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非常特立独行的Omega,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别的Omega被家里娇养着学园艺插花,他守着家里的小修车店每天机油满面,别的Omega上厨艺课久了出汗喊累,他两手各拎一只大桶去井口提水,有客人来就好好接待,有人上门调戏捉弄他操起一根铁棍就气势汹汹上前干架。
    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伴侣,哪怕是亲手给母亲安排完葬礼,以后的生活就只剩他一个人过的时候也没想过。
    可是,后来呢。
    他原本平淡又张扬肆意的生活被一个alpha打破,他的坚持果决体现在怀胎七八月从老家赶千里路去往帝都找他所谓的丈夫,他的骄傲和尊严自从有了丈夫和孩子后就一落再落,低到尘埃再也看不见了,然后谁都能踩上一脚。
    当时啊,他怀孕的时候怎么就那么胆小爱哭呢,总是眼巴巴地看人,受了委屈连脾气也不敢乱发,就怕他的alpha不要他,现在想想花浅歌真的不能理解当初自己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以前他总觉得那些Omega都是十足的恋爱脑,他才不是,现在才发现,他才是所有恋爱脑当中最严重的那一个。
    花浅歌在意识到自己回忆起往昔心里火大的时候有点后悔了,他就不该跟过来的,他一个外人,从始至终就不应该踏进别人家的大门。
    顾辰州看着花浅歌站在门口阴恻恻的脸色,心里有点忐忑:你怎么了?
    花浅歌回神,原本想直接踩进去,但看着干净光洁的地板想想还是算了,他打开鞋柜,本来没抱什么期望,结果打开后看见里面有一层都是新的拖鞋,颜色各式的粉淡,小图案也很可爱,而且这些都是他的尺码。
    顾辰州见他顿住,走过来拿了双奶白色的毛绒拖鞋,蹲下去,伸手去握花浅歌的脚腕,花浅歌下意识躲了一下,顾辰州抬起头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是不喜欢这双吗?
    花浅歌反应很冷淡:怎么能劳烦大人亲自给我换鞋,太委屈你了。
    顾辰州像是没听出来花浅歌的嘲讽,给他换好拖鞋,不委屈,我心甘情愿的,这些鞋子是之前准备好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再换。
    花浅歌穿着舒适的鞋子踩了踩,轻笑一声,原来离了婚待遇这么好啊,我之前还怀着子安的时候第一次来你家,结果什么都没有给我准备,连穿着的拖鞋都是你不穿的,走路都是用拖着走的,我一点都不喜欢,好几次还差点绊倒,后来我学聪明了就尽量少走路,别说现在这一层光拖鞋就七双,我那时候节省惯了,居然都不知道没有坏掉的鞋子尽管不合适其实也是可以给我换的。
    顾辰州终于知道他进门时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情了,原来是重来旧地,想到了许许多多伤心的事,顾辰州的心疼麻了,他当时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些小事,他再次恢复记忆后就是在首都,他甚至依然以为自己是单身,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妻子和孩子完全持警惕排斥的态度,更何况那时记忆受到干扰反反复复,一直觉得这个历尽万难来到他身边的Omega别有所图,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花浅歌自行进屋,没再理会僵立在原地头埋得极低心脏疼得抽搐的男人。
    他坐在沙发上翻看那些药材好一会,顾辰州才动了动,去冰箱拿了牛奶倒进杯子里,热好之后轻轻放在花浅歌的面前。
    花浅歌看见他的眼眶有点红,觉得好笑,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忽然道:我记得你的冰箱里放的全是这种牛奶,但是你又不喜欢喝乳制品,为什么?
    顾辰州嘴唇翕动,犹豫踌躇,然后花浅歌就等不及恍然道:是因为这种味道,和我的信息素相似是吗?
