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不慈 作者:作者:张佳音
    张佳音(82)
    谢策乖巧地双手接过来,喝完之后,又乖巧地递给父亲。
    谢钦接过来,道:喝完便回去休息。
    谢策向父亲躬身行礼,倒退到门口,脚跟碰到门槛,连忙一个转身,麻利地跨过门槛,一溜儿烟跑掉。
    谢钦不禁捏了捏眉。
    随后,谢钦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门边,随手插上门闩,转身走进内室。
    尹明毓正背对着门在箱笼里找什么,听到身后动静,便头也不回地问:方才是小郎君又过来了吗?
    嗯。谢钦轻轻应了一声,走向她。
    尹明毓找到账本,拿起来,刚站直,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她下意识地搂紧谢钦的脖子,回过神来,笑道:郎君这是做什么?怎地不雅致了?
    谢钦边抱着她走向床榻,边低头在她眼上落下一个轻吻,声音低哑道:你且随意嘲笑我便是,我受着。
    尹明毓倒没想嘲笑他,久别重逢,若是不干柴烈火,才有些奇怪。
    不过我还未沐浴,郎君不妨先看看这个。
    尹明毓被谢钦放到床上后,直接将账本塞到谢钦的怀中。
    谢钦此时并不想看其他东西,捏着账本欺身压下,便要扔掉。
    尹明毓一手握住他拿账本的手腕,一手抵住他的胸膛,止住谢钦压下来的动作,道:郎君慢慢看,我先去沐浴。
    她说完,便从谢钦身下钻出去,打算去浴间沐浴。
    谢钦攥住她的手腕,稍一实力,便将人拉回来。
    尹明毓便跌坐在谢钦腿上,眉头一挑,嘴角带笑。
    谢钦圈着她,翻开那册子,见是些奇奇怪怪的账目,目露疑惑。
    尹明毓煞有介事道:这是我列的账目,郎君得补给我些辛苦钱。
    我的私章便在你手里,随意取用便是,我何曾约束过你。谢钦说完,想到尹明毓拿到钱时欢喜的模样,还是认认真真地满足她的喜好。
    账本这一页,写着【毒药一瓶,三百两】。
    谢钦问:那毒药值三百两?
    尹明毓道:老大夫说是剧毒的蛇毒,极难得,三百两绝对童叟无欺。
    谢钦不置可否,又指着其后一条,问:阻入口不洁,五十钱,这又是何意?
    小郎君要孝顺你奇奇乖乖的东西,是我教婢女偷偷换了,他今日还未想起来,否则你吃是不吃?尹明毓有理有据地说,五十钱,只少不多。
    谢钦:
    他随手翻到后面,见倒数第二页,写着【人手一百四十三,二百八十六两】,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南梦族和岩族那些人。
    不愧是尹明毓,有零有整。
    谢钦心平气和地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上面记着的【衙署大门一刻钟,一百两】,沉默片刻,破无语的问:按时间算钱?岂非巧立名目?
