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于歌便说:“臣一直就是这么个小心眼,陛下不是很清楚嘛。其实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当时一想,我要是死了,媳妇和儿子就都成别人的了,实在是心有不甘,便活过来了。”
    燕秦纠正他的错误:“是夫君,不是媳妇,你才是孤的皇后。”
    燕于歌没和皇帝争,媳妇就媳妇呗,一年都没有见了,他和燕秦争执这些有什么意思呢,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皇帝看,一边看,脸上不觉浮现傻兮兮的笑。
    说到皇后,燕秦又说:“现在朝野上下都知道,皇后病重,太子由孤亲自养着,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孤可以昭告天下,皇后就是燕于歌,而不是燕如歌。”
    “这个就不用了,臣在生死关头走了那么一遭,对这些虚名也没有那么在意。”他情真意切地道,“陛下能这样待臣,臣已是知足。”
    他当初能够做出紧握政权不撒手的事情来,就是没有把礼法放在眼里。有没有那个虚名,对他来说,其实也不是很重要,先前之所以心心念念要求一个名分,不过是因为皇帝看重这些,如果燕秦什么时候主动能够许给他一个承诺,那就是表示他把自己放在心里了。
    现在燕秦已经给了他真正想的东西,也就没有必要去争那么什么虚名了。
    燕于歌不要,燕秦也可能罔顾他的意愿非要昭告天下,只道:“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
    他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来:“今日燕军凯旋归来,孤为你们接风洗尘,还有,皇儿的抓周宴,定在今日。”
    燕秦提到小太子的时候,燕于歌还愣了一下,感叹了一句:“这么巧?”
    燕秦瞪了他一眼:“哪里巧了,本来是昨日的,孤听闻燕军还朝,特地拖延了一日。”
    虽然燕于歌给他写了那么一封手书,这么长的时间来,对方也没有半点音讯,但他心里一直抱着几分侥幸,万一上天垂怜呢。
    好在上天真的垂怜。
    燕于歌唇角含笑,亲了亲燕秦脸颊:“陛下辛苦了。”
    他离开的时候,那小婴儿还刚出生不久,没有懂事的小孩儿多闹腾他也是知晓一点的,方才燕秦说,这些时日以来,他一直把孩子带在身边。一个人要处理所有政事,还要挂念晋国和燕国的战事,同时还要照看孩子,想想都累得不得了。
    燕秦很是嫌弃地道:“行了,你先去沐浴更衣吧,难不成要穿成这样给皇儿过抓周礼?”
    他本来是想让燕于歌换皇后的妆容来参加宴会的,但想了想,对方还要以功臣的身份出现,横竖现在“皇后”病重,不能出席,就以正常衣着参加也一样。
    燕于歌应道:“好。”
    “对了,待会孤同你一起共浴。”
    听到小皇帝这句话,燕于歌显得很是惊讶,突然伸出手来,在皇帝的脸颊上拧了好几把。
    燕秦的脸都被拧得变了形,口齿不清地问:“你在干什么?”
    “臣只是没想到,陛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主动了。” 手下的触感很好,说完这句话后,燕于歌还没忍住捏了好几把,才松手。
    “想得倒美,孤只是想看看,你身上添了几道疤,是不是丑得根本没有办法下口,就这样,而已。”
    面对小皇帝的口是心非,摄政王不置可否。
    共浴的时候,燕秦一开始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只问燕于歌战场上的那些事情。
    自己已经让小皇帝担惊受怕了一回,惊险的事情,便都让燕于歌给略过了,只说:“臣还为大燕,向那晋国的君主要了一个人来。”
    “你要了谁?”