    接着他又突然冷下脸来继续插刀子:你这么留恋我的信息素的味道,可是当时我来你家的时候以为那些牛奶都是你给我买的就都喝了,你却对我生气,说我没有教养,随便乱碰你的东西。
    顾辰州的头更低了,他的眼睛发红发烫,有些模糊看不清,花浅歌一字一句,还有那一口一个你家都在将他往外推,将他捅得血肉淋漓。
    花浅歌觉得快意了,但仍然未满足,他放下牛奶杯,凑过去捧起顾辰州的脸,他看见这个男人悲痛自责,被深深的内疚折磨得无声流泪,泪水慢慢地艰难地爬进了他的手掌。
    花浅歌继续道:我真的很讨厌那时候的自己,你总把我惹哭,又不像以前一样来哄我,我应该找你要一大笔损失费回家一走了之,可我那时候又快生了,孩子再也经受不起一路颠簸,可你好像也没把我的孩子当一回事,你偶尔看我的眼神很熟悉,但更多的时候是冷漠嫌弃,我经常觉得你有病,想回家又犹豫不决,哦,当时你不准我睡主卧,把我赶去客房睡的第二天我就感冒了,肚子也不太舒服,我想去医院,可我身上没有一分钱。
    后面的内容顾辰州居然不用想也猜到了,他咬着牙嘴唇抽搐,想让他别说了,可是他说不出口,都是他活该曾经冷血自负,以前那个花团总被他欺负得偷偷委屈流泪,现在他煎熬地被架在火堆上审判,也要将眼泪还给他。
    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问你要钱是这样一件尴尬丢脸的事情,而你的反应我更没有想到,你那时好像觉得,我来找你是贪图你的地位和钱财?多可笑啊,我养你三年衣食住行从没说过一句不满,可问你要一次钱,还是为了去医院检查身体,你居然那样嘲讽我。
    顾辰州已经完全跪在了地上,他抱着花浅歌的腰,哽咽心痛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191章
    花浅歌抬头望着天花板,被灯光刺得闭了闭眼睛,他将眼底的泪意咽回去,轻叹了一口气,曾经那些足叫人伤心断肠的委屈不平说出来以后,好像也就那样了。
    算了,都过去了。
    他拍拍伏在自己身上的alpha宽阔的背,见这人哭得连身体都在颤,实在有点怀疑他刚刚说的应该是自己受的委屈,不是他的吧?怎么哭那么久还没好。
    但见他如此悲痛难过,又觉得好歹也算不曾辜负自己爱过一场。
    费了老大力将男人推开,看见顾辰州眼皮红肿,鼻涕眼泪满脸狼狈,忍不住破防笑了,喂,你的形象不要了?
    花浅歌好心给他扯了几张纸,终于想起今晚找来的主题,你的腺体是怎么回事?别隐瞒了,跟我说实话。
    顾辰州擦干净脸后跪着不肯起来,还想来抱他的腰,被花浅歌甩了一巴掌才老实,终于肯说出实情,因为要给阮圆输血。
    花浅歌坐直身子,忽然正色起来。
    原来那天他昏迷之后还发生了很多事,阮圆失血严重,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快不行了,可医院Omega的血型不足,但在那种分秒必争的危急时刻,要再去找几个Omega志愿者来献血显然来不及了。是顾辰州站了出来,让他们抽自己的血,虽然AO血液里都含有信息素,会导致严重排斥,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将血液里的信息素水准压下去,一直压到接近中和数值就可以,更何况顾辰州是顶级alpha,他的血液只要除去霸道的信息素影响,那是完全可以算得上救命的灵药。
    可也正是因为他是顶级alpha,要将体内的信息素压制甚至是破坏也远比其他alpha更难更危险,尤其是,顾辰州为了节省时间,让阮圆多一点活下去的机会,让那些医生直接在他的腺体开始动手压制,同时极力配合忍住不反抗。
    在腺体已经受损的情况下大量抽血,而且他身上还有旧伤,处理完之后也不见有多长时间的休息,所以才导致积弱严重,以至于他的腺体信息素水准到现在都没恢复。
    别哭,我没事。顾辰州见他怔怔落泪,连忙去擦拭。
    花浅歌躲开他的手,意识到自己心里有片刻动摇,立即凶狠道: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原谅你的!
