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不慈 作者:作者:张佳音
    张佳音(15)
    尹明毓醒过神,下意识地伸手替他捏肩放松,捏了两下脑子里冒出赞叹:肌肉紧实,手感真好。
    面上则是一本正经地问:郎君何时过来的?咱们行到哪儿了?
    谢钦回答:已行了一个时辰余两刻钟,许是再有半个时辰,便该到龙榆山了。
    尹明毓撤回手,挪到侧座,撩开帘子向外看去。
    官路两侧都是耕地,每行一段儿距离便有一两个农民在田间侍弄庄稼,胆怯地望一眼这里便跪地不敢抬头,几乎淹没在垄沟之中。
    这里近京,尹明毓稍一思考,便猜到这可能是京城哪家的田地,那些许是佃农或者是奴仆
    她默默地放下帘子,瞧着小桌上璀璨的珠钗,复又扯起个旷达无阴霾的笑,对金儿催促道:有些饿了,吃食呢?快摆出来。
    金儿和银儿立即动作,一个整理桌面,一个从各个小抽屉里取出不同的油纸包,一一装碟,摆放在小桌上。
    她们还为两人沏了茶,温热的茶水奉到尹明毓手中。
    尹明毓饮一口茶,吃了几块儿点心便拿起肉脯磨牙打发路途无聊。
    半个多时辰后,谢钦下马车改骑马,随圣驾上山,谢家的马车则是转到谢家庄子外。
    庄子的管事带着奴仆们恭敬地候在门外,恭敬地行礼问安。
    尹明毓只在最初谢夫人让下人认她时显在前头,之后都躲在谢老夫人和谢夫人身后,悄悄地打量着庄子。
    据谢夫人所说,即便不是秋猎之时,老夫人也常来此小住,后来谢策出生,年纪太小,谢老夫人惦念他,才没再过来,这次她带谢策来也不是为了秋猎,只为游玩。
    因此庄子修得极舒适,庄子周围也都打理过,既不失野趣又带着秀美。
    尹明毓只瞧上几眼,便活了心,已经开始盘算稍后去周围转转。
    与她一般的,还有第一次出远门的谢策,趴在童奶娘肩头,一双大眼睛看不够似的左右打量。
    然后一大一小两人对上视线,眼里是相似的雀跃。
    尹明毓:
    和一个小娃娃同频,似乎有那么一丝只有一丝窘。
    而谢策就没大人那些羞耻心了,直接冲她伸手,想要去尹明毓那儿。
    尹明毓扭头,当作没看见,准备回院子休整。
    谢策失望的目光追着她,见她要走远,稚嫩的嗓音急急地喊:母亲!抱~
    前头的谢老夫人、谢夫人纷纷惊讶地回头,看谢策又看尹明毓。
    尹明毓迈出去的脚步不得不收回来,茫然地笑,似乎也不明白谢策叫她作甚。
    谢老夫人酸意上涌,硬邦邦地吩咐童奶娘:他一个小娃儿,奔波一路,快带他进去吧。
    童奶娘立时应了,便抱着谢策快走了两步。
    谢策一见离尹明毓越来越远,小手在空中快速地挠腾,急急地出声,不要!要抱!
    谢老夫人又气又郁闷,偏又舍不得说谢策是小白眼儿狼,而谢夫人本就乐见谢策亲近尹明毓,便劝老夫人:母亲,正院忙乱,不如教策儿跟尹氏去吧。
    尹明毓心念一转,大家都忙着整理行李,她也不好大喇喇地出去转,照看谢策就正大光明了,是以她就没有说出推拒的话,只等着长辈们决定。
    眼不见,心不烦,谢老夫人摆手随便他们。
    于是谢夫人点点头,童奶娘便抱着谢策走向尹明毓。
    尹明毓自然是不会受累抱谢策的,只让童奶娘继续抱着,便抬步回她的院子。
    一番简单地整理之后,尹明毓留下金儿在院里继续收拾,然后领着银儿以及谢策和他的仆从们,一道出了庄子。
    他们刚出庄子就瞧见一群鸭子在不远处的小溪里游,谢策定定地盯着,身子直往那儿倾,还伸手去指,见尹明毓不搭理他,张嘴软软地喊:母亲~
    尹明毓脚下一转,转身往溪边走。
    婢女画屏抱谢策,童奶娘瞧着周围有蚊虫飞舞,担心蚊虫咬到谢策,叫婢女拿团扇赶蚊虫,而后劝诫道:少夫人,小郎君皮肤娇嫩,万一教毒虫咬了,不好担待。
    尹明毓停住脚步,淡淡地问她:你在教我做事?