    “自然是导晋国攻燕的萧寒山。”
    晋国早就野心勃勃,说是萧寒山导致,未免太过,但若非萧寒山提供的那些关于大燕的情报,晋国也不至于如此动得这么早,这一场仗也不会打得这么艰难。
    “叛国罪当如何论处,便如何处置他吧。”
    于晋国而言,萧家人功臣,但于大燕来说,萧寒山犯下的过错,可不是一个简单利落的砍头,就一了百了的。
    夫夫两个有说了些有的没的,说着说着,气氛便陡然暧昧起来。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两个之间别了快一年了,也变相算是经过生死离别,共处一室,难免干柴烈火烧了许久,差点就烧到了错过小太子的抓周礼。
    皇帝和摄政王姗姗来迟,而且某人的脖颈上还出现疑似鱼水之欢后的痕迹,很让人不多想。
    参与抓周的大臣极少是未经人事的,更何况现在的天气,根本就没有蚊虫,想要让他们欺骗那是蚊虫叮咬所致都不可能。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明说,但摄政王,哦不,一字并肩王和小皇帝之间妥妥的有猫腻。
    再回想以前的蛛丝马迹,大臣们心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偏偏皇帝的姿态还坦然,让他们又觉得自己是在胡思乱想。
    燕秦可不管大臣们是不是在揣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横竖他都死了两世了,前两世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名声,还成了亡国之君,大臣们爱猜就猜去吧,他自己过得坦然舒服才重要。
    事先被奶嬷嬷训练过的小太子在长长的桌子上爬来爬去,最后牢牢地抓住了玉玺不放手,自然是迎来一阵吹得天花乱坠的追捧声。
    等到抓周礼过后,燕秦又寻了几个理由,留摄政王在宫中秉烛夜谈。
    到底是真的夜谈,还是什么别的,大臣们就不得而知了。
    经过此次战役,燕于歌的地位在朝中更是不容动摇,但是君主甚是信任对方。
    而且终其一生,这个大燕的传奇,都如天子所言,未曾娶妻纳妾,也没有孩子继承香火。
    文武百官都知道天子与一字并肩王之间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君臣之间坦然得不得了,可偏生谁都没有戳破,便是史官,也只能在燕史中模模糊糊的带过一笔。
    在燕于歌的辅佐下,燕秦开创了大燕又一盛世,这对颇具传奇色彩的君臣也在坊间多有绯色传闻,不仅在青史上留下之浓墨重彩的一笔,还活跃在后世的各种话本中。
    虽然这样出名的方式,是重生三回的燕秦从未料到过的,但这一世,他总算是善始善终,青史留名,真正是不枉此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144章
    当初燕于歌回来之后, 晋国又是赔礼道歉,又是割地赔款, 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没办法再打大燕的主意。
    至于齐国,那齐国君主阴沟里翻了船, 被人刺伤昏迷不醒的时间里, 他那一堆兄弟该叛乱的都叛乱了,好不容易在保皇党的保护下, 商昊醒了,又被局势气得加重了伤势。
    而且当初商婉已经嫁给了燕秦,离商昊远, 就算是心中有什么想法,也都按捺住了。在商昊昏迷不醒的这些日子, 她一直在照顾商昊, 加上有身边婢女有意无意地怂恿, 她大着胆子, 当真做出兄妹不/伦的事情来。
    正好这个时候齐国也发生了地动, 燕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找了大量人的散播流言, 说是齐国君主染指亲妹, 惹了上天触怒, 并非大齐的天命君主。
    除了这些之外,他还编了大量的黑料,后面的事情, 他也没有多做什么了,自然有当年被商昊打压下去的兄弟出钱出力,大肆散布关于对方的流言,甚至还影射起这位齐国国君并非当年先帝的亲子。
    大齐这么乱,燕秦倒也没有想要插一脚的想法,毕竟打了一年多的仗,虽然胜了,也拿到了大量的赔款,但大燕的青壮年损失惨重,着实需要一番休养生息。
    燕秦前两世的仇人,都在他或者燕于歌的推动下,落得了不大美妙的结局,大仇得报,他心上压着的大石放下,也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自己的过去。
    燕于歌花了大力气从民间寻回来的那颗沧海遗珠也有了着落。
    在小太子健健康康地活到了抓周礼后,她便从摄政王的宅子里到了徐大人的府上,因为对男人很是失望,她没有选择嫁人生子,而是走了另立女户的道路,有钱有权,又有人在背后给她撑腰,日子倒也过得十分快活。
    另立女户,就是只娶不嫁,当初摄政王要娶摄政王妃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虽然燕于歌已经不是摄政王了,但又成了一字并肩王,就对方这个骄傲的得不得了的性子,怎么可能入赘给一个女人。
    至于为什么她在外待了这么长的时间,燕于歌随便找了个理由,锅都让那位徐老给背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皇帝和燕于歌之间就只剩下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两个人在朝堂上平日里亲亲热热的,对视的时候,眼波流转间俱是浓浓情意,而且整日里几乎都是待在一起。
    原本的时候,小皇帝和摄政王在一起的时间就不算短,早朝太和殿两个时辰,御书房两个时辰,练武场上又两个时辰,只有晚上,摄政王是回府住的。
    但现在呢,皇帝老是光明正大地宣召摄政王留宿宫中,面上说的是好听,什么秉烛夜谈,忧心国事,但真到了晚上,君臣两个十有八九都睡到一张床上去。
    要知道,他们这些臣子,只有休沐日才能享受天伦之乐,每日也只有应卯后才能和自己的妻儿聚在一起,这对君臣却日日如此,可以说新婚夫妻都没有这两个人腻歪。
    一开始的时候,思想比较传统的老臣还有点接受不了,想着法子委婉的劝解皇帝,阴阳调和才是顺应天意,喜好南风虽说是雅事,但为了臣子,不顾皇室子嗣就有点过分了。
