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时代 作者:作者:一杯三两墨
    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110)
    多一门手艺多一条出路嘛。烟枪随口胡诌。
    天渐渐黑下来,到达水牛城的时候,已经黑到公路上只有车灯照射的方圆能视物。
    水牛城位于南北交界,湿度明显比中心城高,温度稍高一些,像块被寒冷冻掉一半水分的苔藓。
    他们把车停在水牛城,开放车厢门,让乘客自行进城食宿,但也告知他们出发的时间为凌晨三点,准时开车,不等任何人。
    这些富人大多没吃过什么苦,此番折腾下来,不少性格柔弱的已经双眼通红,不知道路上哭过几场,还有几个贵妇人和公子哥哭叫着要回家。
    陈栎当然不会理他们,多说一句都是浪费。
    老烟看车,他进水牛城打算买两份速食餐,然而刚到夜里十一点,水牛城就已经闭门闭户。
    老式住房的房檐上挂着棕色和绿色的玻璃瓶,被风吹得叮叮作响。陈栎猜那应该是储存雨水用的。
    看来在这里想找个食宿的地方并不容易,这群身娇体弱的有钱人多半要回车里过夜。
    陈栎敲响一家小旅馆的门,他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个长发少年满脸不悦地给他开了门。
    有没有吃的。陈栎开门见山。
    少年眉头一拧,都几点了,吃什么吃。
    这个暴脾气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陈栎想。
    他没有理会少年粗鲁的待客之道,而是探了半个身子进去,打量了一周这家小旅馆。
    你这儿不暖和还老旧,难怪没生意。陈栎说。
    少年冷哼一声,谁说我这儿没生意,我刚轰走了一批,一看就不讲卫生,身上臭烘烘的。
    陈栎一想到那群有钱人居然被少年这样羞辱,顿时忍俊不禁。
    喂,你到底想干嘛?还吃不吃了?少年把嗓门压得又沉又凶。
    吃,给我打包两份三份吧。陈栎说。
    等着。少年说完便转身进了柜台后的小门里。
    陈栎看了看四周,空气中散发着凉凉的清洁剂味,一尘不染的地板,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餐桌餐椅。
    估计这位小老板有洁癖,陈栎自己也一身机油味,便没好意思坐,站在原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少年拎着三袋隔热塑料袋出来,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塞给陈栎。
    这儿就你一个人经营?陈栎问。
    不是。少年显然不愿意多说。
    多少钱?陈栎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
    少年一摆手,算了,快点把那群人弄走。
    陈栎点头,也不客气,拎着餐袋转身离开。
    第166章
    陈栎回到车里, 迫不及待地打开餐袋,他早就饿得要命。
    烟枪鼻翼动了动,这是什么味儿, 胡椒?
    陈栎把三份分成两份,埋头先吃了一大口, 酱油。你这个嗅觉啊,该治。
    烟枪用塑料勺子搅了搅餐袋里的炒饭, 竟然有肉丁有蛋块有豌豆,他又多擓了几勺带蛋白质的给陈栎, 我没那么饿。
    嗯, 不客气了。陈栎边吃边说,声音含混。
    你上哪儿找的这么实在的餐馆。烟枪问。
    路边。
    太豪华了让我有点怀疑是不是下药了。烟枪笑嘻嘻地说。
    一般的药都干不过你流淌着血液的尼古丁。
    诶你不说我都忘了。烟枪伸手到衣袋里摸出一包纸卷烟, 宝贝一样在陈栎眼前亮相,看, 那天在车里发现的。
    嗯。陈栎埋头苦吃顾不上理他。
    烟枪兴奋得搓了搓指尖,小心翼翼地撕开纸卷烟薄薄的塑封,忽然又沮丧起来,我没带火机。
    陈栎叼着勺子的边缘想了一会儿, 给他出馊主意,这样,你朝天开一枪,然后迅速把烟凑上枪口, 残留的火星应该能点得起来, 不行就多试几次, 准能把那帮崽种吓尿。
    他讲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难得一见的孩子气, 漆黑的双眼闪亮鲜艳,神情飞扬又可爱。
    烟枪装恼都装不出来, 只想凑上去亲吻那略略泛红的淡色双唇。
    想干就干是流氓的优良品质,烟枪扣住陈栎的后脑吻了上去,他先尝到碳水化合物的甜味,但刚尝了没几秒钟,就被陈栎挣开。
    你要敢碰洒我的饭我跟你没完。陈栎凶巴巴地说。
    然后陈栎主动吻了上来,结实修长的双臂犹如两条灵蛇缠上了烟枪的脖子,他一边亲一边揉乱烟枪后脑的头发。
    他们的唇舌像两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彼此攻城掠地、烧杀抢掠,灼灼烈焰在封闭的内城里烧得无法无天。
    深吻结束后,烟枪抿着发烫的嘴唇感慨,你这吻技进步神速啊。
    陈栎嚼着炒饭,不悦地皱眉,凉了。
    不,这是温度差造成的错觉。烟枪笑得介于流氓和绅士之间,风流又野痞。
    陈栎懒得理他,三下两下吃干净。
    吃完饭他拎着一袋合成鹿肉干爬上了车顶,刚坐下烟枪也上来,手里的皮衣给陈栎披上。
    我迟早被你惯坏。陈栎嘴上说着但享受不落下。