    童奶娘谦卑地躬身,解释道:婢子并非此意,只是
    尹明毓随手摘下头上的帷帽,递给银儿,又冲谢策一抬下巴。
    银儿有经验,帷帽罩在谢策头上。薄纱垂下来几乎到谢策小腿,她将薄纱挽到谢策腰间,交叉打了个结,谢策整个上半身便全都拢在帷帽里,密不透风。
    谢策新奇,小手在帷帽里四处摸。
    童奶娘哑然。
    你可以行劝诫之责,但你们的本分,是如何护好他,不是处处拘着小郎君。
    谢老夫人着紧谢策,她们便拘着孩子,什么都不让孩子接触,倒是省时省力,也无需担责任,可比她还懂审时度势。
    尹明毓寻常是懒得理会这些的,但分内的事都顾及不周全,倒来对她指手画脚,凭白惹人厌烦,影响心情。
    童奶娘等谢策的婢女霎时有些难堪,全都不敢再多言。
    谢策最是无忧无虑,新奇够了帷帽,便又将心神转向小溪里的鸭子,时不时瞧见鸭子钻入水再从老远钻出来,都有高兴地拍手。
    他还想往小溪那儿跑,婢女们小心翼翼地劝说阻拦,尹明毓不耐烦,就直接揪着他后襟拽回来。
    几次之后,谢策便老实下来,只站在原地兴奋,顶多就是沿着溪上的小路走。
    再晚些,谢钦回来,瞧见他们,便没有进庄子,而是打马来到近前。
    水里的鸭子们教马一惊,扑通扑通地窜到对岸去,谢策哈哈笑,连怕父亲都忘了。
    他不想回去,就要看鸭子,尹明毓在外面站累了,可不想再陪,便把谢策甩给谢钦,抬脚就要往回走。
    谢策不想她走,伸手去拉,偏偏小手在帷帽里,只在薄纱上戳出个小手掌印。
    谢钦问童奶娘:出来几时了?
    童奶娘恭谨地答了。
    时间不短了,谢钦便叫谢策回去。
    谢策才想起害怕来,小心翼翼地看着父亲,不想回也不敢吱声,模样委屈。
    尹明毓走在前头,懒洋洋道:回庄子上也有鸭子。
    谢策眼睛一亮,这才抬脚去追她。
    回到庄子,谢策一直问鸭?、鸭鸭?
    晚膳时,一只烤全鸭躺在餐桌上。
    尹明毓在谢家长辈们面前还是柔顺温婉的,指着烤鸭对谢策温柔地笑,小郎君,这不是鸭子吗?
    谢策惊呆,瘪嘴。
    尹明毓亲手给他夹了一块儿鸭肉,喂到他嘴里,好吃吗?
    谢策咬了咬,尝到味道,呆呆地点头。
    乖。尹明毓拍拍他的小脑袋,吃吧。
    谢家主和谢夫人甚是满意他们继母子的亲近,谢老夫人脸色不爽快,也没有说什么。
    唯独知道真相的谢钦和童奶娘等人:
    第24章
    晚间谢钦和尹明毓住在一个院子。
    明日要去猎场,不适宜有其他活动,是以两人梳洗完,皆心如止水地躺在床榻上。
    尹明毓早晨起太早,即便在马车上补了一觉,依旧不够,没心没肺地忽视谢钦的存在,很快便混沌起来。
    她这一放松,渐渐忘形,四肢舒展,两人之间的距离便缩短,然后一只脚越过楚河汉界。
    谢钦察觉到小腿的触感,缓缓睁开眼,了然。
    他并不想再去榻上睡,是以便展开手臂,从尹明毓的颈下穿过,而后微微一使力,将她束在怀中。
    尹明毓被打扰到,眼皮微掀入目便是谢钦的喉结,昏黄的夜灯下暗昧至极,身随心动,唇便凑过去,手也跟着探进他的寝衣。
    谢钦一顿,喉结滚动,随即搂紧尹明毓的肩膀,便倾身覆上去。
    尹明毓脑子一清,连忙抽出手,等一下。
    谢钦停住,皱眉,唇贴在她颈侧张合,你我是夫妻,行敦伦之礼有何不可?
