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不慈 作者:作者:张佳音
    张佳音(60)
    谢夫人愁容满面,叹了一口气,头痛呕吐,方才瞧了一眼,眼睛红肿,老夫人说喉咙也疼。
    喉咙痛?
    喉咙痛尹明毓有经验,便轻声询问:母亲,祖母是不是上火了?
    谢家主和谢夫人皆有这个猜测,对视一眼,叹气。
    谢老夫人若是上火,为的是什么,不消多想。
    谢钦是引,谢策是因。
    但谢老夫人如今这个岁数,有点儿什么头疼脑热,都要慎而又慎,何况谢老夫人一贯身子比较硬朗,难得一病,更教人担忧。
    尹明毓坐下来,瞧见谢策起床进来,便吩咐童奶娘道:带小郎君先去我院里和羊玩儿一会子,早膳也在我院里用吧。
    之所以不让谢策留在这儿,是担心他吓到哭闹,再教老夫人听到难受,加重病情。
    谢家主和谢夫人皆没阻止,还让尹明毓领着谢策一起回去。
    谢策已经会看眼色,能够察觉到气氛的变化,虽然跟羊玩儿很高兴,小小的孩子还是睁着大大的眼睛打量着长辈们,然后又顺着祖父祖母的话,看向尹明毓。
    尹明毓想等大夫诊断完再走,这样安心些,于是便对谢策道:小郎君先过去骑羊,我迟些便回东院与你一起用早膳。
    谢策推开奶娘的手,不愿意走。
    尹明毓便蹲在他身边,轻声道:还记得母亲先前上火吗?
    谢策点头。
    尹明毓故作神秘地说:曾祖母好像也上火了,许是不能吃肉了,今日你先在东院悄悄吃一些,以后得跟曾祖母一起吃素。
    谢策瞬间皱起脸,随即又眼巴巴地望着尹明毓,问:母亲陪?
    谢家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以为谢策还是让尹明毓陪他回东院用膳,出言道:尹氏,你带他回去吧,不必在这里守着。
    但尹明毓一下子领会了谢策的意思,他哪是让她陪他回去用早膳,是让她陪着吃素,有难同当呢。
    尹明毓略微有几分心虚地看向谢家主和谢夫人,轻咳一声。
    恰巧这时,老大夫看诊完出来,对谢家主和谢夫人一拱手便开始说明诊断结果。
    主要是思虑过重,引起了上火、眩晕、头痛等一系列病症,开了药,叮嘱要调整情绪,饮食清淡等等。
    谢策能听懂的不多,但他听清了饮食清淡,立时便瞪大了眼睛,满眼都是对曾祖母的心疼。
    谢家主为人子,极孝顺,此时知道母亲的病症可控,稍稍松了心,瞧见孙子小小年纪便这般孝顺,便和蔼地摸摸他的头,随即又对尹明毓温和地说:你先带他回东院吧。
    尹明毓便向谢家主和谢夫人行礼,随后便领着谢策出去。
    这时,谢策也没有先前的不安了,乖乖地跟着她走。
    姑太太和白知许按照寻常的时间来请安,也察觉到了正院的氛围变化,正好碰到他们,又见尹明毓提前到,还惊了一瞬,以为谢老夫人出了什么大事儿。
    尹明毓与两人简单解释,随后便与她们分开,先返回东院。
    小孩儿最好摆弄,尹明毓让谢策骑了一下羊,一起吃过早膳,便将他打发去上课,然后才又回到正院侍疾。
    谢老夫人喝过药,又睡了过去,谢家主还有公务,暂且离开,只有谢夫人和姑太太母亲守在谢老夫人床边。
    尹明毓向谢夫人和姑太太福身行礼,便寻了张椅子坐下,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苦涩的药味儿,安静地守着。
    心病需要心药医。
    人常说父母在不远行,可岁月带着无法逾越的时间跨度,老人家无法一直守护晚辈们,年轻的人也总不可避免地奔向远方。
