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不慈 作者:作者:张佳音
    张佳音(94)
    谢钦这一封密折送出州城时,京中刚收到他汇报五万两那封密折。
    昭帝特许,谢钦的密折可直接上达天听。
    在不久之前,昭帝收到谢钦的密折,便派人去查探那艘船是否在京城附近的港口停靠。
    而谢钦派出送密折的人,日夜兼程,竟然真的赶在那艘船之前送达,昭帝的暗探在港口守了两日,便蹲守到了货船。
    一路跟随,直到那批东西被送进京郊一处山林之中,南越的人与京中何人勾连,昭然若揭。
    那附近全都是忠国公府的田产。
    那批货物进入山林之后,忠国公府的郎君也从庄子里出来,悄悄进入山林,许久才出来。
    恰好,扬州谢家查到的消息,也送到了京中,由谢家主呈给陛下。
    那船只所属的商户,就是忠国公夫人的娘家人,他们这些年背靠忠国公府发达起来,自然也在为忠国公府和平王敛财做事。
    昭帝连为儿子开脱一句这可能是诬陷,都没法儿说出口。
    密折之中没确定说是什么,可若不怕人,何必遮遮掩掩呢?尤其昭帝越发年老,继承人还未定下,涉及到皇位,从来就没有温情可言。
    昭帝转过天便病了,至今不见好,早朝都休了。
    一直到这五万两的密折送上来,昭帝的心情才好了些许,召见谢家主。
    景明性子跟谢卿如出一辙,太过端正,倒是你家这位白狐女侠的儿媳,每每皆有出人意料之举。
    昭帝苍老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谢家主尚未归家,还不知发生何事,便直接露出疑惑之色。
    哈哈哈
    昭帝扫了一眼密折,大笑起来,但笑了几声之后,便剧烈地咳了起来。
    老太监担忧地送上一杯水,昭帝喝过之后,又抚着胸口顺了顺,方才戏谑地笑道:谢家这位白狐女侠颇有劫富济贫的侠气,竟然从当地势力手中要来五万两,景明上报,要作民生之用。
    谢家主微惊,当着昭帝的面,不赞同道:怎可刮民膏
    昭帝面色犯冷,豪族势大,不知又抢占多少民脂民膏才有此等势力,景明和尹氏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而且,景明在密折中说得分明,是南越的豪族肆意妄为,挟持他妻儿在先,他们为了周旋,只能暂时如此。
    谢家主自然也知道此事,实际对他们的权宜之计并无任何责怪。
    谢家位高,却也牵扯甚深,虽不至如履薄冰的地步,但若得帝王忌惮,总归是无法安心。
    然他们家风如此,父子皆这般性子,束缚其中,反倒是尹明毓嫁进来之后,竟是因为种种意外之举,为谢家也打开了新的局面。
    谢家主出宫回府,与谢夫人谈及南越那边的新情况,对尹明毓赞不绝口,如此胆大心细,又能帮扶大郎,是我谢家的福气。
    谢夫人只要知道了他们如今处境是安全的,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下来,叹道:我既是后悔教二娘和策儿跟去,又心疼大郎没有二娘在旁,独木难支真是左右为难。
    谢家主拍拍她的手,道:他们相互扶持,定会平安回来的。
    谢夫人扯了扯嘴角,想到安静至极的府邸,惆怅道:府里实在太静了,过几个月知许也出嫁,就剩你我
    谢家主问:知许成婚,母亲不和妹妹一道回京吗?