    面对这类劝谏的折子,燕秦都是看一眼,笑一笑,就当个屁放了。
    他对燕于歌的态度坦然又亲热,但是谁家夫妻感情好,也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亲嘴之类的,而且两个人再怎么放荡不羁,也没有做给别人看的爱好,尤其是燕于歌,越年长占有欲越强,更加不可能让他被别人看到。
    没有公开承认,就算是史官,也只能隐隐约约带过几笔,不确定的事情,不能当做事实来写。
    不昭告天下,对燕于歌来说也是一种好事,随着燕秦年纪增长,小皇子一天天的长大,皇权也逐渐稳固,燕秦这个皇帝积威越重,燕于歌的存在感也逐渐削弱。
    这当然是后者有意为之,政权,燕于歌已经悉数交给了小皇帝,平常朝政上基本不参与发言,但最重要的军权,他还是牢牢地握在手里。
    但军权不同于政权,份量重是重,可也只有出大事的时候,才能够彰显其重要地位。燕于歌平日里不吭声,便显得没有存在感,很容易让人生出来皇帝变强,燕于歌变弱的错觉。
    在燕于歌“弱”下去这样的情况下,宣布燕于歌是皇帝另外一半,没有人会真的当他是皇帝真正看重的心上人,历史这支笔,也只会把他写作一个靠身体上位的臣子,抹杀他的所有功绩,让他变成皇帝的男宠。
    燕秦并不想要看到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宣告天下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一晃眼,时间便过去七年。七年的时间,让燕秦从当初那个瘦瘦小小的少年郎长成了英武的君主,也让燕于歌从一个俊美的青年,呃,变成了一个更有气质的美青年。
    虽然对方年纪也不算小了,但是那张脸真的是深的上天恩宠,当年征战在外变黑变糙了皮肤养了两年,又变得白白嫩嫩的。
    现在摄政王年纪大了些,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也不显老态。都没有做什么努力,看起来就比那些整日里敷粉的世家子弟还强一些,简直是教人心生嫉妒。
    这一些,是燕秦表面上看到的内容,但实际上,燕于歌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自信。
    一直以来,燕于歌表现得对自己的容貌身材不甚在意,他本来就不是靠这张脸过日子,何必这么在意容颜问题。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想法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对小姑娘说,可能年长一些的男人更具有魅力,但燕秦自己也是男人,一个是逐渐衰老,另外一个却是正直青春年少。
    胡闹一宿,次日起来,往往燕秦还是容光焕发,他却略显疲态。而且上次在战场上负伤,他的身上就落下不少暗疾,还多了一堆的丑陋的疤痕。
    说是说这疤痕是男人的功勋,可谁会喜欢有瑕疵的东西,年纪一大,燕于歌就难免有点患得患失,不仅开始非常注重身体的锻炼,还开始注重起容貌的保养。
    食色性也,将心比心,他自己也喜欢漂亮的东西,又哪能要求燕秦一定要恋旧呢。
    而且做皇帝的,想要什么样美好的女子得不到。而他自己,身有隐疾,虽说这些年来隐疾逐渐有了些起色,但是除了皇帝之外,他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女人或是男人,便是大好了,也没有什么作用。
    今年,是两个人正儿八经在一起的第七年,今日是七年整的纪念日,本来是很开心的日子,燕于歌也想同燕秦一起好好过的,但因为一场风寒,他卧病在床,哪里都不能去,只能面对一碗又一碗的黑漆漆的苦药。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几年前的时候,燕于歌也病过一次,可那个时候,他毕竟是年轻,底子好,病了也很快好了。但他现在年纪大了些,身上暗疾一并发了,好起来极慢,这都过去半个月了,他还在床上躺着。
    原本的计划泡了汤,人病了大半个月还没好,自然很容易胡思乱想。平日里燕于歌意气风发,自信得不得了,真的静下来,反倒是自卑起来,还对着小皇帝发了好几通脾气,还把小太子吓哭了两回。
    在自己生病的这些时间,燕秦对自己十分包容,脾气都好到过分了,可是越看对方这样子,他反而更加暴躁,有时候脾气发完了,他也觉得后悔,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就刚刚,他又把药给打翻了,还说了几句了不得的狠话,小皇帝气走了,看着门吱呀一声关上,他那颗不安的心也沉了下来。
    他重重得咳嗽了两声,又重新躺回去,又听得吱呀一声,门被人打开。燕秦又端了药进来。
    这一次,小皇帝把药放在了桌子上,解释说:“药刚熬好,有些烫,等凉一些再喝。”
    小皇帝进来,燕于歌是惊喜的,但是嘴上却说的不好听:“你那么忙,还在这里管我做什么,横竖我也快死了。”
    小皇帝脱了鞋袜上来:“呸呸呸,乌鸦嘴,你还不到三十四呢,什么就快死了。快别胡说八道了!而且今日是咱们两个定情的日子,都过了七年了,每年这个时候我们不都是一起过的?”
    燕于歌转过身子,不看小皇帝的脸:“我一个老了的病秧子,和我过日子有什么好的,你去找那些年轻貌美的好了。”
    “王叔就是天下第一美,你让孤去哪找比你更美的?”
    生了病的男人嘛,脾气不好,要哄。当年自己生病,对方不也是这么哄过来的,风水轮流转嘛,他都懂。
    燕于歌冷哼一声:“陛下当然会说好听的,反正我病了这么久了,想来是好不了了,等我死了,陛下当然可以想快活就快活,反正你也不在乎我会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
    “啪!”燕秦重重地在摄政王的臀部打了一巴掌,“多大人了,别说这种咒自己的话。”
    “好啊,你就是嫌弃我老了!”
    燕秦把对方掰过来,压在对方身上,很是无奈地说:“太医说了,你这是在调理暗疾,所以病得久了些,别胡思乱想了,你还要陪孤一起长命百岁呢。你要是死了,孤给你殉情,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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