    尹明毓笑而不语,她如今不同以往了,出场就得按时间算钱,否则不符合她刺史夫人的身份。
    谢钦放下账本,抱起她往浴室走,直接一口咬定:八十两。
    尹明毓没想到还能这么讨价还价,太少。
    这是我每月的俸银。
    尹明毓搂着他的脖子,勉强答应:也行吧。
    反正白得的。
    第100章
    谢家一家三口团聚的时候,褚赫等人也终于追上车队,并且一路跟随摸到南越州东南边界的港口。
    南越州一直以来都十分闭塞,对外所示,极为贫困落后,他们亲至之后,发现平民百姓也确实贫困,很多百姓只是勉强靠山林果腹,并无其他营生。
    是以大邺建朝三十一年,无论是商税还是农税,全都上缴极少。
    起初大邺需得稳固朝纲,休养生息,路得一步一步走,岭南发展劣势诸多,自然先着眼于别处,一直无暇顾及岭南太多。
    而南越境内的海港,据褚赫所知,利用也不多,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岭南这一带海港常有水匪劫掠,一经碰上便损失惨重。
    但今日,褚赫等人躲在远处,眼睁睁看着他们以为颇为荒废惨淡的港口,停着一搜巨大的商船,港口上挤满装货卸货的人。
    他们一路跟随而来的车队,卸下一口口巨大的箱子,严严实实,看不清是什么,可每口箱子两人合力仍旧抬得艰难。
    并且马车一路上留下的车辙印,也表明箱子里装得不是普通轻巧的东西。
    板车清空后又装上的东西,箱装的,只能从箱子的大小和抬动时费力程度估算大致重量,不过瞧着他们抬动时小心翼翼的模样,褚赫怀疑,是些易碎品,有可能是瓷器之类的。
    待到后来的车上装满布匹,褚赫便大致猜测,重新撞上的应该都是这一类可供生活所用之物。
    褚赫没再看这些马车,转而专心记下客船的外观,仔细寻找一些特殊记号。
    一直到客船离开,车队也重新返程,褚赫吩咐几个护卫继续跟着,看他们是否返回蝴蝶谷,便也连夜赶回州城。
    州城里,百姓们讨论过刚来的刺史夫人,照常睡觉,明日还得照常起来谋生计。
    反倒是州城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摸不清刺史夫人的脾性,对她捆了那么一群人进城,颇多存疑,担心她的到来有所影响,很是有些人睡不着。
    而州衙后宅里,除了南柯姐妹抱在一起哭了一阵儿,很晚才睡,睡得最晚的便是尹明毓和谢钦。
    谢钦当初那般雅致自制,竟也是会缠着一个人不放。
    尹明毓享受过,并不想吃撑到厌,是以及时叫停,言语直接。
    若是从前,她估计要拐弯抹角一番,然后达成自己的目的。
    每个人都是在变的,谢钦抱着她,察觉到她的变化,眼神温柔,在她赤裸地肩头轻轻落下一吻。
    岭南一月份的晚上还是凉的,他身上暖和,尹明毓便也没推开他,闭着眼很快便迷迷糊糊地说:早些睡,我明日还要去拜见戚节度使。
    谢钦问道:我陪你同去吧。
    尹明毓嫌弃,我带小郎君去便是,你在影响我们发挥。
    谢钦闻言,捏住她的鼻子,看她不能呼吸张开了嘴,便吻上去,交缠过后,下巴抵在她肩头,吻着她的耳垂问:我就这般没用?
    他下巴底下长了一点点不明显的青茬,蹭在肩头有些刺。
    尹明毓捏着他的耳垂离远些,轻喃:谢钦,日后别续须,我不喜欢
    谢钦轻笑,应下来,好。
    过了一会儿,谢钦又吻了吻尹明毓的耳垂,低声在睡着的人耳边道:算账也好,其他也罢,你能跟我直言,我便是欢喜的。
    谢钦在这儿单方面情浓,尹明毓睡得香沉,州衙大牢里,百来号人却因为这对夫妻饱受煎熬。
    大牢里关押的都是罪犯,狱卒们对他们也没有多尽心,是以牢中极为阴暗潮湿不说,还有各种极难闻的味道混杂,就连岩族这些吃多了苦楚的青壮们也熏得难受,更遑论南梦那些借着族中女人安于享乐的青壮们。
