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湖一跃后,向晗和季绍明如出一辙,选择用工作麻痹自己。成颂给她布置了不计其数的饭局酒会,她穿梭其中祝酒卖笑,已无正经工作可言。之所以能坚持,是成颂许诺替他迎来送往这波周年庆客户,他庆典当天升她业务经理,普通员工七八年都不一定能晋升的职位。
    成颂也常指着向晗对客户说,这只骡子眼前吊着一根胡萝卜。
    晚饭后,她环滨江步道骑行,山地车在人流中避绕。身侧是外滩繁华的夜景,她轻点耳机,接通成颂的电话。
    “小向来酒店一趟呗。”
    “成总,下班时间。”
    成颂回头看站在门口那人,说:“有你的朋友。”
    向晗在十字路口刹车,皱眉微微思索,旋即改直行为右转,去筹备周年庆的酒店。骑入世纪大道,靠酒店的路段在修地铁站,她下车推行,越来越接近酒店标识,路灯后移,终于只隔过马路的距离,她站定。
    双层的观光巴士驶过后,她一眼看见他。向晗率先发现的,季绍明尚不能适应短发的她。约莫十秒后,他才惊觉对面是她。
    四目相对,一些深处的记忆唤醒。赤裸交缠,激情叫喊,夏季的耳鬓厮磨,两情缱绻,最终烈阳下汗水味道的疼痛,在他们眼前倍速播放。他们共同能看见,一株悄然生长的绿植,被他们野蛮生硬地斩断,脆嫩的伤口,流下如泣的汁液,他们共犯的罪行。
    向晗仰首,下巴指天,白皙的脖颈在夜色里耀眼,忽然笑了,她在问天意捉弄。她夹一根烟,冲季绍明混不吝地笑,好像说,你追到面前,又能奈我何。泍呅鮜續jǐāňɡ茬𝓎𝓊sh𝓊w𝓊.bĩz更新 綪箌𝓎𝓊sh𝓊w𝓊.bĩz繼續閲讀
    “欢迎季厂。”她锁车过斑马线,款款走到他面前说。
    季绍明点一下头算作回应,很快撇开脸,看旁边。这一刻情绪复杂,他不愿向晗看到他破防,当她完好无缺的在他面前,又骨瘦如柴闪烁着十一根耳钉。
    成颂从旋转门走出,拍季绍明的背,对向晗说:“季厂啊周末飞日本,百忙之中赏光明天的庆典,进门都和我介绍了,你们是故交,”他暧昧一笑,肩膀推向晗一下,低声说:“他强烈要求见你,你可要代我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言毕,成颂推季绍明的箱子先进酒店。向晗在冷风中抽着烟,任由季绍明从头发丝到脚尖细看她。一根烟抽完,她扔烟头进垃圾桶,走近他,两手为他整理大衣衣襟,刹那间他以为她低头服软了,可抬眼尽是厌烦,陌生而提防的声音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从虹桥转机去日本,顺便提前来观礼咯。”
    季绍明居然一脸无赖,垂颈偏头,逼近怀中人,向晗以为他要接吻,脸向后扭。他只是手背蹭了蹭她的耳钉,又闻闻香气,说:“向经理想哪里去了。”
    “你最好是。”
    向晗推开他进门,成颂在大堂里将他们的亲密互动尽收眼底,暗赞向晗从善如流,拉过她说:“这就对了,按照对季厂的态度对其他客户,我老早升你职了。小向你是聪明人,怎么前段时间拎不清?剪短发,打耳钉,流里流气,还对客户的关心摆冷脸。埋头干业务值几个钱?会拉单子才是正道。”
    “拉单子?拉皮条喔。”她见成颂表情转怒,立刻举双手投降,嬉笑说:“成总吩咐什么我照做。”
    季绍明来到他们旁边,成颂便让她帮季绍明办入住。三角钢琴流溢出华美的古典乐,前台后的大水幕墙倾泻而下,季绍明的手臂绕过向晗的腰,撑在大理石台面上,好像他们是来开房的情侣。那只曾经进入过她身体的手,青血管凸起,中指有会摩擦她的“枕头”,暗褐色的疤痕,表皮纹路粗糙。
    向晗收眼,公事公办的神情,说要边套,安静。季绍明听了嗤笑,接过服务生递上的房卡,亮在向晗眼前说:“看清楚房号了?晚上爬床认准路。”
    向晗头一偏,指向右侧的少年偶像人形立牌说:“你以为你是男明星啊,看看你那张老脸。”
    季绍明登时脸色沉得出水,他越是严肃,眉心纹和法令纹越像深刻进皮肤里,他也知道,可简直不知以什么表情回应好了。服务生尴尬提醒道:“先生,您的身份证。”
    想给她难看,没门。向晗对他后脑勺吐吐舌头,阿雪忙完楼上会场陈列,出电梯看见她,张臂跑来抱住向晗,喊:“向老师!”
    她揽阿雪的肩,对上季绍明的眼睛说:“下、班。”灵巧的发丝一甩而过。
    他忙找到在一旁攀谈的成颂。向晗和阿雪顺时针转出门,又逆时针被成颂撵回来。季绍明说没吃晚饭,言下之意要成颂安排,向晗便订了家古北的日料,约上今晚成颂另外几位客户一同前往。
    “我陪客,阿雪不用一起了吧?”
    成颂说:“你就是太护短,我们又不会吃了阿雪,见见世面对新人成长百利无害。”
    他移眼看阿雪:“你问问她,她自己想不想去。”
    阿雪点头,扯扯向晗的袖子小声说:“那个人一直盯着你,向老师,我陪你去。”向晗回头看远处的罪魁祸首,与他瞟来的眼神相撞,他低头摸摸后脖子。
    “成总,我来上海时和您说好了,我听您差遣,阿雪只是来做我的助手,不趟浑水,您这是在坏规矩。”
    成颂晾她们在一边,与将出门的客户寒暄完后,转身翻脸道:“在你明天升职前,规矩都是我定的!”
