林昭穆放下夹子,抬眸看向俞芷旋,很认真地问:你说, 如果我跟他讲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他会怎么样?
    对于林昭穆的这句话,俞芷旋半点不惊讶,她也不觉得陆承则会怎么样,说:还能怎么样,温水煮青蛙,嘴上说着理解你, 然后再慢慢感化你。
    成了青蛙的林昭穆:
    她顿了顿,呼出一口气后,又说:我的意思是, 我告诉他我一直都不会有结婚的打算, 会怎么样?
    俞芷旋一愣,一侧的眉毛高高挑起,一直?永远?一辈子?
    林昭穆点了下头。
    俞芷旋这下将她两道眉毛都蹙了起来, 你现在就能肯定,你下半辈子都不想结婚?
    林昭穆点点头。
    她的神情过于认真, 让俞芷旋明白这不是她一时的冲动,更不是什么玩笑话。
    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
    俞芷旋沉默了好一会儿,叫林昭穆都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她不太确定地问:我这样是不是很渣?恋爱都谈着正经的, 却决定不结婚?
    倒也不是做为好友,俞芷旋显然是帮着林昭穆说话的,且她还拿出了一个令人辩驳不了的理由,当年陆承则不也这样?恋爱谈得欢,却坚定不婚主义。
    林昭穆眨了下眼,确实呢。
    不过俞芷旋还是试图劝说着林昭穆,你现在就这么下定决心,是不是早了点?可能下一段婚姻对你来说很遥远,所以你没有考虑过,才觉得不会有,也许,等你们谈得久了,想法就变了呢?
    林昭穆说了自己的想法,我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就是觉得很遥远,但并没有决定再也不结婚。她讲了接到捧花那晚上将戒指磕断的事儿,又说,是不是像冥冥之中天注定一样?可是当我碰到的时候,我想的竟然不是什么天意不天意,而是,这真的很讨厌。
    她轻轻笑了下,笑容带着自嘲,淡然又荒凉,我发现我很排斥下一段婚姻,不是因为遥远而不想现在考虑,而是,永远都不想考虑。
    俞芷旋眸色凝着,可是,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你确定你以后不会改变想法吗?
    林昭穆垂了下眼,但很快又抬起,望着她,不能确定,未来的事情,谁又能百分百确定呢?可是至少我现在是确定的,那我也应该跟承则哥讲清楚吧?
    俞芷旋轻叹了声,说:你讲吧,确实应该讲。
    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反应?
    俞芷旋耸耸肩,不知道,当年他跟你说他是不婚主义、绝对不会有结婚的打算的时候,你是什么反应?
    林昭穆一愣。
    当年啊,很久远的事情,她几乎要回忆不起来。
    在脑海里搜刮了好一会儿,她不太确定地说:那时候好像挺伤心的?但是又觉得自己还年轻,并不需要太早考虑婚姻,反正当时就挺喜欢他,也就没什么反应?
    但林昭穆觉得当年跟现在没什么可比性,又道:当时还年轻,现在我们都不年轻了。
    也是,俞芷旋抿抿嘴,所以,你觉得他会分手?
    林昭穆茫然着,她不知道。
    你害怕他跟你分手吗?
