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执拿了一叠试卷进来时,刚好看见他这副模样。
    不是吧。方砚唯说,刚考完试,又写试卷?
    你可以开学了再写。路执说。
    后天就开学了!又要去学校了。方砚唯抱怨,学校太热了。
    鹭屿的夏季湿热,稍稍活动一下,汗水就能把衣服浸湿,他很不适应。
    今年会装空调。路执说。
    路执看起来是已经洗漱完了的,穿着白色的夏季家居服。
    只是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方砚唯还闻到了点海风的味道。
    怎么?
    这个人洗完澡后,又出了趟门吗?
    哎,执哥。方砚唯抬腿挡了下路执,我请你吃饭吧。
    五百请路执吃饭,五百留给他自己。
    路执:为什么?
    就方砚唯转开目光,成绩提升,谢一下你。
    不用。路执说,我喜欢你,所以免费教你。
    方砚唯:
    每次,在他以为路执已经放弃的时候,对方就会这么给他当头来一下。
    告诉他这不是玩笑,是来真的。
    你不能拿金钱来衡量我的努力。路执看似认真又执拗地说,这很伤人。
    给方砚唯看得一愣一愣的。
    是了,好像是他自己的思想不够高尚了。
    那我错了。方砚唯只好把这个话题,暂时压回了心里。
    带飞滑翔伞时的运筹帷幄,放任他乱开卡丁车时的纵容,以及,路执今天教他学游泳时的耐心。
    他逐渐看见了一个同先前印象都不相同的路执,不是书呆子,也不是叱咤风云的校园大佬。
    如果是作为男朋友的话,路执并非是无趣的。
    但他不喜欢男生!
    一小盒提拉米苏蛋糕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给我?方砚唯惊讶,可我生日还没到。
    考试,前四百。路执简短地说。
    方砚唯怔了怔。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为他庆祝成绩的进步。
    蛋糕是路执不久前出门买的,是蛋糕店里剩下的最后一块。
    形状不算好看,边角也有点融化了。
    恭喜进步,好学生。路执说。
    鹭屿中学为今年的补课下了血本,方砚唯再回学校的时候,发现教室里真的已经装上了空调。
    干燥舒适的凉风袭来,他惬意地眯着眼睛,背靠着窗户边的墙壁上。
    路执端正坐在旁边,拿着他的语文作业,照着他的笔迹练字。
    蓝牙耳机被路执摘下来,放在课本堆上。
    方砚唯打了个哈欠,拿了桌上的耳机,戴到耳边。
    他被一句带fuck you的rap吓了一跳。
    路执扫了他一眼,他把耳机又放了回去。
    什么人啊。
    腕上盘着佛珠还听rap。
    期末考试的试卷出来了。陈老师抱着厚厚的一摞试卷出现在门边,你们自己往后传一传。
    路执在练字,他的试卷,就暂时堆到了方砚唯的桌上,同方砚唯的试卷交叠在一起。
    路执,方砚唯。
    两个名字也紧紧地贴在一起。
    都挺好听。
    方砚唯想。
    一起写出来,好像都挺好看的。
    路神的试卷!何岁岁从后排扑过来,借我参考一下。
    课桌上只剩下写着方砚唯名字的试卷。
    方砚唯顿时有些说不出的遗憾。
    路执。有人敲了敲玻璃窗。
    方砚唯抬起头,是一个他不认识的短发女生,手里拿了三朵不同色的玫瑰。
    告白的?
    死心吧。
    路执没有心。
    路执放下笔,站起来,走了出去。
    方砚唯:???
    路执站在走廊上,同短发女生简单交谈了两句,两人一起走了。
    走了!
    方哥,方哥!何岁岁在后排拿笔帽戳他。
    嗯?他冷漠回头。
    看看这张生物,路神写的是什么字?何岁岁问到一半,瞧见他的脸色,哥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有点生气?
    我不生气!方砚唯说。
    写的好像是脱氧核糖酸。他瞥了眼试卷,有这个吗?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看懂了。执哥这个字,真是扣分项。何岁岁接着订正自己的卷子。
    上课铃打响的时候,路执才慢吞吞地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朵香槟色的玫瑰。
    他把玫瑰随手压在书本上,换了化学书准备上课。
    方砚唯扫了他一眼。
    那清冷的细木佛珠,临着朵妖艳娇俏的香槟色玫瑰,怎么看怎么违和,让人感觉相当不爽。
    路执课听到一半,发觉不对了。
    方砚唯挤在窗边,贴着墙,和他隔了好长的一段距离。
    路执:?