    这种情况下,最容易激发人的暴躁情绪,尤其不远的监牢里还有别的罪犯各种疯狂的呼喊□□等等,人的情绪更是无法平静。
    南梦那一群人忍不住,一个扑到围栏处喊叫,其他人便也跟着受不住喊冤。
    岩峻本来就对这些人不满,借着厌烦他们吵闹,出声阻止他们时,下了点黑手教训。
    不是肘击肚子,就是脚重踩,还有趁机挠他们脸的那些南梦族人激恼不已,吵闹得更厉害。
    狱卒过来喝止,岩族众人怂的很快,一边儿赔罪一边儿退下,只剩下南梦族人在前头喊冤,便尤为显眼。
    南梦族人女子长得好,男子差些,但即便只是五官端正,没受过苦,皮子跟寻常粗糙的男子不同,细皮嫩肉给脸加成几分,放在人堆里,尤其是岩族这群黑瘦汉子眼里,对比出来更加好看。
    狱卒没权没势没见过什么好看的人,荤素不忌,这人到了他们地盘,嘴里调戏又要上手摸一把。
    南梦族的男人们满脸皆是备受屈辱,正义凛然地喝斥狱卒:简直欺人太甚,我们没罪!族里定然要为我们讨回公道。
    你们胆敢如此欺辱,带我们出去,定要上告,教你们受到责罚。
    岩峻看着他们那模样,都要恶心吐了。
    他一想到南柯有可能会碰到的遭遇,便忍不下气,举起拳头要再给这些人一顿教训时,谢钦派来的护卫打断了他们即将爆发的殴斗。
    那些狱卒瞬间点头哈腰,低声下气,南梦族也偃旗息鼓。
    护卫们并不管他们先前发生了什么,直接在众人的视线里拿出大邺律法,一条一条地宣读。
    头一刻钟,监牢里众人头脑还清晰。
    两刻钟后,莫说南梦和岩族人,连其他牢房里的犯人都不敢出声了。
    狱卒想躲开,护卫不准,且有护卫读律法,还有其他护卫挨个牢房叫醒,总之不准任何人睡。
    一个时辰后,两个时辰后满监牢里的人耳朵里循环着大邺律例第某某条,眼睛一丝光亮都没有。
    天终于泛亮,刺史招几个护卫回去,监牢里众人恍惚的眼睛霎时期盼,但紧接着就看见新的护卫前来替换,继续念:大邺律例第
    监牢众人:
    我有罪,可以审判惩罚我,为何要受这样残酷的折磨
    谢钦暂时并未打算审判他们,不过听护卫回禀后,深觉此举对百姓知晓律法颇有奇效,便去县学雇佣学子轮番去沿街宣读大邺律法,就从今日开始。
    州衙官员得知,劝阻:刺史大人,如此岂不耽误学子们读书,况且州衙从未有此处支出,不好入帐
    谢钦意已决,自不会因此而更改,不必走州衙账,本官私人出。
    他甚至还极为善解人意地提供了几匹马,供学子们骑行。
    但谢钦教人回去支钱,小厮空手而归,唯唯诺诺地说:郎君,青玉姐姐说,您晨间刚吩咐将钱全都给少夫人,现下少夫人已经醒了,您拿钱是否要先知会过少夫人,还是暂时推迟几日再给少夫人?
    谢钦:
    这是从未想过的,但实在奇妙。
    我回后宅走一趟便是。
    另一边,尹明毓被院子里谢策的读书声吵醒,睁开眼发现时辰已经很晚,她还得出门,连忙招呼金儿银儿进来。
    金儿银儿推门一进来,后面还跟着红绸和染柳,两人皆笑盈盈的,尹明毓一大早瞧见她们,心情瞬间便好的过分。
    两人从前不熟悉,如今不知怎么了,双生子似的,一左一右走到尹明毓,殷勤地伺候她穿衣,嘴里还奉承不断。
    任是谁,身边有这么两个娇俏可人的婢女伺候着,心情都不会差,尹明毓直接便表现在脸上,笑容就没淡下过。
    谢钦回来,瞧见她笑靥如花,平静地挥手教婢女下去,才开口说想要支取一些钱。
    尹明毓听完才知道是哪一出,为谢钦的自觉感到自愧不如。
    世家子处处皆精,谢钦那些俸银,根本不够这上上下下寻常花用,是以还是谢家的家业在支撑。
    尹明毓跟谢钦算账归算账,收下他的俸银和当他的管家账房是两码事儿,而且谢钦这完全是将简单的事儿弄得麻烦。
    她也没遮掩,直接就说了她的理由:青玉管得好好的,你便是交给我,也是在她手里管着,何必再多此一举到我这儿支取?