    母亲乐不思蜀,信里全都是她听了什么戏,去何处游玩,哪还记得咱们?谢夫人唯有私下里,才会露出幽怨来,莫说母亲,策儿估计也要在南越玩儿野了。
    谢策确实玩儿野了,但是心更野的,是尹明毓。
    蝴蝶谷蹴鞠赛的事儿,由那日去上香的百姓传至各处,州城人来人往,更是不例外。
    人皆有从众之心,而这众人之心,最开始也是有少数的人引领。
    尹明毓这个刺史夫人一来便成为整个州城津津乐道的人物,短短一段时间,只要她出行,州城百姓就没有认不出她的排场的。
    之前,她穿男装逛街市,她带着州城小娘子们蹴鞠,小娘子们又模仿她的穿戴打扮,州城便开始流行起刺史夫人带过来的京城时尚。
    不过只是刚有个苗头。
    蝴蝶谷蹴鞠赛之后,小郎君们爱上了蹴鞠,从他们开始,各家的小小郎君们也开始蹴鞠,进而有蔓延至整个州城的趋势。
    若是放任如此,只是时间问题,这股蹴鞠热便会席卷整个州城。
    但是尹明毓喜欢达成目的之后再尽情地享受果实,她就没打算慢慢来,于是先将之前推迟的小娘子们的蹴鞠赛举办起来。
    仍旧是在她的新宅,不过观赛的人不止是尹明毓和戚夫人,她还邀请了各家的夫人,这些小娘子们的长辈。
    尹明毓带得好,小娘子们学得快。
    刘娘子回到家中,基本还保持着从前的模样,变化极细微,是以刘司马夫人直到看见女儿在脚下带着鞠球在场上狂奔,才终于发现,她的女儿,一、点、儿、也、不、娇、弱、了!
    看那风一般的速度,看那一脚踢出的力度,看那挺直的脊背和高处其他小娘子大半头的个头
    刘司马夫人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瞠目结舌地看着场上那个人,待到回过神来,渐渐气怒,直想要不顾场合喝斥女儿下来。
    旁边其他家的夫人也都惊讶至极地看着刘娘子,与刘娘子相比,她们女儿虽然也在场上跑,可完全不显眼。
    但众夫人瞧一眼刘司马夫人的神色,再眼神交换,不得不承认,刘娘子如今的模样,比先前那故意缩肩饿出来的娇弱模样,顺眼多了。
    场上,刘娘子将鞠球精准地踢进鞠门,与拍手队友庆贺,笑容洋溢。
    刘司马夫人看着这一幕,倏地站起身来,张口就要出声。
    尹明毓适时打断,握着刘司马夫人的手腕,喜道:刘夫人,瞧刘娘子多出色!你到底如何生养出这样的女儿的?教我和节度使夫人每每谈起她,都喜欢的不得了。
    刘司马夫人的喊话一下子堵在口中,微微憋红了脸,片刻后才干笑道:刺史夫人谬赞,小女当不得。
    如何当不得,刘夫人你就是太过谦虚。
    这时,座上的戚夫人也侧头认可道:你这女儿,先前未曾注意,如今瞧着确实颇有悟性,我确实喜欢。
    刘司马夫人不由自主地露出喜意。
    然后戚夫人看了尹明毓一眼,决定也插一脚,便又道:不知道你们对她的婚事如何打算的?若是不介意文武,岭南军中有不少极出色的后生
    刘司马夫人霎时喜不自胜,先前的恼意全无,殷勤地答应下来,有您做媒,是小女的荣幸,不拘文武,都好,都好!
    其他家的夫人一听,连刘司马家魁梧的女儿都能被戚夫人做媒,她们家的女儿指不定也行,纷纷眼神热切地盯着节度使夫人和刺史夫人。
    尹明毓委婉地说:节度使夫人在岭南待得久,识得的人多,方便做媒,我却是初来乍到
    她的意思是,她没法儿在岭南做媒,但众位夫人的热切劲儿完全没消,反倒话语里开始打听京城以及别处是否有适龄的小郎君。
    忽然,一位夫人极殷切地才出声问道:刺史夫人,听闻褚长史还未婚配?不知他为何没成婚?