    方哥。何岁岁出声了,你别往旁边躲,我在打游戏,你帮我挡着点。
    方砚唯不情愿地往左挪动了一些。
    花拿走。他说,难闻。
    路执:?
    就一朵。
    没有味道啊。
    他盯着花看了片刻,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路执:。
    方砚唯。
    ?
    学生会要去探望老教师,要选合适的花色。路执说,刚刚那个,是高一新进学生会的学生,名字是我不太记得了。
    方砚唯: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方砚唯抬高了声音,跟我有什么关系。
    什么跟你有没有关系?一班化学老师有事,讲台上的这位是高三年级下来代课的,最不喜欢方砚唯这种类型的校霸,听见后排的动静,方砚唯,你去教室外罚站。
    方砚唯拎着书,绕开路执,推开教室的后门,犹豫了一下,走进了空调房外的热空气里。
    老师。路执举起手,刚才我也说话了。
    老师:额
    这可是年级第一啊。
    只罚一个,这样不好。路执站起来,书都不拿,走了出去。
    何岁岁:?
    不愧是行走的校规。何岁岁对徐正义说,对自己也这么狠。
    徐正义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但他说不出来。
    临近正午,户外的空气湿热,方砚唯走出来没多久,额发就汗水打湿了一层。
    坐在楼梯台阶上,上升的温度倒是让他的脑子加速了运转。
    他在发什么疯?
    路执跟谁说话,从谁手里拿了小玫瑰,跟他有关系?
    天气炎热,他坐在台阶上,莫名有点令人烦躁的委屈。
    檀香的味道驱散了一缕暑气。
    路执站在他面前。
    你出来干什么?他问。
    总不能也是被老师罚出来的。
    看看你有没有消气。路执说。
    我没生气。方砚唯强调。
    我以为你要不理我了。路执垂着眸,表情微冷。
    他拨动了下左手腕上的佛珠,看似悲悯,又好像有点伤心。
    那种悲天悯人的孤冷感又来了。
    方砚唯怔了怔,在我可能不是人跟他真的是大白莲之间摇摆了两下,僵着脖子:不至于。
    怎么回事,他倒成了不占理的那个了。
    那就好。路执把佛珠拨了回去。
    头发被人轻轻地揉了一把,小幅度地传来拉扯感,带来头皮的酥麻感。
    方砚唯微微颤了下,把头埋得有些低。
    我没有生气。他说。
    没就没吧。路执说,放学等我一下,我交个方案,然后你陪我去挑挑要送老师的花。
    心里那种像是咬开了酸葡萄的感觉奇迹般地消失了。
    他悄悄碰了碰自己的头发。
    那里似乎还留着被路执触碰的感觉,很舒服,很安心。
    他好像并不讨厌路执碰他。
    路执:那我再多碰碰,到处碰碰
    第38章 唯一
    鹭屿中学的暑期补课没能持续多久,鹭屿市又迎来了一场台风。
    这次有了经验,方砚唯比上次冷静淡然了许多,窗外风声呼啸,他把书依次收进书包里,仔细检查抽屉。
    他的手碰到了两张柔软的东西。
    他拿出来,是两张奶糖的糖纸,是路执先前给他买的糖。
    明明说过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他却都不记得自己是哪节课偷吃的了。
    路执不在座位上,他把糖纸抓进手心,塞进了书包侧面的口袋里。
    收拾完他一抬头,路执正站在窗边看他,不知道打量了多久。
    干什么?他问。
    他把书包放到了自己左边,挡起来。
    你有想吃的吗?路执问,我们去采购。
    台风天前的物资储备,已经成了鹭屿居民的生活习惯,超市里的人很多。
    执哥,你排队。方砚唯讨厌排队,他把小推车给了路执,我去买。
    好。路执左手扶在小推车上,站到了队伍末端。
    方砚唯回想着路执上次采购的偏好,拿了几样蔬菜,又拿了蘑菇。
    速食不需要多买,路执的外公外婆前几天来过一次,往他们的冰箱里塞了很多饺子。
    路执似乎不爱吃,他倒是悄悄吃了好多个。
    肉馅挺鲜,他比较喜欢。
    他很小的时候,方嘉弥也给他包过饺子。
    我们路路,一定要多吃一点。那对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夫妻说,从小到大都这么乖,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路执一如既往的冷淡,接过东西,平静生疏地道了声谢。