    尹明毓思绪被扰乱,只能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寝衣,一只手艰难地抬起,掰手指算日期。
    谢钦抬手,虚握住她的手腕,缓缓向上滑,直到抓住她的指尖于掌心,方才停下,而后一点点挤开她的手指,锁住,果断地拉回到被褥上。
    尹明毓恰巧算好,心下一安,便放纵自己仰头回应。
    夜里,尹明毓坚持叫了水,然后才安心睡下。
    第二日,谢钦起床穿戴妥当,才将尹明毓叫醒,今日母亲要带你交际,不便晚起,可早些回来休息。若是无聊,便请三娘和四娘过来陪你。
    尹明毓侧躺,慵懒地支着下巴,微微上挑的眼尾似是抹了胭脂,十分好说话道:好~皆听郎君的。
    她昨夜可不是这般,声音软腻,要求颇多。
    谢钦一板一眼道:莫要耽搁了。
    说完步履从容稳健地快速离开。
    尹明毓挑眉,勾起嘴角,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扬声喊人:金儿,银儿
    秋猎统共是四日,表面上没有固定的安排,实际上三王那些争权夺势早已浸入到各处,就连这秋猎也带上其他意味。
    说是约定俗成倒还算不上,但来之前私底下就已经排好了日程。
    今日,设宴的是正三品工部尚书柳临的夫人张氏,就在柳家的庄子。
    谢老夫人辈分要高一些,寻常不轻易参与这些宴席了,便和谢策待在谢家庄子里,只尹明毓随谢夫人出门。
    谢夫人叫她同乘一辆马车,路途中为她讲今日要交际的比较重要的人家,讲的时候还提醒尹明毓:是有些枯燥,然交际之中需得注意避讳之事颇多,你耐心些记下,以免得罪人而不自知。
    尹明毓丝毫不觉枯燥,认真地点头道:母亲您多与我说一些,我是极乐意听的。
    谢夫人便就今日赴宴的主人家细细说起。
    当年开国皇帝启帝逐鹿天下之时,最先倒向启帝的便是柳家,甚至为了两方利益关系的紧密,柳家曾嫁一女给已经有妻儿的启帝,后来这位柳氏女便在开国皇帝正式建国之后成为了大邺第一位皇后。
    当今陛下昭帝便是柳皇后所生的嫡子,因此,柳家后来居上,在新朝建立后迅速攀至顶级世家之列,与谢、姜、崔、姬四家相提并论。
    而柳夫人张氏与昭帝故去的元后是异母姐妹,皆出身凤州,乃是由元后做媒嫁给丧妻的柳尚书为继室,实际是定王的姨母。
    不过,现在的成王妃,渭阳郡主的生母,是柳尚书嫡亲的妹妹,是以柳家与成王更亲近。
    谢夫人文雅,且带着谢家的端方、守礼,出口之言皆无刻薄,便是谈及某些不甚规矩正派、有伤风化、突破下线的事都只一带而过,实在不得不谈及也会点到为止,极为隐晦。
    但尹明毓从谢夫人的话里敏锐地、精准地抓住重点,再在脑袋里经过一二拓展加工,就发现这错综复杂的现实比有些话本子可有趣多了。
    大邺建国这三十年,这些贵族得有多少爱恨情仇、奇闻异事啊
    想看
    尹明毓心痒,暗暗惦记起谢家庞杂的藏书,不知道能不能翻到些当年的野史杂文。
    而谢夫人见她眼神恍惚,心生误会,询问道:可是担忧渭阳郡主找你的麻烦?
