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有愧,更不必自寻烦恼。想到此处,他不仅不再彷徨,反倒感到几分酣盛,几分昂扬。

    太行派张旭见状,率先提声道:“大伙莫要乱了方寸,这两人都是摘星楼的余孽,邪门外道,精于扰人心神,摘星楼与我太行派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正好是为咱们给魏掌门报仇雪恨的机会。”

    此言一出,其余弟子纷纷响应,那名叫白岚的女弟子也附和道:“没错,我……我也不能眼看风师兄再错下去。”

    风长林瞥她神色,见她牙关紧锁,目光如炬,想到这软儒姑娘对自己一片真心,不知下了多大决心才亲赴此战,一时也有些难过,可若想解此局面,除了彻底揭穿黎峻的阴谋,别无他法,只能咬牙向挡在身前的人答道:“对不起,秦前辈,为了武林安危,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将藏宝图保住,为此害得你无端受累……”

    秦英回过头,用目光止住他的话,而后微微一笑,答道:“放心吧,信诺二字,并非只有你们名门正派才守得。”

    冷风之中,他看到秦英眉尾低垂,狭长的眼角上,也盘着几条细细的皱纹,被风拂起的发丝之间,似乎夹杂着些许白发,像是精心粉饰的华盖被掀起一角,露出几分真实的沧桑。

    江湖易老,光阴难又,辗转飘零的滋味,又有几人不曾品尝过。饶是武艺多么高强,如何叱咤风云,也终究有无可奈何的往事,更有难以咽下的叹息。

    即便如此,秦英仍然挡在他的面前,为了一个毫无益处的承诺。

    年轻如风长林,还并不能全然理解秦英的理由,是为了赎罪,为了道义,为了和他一样的责任,为了那位早已失去的故人。乱世倥偬中,所谓信诺,也不过是一腔不合时宜的执拗与意气,一点微不足道的寄托与证明。他虽看不透,却能够窥见一斑,昔日敌人的身影,在他眼中仿佛化作“江湖”二字的缩影,变得肃然可敬。

    千言万语梗在喉中,他只能凝重道:“多谢了。”

    秦英又向前走了几步,太行弟子人多势众,却被他的气魄所摄,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程若兰在身后扯住风长林的袖口,低声道:“大师哥,我在林中藏了一匹马,那马儿机敏,脚程也快,一吹口哨它便会来。只不过……”她踟蹰道,“只不过我想它最多能载两人离开。”

    风长林心领神会,很快转向身边人,郑重道:“鸿弟,倘若秦前辈为我们争取到逃生的机会,你便带上兰儿,即刻就走,不用管我。”

    曲鸿立刻否道:“不行,我怎么可能将你丢下!”

    风长林迎上他迫切的视线,一双乌黑的眼睛分外灼人,撼摇着他的心神,夜色似乎更深了,但他强迫自己迎上对方的目光:“我也不想与你分开,但是,另一半藏宝图的线索在你身上。”

    曲鸿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护送藏宝图本来就是这躺旅程的目的,风长林的那一半已经被送走,而他的却依然未明,本是两人共担的责任,如今一并落在他的肩上。

    若是放在过去,他或许会冷漠处之,但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自私妄为的小鬼,他不忍辜负风长林的一片赤诚,更不能罔顾义父的期望。纵使诀别是唯一的选择,他也只能接受,别无他法。

    他点头道:“我明白了。”

    风长林对他报以一笑,但笑时眉眼低垂,唇边的弧度也盖不住眼中流露的涩苦之意。

    笑容转瞬即逝,三人一起凝下心神,视线追随秦英的身影,伺机而动。

    贪狼率先动了,他忽地起步,从太行派的阵中脱颖而出,佩剑随之出鞘,漆黑的长刃呼啸着往秦英胸口飞来。

    秦英向后撤了一步,扬臂振袖,用袖底的玄铁短剑格住了这一击。贪狼即刻移步,压低身形,纵剑横斩,直取下盘。他的剑身原就比寻常佩剑更长,隐在黑暗之中,犹如无形,可秦英连避也未避,仅仅是提肘压臂,便再次格住了他的剑。他不甘退却,撤剑再攻,动作飘忽鬼魅,每一击都取中要害,却被秦英一一化解。

    两人拆招,除了彼此之外,旁人根本无法看清,只能看到剑花缭乱,忽亮忽暗,交错如雨,太行弟子尤其大惑不解,全然不知此人底细。

    贪狼战红了眼,已顾不得黎峻交代他掩藏身份的事,带着怒意问道:“廉贞,你居然还活着。”

    秦英答得却平淡:“是,让你失望了。”

    贪狼一向阴郁冰冷的脸上竟然浮起波澜,扭曲得近乎狰狞,他的愤怒如决堤的水,一发不可收拾。他接着道:“我已经亲手杀了破军,这次刚好可以亲手杀你。”

    秦英露出了些许痛苦的神色,叹道:“过了这么久,你却仍然只懂得生杀。”

    贪狼冷言道:“因为我便是为此而活的。”

    好在他距离身后的阵仗已走出一段距离,太行弟子只听见风声猎猎,未必听清他的话,然而秦英身后的风、曲二人却听见了,经历方才一遭艰难抉择,两人不约而同地想,仅仅为杀人而活,不理会正邪是非,该是多么轻松,于旁人又是何等残酷。难道是这世道颠倒,无情之人反倒活的更加长久。

    可秦英打破了这个疑问,他摇头道:“没有人应该如此活着,活着不是为了夺取别人的生命,纵然武功盖世,未必有一把琴,一首曲来得更有分量。”

    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他将背后的长匣取下,解开覆在上面的绸布,将藏在其中的东西取出,是那把凤尾瑶琴。

    琴箱泛着古朴厚重的光泽,细弦沐着火光,熠熠生辉,原本燥酷的山火映在琴上,忽然就柔和下来,像是被染上韵律似的。

    在一片在乱阵之中,秦英的神色也变得柔和,垂下眼望着手里的琴,像是望着多年的密友。而后他扬起手,以轻柔又笃定的方式拨响了琴弦。

    接着一响,很快连成旋律,清冽绵长,裹挟着风声,回荡在空谷之上。太行弟子呆然地看着他,这些年轻人从小学的是刀剑枪戟,从未见过这样怪异的武器。身后,黎峻急急喝到:“当心,莫要让他使出邪术!”

    然而警告来得为时已晚,秦英加快了弹奏,旋律忽地迸裂而起,切切错错,如金鼓齐鸣,震得周遭地动山摇。太行弟子只觉那声音仿佛灵蛇一般,从四面八方钻入耳朵,在肺腑肢骸间游走,将真气搅得沸腾,身体犹如被点中穴道一般动弹不得,心智狂乱,全然被曲声牵着,到高亢时,只想大叫大笑,引颈怒吼,到哀婉时,又恨不得捶胸顿足,以泪洗面。

    秦英对这些人的痴态视若无睹,只管挥动七弦,短暂回头问道:“鸿儿,你还记不记得我弹过的曲子。”

    他身后的三人也骇然不已,饶是有所准备,仍然备受撼动,曲鸿点头道:“自然记得,秦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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