    这是方砚唯很羡慕的。
    家人包的饺子,会有家里的味道。
    他边想着,边路过超市的冰柜,空落落的冰柜里,还剩一袋春卷。
    他有次自己弄早餐时,煎过一份不太成功的,路执吃掉了两个。
    他把手伸向了春卷。
    一只手横空截过来,截走了他的目标。
    你也要吗?旁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方砚唯怔怔地抬起头,总感觉面前的男人看着有些眼熟。
    男人大约四十岁,身材却保持得很好,穿着一身运动服,身量挺拔,眉眼微冷,刀削般的轮廓藏着凌厉,薄薄的嘴唇勾着点笑。
    方砚唯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的人。
    你先拿的。他说,归你了。
    抱歉啊。男人说,我儿子很喜欢这个。
    路执推着购物车,跟着长队缓慢移动,看方砚唯像蚂蚁搬家似的来回运东西。
    他远远地看见方砚唯又回来了,嘴角刚要弯出点笑的意思,又看见了方砚唯背后不远处的人。
    累死我了。方砚唯把东西往购物车里一放,每次刮台风都像末日囤货。
    再去买两个豆沙包。路执说,我突然想吃。
    你刚才怎么不说?这是大佬,方砚唯敢怒不敢言,又往食品区走去。
    男人停在路执面前。
    你们一起的啊,早知道我就不跟他争了。男人把春卷扔进购物车。
    速冻食品的袋子砸在方砚唯放进去的饼干袋子上,传出了饼干碎裂的咔嚓声。
    路执的目光冷了许多。
    你现在跟你妈过?男人问。
    路执低垂着目光:和你有关系?
    老子坐一年牢回来,儿子都没了。男人上前一步,他们抢了我儿子,我不该问?
    路执:问完了?
    路执。男人盯着他看了片刻,嗤笑了声,你是我培养的,回来给老子当儿子。
    路建昌。路执搭在校服口袋里的手指,拨了拨一把折叠刀,你那腿,在里面被人打得不轻吧,你想我再给你打废一条吗?
    路建昌的脸色变了变。
    酒是你自己喝的,架也是你自己打的。路执声音冷冽,我不需要一个坐过牢的爸。
    你以为,温雅是真心待你吗?路建昌说,她把你接回去,不过是为了安抚那对神神叨叨的老夫妻。你在他们心里,根本就比不上路琢。
    短短一年,路执长高了许多,早就脱开了少年的单薄,肩颈骨架都有了成年男人的轮廓。
    路建昌说到一半,目光停在路执的手腕上,在校服口袋里看见了藏了一半的刀柄。
    畏惧的感觉蔓延至胸口。
    方砚唯捧着两个豆沙包回来时,正看见那个男人离开。
    男人似乎对路执畏惧到了极点,边说边往后让,直至离开。
    执哥,豆沙包。他说。
    购物用的小推车里,多了一袋眼熟的春卷。
    方砚唯:?
    这是认识?
    下一位。营业员喊道。
    路执把小推车里的东西往收银台上放。
    方砚唯把校服外套系在腰上,打量着旁边货架上的盒装糖果。
    黑色包装,紫色底纹,上面印的是纯英文。
    像烟盒,看起来挺装逼的。
    挺酷,符合他对自己的定义。
    这什么糖?
    他抬起了手。
    收银员扫好了他们选的商品,见他抬手,问:还有加的吗?
    没有。路执说。
    方砚唯收回了手。
    不是追他吗?
    连盒糖都不让买?
    路执家的司机今天请了假,过来送他们回去的是顾甜。
    顾甜刚去完一场音乐节的演出,腰带上还挂着鼓棒。
    弟弟。顾甜招呼了声,怎么不高兴?
    没让买避孕套,生气了。路执说。
    方砚唯:?
    刚刚那个是?
    不是吃的啊。
    他的脸颊发热,按开了车窗,吹台风降温。
    路执原本整齐的校服领口被风吹得凌乱,黑色碎发被风吹得微动。
    顾甜笑了声,踩了脚油门,车冲了出去。
    第二天早晨。
    方砚唯半闭着眼睛被路执按到了电脑前。
    不是放假了吗?他睁开眼睛,跟屏幕上陈老师那张脸对视上了。
    活的?他问。
    不然呢?屏幕里的人说话了。
    现在是在做什么?方砚唯搞不明白,老班生活所迫开直播卖艺了?
    陈老师:我听得见!
    补课改网课了。路执说,昨晚21点,班群里,我发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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