    谢家众人都清楚,谢老夫人这一场病是如何来的,但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劝解。
    傍晚时,谢老夫人又醒过来,晕眩的病症缓解了些。
    其他人见她醒了,纷纷上前,谢老夫人便是一脸的头痛,唯有看见谢策,方才露出些笑意。
    谁才是良药,谁最能宽慰谢老夫人,显而易见。
    谢夫人便让谢策到床边来,而谢夫人见谢老夫人展颜,便想亲自端药侍奉,但谢老夫人摆手,让她忙去。
    谢夫人不放心,还欲再劝。
    尹明毓瞧了一眼一老一小大手握小手,瞬间有了主意,便主动道:母亲,我侍奉祖母吧。
    谢夫人也确实有诸多事情要忙,今日已经有些耽搁,见谢老夫人精神比晨间好了许多,且执意不用她侍疾,便交代尹明毓几句,暂且退出去,去处理府务。
    尹明毓既然知道谢老夫人的心意,便只端着药,支使谢策:小郎君,来喂祖母喝药。
    谢老夫人虚弱地才嗔怪道:他一个小孩子,喂的什么药。
    说着便要抬手自己喝。
    小孩要哄,老人家也是要哄的。
    尹明毓轻轻按下谢老夫人的手,示意谢策握着勺子喂,还当着谢老夫人的面儿鼓励谢策:小郎君,哄哄祖母。
    谢策便趴在谢老夫人床榻边,小手轻抚谢老夫人的手,奶声奶气地说话:曾祖母,喝药,乖。
    谢老夫人原来板着的脸,霎时就绽开花,声音粗哑地应:好好好,曾祖母喝药。
    谢策爬上床,跪坐在谢老夫人身边,小心翼翼地握着勺子,一点点喂到谢老夫人口中。
    谢老夫人只看着他,笑便落不下去,喝药喝得极乖巧。
    尹明毓颇省事儿的坐在床边,只端着药碗便可。
    尹明毓是孙媳妇,还不管家,这种时候本来就要承担多一些侍疾的责任,她也没有逃避,只不过陪着的时候,尽量让谢策在旁边儿说些童言童语。
    而谢老夫人表面上不舍得谢策累到,实际谢策在一旁哄她,心里极高兴,十足地口是心非。
    按理来说,对她的病应该是极有效的,事实也证明,确实是有效。
    老大夫连着两日诊脉,都说谢老夫人的病情越发好了,再服几日药便可以减些药量。
    但谢家众人还未来得及高兴,谢老夫人的状态便又肉眼可见变差,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谢家主、谢夫人每每过来,都能瞧见她一脸生无可恋之色。
    谢家主担忧极了,又教老大夫看诊。
    病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有所好转,老大夫还是先前那套说辞,意思都没差多少,药也还是原来的药。
    可谢老夫人就是虚弱的不行,除了跟谢策说话时有些气力,其他时候都耷眉耷眼的。
    尹明毓:
    这两日她一直都陪着,除了她就是姑太太母女。
    尹明毓瞧了一眼一脸忧愁、又添娇弱之美的姑太太,将白知许叫到身边儿,俩人悄悄说话。
    你觉得呢?
    表嫂也觉得
    尹明毓和白知许对视一眼,又一同转向床榻上的谢老夫人。
    她们只是猜测,但还是要再观察观察。
    尹明毓存了试探的心,谢策好好坐在床上,故意手欠,非要扒拉他,扒拉倒了,谢策爬起来,她又去扒拉,还故意往谢老夫人腿上扒拉他。
    她不厌其烦,谢策也一遍遍爬起来,但看得人觉得她那样忒欠了。
    在谢策又一次趴到她腿边,谢老夫人忍无可忍,张口便训斥道:多大的人了!就不能稳重些!
