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二楼的位置,他们能看到下面的人,但是下面的人却看不见他们,江水云现在看的就是宴会厅中心那个清瘦少年手底下的钢琴。
    通体水晶打造,内部结构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华丽奢侈,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东西。
    江水云正打量着,旁边的主人家也顺着江水云的视线看下去,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江教授,这是我最小的小儿子,就喜欢这些东西,今天在这献丑了。
    哦,贵公子多才多艺。
    江水云夸得漫不经心,视线依旧落在那架钢琴上,她现在正想着打造一台这玩意需要多长时间。
    话题重新回到刚才几人说的事情上,江水云应付得游刃有余,等说得差不多了,她放下手中的茶杯,都是千年的狐狸了,主人家顺势说一起下楼去看看。
    一行人出了茶室,主人家和江水云落在最后面,俩人边说边走,走到楼梯上的时候,迎面上来了一个人,江水云本来没怎么注意,往旁边侧了一下准备让那人过去,就差一阶楼梯的时候,身边的主人家却喊住了那人。
    小影,这位是江教授,遇见贵客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父亲,江教授好。
    那人出声,江水云的视线才看过去,是刚才弹琴的那个少年,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并不多停留,继续往下走,主人家连忙跟上江水云,还不忘瞪一眼木讷站在原地的少年。
    江水云压根没留意那些,走过钢琴的时候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还在想能不能给易瑾白整一套全水晶的乐器,放在一起肯定特别炫。
    又和旁边的人闲聊了两句,江水云顺势提出告辞,主人家也不好多留,亲自将江水云送出门。
    留步。
    司机打开车门,江水云客气地说了一句,上车离开。
    这算是应付完一桩事了,江水云坐在车上捏了捏眉心,还没等她闭目养神,司机一脚刹车险些给她送挡风玻璃上去。
    教授你没事吧?前面有个人,应该是这赵家的小公子,弹钢琴那个。
    司机也有些慌,雷雨坐在副驾驶,回过头来跟江水云解释。
    没事往马路上跑?这小公子脑子没事吧?
    江水云多少被吓了一跳,语气也好不到哪去,别浪费时间,让他让开。
    雷雨领命下去,江水云以为这事就这样了,然后就看见那小子拉着雷雨想要往自己车这边来。
    雷雨拉开车门,弯腰进车里,有些为难地看着江水云,赵小公子有话要跟你说。
    摆摆手让雷雨让开,江水云看向站在车门口的赵影,小公子,有事吗?
    江教授,我能上车说吗?这正月春寒料峭的时候,赵影就穿了刚才弹钢琴的那身燕尾服,现在被冷得说话都哆嗦。
    江水云靠了回去,雷雨给赵影搜身后让他上了车。
    江水云看了一眼拘谨地坐在自己身边,手足无措的赵影,我时间很宝贵的。
    看了一眼时间,都已经快十二点了,自己还答应给易瑾白买好吃的,回去陪她吃午饭呢。
    江教授,我要举报赵子栋,他杀人,非法囚禁等十几项犯罪。
    车内开着暖风,赵影整个人依旧颤抖得厉害,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那个赵子栋,就是刚才的主人家,也是他爹。
    江水云看着眼前这个害怕的少年,疑惑地挑眉,倏忽一笑,小朋友,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这些话应该跟警察叔叔说,我只是个搞研发的教授,也是个商人,这事怎么着跟我扯不上关系啊。
    我听赵子栋说过,你没这么简单,我求你,赵影毫无预兆地跪在了江水云面前,虽然抖如筛糠,但还是倔强地抬起头,看着江水云,江教授,我求求你,你救救我爸爸!
    欸!不是,这场面就是江水云也有点措手不及,小朋友你演电视剧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有困难我帮你报警好吧?
    江教授,对不住了,赵影突然给江水云磕了个头,其实您帮不帮我都没关系了,赵子栋看见我上了您的车,就知道他的事肯定瞒不住了,您跟他不是一路人,他肯定天天胆战心惊,总有一天会对您下手,以您的重要性,他必死无疑,我回去就算死,也值了。
    江水云:!!小兔崽子这拿我命钓你爹这条大鱼呢?!
    看见赵影转头就想开门下车,江水云伸手拎住了小兔崽子的后领子,我不管你说得是不是真的,你觉得你未经我允许就把我拖进浑水,我就能这么轻易放过你了?我长得这么像冤大头吗?
    赵影顿时心里一凉,回头看着座椅上的江水云,他不敢相信他猜错了。
    江水云松开手,拿湿巾擦了擦自己的手,看向副驾驶的雷雨,这小孩意图袭击我,扔警察局里吧。
    雷雨点头,从后方的护卫队中调过来一辆车,将赵影压着上了那辆车,让人直接送警局里去,全程赵影都是一脸不敢置信。
    雷雨回到车上,忍着笑看着后座还在认认真真擦自己手的江水云,教授,人家都十九了,你还叫人家小孩?