    谢钦道:我并非是想你受累,只是重视你。
    尹明毓顺杆爬,笑道:昨日咱们说好的八十两,我可是要充作自个儿私房的,郎君你既然重视我,不用在这事儿上,之前的算我白送给郎君的,今日我要去拜见戚节度使,一口价,两百两,用你俸银分期给付,如何?
    谢钦好笑,手指点点她眉心,你去拜见戚节度使,也是帮了我大忙,才两百两,不亏吗?
    尹明毓笑眯眯,细水长流,持续收入嘛。
    夫妻大概率是要做一辈子的,利益共同体,有些事不能偷懒,总要做,她主动些,收取些报酬,也快乐不是?
    而且她答应了要救南柯,也是自我满足,快乐加倍,一举两得。
    谢钦同意了两百两这个数目,夫妻二人再一次和谐地达成共识。
    随后,谢钦问:可要我送你去节度使府?
    尹明毓摆摆手,郎君还有公事,我自个儿安排人随行便是。
    谢钦对尹明毓信任,便也没有多问,等到在前衙正厅办公时听到嘈杂声出来,见到尹明毓和谢策身后跟随的一串儿人,只沉默一瞬便恢复如常,并未像州衙其他人那般大惊小怪。
    尹明毓和谢策今日没像昨日那般装扮夸张,可也是极富贵的模样。
    但今日最吸引人的不是她,是她身后的六个婢女,金儿、银儿、红绸、染柳并南柯南朵姐妹,六人穿戴着相同的衣饰,两两并列立在她身后,风头十足。
    南柯、南朵不算是婢女,尹明毓一开始只打算带南朵一个出去显摆,但是南朵粘着南柯,她便一道带出来了。
    不止如此,她还特地在谢家护卫里挑了二十个五官俊秀的护卫,随行在左右,那是极靓丽的风景。
    谢钦送?谢钦送哪有这排场。
    她就要走到哪儿,满州城都知道是刺史夫人来了,还想绑她,那得多掂量掂量了。
    尹明毓笑容满面地瞧着她选的这些人,开始喜欢南越了,这要是在京城,哪能这么招摇。
    上马车前,尹明毓瞧见了谢钦,远远冲他福身一礼。
    谢钦颔首回礼,随即目送她上马车,她的一串儿婢女也上马车,护卫也都跟上。
    刘司马见谢钦要回正厅,随他走了几步,不经意地打听:刺史大人,方才听闻,刺史夫人要去拜见戚节度使和节度使夫人?
    谢钦从容道:夫人与戚节度使家有亲,难得在此相聚,自然要多亲近。
    他说起这样的话,语气极为寻常,再加之他一贯的形象,完全不会让人怀疑。
    州衙几个官员在后头互相交换眼神,刘司马眼神里也有些沉思,笑道:先前见刺史大人与戚节度使少有交集,还以为并无深交
    谢钦别有意味地看着刘司马,本官只想在任期为南越百姓做些实事,奈何
    话说半截,谢钦便走了,徒留刘司马等人猜想他奈何之后究竟是什么。
    与此同时,岩族村里,岩峡背着个包裹,一副要逃遁的模样,偷偷摸摸地从村子里悄悄离开。
    但他才刚离开村子一里左右,忽然从旁边树林里窜出两个人,一块布捂住他的口鼻,没多久岩峡便翻着白眼昏迷。
    那两人怕他半路醒来吵闹,塞住他的嘴,又捆上他的双手,头上扣了个黑布袋,这才招来马车,迅速带走。
    另一边儿,尹明毓大摇大摆地穿过街市,走到城东时在马车里听见人声鼎沸,稍有些意外,便打开马车窗去瞧。
    谢策趴在马车窗上,哇好多人!
    银儿亦是惊奇地感叹:娘子,这里竟然这般热闹!
    尹明毓瞧着那头各种铺子林立,有些兴趣,便道:回头咱们眼前的事儿暂时过去,就去瞧瞧。
    谢策和金儿、银儿一同点头。
    等马车行进州城东南隅那片权贵宅院的区域,尹明毓瞧着樊、胡二姓格外气派的门头,只勾了勾嘴角,并未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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