    中气挺足的啊
    尹明毓静静地看着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教她看得心虚,眼神一飘,又故意虚弱地咳了两声,扶着头道:吵得我头疼,你出去吧,我睡一阵子
    尹明毓没说什么,直接双手在谢策腋下穿过,提起谢策出去。
    她踏出内间的门,也没避讳外间候着的婢女,在门帘后故意原地踏步,脚步由重到轻踏了几步,才停下来,微微靠近门帘,听里头的动静。
    婢女见她这般,皆微微睁大眼睛,不知道少夫人这是作甚。
    谢策就像没有骨头的猫儿,四肢软软地垂着,侧头看她,张嘴,母
    尹明毓一把捂住他的嘴,冲他摇头。
    谢策抬起小手,捂在她的手上,眨巴眼睛,乖巧地点头。
    尹明毓这才收回手,继续偷听。
    谢策的胖手还捂在嘴上,也学着她向门帘那儿探身听。
    里间,谢老夫人一瞧见他们走了,便撑着床坐起来,气骂道:这鬼精的!
    而后,又对童嬷嬷道:快拿肉脯过来。
    童嬷嬷应下,给她端过来,嘴上还劝道:老夫人,您少吃些。
    谢老夫人没回应她。
    许是吃上了。
    门外,尹明毓忍俊不禁。
    谢策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疑惑地看她。
    尹明毓抱着他离开门帘这里,走到婢女们身边儿,轻声道:我方才做的事儿,悄悄告诉夫人便是,莫向老夫人报信儿。
    婢女们面面相觑,遵令。
    而尹明毓带着谢策出去后,还一本正经地教导他:方才你我偷听之举,非是君子所为,以后不能做了,知道吗?
    谢策点头,随即眨眨眼睛,问:曾祖母偷吃?
    可不就是偷吃吗?
    尹明毓认真地点头。
    谢策见了,顿时鼓起脸,眉头一蹙,气道:策儿吃素!
    尹明毓安抚他,对长辈要包容些,不能为了这种小事,责怪长辈。
    谢策听话,可脸上还是有些不高兴。
    尹明毓一笑,在他耳边细细说。
    另一边儿,谢夫人得到了婢女的禀报,仔细观察了一日,也发现了些疑点。
    且病人身体如何,哪里瞒得过大夫呢。
    老大夫来看诊,只观面色,谢老夫人颇为虚弱,可把出的脉象分明比上一次还又强劲些许。
    他也很奇怪,估计有些怀疑,但是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只含糊其辞地暗示,言语里透出一点意思,然后药方上该减药量减药量。
    其他人面面相觑,谢家主十分严肃且艰难地问出来:所以,老夫人是装的?
    老大夫委婉地表明,起初肯定是真的生病,现下的病也不是假的,就是这严重程度,有待商榷。
    谢家主面容更加严肃,教人送老大夫出去。
    一家人相顾无言,皆在想谢老夫人为何这般?他们要拆穿吗?
    晚膳时,尹明毓和谢策照旧陪着谢老夫人用。
    但今日桌上,不再是一片素,反而多了一盘烤鸭、一盘红烧肉圆、一盘冬笋煨火腿以及一盘炒鸡丝。
    姑太太和白知许都在正院侍疾,几人围坐在一起用膳。
    素菜全都摆在谢老夫人面前,几盘荤菜则是摆在离谢老夫人比较远的一侧。
    谢老夫人极力控制,眼神还是不住地往荤菜那儿瞟。
    白知许瞧见桌上的菜,悄悄打量谢老夫人的神色,又去看表嫂。
    尹明毓若无其事地吩咐谢策:小郎君,快给曾祖母夹菜。
    谢策十分懂事孝顺,站在椅子上,筷子伸到白灼青菜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放在谢老夫人的碗里,稚嫩地嗓音说:曾祖母,吃菜。
    谢老夫人摸摸他的头,夸他孝顺。
    谢策受到鼓励,又去夹别的菜,只要他能够到的,全都要夹一筷子给谢老夫人。
    而离他远但又能够到的,是那盘冬笋煨火腿,谢策夹完,又探过身子去够那个盘子里的菜。
    谢老夫人眼睛里渐渐泛起一丝期待。
    谢策也才学用筷子没多久,不甚灵活,夹了几次都没能夹起火腿,谢老夫人跟着着急,便催促布菜的婢女替他夹。
    谢策不用,自个儿努力,终于夹到一块儿火腿。
    谢老夫人的视线跟着他的筷子,眼睁睁看着他将火腿放到了他自己的碗里。
    谢策夹完,看见曾祖母的眼神,想起母亲的叮嘱,一脸明白过来的表情,又探身去夹了一块儿冬笋,放到谢老夫人的碗里,催促:曾祖母,吃菜啊。
    孝顺极了。
    姑太太直接就夸赞:诶呦~咱们策儿可真孝顺。
    谢老夫人:
    尹明毓低下头掩饰着嘴角的上扬,夹一块儿烤鸭入口。
    白知许亦在控制着神情,那一刻十分说不准母亲的用意,她母亲应该不是在故意戳外祖母的肺管子吧?