    顾辰州将手收回,握了握拳,低声道:我知道,我从没想拿这件事做文章,阮圆,他也是我的朋友,虽然他可能不会太认同,但子安一两岁的时候他经常会过来照顾,后来子安长大了点,他也安心把小恬放在我们家。
    花浅歌又忍不住哭了,阮圆成了他谈及落泪的名字,他到现在也不能接受他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等到发泄完,花浅歌疲惫地靠着沙发发呆。
    顾辰州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他小心翼翼地对花浅歌道:很晚了,孩子们肯定都已经睡着了,你明天再回去?
    花浅歌盯着他良久,把顾辰州盯地紧张冒汗,才收回目光,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顾辰州松了口气,心中升起隐秘的欢喜,他怕花浅歌再睹物思情,不敢让他睡原来那件客房,而花浅歌也绝对不会想睡他这间主卧,幸好闲置的房间比较多。
    顾辰州去收拾房间,花浅歌则准备去泡个澡然后休息,他今晚不回去,那两个小家伙一定等他等急了,明天得早点回去哄。
    床铺铺好,枕套被套全部换新的,想了想,顾辰州又去顾子安的房间里捞了几个玩偶,听见浴室那边传来水淋声,顾辰州脚步一顿。
    花浅歌好像没拿睡衣,他绕弯去原来那间客卧,挑了套长袖真丝睡袍,然后继续去布置房间,一边竖起耳朵,等着花浅歌叫他给他送衣服去。
    啊!!!
    不正常的尖叫声响起,顾辰州猛地冲出去,一脚踹开浴室门,一进去,他就感知到除了花浅歌浴室里居然还有第二个人在里面。
    他迅速用睡袍将受到惊吓的花浅歌裹住藏在身后,然后打开换气系统,弥漫的水雾逐渐消散,一个高壮的长发男子慢慢从比他身形更小的浴缸里坐起来,清水溢出,男子慢慢撩开挡在脸前的长发,露出一张美足近妖的魅惑性感的面庞。
    他眼神有点无措地看向顾辰州背后的花浅歌,抱歉道:吓到你了,对不起,我只是好不容易才在水里感应到你的气息就立刻来了,不知道你在洗澡
    居然是海神。
    花浅歌在顾辰州身后也慢慢镇定下来,听见海神的声音,都不知道该说这家伙什么好,幸好他习惯先放完水再脱衣服,刚才只脱了上衣,不然就要被这条人鱼看光了。
    顾辰州脸色平静地打断花浅歌即将出口的质问,推着他走向门口,你先出去,等我一会。
    浴室门关上,并且锁死,花浅歌默默贴近门边,想听他们要说什么,结果什么谈话声都没有,一声巨响将花浅歌吓得足足退后三步,紧接着里面一声比一声大的激烈打斗,足够大的浴室里东西看起来简洁齐整但也不少,劈里啪啦,里面像在大战。
    花浅歌默默裹紧浴袍坐到客厅里等。
    他猜测两人实力应该差不多,如果在海里,海神肯定厉害一点,但现在是在顾辰州家,海神面对这个顶级alpha就不知道有多少胜算了,但花浅歌觉得海神因为心虚肯定是不敢出全力,结果顾辰州必然赢,因为,十几分钟后浴室门就开了。
    胜利者顾辰州浑身湿透衣衫混乱,形容略有点狼狈,但没留下什么皮肉伤。
    他蹲在花浅歌面前很愧疚:我明天就让人来升级一下这里的安保系统,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花浅歌点头,然后又看向浴室门口,海神呢?