    烟枪在他身边躺下,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是我眼神不好,还是这儿也没星星看。
    你一个狙击手说自己眼神不好。
    其实准不准这事儿啊,不能光靠眼睛。烟枪的语气神秘兮兮的。
    我不用你教。陈栎嚼着鹿肉干,合成肉为了强调风味会把鹿肉的酸味做得很重,但他已经吃习惯了。
    烟枪笑,你这话,和八年前说的一模一样,不过那时候咱俩会打起来,拉也拉不住的那种。
    听烟枪提起过去,陈栎不禁有些晃神。
    八年,听上去很长,实际上也很长,他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又过了很多生不如死的日子。
    但多半都忘记了,他也不愿意想起。就像蛇鳞下惨不忍睹的伤口,但如果一片一片仔细盖好,还是那样坚硬、光鲜。伤口不需要被铭记。
    老烟。他有些干涩地叫烟枪。
    怎么了?烟枪伸手握住他的手,轻缓地握紧。
    我可能需要你一辈子了。陈栎说。
    烟枪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温柔而坚定地告诉陈栎,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不管你需不需要。
    陈栎轻声吐出一句摇摇欲坠又坚如磐石的誓言,我们一起活着,一起死。
    好,我们一起活着,一起死。烟枪笃定地复述。
    陈栎蓦地眼眶红了,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猛地盖住自己的眼睛,发出抽巴掌一样的脆响。
    烟枪吓得连忙坐起身,怎么了?嗯?不信我?
    老烟,我我怕我害了你。
    陈栎声音发颤,他捂着脸,听不到抽泣声,因为全憋进嗓子里,气管胀得生疼。
    烟枪把陈栎抱上自己大腿,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感受着陈栎极为罕见的脆弱,却觉得更真实。
    陈栎,你怕什么,怕你不够强大,还是怕你太强大?你不够强大就我保护你,你太强大就你保护我,干不干,成交?
    陈栎抓紧烟枪的衣领,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止住自己的颤抖。
    他用力地点头,发丝把衣料摩擦出刺耳的响声,成交。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虑,你以前从来不是这种人。烟枪皱着眉问。
    因为辰茗。
    什么?烟枪不解。
    她一辈子都没有爱过任何人。
    她爱没爱过关你屁事。
    陈栎叹了口气,可她是我唯一的参考啊。
    烟枪把他搂得更紧,像只霸道的恶龙,圈紧孔武有力的尾巴,陈栎觉得肋骨有点疼,但很安心,一点都不愿挣开。
    老烟,我脑子里有一座迷宫,很大,有多大我不知道,能不能出来,我也不知道那天我不太清醒,差点把你拽进去。
    陈栎说完这话又控制不住有些发抖,抓着烟枪的衣领就像个溺水的人。
    我不怕。烟枪的声音微哑低沉。
    我怕。
    让我住在你身体里,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求之不得。
    陈栎摇头,我不愿意。
    好,那就不去。烟枪顺应他。
    陈栎还想说什么,一群人向着卡车走来,似乎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走到近处,还有人伸手对两人指指点点。
    他隐约听见了什么关于自己的内容。
    别发火。烟枪说。
    发什么火。陈栎从烟枪身上下来,回头冲那一群人比了个中指。
    说好的不发火呢。烟枪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发火我在你那儿不是把人锤成肉酱得赔十万医药费的形象吗?陈栎说到最后自己都绷不住笑出来,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比想象中干燥。
    诶,你这么说我突然很有安全感。烟枪笑道。
    陈栎锤了烟枪一下,莫名其妙。
    乘客陆续登车,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就在这时军政部发了一条公告,内容很简单告知中心城所有居民,未来三天由于防御力检测会出现道路中断的情况。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有些人看来稀松平常,而有些人恐怕头盖骨都要惊飞了。
    不得不说温元帅真是个文案高手。陈栎低声对烟枪说。
    你信不信,马上就要有人哭着求你开车了。烟枪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到敞着门的车里一片炸锅的声音。
    陈栎充耳不闻。
    说不定还有人要拿枪哎哟,还真来了一个。
    看着下方举起一根颤颤巍巍的枪管,烟枪笑得前仰后合。
    笑什么笑!那人明显色厉内荏。
    没事没事,你这枪挺好的。烟枪摆摆手。
    我要进你们驾驶室。那人厉声说。
    你会开吗?烟枪一脸真诚。
    不、不会。
    那你进来干什么?烟枪继续真诚发问。
    少废话,我听说驾驶室有换气扇老子快要憋死了!