    而这一句话,仿佛惊醒了众夫人,家里有适龄女儿的,褚赫一来,就有人惦记他,可起先不熟悉,家里的男人又因为他和刺史的关系忌惮,这惦记便不了了之。
    现下不同了,现下连蛮族、侥族都跟新刺史交好,她们也跟刺史夫人交好啊。
    远的摸不着看不着,褚赫就近在眼前。
    一时间,一众夫人们连蹴鞠赛都顾不上,全都围在尹明毓身边,热情地套近乎,为自家女儿争取。
    尹明毓:
    这热情,全没有原先那股子防备,她都有些难以招架。
    但婚事这种事儿,便是朋友,也绝对不能随意替褚赫答应下来。
    不过为了他们尽快在南越融入,她以后也能愉快地玩耍,褚赫应该不会介意稍微付出一二吧?
    于是尹明毓便含糊不清地说:我不了解其中缘由,也不好贸然做媒,回头探听一下,再回复诸位夫人。
    众夫人得到这样的答复,已是极心满意足,更是极用心地奉承尹明毓。
    尹明毓原先自认极会哄人,此时真见识了这些夫人奉承人的功力,赞美的包围之下,都忍不住飘飘然。
    以至于她坐在回州衙的马车上,仍旧啧啧称奇,一对比,她那些小把戏,在真正的本事面前,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尹明毓怀着这种自谦的心情回到州衙后宅,并未直接与褚赫对话,只跟谢钦说了一下褚赫在州城各家夫人心目中第一女婿人选的地位。
    二娘,我们这般对遥清,恐怕有些不地道。
    尹明毓无辜地反问:郎君要如何对褚郎君?我怎么不明白?
    谢钦无言地看着尹明毓,尹明毓眨着眼睛回视谢钦。
    最后,夫妻二人默契地别开眼,不再就此事讨论。
    州衙的籍册室里,褚赫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籍册架上的灰尘一下子飞起,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褚赫握着籍册,又打了一连串地喷嚏,拿着籍册院里此处,方才渐渐缓过来。
    但这喷嚏像是一个信号一般,州衙的官员们忽然开始对他极为热情,每日皆有许多邀约,还大多邀请他去他们家中宴饮。
    更诡异的是,这些官员们仿佛在争抢他似的,言语里还会对其他邀约的官员冷嘲热讽,颇有勾心斗角的意味。
    聪明的探花郎褚赫站在争抢的中心,难得茫然了。
    他怀疑是自己太忙,所以才会产生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但是抱着多打通些州衙官员的心情,应邀赴约之后,他们家中更为热情,热情的教人受宠若惊。
    褚赫跟好友说起时,仍旧一头雾水。
    谢钦若无其事地关心道:遥清,若是太辛苦,不妨找些帮手。
    褚赫叹气,何来放心的帮手?
    谢钦道:你既是在抽空指点那些小郎君,一些不妨碍的小事,大可交由他们去做。
    褚赫心念一动,接着他的话快速说道:若是这些小郎君们与咱们亲近,自然可以借由他们拿捏州城的官员们,他们越是望子成龙心切,越是要对我们客气!
    我原先真是糊涂了,说不准州衙官员们就是因此才对我如此热情,倒是没想到他们如此尊师向学。
    谢钦:
    好友既然已经补全,他也无需补充了。
    褚赫笑问:你如何想到此法?
    谢钦轻咳,随即平静道:受明毓启发。
    褚赫抚掌,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先前听弟妹说,她如今办蹴鞠赛,全都交由那些小娘子们来操办,小娘子们得到些锻炼,有所进益,她们的家人自然对弟妹更添亲近,弟妹只需要观赛便可,自个儿也省了事儿。
    一举三得,妙极!