    提到他顾辰州就立即变脸,没什么好语气道:逃回海里去了。
    花浅歌忍不住笑了,他应该没什么恶意,这次可能不是故意的。
    顾辰州呵了一声,不置可否。
    最后是在顾辰州房间里的浴室洗完澡,花浅歌想着明天要早点回阮家,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192章
    闹钟没响,原本六点的闹钟不知道是被谁关了还是他睡得太沉错过了,花浅歌睡到九点多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看着窗外天光大亮,柔软的黑发凌乱卷翘,表情懵了好一会,才彻底赶走睡虫,心怀愧疚地起床。
    这个点收拾完赶回去,孩子们估计连作业都写完了。
    他身上穿着睡衣,昨晚换下来的衣服他记得就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的,怎么现在找不到。
    他打算去问顾辰州,结果一打开门,三道视线朝他看过来。
    窗外是明媚的天气,辽阔的高空中有一群飞鸟经过,屋内的人沐浴着早晨的好时光读书写字,他看见顾辰州修长的青筋显著的性感手掌里捧着一本书,整个人因为放松而显得有些慵懒,在他两条长腿旁边,两个白软可爱的孩子坐在毛毯上,一趴一立正在念书写字,小小的手掌捏着书页和铅笔。
    如此温馨的一幕,花浅歌承认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
    顾辰州合上书放下,小阮恬放下笔慢吞吞撑着站起来,而顾子安小朋友直接把书本扔了,作为重量级小棉袄猛地朝自家爸爸扑过去,花浅歌被他撞了个踉跄,他则紧紧扒拉着花浅歌的大腿,爸爸!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呀,我们都吃了早餐啦!
    顾辰州走过来,提着小家伙的后衣领把他嫌弃地丢开,至于后面赶来抱住花浅歌另一条腿的阮恬则没管,他看着花浅歌,眼神很温柔:早餐还在保温,一会洗漱完就去吃,饮料要喝豆浆还是牛奶?
    牛奶吧,花浅歌下意识回答,然后他反应过来,不是,他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顾辰州:我看你早上没起来,就让人去把他们接过来了,小恬和子安关系从小就很好,也熟悉我这里,把他们接过来也没事。
    花浅歌其实还想问我的闹钟是不是你关的,但是顾辰州很快又道:你的衣服洗干净了,但还没干,穿新的吧,我去给你拿。
    于是花浅歌扫了扫头发,挨个把孩子们抱起来亲了亲,随后去洗漱。
    坐在餐桌上吃着简单普通甚至漏了馅的饺子,投喂给旁边总想跟他贴贴的张大嘴巴害羞的顾子安小朋友一只饺,花浅歌终于察觉到不对。
    他一转过来,正在看书的顾辰州就似有所感地放下书看向他:怎么了?
    花浅歌夹着一只饺子轻轻晃了晃,这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顾辰州掩饰地咳了一声,眼神有些不自在。
    他摸了下鼻梁,状似不是很在意地道:嗯,饺子不常包,所以不是很熟练,是不是不好吃?
    花浅歌吃掉筷子上的,咀嚼完咽下去后道:还行,比我做的好多了。
    顾辰州暗暗松了口气。
    花浅歌想起什么,突然狐疑地看向他:我的衣服,该不会也是你自己洗的吧?
    顾辰州忽然站起来,边往厨房走边道:忘记给你热牛奶了,等我一下。
    我已经喝完了。
    花浅歌觉得很尴尬,眼神颇为不自然地收回去:放洗衣机就好了,不用你亲自洗。
    顾辰州也不知道听见没有,他在厨房里捣鼓了五六分钟,结果空着手走出来,从冰箱里去拿牛奶,又过了两分钟,才端着热好的牛奶走出来。
    一路花浅歌都带着戏谑的目光看他。
    咳。顾辰州试图转移花浅歌的注意力,子安的学籍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去那边上学,至于小恬,我打算让他跟着子安一起去。
    花浅歌很惊讶,又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如果可以的话让小阮恬跟着子安绝对是最好的安排,毕竟他再怎么照顾阮恬也不可能陪着他一起去上学,但顾子安小朋友就不一样了。
    可是花浅歌脸色拉拢下来,又有些担忧,那可是军区院校,小恬的体质怕是不合适。
    顾辰州显然早就想到这一点,可以让他去医学部或者后勤部,在那里也可以学普通学科,等小恬再大一点,让他自己选以后想学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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