    姑太太还真是在诚心诚意地夸赞谢策。
    她的夸赞又给了谢策动力,谢策又给谢老夫人夹了好几筷子青菜,然后又夹给姑太太,偏偏夹得是火腿。
    谢老夫人:
    都要装不下去了。
    尹明毓瞥见她的神色,低下头抿紧嘴才控制住笑意。
    说不好对谁是厚此薄彼,但受伤的只有谢老夫人一人。
    而既然开了口子,谢策理所当然不会再吃素,这样的场景便发生在每一顿饭时。
    谢家主原本想直接问明,被谢夫人劝住,所以他们都想等谢老夫人主动说明意图,但谢老夫人好像较上劲儿了,偏就不说。
    不过老大夫给出的诊断,和谢老夫人装病的模样一对比,连谢家主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一紧一松,更没人顾得上谢钦,直到谢钦的信送回来,谢家众人才反应过来,他们好几日都没想起来谢钦了。
    谢家主的神情看不出,但谢夫人听到谢钦送信回来时,神情确实闪过那么一丝极难察觉的虚。
    谢老夫人还是惦念孙子的,连忙让人把她那封信给她。
    谢钦给谢家每一个人都写了信,但尹明毓那一封,格外的厚。
    护卫将信呈上,谢家长辈们手里拿着薄薄一封信,再看她手里大小和厚度极不寻常的信封,皆有些沉默。
    尹明毓:
    她总觉得谢钦可能会出其不意,但绝对不是那样肉麻的人。
    尹明毓隔着信封,摸出一侧有些不平整,心里有些猜测,便当着谢家长辈们的面拆开信封。
    赫然是一本书册,封面的笔迹是谢钦的笔迹,笔走龙蛇的二字游记。
    这次轮到谢家的长辈们无语,谁家郎君会给在家的妻子写一本游记?
    尹明毓倒是泰然,向长辈们告退后,便回到东院翻看。
    谢钦不是没写信,而是在书册里夹了一张纸,简单问候尹明毓,还一副极大度的口吻询问韩旌的春闱成绩,表示若是韩旌高中,便由尹明毓代他一起送一份贺礼去韩家。
    他这意图,尹明毓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韩旌确实顺利杏榜留名,接下来便要准备下个月的殿试。
    不必他特意叮嘱,尹明毓已经以她和谢钦的夫妻名义送去韩家一份贺礼。
    尹明毓好笑地看完信,随意地翻开名为游记的书,没想到却渐渐入了神。
    书册里根本不是寻常的游记随笔,每一卷的名字和日期,都是谢钦当日所在之地,但是他塑造了一个洒脱肆意的水手为主角,通过他的眼,描述着海上航行发生的一个又一个惊险的故事。
    谢钦不愧是状元之才,那故事教他写出来极是引人入胜。
    天色渐暗,尹明毓不知不觉就翻到了最后一页,但是这一卷的故事才写了一半,以至于她明知道没有了,还不死心地盯着最后一页空白。
    好生气啊!
    谢钦一定是故意的!
    但尹明毓抓心挠肝,还是想知道后续,眼巴巴地惦念着谢钦的第二封信何时送过来,还忍不住又看了第二遍,一字一句地看。
    而等待的时间,实在漫长,尹明毓便给自己找事情做。
    她打算趁离开前这段空闲,亲手给嫡母韩氏还有两个妹妹做件绣品,便拿着绣绷到正院,边陪生病的谢老夫人,边绣花。
    谢夫人看见她绣的东西,没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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