    谢钦是个君子。
    谢钦颔首认下了褚赫所言,明毓一向懂得如何省心省力。
    褚赫喟叹,三人行,皆可为师,不拘男女。
    谢钦认同。
    第110章
    州衙有钱,谢钦想要做的很多事,都不用再束手束脚。
    本地百姓抵触修路也无妨,他便让整个岩族都来做活,能出力的便给出力的工钱,不能出力便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得一份不多的工钱,还有每日的饭食。
    不过岩峻等挟持过尹明毓的岩族青壮,没有工钱,及至他任期结束终止。
    谢钦派人对他们说得极明白,他们既犯下大错,便要受到处罚,服劳役抵罪已经是宽大处理。
    岩峻并无任何不满,这段时日经历过种种事情,各种情绪反复敲打,终于开始沉淀下来,认真地学着去做一个合格的未来族长。
    岩族村子仅有的一些田地也不能荒废,便由曲婆子等一些留守的老人暂时侍弄。
    至于岩族村的孩子们,谢钦给了他们一个读书的机会。
    谢钦想要启民智,最容易改变的便是南越年轻的一代,年轻的已经就学的学子们,他已经在整顿,更小的孩子们也不容易忽视。
    哪怕会写自己的名字,会算几个数,都是好的开始,都可能是命运扭转的可能性。
    而他如今有钱,又受先前闹市宣读律法启发,干脆便在衙署大门西边儿宽阔的空地上,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打算再雇佣几个老童生,免费为州城内所有的孩子启蒙。
    只要他们想读书,就可以来。就算是成年人,只要有向学之心,也会一视同仁。
    读书的机会不易得,但百姓中有太多人习惯了认命,习惯了轻视自己,不认为他们和他们的孩子能够跳出一方土地,觉得刺史有钱没地儿花,觉得麻烦,觉得
    总之,许多人对此嗤之以鼻。
    百姓们这般,谢钦有所预料,便从岩族村的孩子们开始,让他们做第一批学生。
    但州城中有一些人也在从中作梗,并不乐见百姓们启智,是以棚子搭好,雇佣的老童生们却纷纷请辞,谢钦再派人另请他人,也无人应承。
    有好处的时候,所有人都殷勤备至;有可能触犯他们利益的时候,又有许多人等着看刺史大人的笑话。
    尹明毓早晨出门时,瞧见岩青带着一群岩族的孩子在棚子附近打扫,便坐在马车上冲他们摆摆手。
    岩青放下扫帚,快速跑过来,恭敬地问: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谢策对别的小孩子好奇,他又记得岩青,便想要挤出头看。
    尹明毓一只手便按住他,而后透过马车窗,对岩青笑道:州城有不少乞儿和流浪汉,你若是闲来无事,便多组织些人,打扫州城街道,刺史大人供一餐饭食。
    百姓家半大的孩子,很多甚至能够替父母撑起家,所以她直接便吩咐了。
    岩青答应得也痛快,回去便分派人,男孩儿三三五五地跑开,女孩儿则是继续在州城附近扫地。
    尹明毓看着那些不敢散开太远的小姑娘们,对金儿道:让染柳教她们做绣活。
    读书是极有用的。
    岩峻当初得到的银子,还剩下一部分,岩族人都知道不能坐吃山空,现下族人能够通过修路做活赚钱,他们也愿意让孩子读书,有新的出路。
    不过起初,岩族是要留下女孩儿,只让男孩儿进城的。
    尹明毓难得要求,岩族才将村子里所有的孩子都送到州城来。
    女孩儿们只能靠读书明理明智,不能以此跃龙门,但若有一技之长,未尝不能在长大后当家做主。
    尹明毓做不到更多,但也不会再自扰,瞧着那些小姑娘微微一笑,便坐回去,走吧。
    谢策这时才得了自由,趴到马车窗上,却已经瞧不见岩青,顿时失望。
    很想有小孩子玩儿?
    谢策点头,期待地看着她,母亲,可以吗?
    谢钦确实有打算给谢策找两个陪读,尹明毓便颔首道:你用心读书,便可以商量。
    谢策一听,欢喜不已,掰着指头数,一、二、三六。
    他数到六根手指,举起手,母亲,我想要六个小孩子!
    六个小孩子自然不可能。
    才二月份,岭南的白日就已经有些热起来了,尹明毓拿着团扇闲适地扇风,慢悠悠地说:你后日生辰,我和你父亲本打算带你去城外踏青野炊,若是要六个小孩子,踏青便不能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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