    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因为换气扇拔枪发难的,陈栎觉得好笑,果然不能对这群人的智力有过多期望。
    车厢里也有换气扇,只是靠近换气扇的位子比较贵,你们可以内部交易。陈栎说。
    你什么意思?那人眉头一拧。
    你听不懂?
    那人直接呸了一口。
    陈栎站了起来,那人明显缩了缩脖子,枪都壮不了怂人的胆。
    却敢发战争财,踩着无数战士的鲜血赚钱。陈栎嫌恶又痛苦地想。
    此时他居高临下地站在车顶上,俯视着下方蠢蠢欲动的人群,用清晰声音告知在场所有人
    这是全手动巨卡,稍有不慎全车人陪葬,为了保证所有人能安全抵达绿洲,驾驶室绝不可能向任何一个乘客开放。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有意见,可以下车,商会会按照行程比例赔你们票钱。
    他整个人像一条站在高处、笔直硬朗的线,寒风只能吹动他的衣角,丝毫影响不了这条线的笔直,他的冷淡、平静,让人觉得这可能是一位严厉强大、监管众生的神祇。
    尽管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司机兼保镖,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他的话。
    举枪的那人兀自强撑了一会儿,也惺惺地返回车上,继续生他的闷气,从而浪费更多的氧气。
    等众人上车,烟枪挑了挑眉毛,陈组长?
    你又欠收拾了?
    快三点了,咱们该出发了陈老板。
    陈栎环抱双臂一眨不眨地盯着烟枪。
    怎么了?烟枪笑着问。
    我在等你还能叫出来什么。
    那可太多了,你真想听?烟枪嬉皮笑脸,刀爷,宝贝,亲爱的,老婆唔。
    他把陈栎捂他嘴的手扯下来,坏笑,都叫完了才捂我嘴,我看你就是想听。
    陈栎恼羞成怒,又捂上烟枪的嘴不捂还好,这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烟枪那双异色如妖的双眼上,心跳猛地跃上了一个频次。
    那双眼睛一只金灿而温暖,另一只冷淡如冰川仿佛是两个极端对立的世界。
    原生的眼睛里,瞳孔幽黑如同深渊,虹膜里有丝状的放射线和氲斑,像一个华丽繁复的世界。
    而被工艺化的眼睛则是一片荒芜,只有微尘在闪烁。
    陈栎的脑子里一个本就存在的概念在此时被转化为语言极简和极繁相互对立、相互吸取、彼此颠覆。
    终有一天,极简的世界会进化为极繁,而极繁的世界会坍缩为极简。
    而他们,恰好就处在一个极度复杂的世界里。
    第167章
    这个过程或许很长, 以他有限的寿命未必能有幸看到。陈栎想。
    他又想起温元帅提到过的无智化,或许那也是这个世界在自我保护,化繁为简。
    毕竟
    唔!唔唔!烟枪出声提醒陈栎自己快被憋死了。
    陈栎回过神来, 连忙松开捂着烟枪的手。
    你想捂死我啊。烟枪委屈地嘟囔,他满脸通红, 过度缺氧后,吸进口鼻里的氧气都觉得是甜的。
    没有。陈栎干脆地否认。
    那你
    反正就没有。陈栎无赖地否认。
    好吧, 你说没有就没有。烟枪妥协。
    走吧,轮我开。陈栎说。
    他们回到驾驶室, 运载数据显示人头齐整, 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不少人已经在车厢里睡着了, 横七竖八地瘫倒一地,和他们眼里低贱的仓管工人无异。
    凌晨三点, 重型巨卡准时出发,不断向南,奔赴绿洲。
    他们今天要横穿六百公里的焦土,晚上的时候进入大雨林区, 那里的公路更加迂回曲折,可能还会遭遇野兽袭击。
    陈栎听说过焦土的恶名,但还是第一次涉身其中。
    黑红色的土壤像是氧化后的血,地面并非稳态, 而是像泥沼一样时不时窜出人头大小的血泡。
    这么一比, 中心城的气候都算不上恶劣。烟枪感慨道。
    现在抢劫成功率一定很高。陈栎说。
    好啊, 威胁他们, 不给钱就滚蛋。烟枪愉快地附和。
    车轮轧过焦土发出不间断的啪叽和咯吱的声音,像是有怪物在他们车下不停地咀嚼青蛙和甲虫。
    我饿了。陈栎刚说完烟枪就把能量棒塞进他嘴里, 一股冲鼻子的可可香精味。
    希望这个世界上的可可香精都消失。陈栎边嚼边诅咒。
    人家只是一个口味而已,招你惹你了。烟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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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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