    尹明毓回神,轻咳一声,作迟疑状,是有些担忧
    谢夫人带着几分笃定,安抚道:你只需安分守己,郡主再是得宠,也断然不敢无视谢家,直接为难于你。
    尹明毓飞快地点头,先前谢夫人给她那本记录谢家关系网的册子时,便简单说了些如今京中各方的利益牵扯,她自己也有些许了解。
    谢家这样底蕴深厚的家族,定然有所倚仗。
    当个安静躲在老鹰身后的鸡仔,等吃等喝,尹明毓会。
    然而谢夫人见她如此,又担心她作为谢家少夫人太过小家子气,教人轻视,你的规矩学得不错,只管坦然大方些,莫要露怯。
    尹明毓谦逊一笑,是,母亲。
    她这性子不像是会惹事的,谢夫人稍稍放心,又说起老夫人的娘家,姜家。
    姜家好学,多出名士大儒,只前朝末年动荡时与谢家联姻,以保全家族,而在谢老夫人之后,再未与大世家联姻,也没有与皇室联姻。
    姜家只做纯臣,如今的姜家主官至礼部尚书,但他也醉心学问,在朝为官只是为家族计不得已而为之,近两年时常上书乞休,陛下不允。
    谢夫人告诉尹明毓:姜家事儿少,你可多与姜家人接触。
    尹明毓乖顺地应下。
    这一段路途,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尹明毓为了深挖故事会适时提出问题,再表示受教,谢夫人每每得到回应,只当她是极质朴好学的,谈兴更高。
    可谓是两厢皆有所得。
    而姜家之后,再要转说别家时,马车到达柳家庄子门口,谢夫人便停下话,尹明毓还颇有几分意犹未尽。
    柳家的庄子是先帝赏赐,比谢家庄子更靠近龙榆山,离猎场也只一刻钟左右的马车程。
    柳家接手这处庄子后,进行过扩建,是以整个庄子十分开阔,与之相比,谢家那庄子算是低调的。
    仆从引她们入内,尹明毓亦步亦趋地跟在谢夫人身后,目不斜视地一路直达正堂。
    堂内几乎坐满了人,她们婆媳一踏进去,一众女眷的视线便纷纷投过来,先是看向谢夫人,而后落在尹明毓身上。
    好奇、打量、审视、失望皆不相同,也有些夫人养气功夫极好,面上神色之平静,根本无法看透她们的内心。
    整个堂屋内,尹明毓只认得嫡母韩氏,她也理应先向嫡母问好,于是便转向嫡母,行了个一丝不苟的礼。
    韩氏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对她表现出来的温顺样子习以为常,平静道:你也见见各家夫人。
    是。
    嫡母庶女二人看起来并不如何亲密,若非谢夫人知道韩氏将嫡女的陪房身契给了尹明毓,恐怕还要以为两人关系不佳。
    但也正是因为这般,两人的相处看起来更奇怪。
    这时,原本坐在主位上那一位端庄的夫人柳尚书夫人张氏,主动迎向谢夫人,与她寒暄。
    谢夫人介绍尹明毓,教尹明毓拜见。
    柳夫人受了尹明毓的礼,笑着夸赞,谢少夫人模样周正,规矩也好,谢夫人极有福气。
    她说完,回身微一摆手,召来一个模样气质皆与她肖似的年轻娘子,笑容中透着骄傲,道:这是我女儿,柳韫。
    谢夫人,谢少夫人。面容稚嫩柳三娘柳韫端庄稳重地微微福身,仪态俱佳,世家贵女的气度尽显。
    谢夫人神色不变,只微微颔首。
    周正、规矩的尹明毓依然保持微笑,余光捕捉到对面一位年轻娘子悄悄撇嘴,似是不屑。
    而那娘子察觉到尹明毓的视线,也不躲闪,冲她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随后,尹明毓得知她是姜家七娘子,叫姜合,与一旁气质清高、寡言少语的姜夫人是亲母女,但性子南辕北辙。
    而且她喊表嫂喊得极痛快,看起来就是个率直爽朗的姑娘,不过似乎与柳家三娘子有些矛盾。
    随后见礼的其他的女眷,谢夫人马车上没来得及细说,尹明毓便在脑子里自动划过册子上的内容,一一对应。
    但她善于留心观察,发现姜合不止对柳家有些不同寻常的情绪,对姬家的夫人亦是十分冷淡,基本不会在姬家人身上停驻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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