    十九?不就是小孩吗?江水云确保自己的手擦干净后,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去买还来得及,走吧。
    教授,你真不管了?
    雷雨笑着摇摇头,她没记错的话,江水云的二十四岁生日都还没过呢。
    我家住太平洋吗?管这么宽?我就一个搞技术开发的,管什么管?
    江水云靠在椅背上,准备找个舒服的姿势假寐一会。
    那你还把人送警局去了,就教授现在的价值,敢袭击你的人,怎么不得把祖宗十八代查一查啊?不过教授你说这小孩说的是真的吗?
    雷雨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江水云的打算,这样做既不会跟他们扯上关系,又能把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该查的都查清楚,而且效率会非常神速,估计江水云还没给易瑾白买完好吃的,赵子栋一家子就能齐聚去喝茶了。
    我管它是不是真的,江水云闭上眼,你别忘了到地方喊我,一个那边的烤鸭,一个那什么甜点,还有什么小吃,等会我得给瑾白买点。
    好嘞,雷雨痛快地答应下来,对了教授,徐绪很快就能过来了,大概三四天的时间,还有就是你之前要的宝石什么的,都已经买回来了,过会就能送到,是直接让送到家里去吗?
    嗯,江水云应了一声,又睁开眼睛,雷雨,你说求婚的话,蓝宝石是不是不太好看?那是粉色的好看还是红色的好看?或者钻石?
    额母胎单身狗雷雨被问住了,挠了挠头,我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徐绪吧,她什么都知道。
    问吧。
    江水云摆摆手,没指望雷雨,也没指望另一位母胎单身狗徐绪,她还得自己好好想想,到底什么颜色好看呢?
    等江水云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回去的时候,走到门口就听见护卫告诉她,有客人来了。
    江水云本来没当回事,可能是沈云逸他们,结果刚一点头,就听见护卫说是沈闲先生。
    沈闲?
    江水云顿时坐直了,这家伙来干什么?
    把吃的都交给雷雨,江水云下车快步往里走去,正好看见坐在客厅里的沈闲和易瑾白,估计沈闲是刚坐下,茶都还没端上来。
    你回来了?易瑾白笑着迎上江水云,挽着她的胳膊,沈老师正好刚到,也是巧了。
    确实挺巧,江水云看向站起来的沈闲,沈先生请坐,我刚才有事出去了一下,怠慢了。
    江教授客气了,其实今天我过来是有件事想和瑾白聊聊,不知道放不方便。
    沈闲没坐,开门见山,也确实不是拐弯抹角的人。
    江水云多少被噎了一下,都这么理直气壮让自己闪开了吗?
    易瑾白拉了拉江水云的袖子,要不你先上楼换身衣服?
    江水云当即委屈地看着易瑾白,这怎么还真让自己避开了呢?
    乖,几句话的事,你先上楼。
    易瑾白安抚地亲了一下江水云,把人先哄上去。
    易瑾白都这么说了,江水云也只能往楼上走去,到二楼之后进了书房,还没关门。
    把门关上,不许偷听。
    江水云的那点小心思就差摆在易瑾白面前了,易瑾白开口提醒,就看见那扇门不情不愿地关上了。
    门虽然是关上了,但是江水云看了一眼书房窗户,打开窗户手脚灵活地就轻松跳上了隔壁房间的阳台,悄悄溜进了隔壁的房间,这个房间也没关门,轻手轻脚地溜到门后,竖着耳朵听着楼下的交谈。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
    第80章
    易瑾白给沈闲倒了茶, 沈老师,请坐吧。
    沈闲这才坐下,看着易瑾白, 眼中不无遗憾, 瑾白,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提议?这么好的机会, 对你来说真的很可惜。
    易瑾白手里捧着茶杯, 顿了一下,在之前, 沈闲就跟易瑾白提议过,易瑾白现在的风格在国内并不会掀起多大的浪花, 与其在国内熬着浪费时间,不如考虑先去国外进修镀金,沈闲连乔伦德斯音乐学院的录取书和温彻华歌剧院的邀请函都递到易瑾白的手中了。
    按照沈闲的规划,等几年之后,易瑾白在国际上都可以拥有很高的知名度, 到时候不管是回国,还是继续留在国外,那必然是被所有人捧着的音乐家。
    这种堪比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易瑾白只是稍稍犹豫,就选择了拒绝, 沈闲已经劝过她很多次了, 但是每一次都是无疾而终, 直到这次, 易瑾白和江水云高调宣布了恋情, 沈闲真的是呕出一口老血, 因为江水云的特殊性和两人的关系, 彻底打破了易瑾白出国的可能。
    思来想去,沈闲实在是坐不住了,所以这才找了个时间,亲自见易瑾白一面,在他眼里,易瑾白的天赋和未来的可能性是无限大的,就这样蹉跎,就是使珍珠蒙尘,简直暴殄天物。
    沈老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确实没有想过离开,水云在这里,我就会在这里,劳你费了这么多心思,是我让你失望了。
    易瑾白这些她都已经想得很清楚了,离开确实是前途璀璨,可是那不是她想要的前途,而且她心里有数,以江水云的脾气,如果自己愿意,她会是第一个支持自己的,她会亲手把自己送上那条更好的坦途,所以易瑾白压根没有把这件事跟江水云说,这对她来说这件事不会有第二个答案,她不会走的。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浪费了沈闲给她铺好的路。