    林昭穆没想过这个问题,有点儿被问住,思索了一瞬,摇摇头。
    害怕谈不上,起初也许会不适应?然然那儿还得想办法解释。
    俞芷旋了然,你都已经开始考虑分手后要做些什么怎么做,可见,分手对你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的打击。既然这样,你就实话实说呗,他怎么打算,那就是他的事儿了。而你既然已经有了一直不结婚的想法,就得做好他离开你的准备。
    林昭穆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你说得对。
    与俞芷旋聊过之后,林昭穆心下便有了决定。
    有的问题,既然已经成了问题,那拖着也就没什么意思。
    而一旦有了决定,好似就接受了现实,心中的烦闷减轻不少。
    吃完中餐后,俞芷旋便回到了单位,继续上班。
    林昭穆与她道别。
    初夏微凉,她裹紧了风衣。
    此时距离林斐然幼儿园放学还剩下两个多小时,今天林昭穆想自己去接他,便索性先不回家,在外头逛会儿,等时间差不多,就去林斐然的幼儿园。
    她走进了一家书店。
    现如今书店少得很,跟她小时候那会儿没法比。难得碰到一家,林昭穆有些兴致,便走进去瞧瞧。
    她发现了一本由她翻译的小说,在小说封面上,她的名字就写在翻译那一栏。
    发现这本书让她挺惊讶,因为这一版已经是很多年前了,是她在意大利的时候,为数不多的、意译中的其中一本。
    她想起这个作者,是位很有意思的老先生,早年离异,曾经说过他很羡慕她跟方嘉远夫妻恩爱。
    林昭穆离开意大利之后,就没再见过这位老先生,也断了联系,如今看到这本小说,心血来潮,在网上搜索了老先生的相关信息,才得知,他已经于一年前过世。
    一时间,一层层悲伤涌上她心头。
    悲伤于时间,悲伤于旧人,悲伤于物是人非。
    她想到一句话,有一种寂寞,茫茫天地之间余舟一芥的无边无际无着落,人只能各自孤独面对,素颜修行【注】。
    无缘无故的,就是觉得,人的本质就是孤独。
    林昭穆接了林斐然回家,到家时发现,陆承则已经先一步回来。
    他看上去很高兴,大概因为这次的出差顺利。
    林斐然开心地奔过去,叔叔你终于回来了!
    陆承则一把将他抱起,想不想叔叔?
    想!我不喜欢叔叔出差。
    那以后叔叔尽量少出差些。
    林昭穆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想到她即将要同陆承则说的,一时间觉得很难办。
    陆承则将林斐然放下后,便向她看来,目光像是穿过了层层叠叠的万物,你呢?想不想我?
    林昭穆不知要怎么回答,就去拉林斐然让他换鞋。
    在她低头帮林斐然脱鞋子时,陆承则目光扫过她的手。
    出差前他没注意到,这时候倒是看见了,眸色里像是点起了光,也不在意林昭穆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是真的高兴,出差顺利,回来看到被插进花瓶里的捧花,现在,又发现林昭穆手上已然缺了颗戒指。
    在他眼里,这就成了一个讯号她接受了新娘抛给她的捧花,并摘掉了戒指。
    林昭穆给林斐然换好鞋,直起身见到喜色不加掩饰的陆承则,一时无措。
    陆承则并不是一个经常喜怒形于色的人,他表情总是淡淡的,喜怒总在转眸一瞬间,如此张扬的喜悦,林昭穆并不常见到。
    林斐然晚上有一节绘画课,他跑去了画室做准备。
    阿姨厨房里忙活。
    客厅里只剩下林昭穆和陆承则,可林昭穆一时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她眸色闪烁着,问:怎么这么高兴?出差很顺利?又要赚大钱了?
    大概因为被喜悦填满了大脑,陆承则并没有察觉林昭穆的异常,他上前将林昭穆拥入怀里,顺着她的话说:嗯,很顺利,又要赚大钱了。不能让你和然然短了吃穿。
    如此一来,林昭穆就更开不了口。
    好像在他心情这么好的时候,当头一盆冷水泼下,不是人干的事儿。
    那就等等再说吧,也不急于一时,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她想。
    【注】摘自龙应台的《目送》
    第71章
    次日, 陆承则早早便醒了来。
    他的习惯就是天不亮起床,先锻炼上个把小时,但因为林昭穆家里地方小, 他的健身器材无处安放, 所以他会去小区里的健身会所里锻炼。
    现如今的林昭穆已经没再有跟上他的作息这么早爬起来的习惯, 陆承则侧头看向还在熟睡的林昭穆,轻轻在她额上留下一吻,尔后便轻手轻脚起床。
    捧花在花瓶里已经插了好多天, 百合干瘪下许多, 已经有了凋零的趋势。
    陆承则并不在意这花束慢慢逝去的颜值,拿来喷壶在上头洒了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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