    “车上等着。”
    她冷眼瞧走去和季绍明说笑的成颂,对阿雪道:“你低头吃饭,别喝酒,有人劝酒就推给我。”
    银白的月盘悬在天际,散布一圈七彩月晕,云彩薄雾似的上下各淡淡遮一点月亮。上海晴朗的夜空,月光如练,季绍明、向晗和阿雪在巨型停车场寻找成颂的汽车。从走进这块区域,他就注意到前面有个女孩推着坐轮椅的男友,路上打情骂俏声响。车辆遥控器终于鸣一声,阿雪走到一辆白色的SUV前,向晗低头打消消乐紧跟其后,三人拉车门俱坐下,阿雪握着方向盘才说成颂让她带的清酒忘在前台了,撇下后座的二人返回酒店。
    那对情侣的车子就在他们隔壁,季绍明看女孩艰难地架男孩上后座,两人在车厢里像是亲吻了,停顿一下,她方退出身合轮椅,扣扣按按,扣扣按按,始终不得其法。折迭轮椅需要先摁下某处机窍,原来都是向晗操作,他不知道,只能看着着急。
    女孩心急,手上的动作胡乱,金属零件难免摩擦尖叫,向晗“啧”一声,不耐烦地抬头看眼,继续食指滑动。
    她就那么坏,事不关己,冷眼旁观。好在女孩歪打正着碰到哪处了,顺利合上轮椅,收进后备箱。他们的车倒车开走时,向晗斜眼看尾灯,幸灾乐祸一句:“大难来时各自飞。”
    季绍明追问:“怎么飞?往哪里飞?”
    “你最清楚了。”向晗目光灼然。
    季绍明语无伦次,“我那时……我有哪里不好,你直接说,我们讲个明白。我道歉也好,改错也罢……”
    “不需要了。”
    季绍明一窒,手自然下垂搭在双腿上。向晗不理他,沉浸式玩消消乐,游戏音效功放:
    “Unbelievable~”
    “Level  up!”
    他冷冷道:“向晗。”
    她不应,视若空气,自得其乐。
    “抱我一下,我让你抱我一下!”
    他突然贴到最近,头挤她的头贴车窗玻璃,掰手指抢手机,顺势扔到前排,全身扒着向晗。她不喜欢,不舒服。
    向晗推他的脸挤压变形骂:“季厂,你不缺女人吧,逮着我一个发情!”
    “这是你说的,我只想上你。”
    “我让你死,你怎么不去死?”
    他两手各钳制她一只腕子,双眼像有小火山喷发,吼道:“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把她放心上,她盼着他死。
    季绍明扑倒她,不管这是在成颂的车里,骑乘在向晗身上。她现在瘦得一把骨头,一对细腕他一手就能控住,另一只手解她的裤扣。
    “你混蛋!!”
    “你咒我死的时候没想到有今天?你逼我的,你逼我用最卑劣的方法!逼我像狗一样低三下四求你。”
    当好人,当老实人,苦不堪言。混蛋先享受人生。向晗穿的高腰牛仔裤,一排的裤扣,他手发抖解不开,也没耐心解,索性跪在真皮座椅上,裆部一下下直捣向晗的腿心。
    “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看他目眦欲裂,向晗反而气定神闲,腿张得更大,配合他撞击面更广,语气暧昧说:“这五个月你怎么没长进呢,嗯?还有什么花样?我让你玩。”
    季绍明脸因欲望酡红,却只能隔靴搔痒,向晗银铃般的笑。他真想捏碎这张可恨的脸,今天之前他还心心念念。她成天盼他死,他拉她同归于尽算了!
    他暂停顶胯,放低上半身,扫视她的小尖脸。向晗也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这当儿有车驶入隔壁停车位,远光灯把车内照得通亮,向晗被刺得眯眼,挣不开的大手忽然就松开了。手拂过肩膀,慢慢移向脖子……如果他也要掐她,这世上她无可留恋了。她不怕掐脖子的身体伤害,她害怕季绍明做出这个动作。
    车内复黑,手没有停留,向上游走,拇指按在眼下。彻亮的一瞬间,他清清楚楚看见她眼下的一小块凹陷。原来不是这样的。那里平滑细嫩,他常常亲吻,她堪称精雕细琢的脸,残暴的夏天过去后,也落下疤。
    现下她又是惧怕胆怯的模样,季绍明泛起心疼,呼吸不稳,怒意消减大半。向晗只当作反击的好时机,额头猛地往季绍明的脸上磕,季绍明措手不及,鼻子一阵闷痛,随后有热热的液体流出。
    向晗搡他一把,爬起靠着车门,好不快意地笑。季绍明抹鼻子,看手上的血,骂道:“狼心狗肺。”
    她抽几张扶手盒的纸巾,递给他,说往日事后季绍明的台词:“擦干净。”
    阿雪反射弧超长,取回清酒迈出酒店大门时,脑中方警铃大作:向老师危!救驾来迟姗姗赶回车旁,两人在后座各坐一端,相安无事。坐进驾驶位回头看,向晗的短发起了静电,乱蓬蓬,像颗毛球,季绍明鼻头红肿,白纸巾堵住他一侧的鼻孔,散发一股阴郁的气息。
    阿雪问:“季厂,您还好吧?”
    “问你们向经理。”
    向晗捋捋头发,讥诮道:“没事,去去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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