    江水云,沈闲不知想到什么,有些自嘲地笑着,瑾白,我真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没有人值得你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人活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应该是实现自身的价值。
    第一个跟我说这句话的人就是江水云,我没觉得我为了她放弃了什么,而且我自身的价值我一直在努力实现,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冲突的。
    易瑾白到现在也还记得江水云说这话时候的样子,她跟自己说过,跟神迹战队的人说过,这句话他们都记在心里。
    自欺欺人,沈闲摇摇头,如果你没有和她在一起,或者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将会是完全不一样的。
    沈闲的心意易瑾白知道,沈闲不是个纠结扭捏的人,更不知道暗恋是何物,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对易瑾白有别样好感的时候,就直接告诉了易瑾白,结果也显而易见,俩人除了更疏远一点没什么变化。
    想到这里,沈闲眉头微皱,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她拒绝我,我们很默契,我们有共同的追求和相同的频率,我们才应该是最匹配的,而她什么都不懂。
    她不懂音乐,你不懂爱情。
    易瑾白的结论直白而一针见血,对,她什么都不懂,她连五线谱都不会画,她听我的歌还会睡着,她也不懂那些专业术语,评价只会说好听两个字,但她喜欢的是我,沈老师,而你喜欢的只是我和你身上相同的一些特质。
    我不懂这有什么区别。沈闲眼中带着疑惑。
    江水云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是我,所以她毫无保留地喜欢我,一个纯粹的,全部的我,我可以错过很多个你,但全世界我只要一个她。
    易瑾白并没有不耐烦,她知道沈闲是真的不懂,作为少年天才,这个世界上沈闲不懂的事情很少,爱情算是其中之一,所以他的创作涵盖家国情怀,沧海桑田,甚至街边的小人物,但是独独爱情最少。
    沈闲还是不懂,他很清楚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是真的无法理解感受到的,也不在这上面纠结,回到刚才的话题。
    或许我真的不懂爱情,但是我知道你和我一样,追求的应该是艺术,你放弃这次的机会真的很不明智。
    或许我们也不是那么一样,易瑾白依旧不为所动,音乐对于我来说应该是生活的点缀,而不是全部,或许我永远不会成为你那么伟大的艺术家。
    看来易瑾白是铁了心了,沈闲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了,但多少还是有些惋惜,不值得,你的才华不应该止于此。
    易瑾白笑了,沈老师,这就是你和江水云的不同,她什么都不懂,所以她说我开心就好,天再大抵不过一句我开心,她眼里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她只知道有些事情,我开心她就全力帮我,我不开心,可以随时转身,因为我身后永远有她。
    好的伴侣是要相互鞭策前进,变成更好的自己的。沈闲多少有点不服气地辩论。
    我们已经被生活鞭策得够多了,这时候放过自己就显得难能可贵,有人愿意无底线地宠着你,纵容着你,为你兜底,你们可以以最舒服的状态相处,我眼里这才是最好的伴侣。
    易瑾白在这短短二十几年里,她看过了太多太多,很多事情早就已经想明白了。
    沈闲似乎是被说服了,竟然觉得有点道理,也许吧。
    该说的都说完了,沈闲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沈老师,谢谢你,像你这样极度理性又极度感性,无论什么都能做好的人是凤毛麟角的,所以像我们这样的俗人蠢人,总是会让人失望的。
    易瑾白跟着站起来,看着沈闲,她有一种预感,以后可能会很少见了,所以该说的话还是都要说完比较好。
    在易瑾白心里,沈闲确实是这样趋于完美的人,普世的艺术家因为其特殊性都有一种极端的感性,太过沉溺于精神的世界,所以总会有千奇百怪世人所不能理解的臭毛病,大部分也都很难照顾好自己,甚至没有生活自理的能力,度日都费劲。
    但是沈闲不是的,艺术他可以在多个领域登峰造极,同时,他还有他自己的商业帝国,他还有自己正常的生活,虽然在艺术创作和生活中的某些时候表现得有点像人格分裂,但是这都不能否认沈闲的优秀和特殊,易瑾白以前特别崇拜他的原因也在这里面。
    对于易瑾白的自我贬低,沈闲听着只是摇摇头,谈不上失望不失望,不是有句话说吗?人各有命。
    易瑾白笑笑,送沈闲出门。
    对了,走了两步,沈闲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看向自己身边的易瑾白,我在国内已经够久了,很快就要走了,临走之前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告诉你,江水云的那个人情,我听我哥说了,我乘下了,以后我们也算是打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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